第三卷 (4)

田耀祖跟着他进了门,“唉!”马上又扶住后腰。

“怎么?腰抻了吧?要紧不?”

“没事,活动活动就好了。”田耀祖撑着腰。

“你看你一个阔少爷,怎么能干这种苦大力的活儿呢。”龚丰仓同情地说。不一会儿就端上一屉烤姥姥。田耀祖饿极了,上手就抓,一下子烫着了,他把手放在耳朵上“哟哟哟”直叫。

“别着急。烫着了吧?我把汤和作料给你拿来,你先等一等。”龚丰仓又端上了汤和作料,“吃吧。不够我再给你拿。”说着走到水牌子处,用毛笔写上:“龚丰仓欠十五文。”

田耀祖抬头看见了,“你记账啊?”

“啊。我跟老板说了,这些都在我的工钱里扣。”

“龚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就对我这么好,我……”田耀祖鼻子一酸,咽下了后边的话。

“你用不着这样。谁还没有个为难着窄的时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谁让我们都是喝汾河水长大的呢!哎,我还没问你呢,你贵姓?”

“免贵姓田,你叫我老田兄弟就成了,名字——我现在这个样子,辱没了祖宗,不提也罢。”田耀祖羞愧地说。

“成。老田大兄弟,你在口外有买卖吧?”

“不瞒你说,我祖上几代人在包头做过生意,置了一大份家业,后来,从我爷爷那辈起就不做生意了,靠地租过日子。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在我的手上,着了一把天火,家业烧得片瓦无存。我爹、老婆、孩子全烧死了。被逼无奈,我只好走西口,想重振祖业。”田耀祖说得真一半假一半。

“啊!原来是这样。可你想过没有,打算怎么开始呢?总不能靠乞讨度日吧?”龚丰仓信以为真。“唉,说来惭愧。我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我爹当家。我……什么都不会。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啊,你读过书?”

“读过五年私塾,后来朝廷取消了科举,我就不念了。不过,四书五经还算是烂熟于心了。”这次他没有说谎。

龚丰仓想了想说,“我有个主意,说出来你掂量掂量,要是觉得可以,咱们就办;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

田耀祖忙说,“您快说!”

“包头城里有个大相士丁半仙,灵!吐口唾沫就是颗钉,在这一带很有名气。打从前年冬天就中风了,半身不遂。他膝下无子,本来认了个干儿子,一看他病好不了了,头几天席卷了他的全部积蓄跑了。”

“这也太缺德了!”田耀祖骂了一句。

“他是枉披了一张人皮。田大兄弟,我的意思是,你呢去伺候伺候他,他要是感动了,备不住能把他半仙的本事教给你。这样,你肩不用挑担,手不用提篮,虽说发不了大财,可成家立业还不成问题。你看怎么样?”

田耀祖乐了,不就是煎汤熬药、端屎倒尿嘛。他一口答应了。龚丰仓又嘱咐他给老头子翻翻身,推拿推拿,免得他身上长疮。

“行,我常去县里澡堂子洗澡,还有剃头的,都给我推拿过。像不像,做几分样,也能对付个八九不离十。说走就走,我这就过去!”田耀祖把剩下的汤又喝光了。

龚丰仓拿了一件长衫和一双布鞋,“这是我的布鞋,是我老婆做的,从家里带来,还没上过脚呢。你穿上试试,大小合适不。”龚丰仓看他穿着有点儿大,“大一点儿,不要紧,穿大鞋放响屁,舒服。这件长衫还有八成新,你罩在外边,再把脸好好洗洗,就像个有学问的人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田耀祖一边推辞一边接下东西。

“哎,我们是老乡嘛!”

田耀祖打扮完毕,龚丰仓看了看,“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一打扮,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了。刚才我见你那个样子,也太惨了!”

田耀祖真诚地说:“大哥,我要是有了出头之日,我一定忘不了报答你!”

被淑贞救过的孩子李义,也走西口来到了口外的杀虎口,差一点病死,被一户殷实人家的老夫妇救下,那户人家碰巧也姓李,夫妇二人五十岁了没孩子,当下收他做了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