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决战

黑夜的另外一面,是国安局里灯火通明。接到了指示之后,杜哲连夜进行了调查,并立刻向王禹进行了报告:

“王处,根据马东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那个司机,刚刚对他进行了审问。那个司机已经交待了,他一直受人雇佣,利用给202厂运原材料的机会,悄悄往厂里带化学试剂,每次都是放到固定的地方就走,钱都是提前藏在放化学试剂的地方,每次都是……”

“继续说。”

“雇他的人就见过一次,以后就再没出现,开始他还有点儿担心,后来反正每次都准确无误的能拿到钱,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对方的情况他根本搞不清楚。根据他提供的清单,有大量的液态氧化氮,浓硝酸,硝基甲烷等等化学试剂,我们这边已经确定,根据他们提供的材料配比,可以产生三十公斤烈性炸药的效果,足够炸毁燃料库。”

王禹点点头,他抱着双臂,面向下属说道,“通知马东进行调查,根据目前的情况看,这个齐延志很可能就是隐藏在厂里的最大敌人,他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引爆燃料库说明间谍分子企图来个鱼死网破。但是,厂外应该还有个接应的人,那是条真正的大鱼。”

国安侦察员们聚精会神听着。毕竟,人人都嗅到了,这是决战的时刻。

“这个时候,大鱼应该会现身,我们就给齐延志一点儿时间让他背后的大鱼浮出水面,但绝不能给蓝鱼造成一点儿闪失!”大半年来,王禹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激动过,“立刻调查跟齐延志有关的所有社会关系和经常出现的地点,一个人一个地方都不能漏掉!希望你们明白,在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任何一点儿遗漏,都有可能给马东造成致命的伤害,为了马东的安全,为了蓝鱼的安全,你们必须要格外的谨慎!”

“是!”

气氛已经变得极为焦灼,最后的战役就要打响了。

此时的马东已经逐渐地接受了冯书雅和陈其乾结婚的事实。有时在厂里见到二人,马东也刻意表现出已往的那种友好,陈其乾总是笑呵呵的,而冯书雅的心里仍对马东心存芥蒂。

这天,陈其乾回家的时候,看见了刘芳带来的中药。刘芳告诉陈其乾,这是门卫的老齐头儿给的,说是补肾的。

这么一说,让陈其乾有些害羞了。

刘芳走了之后,他打量着这副中药,将其打开,拨拉着里面的中草药,里面有一直微型照相机,陈其乾再看牛皮纸的内里,上面有一行数字。

陈其乾吓了一跳,这行数字,是‘陈氏密码’的一部分。

他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破译这一行数字。

“拍下所有图纸,会有人跟你联系,否则全家性命难保。”

陈其乾手里拿着微型照相机,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就在当天的下午,蓝鱼工程图纸的交接仪式,陈其乾和冯书雅以及诸多技工都进入了会议室,然后会议室的门就关上了。

工程师们在屋里面讨论着,这时候翁龙跃突然开门进来,“有情况!”

在翁龙跃后面跟着的是武警人员,冯景年立刻拦住了他们,“武警同志不要进,不要弄乱图纸。大家别慌,列队,迅速撤离!其乾,其乾!”

“爸。”陈其乾跟了上来。

“你最后一个,负责把所有图纸收好,锁起来。”

“哎!”陈其乾应声道。

冯景年带着工程师们列队离开,屋里只剩下陈其乾自己,陈其乾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公文包底部有个小洞。

陈其乾对准摊放在桌上的图纸,拉开架势准备拍。陈其乾喘着粗气,额头冒汗,心跳声清晰可辨,他举起的相机,还是渐渐放了下来。

会议室的门外,马东也跑了过来,正好撞见了从里面出来的陈其乾。

“都收拾好了?”马东问道。

“好了,锁起来了。外面什么情况?”

“刚才在对面的二楼发现有人使用望远镜偷偷向招待所会议室张望,武警过去检查,对方见状就想跑,人是抓住了,情况还没查清,以防万一,决定先撤离。武警和国防工办的人会去调查。”

“好!”陈其乾紧紧夹着公文包,又跑下楼去。

就在不远处,一片漆黑之中,齐延志缓缓出现,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个声音从暗中冒了出来。

“厂里的戒严已经结束,工程师们可以出厂了,应该他已经拍到了蓝鱼图纸的全部微缩照片,除非他不想要命了。”齐延志说道。

“你找个机会,向他要相机和胶卷。”那个声音说道。

“我?”

“你是不是太老了,听力都下降了?”

“药师,你这么做,等于把我豁出去了啊,如果陈其乾反水,通知了国防工办,我还有命在吗?”

一张脸从暗处露了出来,那是乔医生的脸。

“你是咱们的老功臣了,这点儿事难不倒你,怎么,你想抗命?”

“不敢。”

“另外,拿到图纸后,准备炸掉202厂,毒翻蓝鱼。”

“图纸都拿到了,还炸?”

“我做事从来不留尾巴,照我说的做。”

第二天一早,齐延志就去找了陈其乾,他向陈其乾说:“东西呢?”

陈其乾吃了一惊,说:“你真的是他们的人?”

齐延志点了点头,抖了抖空袖子。

“现在不方便,中午我会给你。”陈其乾说。

随后,陈其乾慌慌张张地回了家,他找到了纸和笔,立刻写着一些东西。

这时候,冯书雅推门进来,说道:“其乾,你没去车间?”

“我这两天可能会出去一趟,先跟你说下。”他说话都很快。

“去哪儿啊?”

“厂里派我出差。”

冯书雅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于是继续追问,“我怎么没听陈姐他们说过?

现在这时候会让你出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没有,就是工作,总之这两天我要是突然没回家,你不用担心,可能是临时派走了。”

“那我给你收拾点儿衣服。”

“不用,东西都有。”陈其乾又补充了一句,“也别告诉爸妈,我怕他们着急。”

这下冯书雅更觉得奇怪了,“你出差,他们着什么急?”

“总之什么都别说!”陈其乾把手里的信叠好了。冯书雅走过去,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还有,这两天除了上班、车间,你哪儿也不要去,下了班马上回家,马上!听见没有?”

陈其乾的这番举动让冯书雅不知所措。

“我能去哪儿?”

“总之就是哪儿也别去,尤其是别人叫你出去,哪怕是很熟悉的人,你也不要去,除了工作,就跟爸妈待在一起。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找马东,把这封信交给他。”

冯书雅手里捏着这封信,疑惑道,“其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信里写的什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啊?”

陈其乾扶住冯书雅的肩膀,“你不要看,这是我的隐私。这些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可以说的时候我一定从头到尾说给你听。反正你就照我说的做,明白吗?”

冯书雅端起了脸来,“你从来都不会隐瞒我,我不习惯这样。”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陈其乾说道,“以前从来没有,以后也再不会。请你原谅我这一次,但我绝对没有背叛你,背叛我们这个家,我爱你们,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陈其乾的注视下,冯书雅也点了点头。

陈其乾握住了冯书雅的手,冯书雅也靠在了陈其乾的肩膀上。

蓝鱼工程图纸交接仪式之后,王禹便盯上了一个人。

“齐延志平时接触比较频繁的人,我们都已经调查过,这其中,市二院的骨科医生乔敬堂有很大嫌疑。”王禹向省厅领导汇报。

“怎么说?”副厅长问。

“我查了他的档案。乔敬堂在八十年代初曾经在国外留学两年,他留学的学校我们查过档案,有过特工活动的记录,而且齐延志之前一直都在其他医院看骨科,后来从乔敬堂回国后,他才开始转到二院,而且从看病的第一天开始,就只有乔敬堂治疗的记录,那时候乔敬堂还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当时,别人还都不知道他是谁。从种种迹象来推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应该没那么简单。”

王禹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早上调查了乔敬堂的住址、工作单位,所有有联系的亲友,全都没有乔敬堂的下落。根据我们的分析,他很可能已经准备潜逃。”

“乔敬堂要跑,齐延志那边有没有动静?”

“目前还没有。”

“齐延志没有,目前202厂的所有周边线索已经全部在我们掌控之中,乔敬堂没机会跟齐延志直接或间接接触。他的目的肯定跟蓝鱼的图纸或者机械有关,现在没有联系,我判断,他应该还隐藏在渤东,等待最后的某个时机。”王禹说。

“乔敬堂不会不知道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他敢突然消失,一定已经计划好了,说明,他离最后的行动越来越近了。”副厅长说。

“您的判断是对的,我们已经通知各单位,提高一切进入渤东线路的安全级别,飞机、轮船、火车、汽车。绝对不能让乔敬堂提前离开,同时已经让202厂的同志们提高警惕,密切注意齐延志的动向。”

王禹说完,立刻担心起了马东。他决定在这个关键时刻,亲自去见一趟马东。

跟冯书雅告别之后,陈其乾便带着自己公文包去了齐延志指定的地方。

“东西呢?”齐延志问。

“等蓝鱼工程结束之后,我才把东西给你们。”

“哼,现在,马上,带东西跟我走!不要声张,不要乱动,敢说一个不字,我炸碎你的冯书雅。”

陈其乾怒视着齐延志,“你们想把书雅怎么样?

“不想她死,就跟我走。”

就在陈其乾犹豫不决的时候,一辆汽车开了过来。齐延志迅速地拽着陈其乾上了车。

“去哪儿?”陈其乾有些担心。

“有人会告诉你的。”齐延志把陈其乾塞进了汽车,然后关上了门,自己却没有上车。

汽车很快就发动了,开车的司机是个戴墨镜的陌生男子,始终不说话。

开了十多分钟,进入了山区之后,陈其乾有些慌张了。他偷偷地试着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被司机锁死了。

“微型相机呢?”司机开口说话了。

陈其乾紧紧地看着公文包,“我说了,等蓝鱼工程结束后,我才会给你们。”

这时候司机拔出枪来,指着陈其乾,“现在交出来!”

陈其乾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哆哆嗦嗦地把相机拿了出来。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翻看着相机,却发现里面一张照片也没有。

这个时候陈其乾突然去夺司机手里的枪,司机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和陈其乾尽力争抢。

陈其乾使尽了浑身解数控制住了司机手里的枪,并且按住了扳机,使得持枪的司机没法开枪。

汽车摇摇晃晃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着,双方还在争夺手中的枪。

突然,枪声响了。

汽车失去了平衡,偏离了公路的路线,跌入了山崖下,继而车身爆炸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山里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马东来到了工厂传达室,他推开门,发现屋里没人。齐延志不见了。

此时的王禹正亲自带队,开始控制对手在本市安插的所有人员。

防爆专家也正在急速赶来。

每个人的行动都是严格保密的,绝对不能惊动厂里的任何职工,影响最终的蓝鱼装配工作。

“刚刚得到消息,陈其乾被人带走了。”杜哲出现在了202厂,他告诉马东,“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发现了陈其乾遇害了。”

马东有点儿哽咽。他忍不住大骂起来:“这帮孙子真够狠,拿人命不当事儿。”

但他随即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时的齐延志,已经来到了仓库。他早已趁武警不备,用他那只独臂刺伤了守卫的武警,然后大摇大摆走进仓库。

随即,他大惊失色。

仓库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原料罐。他掀开所有的箱子和布,疯狂地找着,结果一无所获,根本没有原料罐的影子。

“让你失望了。”齐延志回头,门口的光亮甚至让他有点儿晃眼。

马东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看着老齐。

“我们已经提前通知过厂里,悄悄转移了原料。可惜了你这么长时间煞费苦心的布置,谭永庆。”

齐延志一愣。

谭永庆,好熟悉的名字,几十年都没人叫过了。

齐延志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真名了。

事到如今,齐延志反而坦荡了,他知道人活着没办法,做了一辈子,孩子还在人家手里,总得尽职尽责。这听起来跟马东他们一样。

“谭永庆,十六岁就参加军统,成为军统核心骨干,1941年曾和其他军统特务一起,送到国外培训了两年,是唯一一名培训课目全是五A的极优生。新中国成立以后,没有逃到台湾,本来是被人押解来东北服刑。”马东一边往前走,一面说着。

“结果在来服刑的路上,客车出了车祸,谭永庆被认为死在了那场车祸里。那辆车上还有一个人,就是当年的东北抗联老战士,齐延志。”

“就在出车祸那天,齐延志所有的直系亲属,一夜之间突然全部失踪。”

“谭永庆已经死了,现在只有齐延志还活着。你查的真清楚,我还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人再想起谭永庆是谁了。”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马东也不会想到这些。

就在马东准备拘捕的时候,齐延志忽然打开自己的军大衣,里面绑着两瓶液体炸药。

齐延志的独臂里,拿着遥控器。

“我已经在厂里各处重要的位置都放置了液体炸药,包括我身上的,只要我按下按钮,所有的炸药都会爆炸。各位会跟着我一同粉身碎骨。”齐延志冷笑道。

“按吧。”马东说道。

齐延志吃了一惊。

“怎么,不敢?”马东摆出一副嘲笑的脸,看着齐延志。

齐延志咬了咬牙,按下了按钮,却一点儿反应没有。

齐延志愣住了,他再用力一按,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马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集成电路板,扔在地上。“很遗憾,我们找到了你所有的炸药,都拆了。”

“不可能!”齐延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我试探过你,你根本就不懂电路的东西!”

“那天你的试探提醒了我,不懂可以学,你输了,走吧。”

齐延志嘿嘿冷笑一声。他突然咬碎了嘴里的毒药,两眼上翻。很快,他嘴里流血,死了。

马东努力想抠开齐延志的嘴,已经晚了。死法和查理如出一辙。

得知齐延志自杀的消息,王禹知道,眼下只有抓住一个人,才能彻底攻破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