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除夕，苏娜带着陈小昆，到陈也爸妈家吃年夜饭。陈也爸妈看到陈小昆，都喜欢得不得了。苏娜对他说：“叫爷爷，奶奶。”

陈小昆奶声奶气地叫道：“爷爷、奶奶。”

陈也爸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乖囡。”陈也爸爸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交到他手里，“亲爷爷一口好吧？”

红包很厚，陈小昆的小手拿不住，苏娜便接过去，对儿子说：“亲爷爷一口。”

陈小昆扭动着身体，不是很乐意。苏娜抱着他凑到陈也爸爸面前，迎上去，“乖，亲一个！”陈小昆不大情愿地在陈也爸爸颊上亲了一口。陈也爸爸立刻乐开了花，在陈小昆的小脸上连着重重亲了好几口。

陈也妈妈到房间里拿了一套玩具出来。是几天前让陈也帮着去买的。德国货，三百多块钱一套。还有一件小滑雪衫，也是名牌货。老两口平常舍不着吃，舍不着穿，给孙子花钱却是眼睛眨也不眨。

苏娜在一旁道：“真是——唉，这么破费，多不好意思啊。”

陈也妈妈说：“有啥不好意思？爷爷奶奶给孙子买点东西，天经地义。”

苏娜说：“话是这么说，可——这次我收下了，二老下次千万别再破费了，把钱省着自己用吧。孩子还小，买这么好的东西，他又不懂。”

陈也爸爸笑呵呵地说：“我们的钱，就是给孙子用的。给他用，我们心里不晓得有多舒服。”

苏娜朝陈也苦笑了一下。李招娣见了，在陈也耳边轻声道：“装腔作势，得了好处还卖乖。”

陈也斜了她一眼。

陈也爸爸叹了口气，说：“要是陈昆还在就好了，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不晓得有多开心！”陈也妈妈也叹了口气，眼圈登时就红了。

陈也忙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不是也蛮好？三代同堂，有得吃有得喝，健健康康，也不缺钱花——咦，我怎么总觉得小昆这孩子脸色好像不大好，有点黄，是吧？”

大家一看，真的是这样。陈也妈妈说：“别是肝炎吧。”

陈也爸爸说：“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等过了年，带他去医院查查不就好了。”

李招娣在一旁道：“就是——说不定是肚子里有蛔虫，吃点药就好了。”

陈也妈妈听了，冲她一句：“你怎么晓得？你又没经验。”

李招娣顿时脸就红了。苏娜说：“这小孩子从小脸色就黄，我带他去查过，说是缺钙，多喝点牛奶就好了。”

陈也妈妈说：“小孩的事不能马虎，别听一个医生的，过几天我陪你去医院，好好地查一查——苏娜你自己也要当心身体，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脸还是圆滚滚的，现在你看，都削成瓜子脸了。我晓得你上班蛮辛苦，做保险要拉业绩，可身体还是要当心。这样，以后你就常过来，想吃什么小菜，就说一声，我烧给你吃——哎，你说是吧？”她边说，边朝陈也爸爸看。

陈也爸爸不住点头：“就是，就是！”

李招娣默不作声地啃一只鸡翅膀，啃得很仔细，干干净净，骨头上的肉一点不剩。啃完了，又拿起一只鸡翅膀，继续啃。一连啃了三四只。陈也朝她看看，轻声说：“哎，一盘鸡翅膀都快被你啃光了。”

李招娣头也不抬地说：“你放心，我明天就买两斤鸡翅膀来还给你爸妈。”

陈也皱眉道：“别十三点兮兮的。”

李招娣哼了一声，先是愣愣的，忽的站起来，拿着酒杯，对陈也爸妈道：“爸、妈，我敬你们一杯。”

陈也爸妈举起酒杯，与她碰了碰杯。

李招娣看着他们，嘿嘿笑了笑。

“爸，妈，过完年你们带陈小昆去看医生，正好，我和陈也去办离婚——这个，民政局旁边就是医院，方便。我们一起去，等两件事办完了再一块儿吃顿饭。高高兴兴结婚，高高兴兴离婚——你们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