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杜隆坦高声呐喊,扑到古尔丹面前,速度快如德拉卡射出的羽箭,集中全部力量,干净利索地打在古尔丹的下巴上。这一击完全出乎意料,术士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上。但不等杜隆坦乘胜追击,古尔丹已经一跃而起,抓住霜狼酋长的喉咙,把他举到半空中,并一点点攥紧了他的咽喉。

杜隆坦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他还在努力抗争。他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死亡。他的生命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实现他对奥格瑞姆的承诺——让部落看到这个领导他们的怪物真正的面孔。他挥拳击打古尔丹扭曲的绿色面孔,却毫无用处。随后,他的双手抓住了术士背上的两根长刺。就在古尔丹的手指在杜隆坦的喉咙周围勒紧的时候,霜狼酋长用全部力气折断了他的一根骨刺,用术士畸形的锋利骨刺末端插进了术士的身体。

古尔丹痛呼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不再有愤怒。古尔丹将杜隆坦扔出几码远。杜隆坦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古尔丹怒吼一声,向刺伤他的对手冲去。他非常巨大,肌肉远比杜隆坦更发达,身上生满了锋锐的畸形骨刺和尖角。他一拳一拳凶狠地殴击着这个弱小的敌人。杜隆坦努力反抗,用踢踹挡开术士的拳头,自己闪向一旁。古尔丹再次挥拳,又被杜隆坦躲开。同时杜隆坦也打出一拳。

但这一次古尔丹抓住了对手的胳膊,把杜隆坦拽向自己,张开手掌按在杜隆坦的胸前。绿色的光芒在他的手指周围闪耀。古尔丹的眼睛里显示出阴狠的恶意。

杜隆坦的双腿突然开始颤抖,无法再撑住他的身体。无力感向他的全身渗透,他看到一缕细小的白色烟雾从自己的身体中逸散出来,注入古尔丹的手掌。就在他惊骇的目光中,术士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肌肉进一步膨胀。古尔丹“嗬嗬”地笑着,抓住杜隆坦的一只手臂,猛地一拽……先是一阵灼热的疼痛,然后是断裂的声音。杜隆坦的一只手垂下来,没有了用处。

杜隆坦跪倒在地上。古尔丹后退一步,露出胜利的冷笑,然后举起巨大的绿色拳头,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杜隆坦怒吼一声,突然前冲,一头撞在古尔丹的胸口上,让术士踉跄着连退几步。他没有给术士恢复平衡的机会,立刻又攥紧还能用的拳头,一拳一拳打向敌人。每一次他击中那片畸形的绿色皮肤,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霜狼族人的面孔,他们在他的心中点燃正义的怒火,为他增添了新的力量。科沃什!莎萨卡!卡葛拉!扎卡!妮兹卡!

德拉卡。

古伊尔。

一个声音穿透了他的耳孔,那不是他的血液奔流的怒吼,也不是围观者的吼叫。那是一个人类的声音,不是说话,而是吟诵。希望在杜隆坦的心中涌起。古尔丹此时需要在传送门前,吸收无辜人类的生命,打开那道大门,将部落的其余成员带进这个世界。但现在,他只能在这里——和杜隆坦战斗。

古尔丹也听到了。他一拳打在杜隆坦受伤的手臂上。霜狼酋长发出痛苦的吼声,但他依然凭借着纯粹的意志保持清醒,踉跄着后退,用手和膝盖撑住身子。

古尔丹骂了一句,并没有向杜隆坦逼近。“我没有时间处理这种事,”他喃喃地说道,“黑手!”

酋长审视着杜隆坦,尤其注意到他无力下垂的那条胳膊,还有他脸上和身上的鲜血,他剧烈的喘息。然后他的目光又扫过奥格瑞姆,还有杜隆坦插在地上的旗帜。终于,他转头看着古尔丹。

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玛格拉,”黑手说道,“我们要尊重传统,继续战斗!”

古尔丹给了他的酋长一个恼恨的怒视,杜隆坦心中的希望变得更加强烈。如果酋长能看出古尔丹是多么卑劣,多么无视荣誉,那么其他人一定也能看到。这时,术士向杜隆坦冲了过来。他的脸上不再有傲慢的冷笑,而是改换成急迫和激动。这让他的拳头变得更加凶狠,却也让他更加莽撞。一次又一次,杜隆坦躲开了能够打碎他颅骨的攻击,并用仅剩的一只手发动了有力的反击。但是古尔丹不断向他逼近,狠恶的击打也越来越难以抵挡。杜隆坦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在敌人的拳下折断,但他绝不会放弃。

继续战斗,为了你的氏族,为了还活着的兽人,为了他们的孩子。

古尔丹一拳打在杜隆坦的肚子上,让他猛地弯下腰,几乎无法再移动脚步,从旁边挥过来的一拳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所有这些他都一一承受。

他坚持着,并感觉到局势正在被自己扭转。

围观者的冷笑变成了沉默,又转变成赞赏的议论。古尔丹转过头,瞪视着一众兽人——“他的”部落。

术士嘴唇扭曲,显示出强烈的憎恨。终于,他再一次将手掌印在杜隆坦的胸口,开始吸取这个霜狼的生命。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古尔丹在作弊!”吼声充满愤怒。尽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被吸走,成为古尔丹的力量,杜隆坦却还是感到高兴。他做到了。术士已经不可能再隐藏他的邪恶手段。杜隆坦现在知道了那些德莱尼囚徒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他们的生命也是这样被抽取,直到他们的身躯萎缩干瘪。他迫使古尔丹在部落面前显露出了本相。

古尔丹抽回手掌,被杜隆坦的生命白雾所环绕,他又攥紧拳头全力打在霜狼酋长的胸膛上。伴随着无法承受的剧痛,杜隆坦飞上半空,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现在他和自己的生命之间只剩下了最细微的一点联系。

现在,吼声不断响起:“你在作弊,古尔丹!”“真丢脸!”“这不是我们的传统!”

杜隆坦必须站起来,再一次站起来。他的每一根筋腱和肌肉,每滴落一滴血都让他感受到剧烈的痛苦。他用意志的力量与自己抗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但他还是让肺叶充满空气,高声呐喊,“古尔丹,你玷污了荣誉!”

古尔丹向杜隆坦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喉头深处越来越强横的吼声。这一次他没有挥出拳头,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敌人。杜隆坦挣扎着,但箍住他的手臂仿佛钢铁一样坚硬,而他已经没有力气挣脱了。古尔丹已经全然不在乎其他兽人会看到什么。他将杜隆坦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上,皮肤接触越多,他就能越快吸收霜狼酋长的生命力。杜隆坦感觉到自己的脊骨被折断了。透过因为剧痛而模糊的双眼,他能够看到怪异的金色光芒从他的体内放射出来。这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不知道。而术士正贪婪地吞吃着这些光芒。被邪能驱动的饿鬼。古尔丹露出了代表胜利的狠毒狞笑,他在向所有人炫耀杜隆坦濒死的躯体。最后,当他再也无法从霜狼酋长身上得到一丝能量,他便厌恶地将杜隆坦丢弃在地上。

杜隆坦再也站不起来了。

霜狼酋长发现自己正在望着奥格瑞姆。他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却只是让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奥格瑞姆明白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向自己的酋长点头。这个曾经背叛霜狼的人,现在成为他们唯一的代表。

这样很好。

兽人们都看到了。杜隆坦完成了他的任务。这便足够了。

奥格瑞姆看着身边的兽人们。“你们要追随这个怪物吗?”他将心中的全部仇恨和轻蔑都注入自己的吼声里,“你们会吗?你们会追随这个恶魔吗?我不会,我会追随一位真正的兽人。一位酋长!”

兽人们盯着他,纷纷交头接耳。“他甚至连兽人的外表都没有了。”奥格瑞姆听到有人这样说。古尔丹站在原地,喘息着,瞪着这些兽人,仿佛在看他们之中有谁敢向他挑衅。奥格瑞姆看到几个兽人转身离开,其中甚至还有皮肤上带有些许绿色的兽人。他们已经看到,如果继续使用邪能,他们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他们决定放弃这条道路。

奥格瑞姆转回身,看着他的朋友和酋长,曾经被他出卖的那个人。杜隆坦,加拉德之子,杜高什之孙,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的死亡就像他活着一样,充满勇气,坚守了信念。他死在一场对抗恐怖敌人的,正义的战争中。

奥格瑞姆回想起杜隆坦的话,那时霜狼正准备启程前往南方,加入部落:有一条律法、一个传统,我们绝不能违背,那就是酋长必须竭尽全力做出对于氏族最好的决定。

今天,杜隆坦的氏族不再只是霜狼,他的氏族是整个部落。

奥格瑞姆跪倒在死去酋长的身边,抓住杜隆坦的一颗獠牙,把它拔下来。“为了你的儿子,”他告诉杜隆坦,“愿你的英灵能够教导他。”

“我等会儿再处置你,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古尔丹发出凶狠的威胁。看到古尔丹的这种嘴脸,又有几名兽人大步走开了。一个兽人朝地上啐了一口:“为你的力量付出这样的代价不值得,术士!”奥格瑞姆没有说话,只是在沉默中看着这一幕。古尔丹嘴里喷着白沫,怒不可遏地伸出手。三个站在他旁边的倒霉兽人立刻跌倒在地,在巨大的痛苦中弓起脊背。他们的生命精质被术士疯狂地夺走了,就像是从他们身上撕扯出去。奥格瑞姆看到那其中还有术士忠心耿耿的走狗。白色能量汇聚成的洪流涌入古尔丹伸出的手中。术士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心里流出了兽人们都已经熟悉的,令人恶心的绿色邪能。

“还有别人吗?”古尔丹吼道。最后几个站在术士附近的人纷纷拖着脚步向远处避开。没有人想留在这里,但也没有人愿意像杜隆坦那样死去。

“你,酋长!”体内充斥着邪能的古尔丹突然转过身,绿色能量直接注入黑手体内。酋长倒在地上,不断尖叫翻滚,他的身体则开始扭曲变形。“你要接受邪能,”古尔丹冲着饱受折磨的黑手高喊,“你要比所有兽人都更强大!在邪能将你重塑之后,你将彻底毁灭那些小牙齿!”

绿色蔓延到黑手的全身,随之膨胀的肌肉撑开了他的铠甲。蔓须一般的血管在他的皮下隆起,里面脉动着绿色的血液,就连他的钢爪也变成了绿色。黑手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明亮的邪能火焰。奥格瑞姆转过身,无论是他的心灵还是身体,都对眼前这一幕产生出深深的厌恶。对杜隆坦和黑手来说,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但现在对他还不算晚,对于那少数几个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去正视古尔丹丑陋真相的人还不算晚——这全都是因为霜狼酋长的伟大牺牲。

他大步跑进森林,远离了邪能和那些虚伪的承诺。这时他听见古尔丹嘶声高喊:“现在——为我夺取新世界吧!”

黑色沼泽,敌人和无辜的俘虏都在等待着国王莱恩和他的军队。只要再越过眼前的高地,人类的进攻就要开始了。迦罗娜策马走在莱恩身边,一直在用担忧的眼神瞥着莱恩。

这支规模不大的部队一步步登上最后的高地。莱恩的心变成了冰块。

霜狼氏族会在路上与你会合。麦迪文曾经这样告诉他。

他们的盟军没有爽约。一个个霜狼兽人被插在竖立于道路两旁的长矛上——规模巨大的兽人营地在以这种恐怖的方式邀请他们走进去。震惊捏紧了莱恩的喉咙,他逐一审视这些尸体,其中有一些的脖子上挂着霜狼的氏族徽章,另一些的嘴里塞着霜狼旗帜。这么多人被杀害了……

麦迪文错了。兽人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人类的盟军只剩下了满是血污的,僵硬的尸体……或者更加可怕。

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这一幕骇人的场景,越过兽人帐篷的海洋,落在装满俘虏的囚笼上。他的人民——到现在为止还活着。而在那些囚笼之后就是那道大门——黑暗之门,嗜血的兽人大军很快就会从那道门中冲杀出来。部落将席卷艾泽拉斯,屠杀这个世界的生灵。邪能会将他们变成疯狂凶暴的战士,也将吸干艾泽拉斯的生命,让这里变得干枯死寂,就如同兽人的世界一样。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黑色沼泽曾经遍布水潭蒿草,而现在,那道大门周围只剩下了焦干的沙土。如果放任不管,整个世界都将变成这种样子。

除非,能有人阻止他们。

“我们的军力太单薄了。”莱恩说道。就在这时,一阵火焰和石块的暴雨向他们头顶落下——兽人早已在他们周围埋伏下了投石机。他们走进了一个陷阱,一个用希望作诱饵,用恐惧触发的陷阱。因为莱恩的愚蠢而跟他走进这个陷阱的三个军团全都必死无疑。

愤怒赶走了绝望。同时,部下的勇气更让莱恩感到敬畏。他拔出佩剑,“相信你们的训练!相信你们的力量!与我并肩冲锋!霜狼已经倒下,但只要有守护者的帮助,我们依然能摧毁黑暗之门,带我们的同胞回家!”

战斗的呐喊响起,尽管发出这喊声的人并不多,但它依然是那样英勇无畏,震人心魄。暴风城的国王和他的三个军团在怒吼声中向前冲去。迎接他们的是一阵更加低沉阴暗的雷鸣——兽人军队杀上来了。

古尔丹不喜欢这种被玩弄的感觉。那个霜狼兽人顽固地拒绝死亡,甚至把他逼得智穷力竭,让他愚蠢地暴露了邪能的使用方式,结果损失了许多最优秀的战士,其中也包括奥格瑞姆。我早就应该知道,绝不能信任霜狼,术士恨恨地想着。不过霜狼毕竟已经不复存在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超过现在许多倍的兽人从那道大门中涌出来。他的部落会显示出真正的力量。

在过去几个月里,麦迪文的吟诵不止一次毫无原因地被打断,不过这些干扰都没有关系。每一次的吟诵在中断之后不久又会立刻恢复。站在俯瞰战场的高地上,古尔丹能看见一切都在依照计划进行。体内充满邪能的黑手所向无敌。就像麦迪文所说的,那个人类国王只带来了三个力量薄弱的军团。这些人类装备着古尔丹从未见过的武器,但他们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战力,都远远无法和兽人相比,不管是什么武器,挥舞它的手才是最重要的。

更远处,就是那道大门。

在仪式真正开始之前,兽人们可以随意穿过那道大门,就如同它只是一道普通的拱顶。但现在……现在,古尔丹已经能看见德拉诺,看见对面有许多人影晃动。是兽人!他们已经准备好进入这个世界,得到邪能的强化,并吞吃更多的邪能。

时候到了。狂喜与得意充满了古尔丹的内心。这正是麦迪文所承诺的时刻,是那个所谓的艾泽拉斯守护者胜利的时刻,这胜利是属于邪能……属于古尔丹的。术士大踏步向在囚笼中瑟缩的人类走过去,享受着他们的恐惧。片刻之后,他张开一只手,开始吸取这些人类珍贵甜美的生命能量。人类的尖叫声在他的耳中如同美妙的音乐。他狞笑着抬起另一只手。

“来吧,我的兽人。”他用慈爱装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父亲对他钟爱的孩子说话,“让邪能释放出部落全部的威力吧!”他的另一只手朝远处的传送门猛然伸出,绿色能量的洪流冲出他的手心,向黑暗之门激射而去。它跨过大地,完全无视下方正在激战、流血和死亡的人们,在吟诵咒语的声音中越来越快,只想击中那道大门,打开它,让更多邪能进入这个世界,吞噬掉更多的生命。

第一群兽人发出嗜血的呐喊,挥动武器,冲过了大门。

麦迪文的声音还在从这尊黏土魔像的口中传出来。魔像同时伸出巨大的,像树桩一样的腿,踏在洛萨刚刚站立的下一层地板上。洛萨举剑用力劈砍那条腿,剑刃深深砍进黏土中,将厚硬的黏土切开,最终把这条腿齐膝斩断。魔像晃动了一下,洛萨迅速闪躲到一旁。但那个被诅咒的怪物并没有倒下!洛萨气恼地向上望去,拼命思考该如何才能让这个怪物闭嘴。他发现了挂在魔像肩膀上的一样东西:麦迪文用来从魔像身上刮下一层层黏土的工具——接在两只木柄中间的一根金属长线。

不是让它闭嘴,而是控制住它,这样更好。

洛萨抛下长剑,爬上怪物的身体。他的手指和脚尖一次次插进黏土中,将他一直送到怪物的肩膀上,抓住这件绞索一样的工具,把它甩过魔像的头颅,猛地向后一拽,让金属丝勒进魔像的大嘴。魔像踉跄了一下,在原地转身,想要用自己黑曜石一般的拳头击中趴在自己头顶上的这只可恶的虫子。洛萨紧紧抓住金属丝。魔像的拳头只是打穿了守护者厅堂的墙壁。魔像又利用冲击惯性,猛地弯下腰,想把洛萨从背后甩下去。

洛萨抬起头,恰好看见卡德加落到了下层,面朝下趴倒在地,被各种碎片瓦砾所覆盖,一动不动。但洛萨没有时间为那名法师担心了,麦迪文已经转过身,眼睛里射出的绿色光芒仿佛要将他的老友刺穿。守护者扬起手,准备发动攻击。

洛萨拼命揪扯金属丝。魔像被拽得一下子扬起了头,刚好用胸口挡住了守护者的全部攻击。魔像朝后倒去,撞穿了下层的窗户。半截黏土魔像还留在大厅里,另外一半——连同攀附在上面的安杜因·洛萨都挂在了窗外。洛萨双手抓住金属线,却惊恐地意识到这根丝线正在实现它本身的功用——缓慢却又毫不停顿地切穿了黏土。

一秒钟之后,魔像的一大块头颅被切断,经过洛萨的头顶,落向下方地面。洛萨匆忙趴到魔像上,将脚跺进还算松软的魔像背后,就这样头下脚上地挂在半空中,小腿全部插进了黏土里面。至少现在吟诵咒语的声音消失了。

但就算是少了半个脑袋和一条腿,魔像还是在移动。它向窗台伸出手,把自己和身上那个不情不愿的骑手拽回到大厅下层,靠在墙壁上,尝试着站稳身子,并打算将洛萨挤死在它和大厅的弧形墙壁之间。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洛萨觉得它就要成功了。不过他总算是甩掉自己的战靴,将双腿从黏土中抽出来,掉落在地板上,抢在魔像撞击墙壁之前滚身躲到了一旁。

魔像很快又向墙壁发动了第二次撞击。洛萨意识到这个怪物并不知道它的背上已经没有人了。同时,他听见吟诵声再一次响起,不由得骂了一声,趁着魔像无暇他顾的时候快速向卡德加跑去,拨开盖住法师身体的各种残破物件。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卡德加虽然满身伤痕淤青,但身体总算还是完整的。

“嗨,小子,”他说道,“快醒醒!”卡德加依旧一动不动。洛萨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脸。卡德加的身子猛地一抽,睁开双眼,抓住了洛萨的手腕。洛萨问他:“你还好吗?”

卡德加点点头,有些晕眩地眨眨眼,视线越过洛萨,朝魔像望去。“你真聪明,想到了要切开它的脑袋。”

“是的,”洛萨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他没有心思向年轻法师解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和我计划的一样。”他一边说,一边拽起卡德加,“现在该怎么办?”

“守护者现在只能亲自吟诵咒文了。他这样做的时候,你就能靠近他,干扰他。”卡德加向笨重的黏土怪物走去。

“然后呢?”洛萨又问。

“把麦迪文放进魔法源泉。”卡德加回答道。年轻法师这时已经开始了和魔像的战斗。

“就这样?”洛萨带着挖苦的语气问道。但就在暴风城将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完全信任了卡德加。于是洛萨迅速爬上了魔法源泉所在的那一层。麦迪文正站在那里,吟诵着恐怖的咒语。成千上万嗜血的兽人即将随着他的咒语冲进艾泽拉斯——也许他们已经来了。

洛萨缓步前进。尽管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催促他快一些,再快一些,但他依然保持着谨慎。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守护者似乎完全专注于施法,并没有注意到洛萨正从身后向他靠近。洛萨心中一阵冲动,尽管还在小心翼翼地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却开口说话了。

“麦迪文……如果真正的你还在你心里,老朋友,回来吧。”没有回应。麦迪文似乎完全忘却了洛萨的存在。洛萨满心哀伤地伸出手,要捂住麦迪文的嘴。

麦迪文的吟诵没有丝毫停顿,却突然伸手掐住了洛萨的喉咙,把他高举起来。洛萨的双手回到自己的喉头,拼命想要把麦迪文被邪能强化过的手指掰开。但他的挣扎毫无用处。麦迪文举着洛萨,把他放到自己面前——那个病态的绿色泉池的正上方。

抓住洛萨脖子的手指在收紧,深深扣进他的喉头,但洛萨还能呼吸,还能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简单地捏碎他的气管,结束这一切?

“麦迪文。”洛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眼睛里尽是恳求的神情。

麦迪文把他扔到一旁,洛萨重重地跌落在泉池另一边的地面上。

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张开嘴拼命吸进空气,让自己麻痹的肺叶重新开始工作。然后他紧咬牙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他脚下,卡德加正试图将只剩半个脑袋的魔像困住。洛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现在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明白,自己必须——必须——再做一次努力。

“来啊!杀死我。现在已经没什么还值得我继续活下去了!”一恢复了气息,他便绕到魔法源泉对面,冲着麦迪文高声吼道。麦迪文完全不理睬他,只是站在魔法源泉前继续那种可怕的吟诵,“现在,生命对于你只不过是一种燃料,对不对?”洛萨要刺激这个邪能怪物,让他失去冷静,向自己发动攻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他的吟诵,如果别无选择,洛萨会杀死他。洛萨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凯兰死得那么凄惨,被怪物的利爪切碎,而他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

然后,他想到了莱恩,他的朋友和兄弟。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内心中,他们都是亲人。“但莱恩,”洛萨隔着邪能泉池对麦迪文说,“他信任你。不要杀死你的国王,不要杀死你的朋友。”

麦迪文的吟诵停顿下来。他的眼睛改变了颜色,从荧绿变为漆黑。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洛萨的心。“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小子,”他向下面的卡德加高喊,“快一点!”就在他喊喝的时候,麦迪文走进了魔法源泉。

这正是卡德加要洛萨做的。洛萨长出一口气,他们成功了,他抓住了麦迪文。守护者已经进入强大的魔法源泉,然后……

开始变得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