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簋街火锅店。

周蕙和一大帮朋友、同事在吃火锅。她原本是不想来的,但人多的时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搂着她的腰,举止亲密,时不时摸下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爱意。

“哎哟,看你们俩这样子,可是要刺激死我们这些单身的人?”一个同事打趣道。

“就是就是,能找到周蕙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呀,嫉妒死我们了。”周蕙在朋友圈里是有名的美人,身材好,胸也大。不过成年人都比较含蓄,即便是喜欢也不会写在脸上、挂在嘴边,不像在学校,那些男生张口就是“大波”。

男子喝得脸通红,在朋友的赞誉和祝福中,有点儿飘飘然,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们真不知道,我们家周蕙以前可土了,‘阿拉蕾’一个,是吧?”说着他转头看向周蕙。

“是啊,可土了。”周蕙温柔地笑了笑,“所以你就庆幸吧!嫁给你的是蝴蝶,不是没蜕变的毛毛虫。”

“嘿,毛毛虫我也照样喜欢。”男子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来朋友们一阵欢呼。

“怎么?嫉妒啊?可惜是我的,你们捞不着。”男子得意地白了这群人一眼,搂着周蕙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的婚礼在希尔顿办怎么样?到时候把所有朋友、同事都请上,热热闹闹的,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娶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周蕙!”

“你喝醉了。”周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哎,咱们跟你家蝴蝶一起照张相啊。”坐在对面的女孩提议。

对面几个人扭过头踅摸服务员帮忙照相,正好王劲辉背着吉他走过来,女孩笑眯眯地招呼王劲辉:“帅哥,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不容王劲辉拒绝,女孩就把拍立得交到了他手里。他把吉他往后扯了扯,举起相机,调整角度,镜头中出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三年没见,她变得越发漂亮。在她面前,王劲辉感觉自己是一只毫无长进的丑小鸭,灰头土脸的,怎么也变不成天鹅。

“照相了啊,大家看这边,这边……”女孩招呼大家往王劲辉这边看。

众人一起笑着看王劲辉,周蕙乖巧地靠着男子,眼里闪着光。

王劲辉尽量用相机挡住自己的脸,按住快门的手指不住地发抖,喊着“三,二,一”的声音也一直在抖。

咔嚓。拍完照,王劲辉把相机交还给女孩。

周蕙扭头看身边的男友,眼睛的余光却瞟向望着自己的王劲辉。她缓缓转回身,两人的目光终于交汇。

三年的时光横亘在两人中间,此时的目光包含了太多太多。也只是一眼,周蕙就转过头继续看身边的男人。

王劲辉不是傻瓜,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就瞬间清楚了他们的关系。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她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没有男朋友?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咱们也不能让人白照啊,来来来,点首歌。”周蕙的男友说着,招呼王劲辉,示意王劲辉把歌单给他。王劲辉迟迟没有动,让他拍照的女孩直接抽出他怀里的歌单,扫了一眼后说:“来一首《童话》吧,喜庆点儿。”

男子也不看歌单了,附和道:“好,就《童话》吧。”

王劲辉木木地开始拨弄吉他,开口却是:

夜色正阑珊

微微荧光闪闪

一遍又一遍

轻轻把你呼唤

……

众人根本没有留心他唱什么,一片嘈杂声映衬得王劲辉那么呆傻。

男子还在周蕙耳边说话,王劲辉唱得百感交集。

周蕙依偎在男子身边,眼睛瞟过灯光下唱歌的王劲辉,同样百感交集。那一年,一群人躺在甲板上齐唱这首歌的情景历历在目,歌依旧,人却变了。

一曲终了,男子带头鼓掌:“唱得好,再来个《童话》怎么样。”

王劲辉收起吉他,淡淡地说:“我只会唱这个。”

“好了好了,人家唱个歌也不容易,你就别难为人家了。”女孩站起来把钱塞到王劲辉手里。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钱,没再看一眼低着头的周蕙,抱着吉他离开了。

王劲辉唱了很多年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尴尬过。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在她面前?

周蕙还没回过神儿来。她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酒,恰逢别人讲了一个笑话,她马上跟着笑,笑得实在太厉害,眼泪都出来了。

“你看你,怎么笑成这样。”男子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没事儿。”她摆摆手站起来,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巨大的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化着精致的妆,像一个戴了面具的假人。她低头洗脸,再抬起头,镜子里出现了王劲辉。她双手支在洗手台上,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他朝自己走近,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王劲辉靠在墙边,掐灭手中的烟问:“你要结婚了?”

“是。”周蕙终于缓了过来,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下脸,故作轻松地回答。

王劲辉鼓足勇气问:“你……你电话多少……方便吗?”

周蕙正犹豫,跟她一桌的女孩走了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见女孩走进里面,周蕙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王劲辉手里,然后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王劲辉看着手中的名片,公司的名字他曾从客人那里听说过,是某个行业里很有名的外企。看周蕙的职务,也算是个小头头了。没想到她现在混得这么好。王劲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蹉跎岁月的流浪歌手。还好当初周蕙没有跟了自己,不然他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王劲辉刮了很久没刮的胡子,第二天还买了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