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教室里,王劲辉架着胳膊,冯松拄着拐,站在蔡老师两旁。他们脸上涂着红红绿绿的药水,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喜感。关于两人打架的原因,班里的传言是因为朱婷。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为了一个女生打架似乎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大家更在意的是之前王劲辉明明和周蕙走得更近,后来两人莫名地掰了,难道是因为朱婷?

人的联想力总是丰富的。打架事件爆出之后,便有好几个女生找周蕙套近乎、问八卦。她的回答只有一个:“我不知道!和我无关!”

周蕙不明白,男生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不再因为打架而觉得自己酷,不再因为抽烟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再因为说黄段子而觉得自己有经验,不再以伤害女生证明自己有魅力。

蔡老师宣布:“虽然两个人打架都有错,但王劲辉先动的手,而且下手太重。冯松已经记过,王劲辉如果再记过一次就会被开除。现在班里只要有一个人投反对票,他就可以走人,听明白了吗?三天后,班里投票!”

原本校方是一定要开除王劲辉的,是蔡老师跟校方争取了很久,才得到了这个全班投票的机会。

蔡老师说完,朱婷气势汹汹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投反对票的人,心里有了主意。

从通知到确定投票这三天里,王劲辉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是忙坏了朱婷。她先是用一堆化妆品说服了几个女生,然后再威逼利诱几个男生。最难搞定的两个人是冯松和周蕙。权衡之下,朱婷决定先拿下冯松。

至于周蕙……先放一会儿再说吧。

朱婷打电话约冯松吃饭的时候,他还有点儿小雀跃,电话还没挂就欢呼起来。结果真到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时,还没开吃,朱婷就直奔主题:“冯松,这次可真拜托你了。你想想,王劲辉一外地人,大老远来上四年学,最后连个毕业证都没有,你忍心吗?你还是重庆人吗?”

“我是重庆人,我忍心!”见她这个样子,冯松心里的气又上来了。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好兄弟哪有记隔夜仇的?你想想,他要是真走了,你不觉得孤单吗?你不觉得寂寞吗?”朱婷知道说服他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时刚好饭菜上来,她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冯松碗里,一脸的温柔。

冯松内心哀号——“敌人”的“糖衣炮弹”威力太猛,他有点儿扛不住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垂死挣扎”。其实他也并不是真想让王劲辉走,就算是无记名投票,他也一定会是写“同意”的那个人,只是朱婷现在的样子让他很生气。

冯松说:“就算是求我也是他求我,怎么轮到你了?”

朱婷直截了当地说:“实话告诉你,我一直喜欢他。你要是投‘同意’呢,咱们就继续做朋友;你要是投‘反对’,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话说得够狠,冯松的心都快被戳成筛子了。

至于周蕙,她的想法和冯松差不多。个人恩怨归个人恩怨,但总不能因此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她在纸上写下“同意”二字的时候,朱婷凑了过来,跟她求情:“我知道他伤害了你,可是毕竟大家同学一场啊,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次吧。”

周蕙抬头看了朱婷一眼——朱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能看她的面子放过王劲辉?周蕙心里五味杂陈。

朱婷眼睁睁地看着周蕙把字条上的“同意”二字划掉,肠子都悔青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周蕙的表情之后,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都别交头接耳了,现在开始投票。”蔡老师把一个简易的投票箱放在桌子上,拍了拍箱子,“希望同学们都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这话等于是给同学们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王劲辉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周蕙上台的时候,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把字条扔进箱子的一刹那,周蕙转身看了王劲辉一眼。这一眼,让王劲辉百感交集,已不仅仅是紧张。

投票完毕,蔡老师把王劲辉叫到台上,然后把箱子打开,眉头紧锁地打开每一张字条仔细查看。

王劲辉借着身高优势瞟了几眼,每一个“同意”都像是锤子敲打在他心上。

他看向冯松,冯松也正在看他。目光相撞,冯松朝他竖起中指,嘴巴一张一合,听不到在说什么。

他把目光转向周蕙,周蕙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没戏了。”王劲辉深深吐了一口气。

所有字条检查完毕,蔡老师依然眉头紧锁。王劲辉的心沉入了谷底。

“王劲辉一定破费了不少买通大家吧。”蔡老师望着台下,大家都张望着等待结果,“一票弃权,王劲辉可以继续留下来。”

“Yes!”王劲辉激动地握拳,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就差把蔡老师抱起来转几个圈了。

台下也一片欢呼。王劲辉从台上下来,和宿舍的每一个兄弟击掌,走到冯松面前,他的动作停了停。

冯松费力地站起来,一拳打在他的左肩说:“弃权那票可不是我啊,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说完伸出了手。

啪。两掌相击,王劲辉拍了拍冯松的肩膀:“知道不是你,你还想保住你那条腿不是?”

“真是个孙子!”两人冰释前嫌。

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他们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也可以因为一个微笑重新成为铁哥们儿。一些在女生们看来很复杂的事,在他们眼里却变得如此简单。

周蕙从王劲辉身上收回目光投向窗外。她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