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顾晓燕在电话里跟王劲辉说分手的时候,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连分手都说得很委婉:“我发现现在的我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相交。”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一般人都会懂,而王劲辉却不想明白。他紧紧攥着话筒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就好像他们面对面站着一样。

电话是一个很伟大的发明,它的出现缓解了分手时的尴尬,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流血事件”。

顾晓燕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说了句:“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

如果她就在他面前,王劲辉一定会找出那个龟儿子胖揍一顿。可是她不在。那个龟儿子自然也不在。

“那就……祝你幸福了。”他保留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给顾晓燕写了一年的情书,每一封都带着浓浓的爱,每一封都是他的心血之作,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没能留住顾晓燕。他彻底崩溃了。

他把自己关在宿舍,一遍遍吼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吼到整个宿舍的人都提出抗议,甚至告到了蔡老师那里。

很多人在“被分手”时都喜欢问一句“为什么”。如果可以,王劲辉宁可不去知道理由。他宁可相信顾晓燕只是受不了异地恋的煎熬,只是……爱不动了。

王劲辉在顾晓燕和他分手后的第三天,一个人跑到游泳池,在里面整整泡了一上午。他漂在水中,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的天。在他的眼前,天都绿了。他很后悔,后悔和顾晓燕那连手都没牵的爱情就这么……绿了。

在水池外打扫卫生的周蕙放下手中的拖把,望着王劲辉。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拨儿又一拨儿。王劲辉一直发了疯般地游泳,站在游泳池边的冯松开始还说些什么,后来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在一旁枯坐着。

周蕙想:“这幼齿神龟吃蛋吃顶了吧?这么多天了还在消耗,别撑死了。”

突然她看到王劲辉不再漂在水面,眼神发直,又缓缓沉入水中。

他失恋的事,她还不知道。她以为他溺水了,不停地大喊,而他依旧在下沉,完全没听到。情急之下,她笨拙地跳进了水中,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

他慢慢下沉。他看到周蕙越来越远。

她似乎在呐喊。他突然惊醒,看到水下的周蕙在挣扎,眼镜脱落,衬衫浮动,样子很美……

一番周折之后,王劲辉和其他同学把周蕙拖上岸。

冯松摸着被周蕙挣扎时抓伤的腮帮子感叹道:“从小吃驴肉火烧的人就是霸道,这保定人都这么有劲噻?不会水下去耍啥子嘛。”

王劲辉木然地看着周蕙,连手臂被抓伤都没觉察到。

所幸周蕙掉进水里的时间短,没喝多少水就被救了上来。她咳了两下,咳出两口脏水之后就醒了过来。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她有点儿不好意思,跟王劲辉和冯松道了声“谢谢”后匆匆离开了。

“人都走了你还看啥子?”冯松拍了一把看着周蕙背影的王劲辉。

他回过神儿,转身又跳进了游泳池继续游泳。只有在这里,才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眼泪。

他喃喃自语:“我亲爱的顾晓燕,赛由那拉。”

周蕙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宿舍,里面已经炸开了锅,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连她回来都没注意到。她默默爬上床,换下湿透的衣服,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她们提到“王劲辉”这个名字时,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冯松说的,确实是分了,千真万确。”李九溪言之凿凿地说,“听说是顾晓燕劈腿甩了王劲辉。”

“我早说啥子来着,早晚得分。”吴梅马后炮似的说。

朱婷看着她们得意的样子有些不屑:“就算人家分了,也轮不到你们。”

吴梅一听就不开心了,她一直看不惯朱婷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哎哟,我们都是名花有主噻,关你嘛子事啊?”

啪!周蕙把书合上,心里莫名地烦躁。

这一声很大,朱婷瞟了她一眼:“装装装!那么能耐,咋不上情话噻!跑这来干啥子?”

这话戳中了周蕙的痛处,憋得她脸通红,没反驳,只是躺了下去。她看着头顶的海报出现一个可怜的忍者神龟。她想到白天在游泳池看到王劲辉的样子,他是那么难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表情竟然会出现在“神龟”的脸上。

她突然有些同情他,心里一遍遍默念着:“神龟,你不能就这么沉下去。”

半夜,周蕙听着梁静茹的《勇气》,边哭边在心里唱: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

你的真心

她希望有一天,“神龟”也会把真心放在“阿拉蕾”的掌心里,给彼此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