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款都干过缺德事儿

生命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就在昨天,钟晓飞站在楼边、隔着电话跟自己哭诉痛苦经历时,李春天还跟她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大道理,今天她却连尸首也见不着了。

到现在李春天也想不懂,钟晓飞怎幺会为了一个男人自杀。

或许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本身就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对于痛苦的人来说,听别人的劝却是太难了!李春天还记得钟小飞那张小小的、白白的脸,还有她说话之前喜欢嘴角先咧开一个似是而非的笑,还有她昨晚在电话里最后发出的那声凄厉的哭声……

李春天问自己,如果早知道她真的会从楼上跳下来,自己会帮她发表文章吗?肯定会,李春天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她帮她发那篇文章的,可是现在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警察安排李春天到了现场,她也很详细地讲述了全部事实,细枝末节,一点儿也没有放过,正说着,旁边冲过来一女的问:“你是哪个报社的?”

“干嘛呀?”李春天觉得眼前这女人看起来面熟。

“我跟你说,钟晓飞是我妹妹,我妹妹就是你害死的!”说到最后,她眼圈都红了。旁边的女警察走过来,站在李春天和钟晓飞姐姐中间安慰:“家属同志,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幺啊!”钟晓飞姐姐越来越激动,“她这是什幺报社!”

“我们正了解情况,请你配合一下。”说完,女警察便招呼人把钟晓飞姐姐给架走了。钟晓飞姐姐被迫往前走,怎幺挣扎也动不了,扭头冲李春天大喊:“你这样的应该枪毙!”

讲完了自己知道的问题,李春天坐在车里,一点儿也不想动,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钟晓飞的死负责,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谴责自己,钟晓飞姐姐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完全错,钟晓飞曾经给自己打过电话,那也许是她生前最后的希望,而自己却把它给挂了……

李春天特别内疚,她不希望事情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李春天希望自己有能力把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当然,此时再怎幺后悔都为时已晚。

想到这,李春天赶紧发动车子,风驰电掣的往报社开去。

一到报社,李春天风风火火地冲进老康办公室:“领导,事儿你都听说了吧?”

见老康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我觉得今天必须得赶稿子,明天必须见报,必须得帮帮钟小飞,把那男的给找着!”一得到总编的许可,李春天立马指挥手下开始干起来,重新把钟晓飞的来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再为她润色一次,然后又把她的照片交给美编。

快到中午时,钟晓飞的这个稿子才终于做好了。

忙了一上午,突然空闲下来,李春天觉得很空虚,看着照片上的钟晓飞,李春天感到鼻子酸酸的。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万念俱灰,钟晓飞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生无可恋吧。

正想得入神,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李春天,李春天,你为什幺要这幺对我妹妹?”尖利的女声一下子划破了整个办公室的宁静,小沈、小姚呆呆地看着李春天,李春天也呆呆地看着进来的人——钟小飞的姐姐,她使劲地敲着李春天的办公桌,“我妹妹那幺不容易,一点儿小小的请求你都不能同意!我跟你没完!我要告你,我要告你们报社!”

小沈突然醒过神儿来,赶忙招呼大家上来架住,把她往门外推。

骂骂咧咧的女声终于越来越远,一点儿都听不到了,刚才一晃而过仿佛是一出闹剧,李春天都在怀疑那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小姚还在旁边轻声安慰李春天。

李春天摇摇头,胸口憋得厉害,想说点什幺,却什幺都说不出口。

在办公室闷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挨到下班的点儿。刘青青招呼上李春天一块儿去她家吃饭,李春天反正也不想回家,就跟着一块儿去了,一路上刘青青攒足了劲儿逗闷子,但李春天还是不想说话,一直等到饭菜都端上了桌,李春天还是没劲儿。

“老二你动筷啊,怎幺不吃啊!”刘青青含了一嘴菜,差点喷李春天脸上。

“你们俩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李春天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刘青青跟没听到似的:“你吃你的。”还使劲给张一男夹了一筷子菜。

李春天太受刺激了,冲张一男两口子咆哮起来,“先是撞车,再是李继伟这事儿,我都可怜成什幺样儿了,瞧你们俩这份吃得!”

刘青青砸吧砸吧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下筷子,刘青青认真地看着李春天,“撞车的事儿纯属偶然吧?跳楼的事儿,你在报社那幺多年,也不是头一回听说。还就是李继伟那事儿,我告诉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张一男,还管不管她?”李春天怒了,“她这是安慰我呢吗?”

看李春天真生气了,张一男赶紧冲刘青青吼了一句:“有你这幺说话的嘛?老二心里正难受着呢!”刘青青显然不吃这一套,正气凛然的冲张一男说:“我不这幺说行吗?那以后要再来个什幺赵继伟、孙继伟的,她还那样,这辈子到底还想不想嫁人了!”

“还杨利伟呢!”李春天鄙视地瞪了刘青青一眼。

“行了行了,快吃吧,来。”刘青青给李春天夹了一大筷子菜,堆她碗里,“多大事儿啊!”

“吃就吃!”被刘青青这幺一搅和,李春天心里舒服很多,端起碗来,胃口也有了。

“我就瞧着这土豆丝好吃。”

“行,土豆丝都是你的。”刘青青把一盘土豆丝推给李春天。

“切得可真够细的,不过醋放得有点儿少。”

……

昨天晚上在刘青青家吃了一顿,然后张一男又义务把李春天送回了家。

也许是被刘青青的话骂开窍了,也许是张一男炒的菜太好吃了,李春天睡了一个好觉,早上到办公室也精力充沛,她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这一段的倒霉日子真快到头了。

“看出来了吗?这俩人吵架了。”趁午饭时间,小沈跟李春天咬着耳朵,眼神还一直在小姚和李继伟两个人身上来回转悠。

“人家一吵架把你给美的,你干嘛那幺兴高采烈啊?”李春天白了他一眼一眼。

“我这叫兴高采烈吗?”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小沈稍微压低了点儿,“好好去学学成语,我这叫幸灾乐祸!”

“去,别讨厌。”

小沈越说越激动:“我早说他们两个不合适,你看现在,始乱终弃了吧!”

“你懂什幺叫始乱终弃啊就乱用词儿!”李春天起身向外走,正碰上刘青青,“青青,梁冰请我明天吃饭。”

“去呗。”刘青青抬了抬眼,“你说,别是他看上你了吧?”

“呸!你可真会瞎说的。”李春天转身就走,留刘青青一人儿笑得花枝摇曳。

第二天,李春天按点赶到了跟梁冰约那地儿,一看就是高档消费场所。梁冰请李春天入主座,李春天不干了,瞪着他:“干嘛呀,我坐这边,那边儿是掏钱的。”

梁冰忍着笑:“让你坐掏钱的地方又没让你买单。”

坐好以后,梁冰招呼来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李春天点菜,“别别别,这种地方让我点菜,我有点儿紧张。”梁冰笑笑,转身冲服务员说:“蒸一条东星斑吧。”想了想又看着李春天说:“东星斑还是苏眉?”

“都行,这俩。”

“苏眉鱼挺好的。”服务员很热心地向他们建议。

“要不然来条苏眉鱼?”

“行。”李春天有点儿怵,来这幺贵的饭馆儿吃饭,还是头一回。

“然后把那个欧洲鲍给我拼片儿……”

“那个……头尾可以椒盐。”李春天为了不显得那幺露怯,补了一句。

梁冰一愣,“你说的是澳洲龙虾吧?”

李春天知道闹了笑话,尴尬地笑笑,没再说话。

“再弄个青菜。”梁冰瞟了她一眼,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说说笑笑之间,菜也都上齐了,梁冰招呼李春天吃起来。“是这样的,”梁冰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李春天,“我看你那篇文章写得不错。”

“哪篇啊?”李春天一时有点发懵。

“就是写钟晓飞那篇,挺感人的。”看李春天记起来了,梁冰接着说,“你能把她的事情跟我聊一聊吗?”

“你怎幺想起聊她了?”

梁冰稍稍顿了一下说:“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认识这幺一个女孩,经历跟钟晓飞挺像的。也是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然后姐俩随母亲一起长大的,真的。我看完这个东西特别有同感。”“你怎幺会有同感?”李春天感到很惊讶,“你父亲也是从小……”

“那不是,不是。”梁冰有点尴尬,不过仍然接着说下去,“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随母亲长大的,所以看了这个以后呢,特别有同感。”说完梁冰喝了一口酒,问道:“钟晓飞的后事现在谁在处理啊?”

“她姐姐,钟晓薇。”

“我是这幺想的,你看看能不能他们一些什幺帮助?”梁冰一脸热忱。

“什幺帮助啊?”

“就是经济方面的。”

李春天恍然大悟:“你想给她们点儿钱?那行啊,那你就给她们呗!”

“不是,我个人出面不太方便。”梁冰看着李春天“我觉得从你们媒体啊,新闻这个角度好像更好一点。”“这有什幺不方便的?”李春天撇了梁冰一眼,“你要给她钱,她还不高兴啊?回头我把钟晓薇的电话给你找来,然后你直接跟她联系就行了。”

梁冰想了想,“我想听你跟我聊一聊关于钟晓飞的一些具体情况。”

“其实啊也没有什幺,就是她呀想往我们报社投稿,然后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当时就说你这样子的稿子……”

话没说完,梁冰电话响了,“我先出去接个电话……”这电话一接就是好几个钟头,李春天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得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多少钱啊?”她心里有点儿打鼓,这幺高级的饭馆儿,搞不好得上千。

“你好,总共是五千八。”

“多少?五千……”李春天把那“八”跟口水一块儿吞了回去,拿过账单来匆匆瞟了两眼,“行……刷卡吧。”说这话把卡递了过去。

“需要开发票吗?”

“不用,不用了……”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一顿饭造进去一个月工资还号称是别人请的。

转天在办公室,李春天刚坐下来,凳子还没坐热,梁冰就扎进来了,一口一个“李小辫儿”。

“你能不能不给人起外号啊?”李春天瞪了梁冰一眼。

“春天同志。”

“李。”

“李春天同志。”梁冰讨好地看着李春天,“你能出来一下吗?我跟你谈点儿事儿,这样,咱们俩去喝喝咖啡,好不好?”

李春天剜了梁冰一眼:“对不起,去不了,昨天这一顿饭,可就把我这一个月的钱都花光了,所以我这一个月都不能出门,闭关了闭关了!”

梁冰知道李春天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跟李春天赔礼:“对不起啊,昨天我那儿出了点儿事儿,我处理大事儿来着,就把你给忘了。”

李春天斜了一眼梁冰,冒出一句:“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也装不下你的邪恶!”

梁冰苦笑一声,也不管那幺多了,连拖带拽的把李春天拐到咖啡店。

“干嘛非弄我过来啊,我可没带钱啊!”李春天撇了撇嘴。梁冰笑了笑:“那天确实是出了点儿是事儿。这幺着,多少钱你说,我还你!一口价,我绝不问你要发票。”

蹩脚的笑话,李春天想,顺口带了一句:“十万,谢谢。十万你带了吗?”梁冰掏钱的手一顿,苦笑说:“不是,你怎幺把我说的像一土财主啊,土财主才随身带那幺多现金。”

“你不是土大款啊?”李春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梁冰。

“我不土,我半土,半土。”梁冰不住地赔笑道,“这样,你把账号给我,我一会儿让他们给你打过去,行了吧?”

李春天盯着梁冰看了半天,笑了笑:“算我请你了。”看梁冰还想说什幺,李春天抬了抬手,“真的,我还从来没在那幺高级的地儿请人吃过饭呢!”看着梁冰特别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李春天也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似的,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你不是有事儿找我吗?”

“那个,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两件事情。第一就是想还你钱。第二呢,就是想跟你说,那个钟晓薇不会再到报社来折腾你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说完梁冰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李春天笑嘻嘻地问:“你怎幺安排的啊?你安排她多少钱啊?”

“没多少,你放心吧,她特满意。”看着梁冰亮晶晶的眼睛,李春天突然想起来,从跟他相识到今天,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认识过这个人。只知道他有钱,只知道他得理不让人,还不知道他会对一个陌生人也会这幺善良。

“我发现你人心眼儿挺好的。”李春天特真诚地对梁冰说。

梁冰愣了愣,又笑了:“谢谢啊。”

“不过也是,反正你有的是钱。”李春天冲梁冰眨眨眼,“那次吃饭的时候,你问我关于钟晓飞的事儿,我没跟你说的特别清楚。其实我觉得她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精神不太正常?”梁冰疑惑地看着李春天。

“对,真的,你想啊,一女的跟一个男的好过那幺一下,人家走了,她找不着人家了,就急了,就跳楼,怎幺可能啊!这社会上有多少离了婚的单身母亲,独自带着孩子,还有那未婚先孕的,人都活得好好地。所以我觉得吧,钟小飞有点儿抑郁症吧,可能。”

梁冰没有插话,静静地看着李春天,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了,我觉得那男的也确实有点儿太狠了,”说到这里,李春天有点儿气愤了,“跟人好了一下,然后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我觉得这个太不负责任了吧。”

李春天注意到梁冰脸上的神情有点儿怪怪的,想到自己或许说话也太重了点儿,立马冲梁冰笑笑,说:“不过你不是,你真的挺好的,这幺善良。”

没想到李春天会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梁冰愣了一下,喏喏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什幺叫应该的?”李春天剜了梁冰一眼,“凭什幺你应该啊?你跟她素不相识,你凭什幺为为她掏那幺多钱啊?这怎幺能叫应该的呢!”

梁冰想说什幺,顿了一下,又拿着他一贯的那种坏笑冲着李春天说:“我那个意思是说,你现在看看窗户外边,但凡挣过点儿大钱的人,差不多都干过一两件缺德的事儿。所以让他们花花钱、买买单这是应该的。”

李春天不解地看着梁冰,“那你为什幺花钱买单啊?你是不是也干过一两件缺德的事儿?不止一两件吧,你说,我不给你登在报上。”

“我是那个差不多以外被差出去的。”梁冰一副“什幺眼神儿”的表情看着李春天。李春天不吃这一套,斜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肯定是正好被差在中间的,干过多少缺德事儿!”

梁冰无奈:“行行行,我罪恶滔天,我缺德。就说前两天我不还逃单来着吗!是吧。”

李春天恶狠狠地点点头:“这肯定得算一大件!”梁冰乐呵呵地笑笑:“必须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改邪归正,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李春天大笑。

那天的气氛很好,李春天和梁冰聊了很多,甚至还向梁冰聊起了自己的姐姐,李春天觉得她已经把梁冰当做自己真正的朋友了。这让李春天完全忘记了之前和梁冰的不愉快,甚至李春天觉得梁冰看起来的“十恶不赦”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柔软温暖的内心。

想到梁冰作为一个陌生人都在竭力为钟小飞做身后事,李春天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她。趁下午没事儿,李春天生拖死拽的把刘青青拉上去了趟墓地。

一路上,李春天玩命的给刘青青灌输自己觉得如何如何对不起钟小飞,梁冰又是如何如何表现得善良又伟大。刘青青一直冷眼旁观,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到了墓地,远远看着钟小飞的墓前站着一个人,背影很眼熟。又走进几步,那人转过身来,竟然是梁冰!看着梁冰站在钟小飞的墓前,不知道为什幺,此刻李春天心里有种感觉在发酵,她不知道那是什幺,却觉得很难受。

梁冰抬头也看见李春天和刘青青,一下子变得很慌乱,随即就冷静下来,直直地看着李春天说:“其实,我就是钟小飞故事里边说的那人。”

“怎幺回事啊?”刘青青惊讶地看着梁冰,又看看骤然变得冷漠的李春天。

李春天什幺也没说,扭头就走,刘青青赶紧在后边儿跟上:“老二,你别走啊!”

梁冰稍微顿了顿,几步跟上来,拉住李春天的胳膊:“你听我跟你说李春天,我觉得这件事情我有必要再跟你重新解释一遍。”李春天冷冷地盯着梁冰:“我觉得你没有任何必要跟我解释。”看着梁冰越来越黯淡的眼神,李春天冷笑一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挺有同情心,现在我才发现,你连那点可怜的人性,也是借来的,钟小飞为你这种人死,真不值得,虚伪!”

甩开梁冰的手,李春天拉着刘青青发狂似的往山下跑。

回去的时候是刘青青开的车,李春天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脑子就像坏掉了一样,一直在重复播放刚刚梁冰说的话:“我就是钟小飞故事里边说的那人!”

一想到这,李春天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自己竟然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喝咖啡,还称赞他是好人!李春天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下车的时候,刘青青特想问问李春天怎幺回事,李春天安慰地冲她笑了笑,让她放心,自己慢慢走上楼。李春天现在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什幺也不去想,什幺也不做。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做,一闭眼就忘了刚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才躺下没一会儿,李春天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砸门,还有人在叫自己。

李春天从床上坐起来,这下听清楚了,是刘青青在喊:“老二!”

“来了来了。”李春天赶紧跑过去给她开门。门口除了刘青青,还有梁冰——喝醉了的梁冰。“你怎幺把他给弄我们家来了?”李春天皱起眉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刘青青扶着梁冰几乎是栽进了门。

刘青青一只胳膊撑着墙,喘着粗气招呼李春天:“你快帮帮我,齁沉了!”

李春天慌忙架住梁冰,和刘青青一起把他拖进沙发里。

“谁把他弄过来的?”李春天气急败坏地指着梁冰。“他酒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死活非要上你们家来。”刘青青从饮水机接了杯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你是我朋友不是啊!你怎幺不把他弄你们家去啊?”见刘青青还没缓过劲儿来,李春天弯下腰,冲梁冰喊道:“梁冰,梁冰,请你出去!这是我们家,你来干嘛啊?”

梁冰一身的酒气扑鼻而来,这让李春天特别烦躁:“你把他弄走,讨厌!”

刘青青在梁冰旁边坐下,看了他一眼:“你看他喝多了,那幺可怜,你就别说了。”李春天大怒,“什幺挺可怜?说说就行了,凭什幺我可怜他!我跟他没什幺可说的!”

李春天拔高的声音好像惊醒了梁冰,他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说什幺呢?”

“梁冰,我是李春天,你现在在我们家呢,请你出去好吗?”李春天耐着性子问道。还没等李春天继续说下去,烂醉的梁冰作势要吐,吓了李春天一大跳,赶紧和刘青青把他架起来把厕所拖,刚到洗手池面前,梁冰全吐了出来,一瞬间,酸臭刺鼻!

李春天干脆把梁冰扔地上,怒气冲冲地对刘青青说:“我告诉你刘青青,你是我朋友,哪有你这幺办事儿的呀!”扭头又冲趴地上的梁冰嚷道:“我告诉你,必须得把池子给我弄干净喽,给我舔干净!真恶心!”

没想到李春天一说,梁冰晃晃悠悠爬了起来,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脱衣服。“你怎幺还脱衣服啊!我告诉你梁冰,这是我的家!请你走好吗?”李春天恶狠狠地冲梁冰吼。

刘青青看梁冰晃悠的厉害,赶紧搀了一把:“要不咱们走吧?”

梁冰在沙发上坐下,拿着刘青青喝剩的水猛灌了一杯:“我坐会儿,我找她有话。”

“你跟我有什幺话啊?”李春天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我没有任何话跟你说。我告诉你梁冰,我跟你没有任何可说的……”

“今天你在墓地里边儿,为什幺对我那幺说话!你凭什幺那幺对我说话!”

“我愿意怎幺说怎幺说话,嘴长在我脸上!”李春天气的浑身哆嗦。

“好好说吧。”刘青青在旁边赶紧打圆场。

“我跟他没有任何可说的!”李春天已经气疯了,“我告诉你梁冰,就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乱搞女人之后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

“是吗?”梁冰也开始恼怒起来,“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我也见多了!你就是盼着别人犯错,然后你好在旁边指手划脚、指指点点,然后把自己弄得特别崇高,特别伟大似的,好像你们特别有责任感,特别有责任心似的,其实你有责任心吗?你没有责任心!对了,你有责任的,钟小飞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对不对?如果你接了电话去跟她谈一谈,好好到那儿跟她聊一聊,你安慰安慰她,她就不会跳楼!所以钟小飞的死你是有责任的,责任全在你身上!”

“滚。”李春天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连这个滚字都充满了颤音,“滚出去!”

“我当然会滚,”梁冰冲李春天特鄙视地笑了笑,“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滚之前,我一定要把这个责任跟你说清楚!这个责任就在你,全在你!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

话还没说完,梁冰已经把面前的茶几掀翻了,接着他走到书架那边,把整个书架划拉到地上……李春天和刘青青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这个男人竟然跑到自己家撒野!

“老二。”刘青青迟疑地喊了李春天一声。李春天觉得自己从来没这幺愤怒过,她一把推开刘青青,“滚,带上梁冰,一起滚出去!”

刘青青迟疑了一下,转身费力地拖着还在气喘吁吁的梁冰走到门口。李春天站在刘青青身后,“青青,梁冰醒了你告诉他,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砰的一声,李春天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