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罗美琪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她爱固强,她要得到他,她就要掌握主动权。第一步,她要摸清柳静的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罗美琪托关系找了一个号称是专替人排忧解难,替人寻人找人,替人跑腿办事,人送外号“三T”的人。这个人自称叫张莱,据说是没有打听不到的事儿。但能办事儿的人,相对收费也高,一开口就是一万,同时为了争取罗美琪的信任,还给了罗美琪一张名片,麦尔逊商务咨询公司,头衔是总经理。

罗美琪看了名片,心里稍稍有了点底,她知道,一旦这样做了,就必须胜利。

郑天乐和余小渔来到一个胡同口,这是徐小媚约见他们的地方,说是要还钱。郑天乐一看就有猫腻,别的不说,这地方选得就不对劲儿。于是心里就多了几分防备,他拉着余小渔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量着四周,随手捡起一根棍子,藏在衣服里。

进到胡同里面,只见徐小媚从一棵大树后面闪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什幺善茬儿。

郑天乐眼看不对头,拉着余小渔就要跑,却发现后路已经被另外两名男子堵住。

余小渔开始慌了,紧紧地抱着郑天乐的胳膊,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郑天乐也把刚才捡起的棍子拿了出来,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徐小媚一脸得意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还真听话,叫来就来了。”

余小渔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地抱着郑天乐的胳膊,嘴上还不饶人:“徐小媚,你想干吗?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徐小媚笑了,指着旁边一满脸横肉的男子说:“我大哥说了,只要你们敢报警,他就让道上的兄弟们轮番轰炸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大哥,听说过南城一条龙吗?”

郑天乐看了一眼那男子,拍了拍余小渔的肩膀,他也笑了:“南城一条龙倒没有听过,不过中关村倒是有搬运服务一条龙。”

听了郑天乐的话,旁边那大汉的脸色明显变了,他低着头不敢看郑天乐。

郑天乐走过去,拍了那大汉一把:“老黑,客户多得昏了头了,不认识了?是不是不想在海龙大厦混了?”

那叫老黑的大汉抬起头,满脸堆笑,就跟刚看见郑天乐似的:“哎呀,这不是郑老板吗,上个月我还给你家送过货呢。”说着,还和郑天乐来了个友好的拥抱。

徐小媚完全被搞昏了头,眼看这老黑跟郑天乐称兄道弟了,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老黑,你们太不讲信用了,收了我的钱临阵出卖我,你们帮我打他,我一人再加两百。”

老黑回头看了看她:“呵呵,不好意思,你这里是外快,他那里是饭碗。”然后给郑天乐赔了个不是,然后对着徐小媚扔下两百块钱,率领手下众兄弟立马撤了。

徐小媚一看大势已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余小渔怒气冲冲地来到她面前:“还钱!”

徐小媚开始撒泼耍赖,哭着满地打滚:“没有,要打要杀随你。”

“哟呵?跟我耍流氓,我还治不了你了?”余小渔说着上去就抢徐小媚手上的戒指。

徐小媚拼死护着,又咬又抓,两女顿时陷入了混战。但她哪是余小渔的对手,争执中被余小渔一记绝情脚踹出几米开外,撞在了树上,徐小媚顿时痛得爬不起来,就地躺下,蹬腿捶胸嚎啕起来,手上的戒指也被追过来的余小渔摘走了。

来到典当行,把那戒指递给里面的一个老师傅。那老师傅接过戒指,戴上了眼镜开始有模有样地检查那钻戒,搞得跟快要升仙了的老道似的。

看了半晌,那老师傅抬起头问:“有发票吗?”

余小渔有些紧张:“没有。师傅,是真的吧?”

那老师傅摘下眼镜:“真倒是真的,就是有瑕疵的次级品,市价也就一万左右。”

“抵债的人说值五万的。”余小渔有些惊讶。

“姑娘。”那老师傅语重心长地说:“那你们是被人家骗了。还当吗?”

“当吧,有点总比没有强。”余小渔看了一眼郑天乐,无奈地说。

“我们只能按照市价的七折回收,也就是七千块,你们能接受吗?”老师傅拿起那钻戒又看了一眼,对着柜台外的余小渔说。

从典当行出来,余小渔气鼓鼓的,嚷嚷着就要报警,正这时候,佟童的电话来了,告诉余小渔在丽都饭店国色厅为余小渔的妈妈过生日。余小渔这才想起来,今儿个是她老妈的生日,赶紧召唤郑天乐直奔燕莎,为老妈选生日礼物。

来到燕莎,余小渔匆匆忙忙地买了件迪斯尼卡通的成人睡衣,就又要往饭店赶,郑天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一把拉住余小渔:“你确定是给你妈买礼物?”

“有什幺问题吗?”余小渔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我太想见见你妈了,天山童姥级的人物啊。”郑天乐觉得这余小渔的妈妈越来越有点儿意思了。

“千年女妖,万年树精。千万别见,还是让你的偶像在你心里活得更长久一点吧。”余小渔拉着郑天乐一边走一边说。

“什幺?偶像?”郑天乐彻底蒙了:“哎,你妈到底是谁?鞠萍阿姨?”

余小渔叹了口气:“我也非常希望她是我妈。”

“等等,”郑天乐停了下来,开始琢磨,“肯定不会是董浩……马兰姐姐!你怎幺可能是马兰姐姐的女儿?”

“我是没我妈长得好看,那也用不着把潜台词写在脸上。”余小渔没好气地说。

“真的?真是啊?”郑天乐立马装出一副儿童的样子晃着小渔的胳膊:“姐姐,带我去见马兰姐姐吧……好不好了……姐姐……”

余小渔一把推开他:“弱智啊?你去算哪根葱?”

郑天乐依然跟那卖着萌:“算粉丝了,行不行了?”

“粉丝多了去,怎幺偏偏大海捞针捡到你啊?”

“那就算男朋友加粉丝,你妈一定喜欢。”

“滚!”

两人一路纠缠着走出了商场,任凭郑天乐如何磨叽,余小渔依然铁打不动,风雨不侵,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郑天乐急了:“余小渔,你过河拆桥!我又是陪你出生入死,又是给你当司机,还陪你挑礼物,眼看到了饭点你就找借口甩了我?你有人性吗?”

余小渔看了看郑天乐:“那好吧,把你车骑过来。”

郑天乐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取车,没想到他刚一转身,余小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郑天乐在那跺着脚骂娘。

来到饭店,佟童正在门口等着,见余小渔下车,急忙跑了过来:“姑奶奶,再不来我就要报警了。”

“对不起对不起,”余小渔气喘吁吁:“我去买了个礼物……哎呀,坏了,我的礼物落在……坏了坏了……”

“得了得了,”佟童赶紧拉着她往里走:“直接给钱吧。”

来到包厢里,渔父渔母早已就座了,还有三位中年女士,是渔母的同事,余小渔点着头,赔着笑,尴尬地坐下。

刚坐下,几位女士就开始了她们的家长里短,说着说着就拐到了余小渔的个人问题上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个说余小渔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一个人嫁吧,那个说要给余小渔介绍男朋友,甚至还有人说要余小渔找个二婚的嫁了得了,弄得渔父一个劲儿在咳嗽。

正说呢,郑天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余小渔就跟见到鬼一样,赶紧拉着郑天乐低声问:“你怎幺来了?”

“送东西啊。”郑天乐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那是余小渔给她母亲买的生日礼物。

“好了好了,东西也送到了,你先走吧,求你了。”余小渔接过那个袋子,就要把郑天乐推出去,却被渔母给拉住了:“小渔,这位是……”

郑天乐瞅准时机,一把推开余小渔,笑着对渔母说:“伯母,我叫郑天乐,是余小渔的朋友。”也不顾一旁咬牙切齿的余小渔,又接着说:“伯母,我一直特别想见您,我从小就是看着您的戏长大的,看得最多的就是《马兰花》。”

渔母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把郑天乐拉到自己身边:“来来,坐下坐下,这小伙,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周正,大方,懂礼貌。”

郑天乐一边坐下,一边对旁边吹胡子瞪眼的余小渔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对渔母说:“本来我想和小渔一起来的,小渔说是家庭聚会,外人不合适。”

“什幺家庭聚会,”渔母现在看这小伙子越看越顺眼,然后开始给挨个儿介绍在座的几个人,“这里都是我的同事,那是胡阿姨,《马兰花》里演大灰狼的,那位是马阿姨,演小猴子,还有张阿姨,演懒惰的大兰。”

三位老太太齐刷刷地露出小女生的神态,和郑天乐打着招呼:“小伙子,你是小渔的男朋友吧?你在哪工作?”

“哦,我是医科大附属医院的。”郑天乐按着余小渔给他设计好的人物简历背诵着。

听到这个,渔母就跟中了大奖似的,嘴都合不拢了:“医生?我就是想找个医生女婿,小渔啊,你怎幺什幺都不跟我们说啊?现在的孩子跟大人一句实话没有。小郑啊,你可不能被我女儿带坏了。”

郑天乐还没说话呢,旁边渔母的一位同事老太太问了句:“小伙子,你是什幺科的?”其他老太太不甘落后,各种盘问时间就此开始,幸亏郑天乐这些年摸爬滚打,练出一副铁齿钢牙,换第二人都应付不了这轮番轰炸。到最后,还是硬生生被逼着答应了带着渔母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股骨头坏死,还好郑天乐机灵,以不变应万变,他告诉渔母,关于骨科方面的,他同学所在的医院比较权威,这才没有把他和余小渔之间的谎言戳穿,但同学的医院也得去,这让余小渔担心起来。

从饭店出来,渔母笑得都快抽过去了,一个劲地夸奖郑天乐。余小渔在旁边猛掐郑天乐,郑天乐只是对她挤挤眼,算是回复,就又忙着去陪渔母说话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余小渔冲着郑天乐大喊:“郑天乐,你玩够了吧,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真假,你都必须在骨科医院给我变出一个同学来!”

郑天乐看着发疯的余小渔,笑嘻嘻地说:“变不出来我就撤退,说跟你分手了。”

“你敢,”余小渔大声喊着,“事儿是你找的,你要敢先怂,我就把你千刀万剐!”

佟童刚跨进客厅的门,就看见高大松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美娟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数落他,高细松低头坐在不远处。为了在企业里争权夺利,高大松的弟弟和弟媳给高大松施加太大压力了,动不动就用他们生不出孩子来挑事,弄得高老太太也是一脸的不高兴。这样的争执每发生一次,高大松的弦就紧绷一次。

当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高大松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过了半天,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告诉佟童:“我托人联系了香港的一家精子库,我们去那里做试管婴儿,还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那家机构保密性很高。”

“你让我生一个别人的孩子?”佟童震惊地看着高大松,她非常不相信这话能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

“是谁的不重要,”高大松有些激动地说,“重要的是你生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不不,不行,”佟童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这件事太奇怪,在你和我之间,生活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不行……”

佟童还没说完,高大松忽然给她跪了下来:“小佟,算我求你的,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只要闯过我妈这关,我们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佟,你不是一直想要生个自己的孩子吗?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不想要?”

佟童哭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了,现在这个男人在乎的东西已经变质了。同时,佟童也感到非常心疼,她明白,高大松身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想一些对策,来应付自己的母亲,来打败想要夺权的弟弟。

从骨科医院出来,渔母这个开心,抱着渔父一个劲儿地晃悠,一方面她担心的病并没有什幺大事,另一方面她看郑天乐是越看越欢喜。送走欢天喜地的老两口子,余小渔看着这个名叫张扬,自称是郑天乐大学同学的大夫,纳闷地问郑天乐:“这人你哪儿找的啊?跟专业演员似的,各方面是滴水不漏啊?”

郑天乐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张扬。

张扬也笑了笑:“我俩真的是同学。”然后又对郑天乐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走了。”说完,扭头回了医院。

看着离去的张扬,余小渔一拍郑天乐的肩膀:“有你的啊,还有这同学呢?今儿的事儿谢谢你啦。”

郑天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她:“怎幺谢?你要以身相许吗?”

余小渔立马大怒:“滚,去死。”

“开个玩笑嘛,你肯我还不肯呢。”说着,掏出一张纸递给余小渔,“给我九百块。”

余小渔莫名其妙地接过那张单子:“什幺啊?干吗要给你钱?”

“前几天帮你找徐小媚,一共花了三个整天,我店里一天的利润是三百,三天九百。今天陪你妈看病就算了,我也追星一把。”郑天乐一边计算,一边说着。

余小渔刚才的开心劲儿现在已经完全被扑灭了,她恶狠狠地盯着郑天乐。

“赶紧的,再耽误半天你还要多付一百五。”郑天乐催促着。

余小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愤地从钱包里掏出九百,丢给天乐:“贱人,就算全球都通货膨胀了,你还是最贱的那个。”说完,扭头就走。

罗美琪花的钱得到了回报,张莱给她打听到了柳静的住址,但她要的却不仅仅是这个,她想知道柳静发病的情况,间隔时间,治疗的医院,主治的医生等等,凡事与柳静的病有关的一切,她都要知道。

送走了张莱,罗美琪开着车来到了柳静的住处,她偷偷地绕到柳静别墅的后面,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切。她看到柳静正在打扮,好像在等什幺人,又看到两个佣人在厨房餐厅来回忙碌着。

一会儿,固强来了,拎着巨大的蛋糕,柳静笑着迎出门去,然后两人说笑着走了进来,坐到餐桌前,开始用餐。

阴暗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大雨,罗美琪开着车,回想着她看到的一切。这是一个奇怪的三角平衡,她已经不再奢望固强去打破它,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模棱两可的。而且她也不愿再等待下去,她的青春不想被柳静一点点地耗尽。她隐约觉得柳静正在使用手段,利用自己的病从精神上绑架固强,这意味着柳静已经向她宣战,这一战谁胜谁败全凭个人的造化了。

大雨滂沱,整个道路都起了积水,但车子却偏偏熄火了,罗美琪不耐烦地拧着钥匙,但就是发动不起来。她无助地望着外面的雨幕,在这个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帮助她,没人能够去理会一个在大雨中抛锚了的车子。她呆呆地想了想,拨通了黎海波的电话。

这次黎海波并没有接受罗美琪的召唤,而是委婉地拒绝了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罗美琪茫然了,她感到了寒冷,透彻心扉。

任何时候,最可爱的人都是值得我们信赖和依靠的。一位军人模样的人开车将罗美琪带到了马涛住的地下室,弯曲悠长的地下室长廊散发着霉味,还没等来到马涛的房间,就传来一阵感情充沛的朗诵声:

逃亡者的火焰,这细小的风暴,足以掀翻,黑夜的海洋。火焰,你置身于逃亡者每一次孤独时刻,洞悉一切,却从不置一词,他的暗影在你的光阴里浮动,那个被美丽所击伤的人,你不能再击伤他。

罗美琪循着声音来到一间屋子前。马涛正在凳子上站着,一副切·格瓦拉的打扮,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他的诗歌。两个看起来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女孩趴在桌子边,一脸崇拜地听着。

看到罗美琪进来,马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忙从凳子上下来:“你……你怎幺来了?”

“我饿了,有吃的吗?”罗美琪抖着湿漉漉的头发说。

“方便面,只有方便面。”马涛赶紧翻箱倒柜地找。

看着马涛手忙脚乱的样子,罗美琪笑了:“行。给我条毛巾擦擦头发。”

马涛又赶紧去拿毛巾,拿完毛巾又发现暖壶里没水,着急忙慌地去打水了。

那两个女孩有些敌意地看着罗美琪,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透出了嫉妒的光芒。其中一个姑娘看见墙根处一只蜈蚣爬过,一把捏住,向罗美琪扔了过去。

罗美琪正在擦头,突然看见身上“飞”来一条蜈蚣,冷笑着一把抓住,将蜈蚣放进一个杯子里,抬头看着那两个女孩:“你们以为我会惊叫?真是抬举我了,我从小就在臭虫堆里长大,一只蜈蚣算什幺?你们像极了我刚来北京的样子,那时候我看见穿得漂亮的女人,也会把臭虫丢在她们身上。”

这时,马涛拎着热水瓶回来,他给罗美琪介绍道:“这是小红和小霞,都在餐厅打工,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听诵会明天继续。”

送走两个女孩,马涛得意地笑了:“没想到吧,她们是我忠实的听众。”

“她们只对诗人忧郁的气质感兴趣,那是打谷场上没有的东西。”罗美琪擦好了头发,准备泡面。

马涛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难道诗人不应该被爱戴吗?”

罗美琪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暖壶把热水倒上。然后岔开了话题:“工作的事情有眉目吗?”

马涛的表情又义愤填膺起来:“哪个单位也不缺诗人。学校居然让我回去当图书管理员,开玩笑,我是个和灵魂打交道的人,怎幺可以整天去搬运图书?”

“诗人吃不上饭也会成为死人的。”对于马涛,罗美琪更多的是无奈。

“我正在筹划我的诗集,”马涛忽然又兴奋地说,“名字就叫《逃跑者的火焰》。”

“谁是逃跑者?”罗美琪纳闷地问。

“你们啊,你们这些放弃灵魂的凡夫俗子。”马涛有些愤慨地说。

罗美琪笑了:“马涛,你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十年不变,你改变不了世界,世界也同样改变不了你。”

“只要我坚持,就一定能改变这个世界,哪怕是个角落。”马涛依然是根倔强的硬骨头。当年他说要带罗美琪去寻找一个新世界,那里有宝石铺的路,有自由的风和永远不落的太阳。

罗美琪信了一个诗人的疯话,不顾一切地跟着马涛来到了这个地方。而如今,罗美琪已经跳出了寻找这个世界的道路,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没有这个世界。而马涛依然在找,可他什幺也没有找到。但他坚信,这个世界一定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国,罗美琪的已经找到了,而他还在寻找的路上。

这两个不顾一切私奔出来的流浪者,而如今又是分道扬镳的陌生人,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互相依偎着,拥抱着。夜,就这样走了过去。

走的时候,罗美琪又给马涛留了一些钱,马涛也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低着头接过钱,不知道该说什幺。

“我要走了,自己保重。”罗美琪重重地拥抱了一下马涛,转身离开。

马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钱,一头倒在床上,将钱撒向空中。

诗人是需要时代的,可惜马涛没有出生在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里,而错长在追逐GDP的现实中,GDP中诗歌的贡献几乎为零,所以这个时代不需要诗人。尽管马涛信誓旦旦地要做一枚敢于碰撞石头的鸡蛋,可事实上他比鸡蛋还要势单力薄,如果说在那些宏伟的时代诗歌是把利剑,而今天诗歌不过是把软匕首,等同于儿童玩具。马涛彷徨着、犹豫着,但他除了诗歌一无所有,也一无所能。

新楼盘发布会的彩排仪式就要开始了,整个集团的领导从上到下都要来审查,而罗美琪却不见了,电话还关机,经理急得团团转,但也没有什幺办法。这时他看见了余小渔:“小渔,过来一下,你好像给罗美琪送过资料,去过她家吧?”

余小渔莫名其妙地看着经理:“是啊,怎幺了?”

“小渔,”经理着急地说,“你快去找一趟吧,这彩排马上开始了,罗美琪还没到,电话也关机。”

余小渔被经理着急的样子吓得够呛,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就往门口跑去。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余小渔越过大首都的堵车阵营,终于千辛万苦地来到了罗美琪住的地方,却发现罗美琪根本就不在家,家门上贴着水费单,日期是昨天下午,这说明罗美琪昨晚就没有回家。余小渔白跑一趟,事儿没办成,还得马上赶回去参加彩排。

余小渔没赶回来,罗美琪却找到了,原来她昨天凌晨从马涛那出来就来到了公司,却不想被雨淋了后感冒了,高烧不退,就迷迷糊糊地在更衣室的隔间睡着了,而那隔间所有人都不怎幺进去,只有保洁员打扫卫生的时候才进去。于是,罗美琪就这样被保洁大妈发现了。

罗美琪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经理亲自为她扇着扇子降温,黎海波拿来了感冒药。大伙儿忙得一塌糊涂。

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罗美琪也化好了妆,强打起精神,准备上台。但作为罗美琪的助手,还负责发布会播放幻灯片的余小渔却迟迟没有回来,因为她终于让首都的堵车大阵给困里边了。

经理急得团团转,一边在电话里骂余小渔,一边琢磨着想找个人来放幻灯片,正着急呢,他看到了安叶。

作为余小渔的替班人,安叶在经过罗美琪短暂的培训后,就走马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