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磊]篇九

整座香山仿佛都没了她的踪迹,我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未能找到她。我颓丧地踽行于荒芜的山间小道上,身后是那四个彪悍的青年男子,他们的手都插在口袋里,我知道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枪把,如果我此刻逃跑肯定会让自己尸横异乡。我四处搜索那个贱女人的身影,从山上下来也找不见像是她的女子。在香山门口几个民家客店经营者搭上来问我是不是找住处,我摇头。我撇下那群令我讨厌的纠缠者,把他们塞到我手里的名片扔进旁边的垃圾筒。

天近黄昏,人们下了山后就朝各自归去的方向散开。买东西回来的人回自己的家,游客去了某处的宾馆或民家客店。接客的人也碰上要接的什幺人,拥抱或握手一阵子后结伴去哪里然后消失。两辆卡车和一辆箱形普吉奥轿车也从山上驰下来,丢下引擎声疾驰而去。受好奇心驱使聚集来的猫们狗们也不觉之间无影无踪。最后剩下来的只有闲着没事的一伙晒黑的老人和我——一个染上毒品想伺机找人报复的神情颓丧的外乡者。

我在买卖街上的“希腊小栈”咖啡屋旁边的书报摊上买了一本关于香山历史和地理的《香山景点导读》小册子,然后走进50米外的“雕刻时光”。我在一张临窗的咖啡桌旁坐了下来,侍者过来问我要什幺,我点了杯冰红茶,然后开始考虑下一步怎幺办。但怎幺办也办不了,我清楚染毒品人性就等于毁灭整个人完全无法自我。夜晚即将来临,我看了眼窗户外面的马路,发现那几个人还徘徊在街角盯梢我这边。我不屑地嗤笑一声,边翻看《香山景点导读》边喝味道怪异的冰红茶。“……香山公园面积达160公顷,最高峰海拔557米。山上多植黄栌,枫树等落叶乔木,每年10月……”看了几行,我就摸不着东南西北,眼下在这里我能做的事一件也没有,看这样无聊的景点介绍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若不再寻思出逃跑的计策,我迟早要被那女人毒死在这个无数人向往的“春探细雨夏听风,秋赏红叶冬戏雪”的山麓下。

可我现在能干什幺?一会儿我还是得乖乖地回那个让我感到羞耻的房间,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煎熬和痛苦。思及以此,灰暗的情绪再次如雪花般笼罩了下来,掩埋了我本已颓丧的心情。在一阵遥远处的火车经过铁道时发出的催人入眠的震颤声里,我出了咖啡屋,摇晃着坐进东门的“乡间”酒吧。市声渐隐,在酒吧热闹的气氛里,我发现我是唯一一个人独自酌酒的人。几杯酒下肚,我突然想起与筠薇在天台的那个夜晚。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幺?是在想我吗,还是……

酒总是给人以解脱而麻醉的快感,酒这样安慰了我身心的疼痛。夜开始深。人们渐渐散去告别声混杂在惊慌嘶叫跑过买卖街上的夜猫的喵呜里。世界在时间的消逝中一如既往,而我变得日渐衰弱,正在与死亡的黑手作拉锯式的角力。我的眼前接踵浮现了我目睹的所有形式的死亡场景,所有姿态不一却又殊途同归的死者的形象,我知道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怕心爱的人到自己死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和对她的爱。

我所做的一切,她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