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躲西藏

南平郡王溜达出门整整七天没回家,连回门都无视了。

安太妃冲去叶昭房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硬扯她说:都是你不好,害得我孩儿都不敢回家了。

叶昭正在保养兵器,闻言不由皱眉道:是圣上赐的婚。

我不管不管安太妃的眼泪和洪水泛滥似的,哭声几乎能推倒城墙,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她不管不顾地抓着叶昭不停地摇,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逼得我孩儿流落在外,下着那么大的雪,餐风饮露,也不知受了什么苦,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快快将我孩儿寻来。

叶昭耐心解释: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我成亲至今才和他说了两句话,一共四个字,何曾逼他

安王妃看着眼前手持流星锤舞动却毫无自觉的家伙,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擦擦眼泪,决定婉转点说:他再有不是也是你夫君,不温良贤惠也算了,不知冷知热也罢了,不够孝顺也罢了,怎能每天舞枪弄棒

叶昭:我的工作就是舞枪弄棒。

安太妃想到宝贝儿子和这门倒霉的赐婚,鼻子一酸,再哭,别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反正你不找他回来,我我就不活了

叶昭给她的蛮不讲理闹得发慌,无奈道:好好,我找,若他不回呢

安太妃急忙道:那你就去赔礼道歉,做低伏小,好好把他请回来

荒唐叶昭大怒,是他不愿见我,而非我不愿见他,何况我堂堂正二品大员,镇守京师,岂能让手下人看笑话。

将军终于发火了,虽然口气和神态都有所收敛,依旧留着统帅千军万马,战场上砍人头的风采,显得霸气十足,倒把安太妃吓得心脏有些停顿,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也软了半分,她迟疑片刻,想起爱子,依旧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威胁道,反反正三天内你寻不回我孩儿,我便去太后面前一头撞死告你个不孝之罪说完后,也不敢看叶昭表情,匆匆而去。

待她走远后,一直侍立身边的眉娘靠过来,贴着叶昭手臂,附在她耳边透露:将军别担心,太妃心里只把郡王当孩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每年为郡王的事威胁要去上吊撞墙绝食不下四五次,从没见她真出事,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

萱儿在另一边耳语:郡王有时也受不住,躲出去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有的,反正他赌钱技术好得很,认识的下三滥又多,就算搁个半年不回家,也饿不死他如果将军要寻郡王,就往青楼酒肆,赌坊破庙去,八成躲在里面。

她们认准将来当家人后,吃里扒外的速度都很快,立刻把夏玉瑾卖了邀宠。

秋华快言:将军要派人帮忙吗咱们调密卫,保管抓他出来。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里。叶昭亲自披上黑狐镶边大氅,走到门外,她想起一事,狐狸去哪里了最近怎么不见人

秋华急忙道:军师最近请了假,大概去哪里溜达了吧。

秋水抬头,期待地看着将军,小心翼翼补充:他最近心情不好,要散心。

叶昭皱眉,命令道,叫他休息够了,就滚回来报道。

秋水不安地蠕蠕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叶昭已走出门外。

风雪中,她的脚步没有停顿,果断朝西方走去。

夏玉瑾藏在哪里

上京西街,偏僻巷角内有间狭小肮脏的店铺,油腻腻的酒幡也不知挂了多少年,懒洋洋的老狗趴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店内火盆烧得暖洋洋的,红泥小火炉上炖着一锅羊肉,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气。时间仿佛优哉游哉地停在这一刻。

店主叫老高,名副其实的老,满脸皱纹,穿着件破烂的羊皮袄,盘坐在炕上。他对面幽暗的光线里,坐着个贵公子,穿着件华丽的貂皮裘,手里捧着个莲花纹小暖炉,如瀑青丝尽数拢起,随意用根紫色珍珠带松松垮垮绑在脑后,

肌肤无暇赛玉,精雕细琢的五官,杏仁般得眸子里黑的像最深沉的暗夜,闪着一点最明亮的星光,嘴角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绝对不合适的人呆在绝对不合适的地方,感觉很古怪。可是从他泰若自然的神态中,又觉得也不算多么古怪。

老高叹了口气,再次给他斟满酒杯:小王爷不,现在是南平郡王了,你这新婚大喜,窝在俺这里老不回去也不是办法啊,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啰嗦夏玉瑾停下筷子,挑了他一眼,还嫌爷会吃穷你吗喜欢吃你家羊肉,是看得起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七百八十七两的债,我这些天才吃了你五两银子的羊肉,你倒喝了我二十两的好酒

老高口头上客气,神态里却没半点畏惧,乐呵呵地说:不敢嫌不敢嫌,郡王光临,蓬荜生辉,就算再吃个百八十天,也要招呼的。

你只想招呼我的酒罢了,夏玉瑾撇撇嘴,喝得几口闷酒,听屋外雪声寂静,手痒无聊问道,老高,再来玩几把

老高放下手中碗筷,笑眯眯道:那感情好。

夏玉瑾笑道:哈,不怕再输个几百两

老高:不怕不怕,反正不管欠七百两还是欠七万两,俺统统还不起。

呸夏玉瑾板着脸,敲着桌子,半真半假威胁道,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郡王还不起债就把你女儿拖去卖了

那感情好啊俺快愁死她的亲事了,老高两眼发光,大喜过望,这次是卖去黄御史家还是张尚书家刘太尉也可以啊俺打听过了,都是规矩人家啊,好好混上几年,配个小厮管事衣食不愁,放回家嫁人也是脸上贴金。

夏玉瑾被他呛得差点把羊肉喷出来,趁着三分酒意,用嘲弄的口吻道:算了吧,就凭你家那出名泼辣的丑闺女还想嫁出去祸害人若有人不要命敢娶她,老子就添二十两银子给那倒霉鬼

老高还没等他说完,立刻接口:俺先替翠花谢过郡王添妆了

夏玉瑾瞪着他怒道:去是给他压惊

一样,一样,老高装作看不见,殷勤道,来来,再吃两块羊肉压压惊。

夏玉瑾气得狠狠呸了他一声。

酒入愁肠,他想着家里更彪悍的女人,只觉倒霉更甚,不由唉声叹气起来。

老高见状,劝道:郡王,木已成舟,你就认了吧,发泄够了,就该回去了。

夏玉瑾强硬道:不回老子不要见那婆娘,脸都快丢得没法见人了。

老高:郡王你丢脸丢得多了,不差这一件。

夏玉瑾恼羞成怒道:自个儿愿意丢脸和别人逼着你丢脸是两回事我喝醉酒愿意学狗叫是因为我高兴,若是别人逼着我学狗叫就是耻辱

骂你的那不长眼家伙不是被你用仙人跳设计,折腾得半死了吗气也该出得差不多了,总不能躲一辈子吧老高苦口婆心,何况大将军巾帼豪杰,长得虽然爷们点,细细看去却也不差,你比比俺家那贼婆娘,独眼黑胖,凶悍霸道,稍微对路边女人多看两眼,就能操起木槌追着俺揍上两条街,还不是一样混了那么多年。

夏玉瑾冷冷哼了一声。

老高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活了六十年,也看透了。女人最重要是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真心真意地顾着你,其他相貌啊性子啊,统统都是虚的。

夏玉瑾冷笑道:她会对我好太阳从西边起吧

老高再给他斟上酒道:没相处过,咋知道呢

夏玉瑾摇头道:老子是个爷们,说不要就不要决不受女人压制

说得好,南平郡王果然够爷们

随着响亮的鼓掌,破竹帘掀开,寒气扑面而来,进来的男子瘦高身材,穿着身朴素青衣,银鼠夹袄,踏着长靴,披着避雪斗篷,脸上被冻得发青,五官看似平常,却很吸引人视线,尤其是那双细长眼睛,半眯起来,就像头玩弄猎人的狡狯狐狸。

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