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婚礼进行曲

这是何笑然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虽然飞机号称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可是她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紧张。而这一天乘飞机的经历也实在不能算顺当,首先就是腊月二十八的夜里C城下了一场大雪,让二十九日,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和C称妇人机场都被迫关闭了整整一个上午,何笑然的飞机也比照预期,晚了将近两个钟头才起飞。

而飞机起飞之后,在空中又遭遇了气流,全程提醒乘客紧扣安全带。飞到最平稳的地方,空姐开始发饮料和小食了,握着纸杯,看着杯子里的果汁自己左摇右晃,机舱里是一片寂静。过年的喜悦好像都被这股气流给冲散了,每个乘客都是神情凝重。

何笑然坐在窗口的位置,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凝神看着窗外,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蓝色,云朵早早就被踩到了脚下,周围空茫的,没有什么参照物。飞机晃得最厉害的时候,她忽然想,如果飞机这会一头扎下去了,那她这辈子最遗憾的是什么事呢?

首先大概就是没有多买几份保险,没能给辛苦了这么多年的爸爸妈妈多留下点钱,她想着,不期然又想到了萧尚麒,他正在机场等着接她吧,如果接不到她,他会不会有一点难过呢?可是她会很难过,不管怎么样,这一刻,她还是很想看见他,哪怕一眼也好。

那一个多小时,是何笑然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她不可自控的胡思乱想,等到飞机终于降落,轮子在跑道上一触、然后弹起,又落地的瞬间,她清楚的听到整个机舱里,好多人在同声的长出一口气。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机场里虽然不比火车站那么人头攒动,可几班飞机相继落地,视线所及,也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流。何笑然背着书包,慢吞吞的走在人流中间,她老远已经看到了萧尚麒,穿着黑色开司米的大衣,搭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身姿挺拔,全无倦意或是焦灼的感觉。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走来走去的,却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只是她却忽然没了走过去的勇气,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

“傻了吗?”只是再远的距离,也有彼此靠近的一刻,何笑然几乎是被人流推着,踉跄的到了萧尚麒的身前,他的笑容还是如过去一样清隽,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手就接过了她那只大大的书包。

“听说你们这几班飞机都遭遇气流了,吓坏了吧?”揽着何笑然往外走,萧尚麒问她。

“还好!”何笑然随口轻声应了一句。

“这次能休息几天,回去还敢不敢飞了?”萧尚麒的车子停在停车场,需要走上一小段路,只是何笑然异样的沉默,还是让他觉出了不对,他停下脚步,轻轻托起她的下颌,愣了下说,“怎么这阵子瘦了这么多,生病了?”

“没有,挺好的,”何笑然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视线落在脚尖上,她知道她应该和过去一样,有很多话说,然后开开心心的,这样才是最不露痕迹的。可是这些日子,她勉强自己笑得已经太多了,现在只觉得精疲力竭,再没有一点力气,来应酬任何人了。

“不是生病了,那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让我猜猜,想我了,不然就是生我的气了!”萧尚麒自然不会多想,逗她说,“那罚我吧,罚我抱你怎么样?”

何笑然没有应声,只觉得整个人腾云驾雾一样,被萧尚麒抱起,胃和肚子都撞到了他的肩膀上,血液都一下灌进了脑子里,失去重心的感觉,让她紧紧的揪住了他那件大衣的下摆,然后随着他的快步移动,头晕晕的,只想吐。

“有点发热,去医院吧,”等到她的意识恢复过来,人已经躺在了萧尚麒的车里,他有些紧张的附身看着她,一只温热的手掌,还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这些天一直有些发热,白天的时候症状不明显,可每天到了傍晚开始,身子总是滚滚的热,消炎的吊瓶也一直打着,可是这会,她却不想让他送她去医院,因此是强打精神说,“就是小感冒,回家吃点药就好了,快过年了,我不要去医院。”

“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萧尚麒想了想,也没有勉强,倒是问她,“你和叔叔阿姨说,今晚回来了吗?”

这个倒是没说,长途电话费贵,除非有事,爸爸妈妈并不常给她打电话,而最近家里电脑的摄像头坏了,上次聊天,还是她没买到票的时候,当时说好,是年三十儿早晨到家的。

“没事,回家不用特意说。”她不惯于说谎,只能说。

“你脸色也不好,今晚别回家了,到我那里,吃点药,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点再回去,不然叔叔和阿姨该着急了。”萧尚麒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久没在一起了,他是真的想她了,脱下大衣给她盖好,他径直把车开回了家,还在路上的一家药店买了退烧和消炎的药。

萧尚麒的这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是他最常住的地方,下车的时候,何笑然就是一愣,有些不可自控的想到了那一夜的尴尬情形,只是萧尚麒却仿佛不记得了,半扶半抱的将她拉进屋子,就忙着叫外卖,又给她烧热水吃药。

感冒药的副作用都不小,何笑然又只少少的吃了点饭菜,所以几片药吃下去之后,恶心反胃的同时,又昏昏欲睡。

“然然?”只是萧尚麒却偏偏不肯让她就这么好好的睡一觉,她觉得自己不过刚刚打了个盹,身子就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动弹不得,甚至喘不过气,许久,她憋闷得猛然醒来,萧尚麒就坐在她身边,手掌轻轻游弋在她的脸颊上、脖颈上,黑漆漆的眼眸里,隐隐的火光隐现。

何笑然仍旧是睡眼朦胧,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似乎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而那迷茫的眼神,落在萧尚麒的眼中,却似乎像是有一只小手,正在一点一点的挠着他心尖,他明明那样痒,只盼着那手用些力,可是偏偏的,她却像是不懂他的需求一样,每一下每一下,总是一触既闪,让他的痒一点一点的扩大。最后,那痒积聚到了极点,到底触动了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在心底如同一桶火药被骤然的点燃了一样,“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他知道她还生着病,只是到底忍不住俯□,重重的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

药力正在发作中,何笑然还是恍惚的,拿药在压制住了她身上无处不在的酸痛感的同时,也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受不住他轻轻的啃咬,松开了紧咬的牙关,他的舌顺势滑了进来,纠缠住她的,而他的手掌,也热辣辣的贴上了她的腰身,划着圈的,游弋着,一点点松开她身上的全部束缚。

“别——”两个人不知道纠缠了多久,萧尚麒再不能再满足于这种浅尝则止了,他猛然直起身,眼睛里都冒出了火一样,猛然扯开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衬衫,许多扣子砰砰的掉落,轻轻砸在何笑然半裸的身子上,她恍然惊醒,看着他在跟自己的腰带较劲,猛然间,身子最深处,那种利器刮过带来的剧烈疼痛感好像忽然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瑟瑟的颤抖。

“然然,宝贝儿——”解开腰带,萧尚麒重新俯身下来,用力搂住何笑然,手掌轻轻的爱抚着她,从C城回来,他可是禁欲了不短的一段日子了,这会只觉得激动得浑身颤抖,只想快点贴近他的宝贝。可是何笑然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想强迫她,也只能自己强忍着,轻声哄着她说,“你的烧退了,宝宝,我想你了,再说,适当的运动,也有益于康复,宝宝,然然——”

“我真的不太舒服,”何笑然侧着身子,将半边脸埋在被子中,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再次面对萧尚麒,本来以为生病了,可以暂时逃避,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瑟缩着反复的说,“求你,别这样!”

萧尚麒愣住了,从他认识何笑然开始,这个女孩子就从来没有真正的拒绝过他,无论任何事,她今天这样,是在拒绝他吗?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她为什么这么惧怕他的触碰?一时间,那种满腔热情却被人兜头淋上了一盆冷水的感觉,让他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头的热火渐渐平息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拉过被子盖在何笑然的身上,转身去了浴室。

当“哗哗”的水声传来时,何笑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随之潸然而下,她早知道,这世上有些痛,只能她自己来承受,可是这一刻,萧尚麒那样的失望,她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她的心头在他的叹息声中萌生的刺痛感,更甚于她失去那个宝宝时,身体上承受的疼痛。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响着,何笑然哭着哭着,到底抵不住药物的作用,昏昏睡去。

萧尚麒冲了很久的水,来平复自己,等到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何笑然蜷缩着身子,婴孩一样的睡着了,只是那姿势看起来,好像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压根没有动过的样子。她睡着的时候,总是这样乖乖的,能保持一个姿势差不多整夜不动,他忍不住想起之前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每次缠绵过后,他总是喜欢把她搂在怀里,然后等到天亮,被她枕着的胳膊完全麻了,她却还乖乖的一动不动的睡着。

心里的火气在这一瞬间消散了大半,萧尚麒也明白,何笑然拒绝他,多半是生气了,他这次回来这么久,刻意的和她减少了联系,却没有半句解释的话,她只要在意他,总是会生气的。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世界上,太多的事情,原本就没办法三言两语的说得很清楚。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里,他一直试图理清楚,他对何笑然的感情,他曾经只是希望借着她逃避,可是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是真的很少想起陈菲儿了,能够忘记,就等于可以重新开始,只是,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回来,却让他遇上了李欣欣,

李欣欣是陈菲儿的表妹,今年大四,功课少,也没像其他人一样忙着找工作,赶上陈菲儿要结婚,就来小住跟帮忙。自然,她的准姐夫了解到她还没有找到工作的事情后,就把她安排到了慕氏。

李欣欣长得和陈菲儿至少有八成相像,圣诞节之后,回来集团开会,走廊里,萧尚麒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愣住了。当然,李欣欣和陈菲儿除了长得相似之外,再没有别的地方像了,性子更是南辕北辙。她比陈菲儿活泼,比陈菲儿爱说爱笑,比陈菲儿胆子大,比陈菲儿好动,也比陈菲儿……喜欢他、甚至爱他。

是的,这个女孩子喜欢他,而且这种喜欢和爱恋来得毫不加掩饰,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直白的表现了出来,她甚至自己去找慕少天,要求调来做他的秘书。

大哥自然答应了,他对陈菲儿曾经的喜欢,几个兄弟都是嘴上不说,却心里有数。

李欣欣偏偏又是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聪明又能干,原本他以为她这样年轻,很多事情肯定一时是学不会的,只是她偏偏学得很快,教一遍就能上手,并且很快的就真的完美的承担起了一个秘书的大部分工作。

如果现在说,他没有被这样一个如火一样燃烧着、爱恋着他的女孩打动,那简直就是谎言。可是这半年多,他也在渐渐成熟,知道在人的一生当中,心动并不是最重要的,男人要承担的,更重要的是责任。他对何笑然,已经有这份责任了,她也为他付出了太多,虽然他始终没有对她产生多么强烈的爱的感觉,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这整整八年当中,他们分享了彼此的成长,分享了生命中太多的第一次,她就像他的血液,无声无息的流淌在他的身体当中,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无法割舍。

他迫切的想要她,虽然觉得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却可以最快的清除所有的杂念,而且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他还是依旧渴望她,只是她,甚至因为这一个多月的分离,而使这种渴望,变得越发的不受控制。这是件好事,临睡前,他轻轻搂过何笑然,然后苦笑着发现,她刚刚真的是一动没动过,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起来,就这么光裸着大半的肌肤,蜷曲着睡着了。还是习惯的轻轻移动,让她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只是不知道这一夜,他能不能如她一样的好眠?不过估计是够呛。

年三十儿早上,何笑然是被窗外一阵震天动地的炮竹声惊醒的,身后靠着的身体温暖坚硬,发现她醒过来,一只大手就按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听着他约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说,“好了,不发烧了。”

“嗯!”虽然从昨天忽然萌生的那股伤心劲儿里回过神了,只是她依旧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那还不快起来,收拾一下,我先送你回家。”萧尚麒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胳膊,等那阵因为血脉刚刚畅通而产生的又酸又麻的劲儿过去,正想换衣服,却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传染你了?”何笑然还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她一个姿势睡了整晚,半侧的身子也麻了,听见萧尚麒打喷嚏,第一个念头就是,昨天晚上,她传染了他。

“没事,哪儿那么容易生病,”萧尚麒却有些狼狈,匆匆忙忙的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了,他确实有点感冒了,只是原因不好意思说,眼下虽然立春了,到底还是数九天,三更半夜的冲冷水澡,他究竟不是铁打的,会生病也是正常现象罢了。

这个春节,过得一如既往。只是萧尚麒把何笑然送回家,碰巧何妈妈想赶早再去趟超市,买点何笑然爱吃的小零食,双方在何笑然家楼下遭遇了一回。

“然然,这位是——?”看着萧尚麒那台黑漆漆的宝马车,何妈妈微微蹙眉,开车的男孩长得是真不错,比电视剧里大多数的明星都更精致,可是男孩子长得太好了就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找丈夫是要依靠,又不是找张画一样,贴墙上就好。何况,这年纪轻轻就开这么好的车,家里恐怕非富即贵,门不当户不对的,吃亏的总是女孩子,想到何笑然如今单身在外,何妈妈心里警钟长鸣。

“妈,这是我同学,萧尚麒,我不是说过吗?”何笑然也怕何妈妈乱想,跳下车,没忙着拿行李,就赶紧解释。

原来这就是萧尚麒?何妈妈又上下看了好几眼,看他微笑有礼貌的过来和她打招呼,又帮何笑然拿行李。萧尚麒这个名字她确实不陌生,她家何笑然的高中和大学同学,还是什么铁哥们。当然,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友谊或是兄弟情,她持怀疑态度,可是,掐指算算,这个萧尚麒和她家何笑然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吧,要有什么早就有了,可是他除了偶尔打电话来找何笑然一起玩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而且看何笑然以前拿回来的照片,出去玩的也是一大群人,她甚至在照片上,都没看出来有这么出色的男孩同自己的宝贝女儿靠近过,就是送何笑然,好像这也是第一次。这样一想,何妈妈就放心了,这个男孩太出色了,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何妈妈没有再说什么,让何笑然很是松了一口气,回家说起来,她不过胡乱的说是下火车之后打不到出租车,正好在马路上碰上老同学云云,何妈妈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多问就过去了。

真正让何笑然发愁的,是三十儿晚上回到姥姥姥爷家过年的时候,几个舅舅阿姨都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还没有,我工作还没稳定呢,不着急。”她潦草的带过,就想闪人。

“那可得抓紧了,时间不等人,现在是你挑男孩子,过几年就是男孩子挑你了。”三姨拉着何妈妈说,“姐,你可得当回事,我家松松比然然小两岁呢,自己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年前都领回家给我们看了,家里条件还行,也是本市的,父母都是高级工程师,男孩长得也挺精神的。我说她太着急了,人家还有话等着我,反正现在孩子都早熟,松松说,他们学校里,好男孩大一大二就都谈恋爱了,她再不出手,就更找不到了,你说这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还真得让咱们然然抓紧点。”

“我也想这事呢,她也不在我身边,哎!其实我是不想她在C市*****朋友,你们谁要是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个,要真行,她没准就能回来上班。”何妈妈看着春晚,磕着瓜子,应和着妹妹。

“我们单位还真有个男孩子条件不错。”小舅妈听了这话,倒是想起来了,接过话头说,“和然然一样大,去年毕业到我们单位的,家里条件也挺好,父母都在机关工作,有房子有车的,人也周正,听说大学时好像谈过恋爱,毕业的时候分手了。我是不知道然然将来时什么打算,也没往这里想,明天我试探试探,看这小伙子行不行?”

“那敢情好。”何妈妈赶紧点头,差点没催着何笑然的小舅妈马上打电话去问了。

何笑然跟着几个表姐妹在一边玩麻将,这边长辈的对话她们也都听着了,几个表姐妹都是嘿嘿的偷笑,只有她心里一片茫然。

午夜零点,外面的鞭炮声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间或还有巨型二踢脚爆炸的声音,震得玻璃都是一颤一颤的,就连楼道里,弥漫的都是火药的气息。何笑然今年懒得下楼,就在窗前一边看礼花,一边逐一给报社的领导打电话拜年。

等到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了,她才停了手,长久的看住输入好的一串号码。

那是萧尚麒的电话,这些年里,她总会在初一零时左右给他打电话拜年,最初的时候想法很单纯,她偷偷喜欢他,却不敢表白,男生女生在那个时候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可是再好的朋友,平时也不可能时常通电话,特别是放寒假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后来她苦想了半个假期,总算想到了,三十儿晚上电话拜年。那时候为了掩饰,她还从不单单打给他,总是还会打给班里其他一起玩的男女同学,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微笑,如今再不需要为了掩饰,多打那么多电话了,可是,今年,她还要打给他吗?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何笑然还没想清楚要不要打电话给萧尚麒的时候,手心里握着的手机倒先振动起来,随后是音乐声响起,翻转过来一看,居然正是萧尚麒。

“新年快乐!”按下接听键,她说着和每年一样的话,只是每年,等他回她一句,“你也快乐!”之后,她就要挂电话了。

“我不快乐,怎么办?”电话里,萧尚麒的声音比早晨又哑了很多,说完这一句,就是几声清咳。

“真感冒了,吃药了吗?”何笑然听着觉得不对,有点着急。

“大过年的,我才不吃药。”萧尚麒哼哼了两声,才说,“早晨你看见阿姨的时候,慌张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我才没慌张。”何笑然下意识的反驳。

“那我是什么人,就是你的同学?”萧尚麒不满意,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懑。他家老宅里,一贯不放鞭炮,这会过年了,也是安静得可以,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饭,就是各自回放假,无聊得很,倒是何笑然这边,吵闹得好像硝烟弥漫的战场,要不仔细,都听不清她说什么。以往他还不觉得这期间的差别,但是今年,他却特别想去看看,何笑然是怎么过年的。

萧尚麒惦记着想去看看何笑然是怎么过年的,不过到他真正的见到何笑然,已经是大年初五的晚上了,这期间他找过她几次,可是她似乎总是很忙,身边一直有很多人在说话,每次说不上几句,就总有人在一旁叫她,“过会打给你,”她总是这么说完,就匆匆的把电话挂断,只是这个过会往往是很久,久到他忍不住再打给她为止。

一次两次,萧尚麒也渐渐品出了不对的滋味,何笑然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他,可是这次回来,她对他真的是冷淡了很多,这种感觉,很糟糕。

大年初五,是他们高中同学们雷打不动的聚会日,只要还留在本市的人,就都会参加。萧尚麒特意换了身衣服,只是偏偏临出门的时候,被爷爷叫住,老爷子难得的好兴致,非要和他下两盘棋。所以等他开车赶到的时候,聚会已经进程过半,大家刚刚吃完饭,转场到了一家KTV。

挺大的一间包房里因为烟民太多而烟雾缭绕,萧尚麒一进来就忍不住连着咳嗽了一会。他很少因为感冒这种小毛病吃药,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偏偏好得格外慢,还添了咳嗽的毛病。

何笑然正和几个女生挤在靠墙的一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排啤酒瓶子,屋里光线有些幽暗,倒是棚顶闪烁的彩灯,间或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萧尚麒差不多是进入包房的同时就看见她了,这时一边和其他同学随意的打着招呼,一边大瞳径直走了过去。“聊什么呢?”看见萧尚麒来,几个女生都是眼前一亮,待到他真的走过来,对着她们微笑的时候,虽然都对他都早不敢存那种心思了,只是还不免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一时反而没有人出声了。

“我们在说,陈菲儿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要拿多少礼金合适。”何笑然一直微笑着,晚饭的时候她来者不拒,喝了不少啤酒,刚才到这里,又喝了一点,这会只觉得脸上的五官好像都有点不受控制了,嘴角一直扬着,总想大笑一场似的。

“她刚才来过?”萧尚麒微微蹙眉,这才发现,小茶几那些酒瓶子中间,还横七竖八的放着很多的请柬,样式很熟悉,前几天赵明轩曾经拿给他们看过,说是请柬是他们两个人亲自设计的,里面的文绉绉的话也都是他们斟酌再三的云云,他当时也和大家一起,顺势夸奖过有创意。只是,何笑然刚刚的语气却有些不对,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她一直笑得很开心,可是靠近些,就能感受到她眼神有些迷离,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的味道,“你又喝了多少?”

“不多,”何笑然还是看着他微笑,甚至认真的扳着指头数了又数,一瓶啤酒倒出来是三杯关,她到底喝了多少杯呢?

“明明没有酒量,不是早告诉你,别学人家喝酒。”萧尚麒一看她这情况,就知道她必然喝了不少,二话不说,伸手就把何笑然从沙发中拎了起来,虽然他们这边动静不大,可是他一贯是班级里男生女生视线的中心区。高中那会,他和陈菲儿的事情,大家更都是心知肚明,而今天又是个特殊的日子,吃饭的时候,陈菲儿很高调的来撒请帖,偏偏他又没到,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所以从他刚刚进来开始,所有人就都在不自觉的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然后都大跌眼镜。他和何笑然关系好,是很铁的哥们,这个原本也是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新眼看见他忽然这么半拖半抱的把何笑然搂住,全体人还是都怔住了,偌大的包房里,一时间只听见音乐声响,刚刚唱歌的,说话的,掷骰子的,喝酒的人全体闭嘴,几十人,居然没一个发出一点声音的。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还要早退,这么着吧,今天让我请大家,当是赔罪。”萧尚麒也感觉出了周围的细微变化,只是他今天没什么心情继续呆在这里,撂下这样一句之后,同门口的几个同学点头,就干脆的搂着何笑然出了门。

在吧台上结账,又额外多存了几千块在账上,嘱咐再送水果、小食和酒过去之后,他搂着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怀里的何笑然出了KTV的大门。

“我们聊聊吧,”车子一个利落的调头,很快如流水一般,滑进车河当中,萧尚麒松了松领口,顺便扯下领带往后排座一扔。

“聊什么?”何笑然还是副刚刚的那一副笑容,头靠在玻璃上,眼睛微微的眯着,似乎是在看他,又好像只是在走神。

“这次回来,你怎么对我爱理不理的?怪我那一个多月没怎么和你联系?”前面路口是红灯,萧尚麒减速,将车子停下。“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要还生气,让你打两下出出气行不行?”

这是萧尚麒从小到大,最低声下气的一次,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微的JIONG,只是何笑然却一动没动,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更没感受到他近乎讨好的意思,这让他的心,止不住就是一沉。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不能说出来吗?是我错的我道歉,这样算什么?”又等了一会,前面变灯了,等到后面的车喇叭声响成一片,萧尚麒才回不定期神来,松开刹车,车子缓慢的前行,他有些心烦,偏偏后面一台车因为他刚刚在路口停的时间有些长,居然超车过来,连别了他三下,萧尚麒心头火起,最后一次不踩刹车反而微点油门,何笑然也发现不对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两台车子已经“咣当”一声,撞到了一处。

别他们车的是一台普通的家用轿车,这一下撞得着实不轻,整个后备箱都凹了进去,后面的车灯也碎了一地。那车的司机怎么也没想到,后面的车真敢追他的尾,在车里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心神,才气势汹汹的下车,站到萧尚麒的车旁,抬手就来拉车门。

车门是自动锁的,在外面自然拉不开,那司机只以为是车里的人怕了,国骂脱口而出,虽然是大过年的,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路边还是很快就聚了不少人看热闹。

“你干嘛撞他?”何笑然面色苍白,刚刚那一撞,坐在车内也感受到了很大的冲力,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她恐怕就得扑向前挡风玻璃了,她知道萧尚麒心情不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举支,果然是——因为陈菲儿结婚的事情太受刺激了吗?

“那你刚才干嘛不理我?”萧尚麒根本懒得理会外面那个司机的叫骂,锁着车门,干脆好整以暇的侧头看着何笑然。

“有人结婚,你心里不痛快,又何必拿路上不相干的车撒气。”何笑然一时没忍住,还是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果然,萧尚麒的面争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也再没有和她说什么,倒是给律师和保险公司各打了电话,然后就一直等到**赶到现场,他临下车前才冷冷的丢了句,“我是不太痛快,我以为你能懂是为了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太笨了。”

追尾的事故处理起来很容易,**勘验了现场,两台车各自联系保险公司,理论上,追尾的责任在后车,不过萧尚麒的律师也很快来了,说了前车存在蓄意别车,有制造事故的主观过失存在,这个路口也有监控录像,**需要回去调看之后再做责任认定。

事故中,萧尚麒的车车损并不太大,看着前面那台车被拖车拖走,他才依旧沉着脸回到车上,默不作声的发动车子,一路呼啸着到了何笑然家的楼下。

“回去的时候慢点开。”何笑然也是一路沉默着,从刚刚开始,她已经反复的想了半天,萧尚麒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他不是因为陈菲儿结婚而不高兴?他还认为她能懂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是因为她?可是,这可能吗?如果说,他是在今天同学聚会之前这样说,那她可能还会相信,但是当陈菲儿出现,并且给所有人发了请柬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呀,她总算明白萧尚麒为什么能忽然接受她了,那不是因为她滴水石穿,罕得云开见月明,而是他爱的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他心情不好,需要人陪,就这么正七,她傻傻的送上了门。没有人知道,这一晚上,那短短的几个钟头里,她经受了什么样的煎熬,那是心被放在瓦片上,一点、一点用火焙干了,又研磨成最细的粉末的感觉,从最初利刀割过一样的疼到后来丝丝缕缕的钝痛,明明疼得冷汗直冒,浑身颤抖,却偏偏连叫一声疼也不能,不仅不能喊疼,还要忍着这种疼来一直微笑。到最后,她真的只庆幸,她没有留下那个孩子,没有让自己陷入更可悲的境地里,进退两难。

车门依旧是锁着的,她松了安全带又等了一下,萧尚麒没有要替她开锁的意思,她家楼下黑漆漆的,连带着车里也没有半点光亮。她只能按照记忆去摸索,结果刚刚找到控制门锁的地方,萧尚麒却异常凶猛的拉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的往驾驶座上拖。

皮肉上的疼,多少缓解了心口上无处不在的阵痛,她沉默的反抗着,用力挣脱,挣脱不过就用力捶打,拳头砸在萧尚麒的身上,反作用的力震得手指的关节生疼的,萧尚麒却只是不放手,甚至还调了座椅,空出更大的空间,将她用力拖过去,按躺在他的腿上。

车里的地方到底还是太小,当然,换了更大的空间,何笑然也不自信她能轻易的撂倒萧尚麒,挣扎无果,她愤怒的一口咬在了萧尚麒钳制着她的右臂上,隔着衬衫,狠狠的咬住,直到舌尖上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腥甜味道。

“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属猪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属狗的。”萧尚麒一直没做声的任凭她咬,等到她终于松口了,才和她一起去看胳膊上的伤处。车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自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白衬衫上,有一块深色的濡湿痕迹。

“疼吗?”

“出完气了?”

平静下来,何笑然不是不后悔,忍不住轻轻用手摸了摸那伤处,同萧尚麒近乎同时的问了出来。

“不疼,”萧尚麒轻叹了一声,搂住了何笑然,他也想了一路,然后不能不承认,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是超脱人最初的设想的,大约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何笑然或许猜出了他最初的动机,但却忘记了,他其实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改变。陈菲儿的婚期定下来的事情他自然早就知道,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觉得难过,反而是何笑然这些天对他就不大理睬,今天还总拿话来刺他,让他本来因为能看见她,又急切又高兴的好心情徒然变坏,刚才居然还没忍住,一下撞了前面的车。“别生我的气了,无论是因为什么事,”他附身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小声说,“你不理我,我难受。”

何笑然是愣住了,她心里积聚了好多话,这些日子的忍耐和伤心,都已经在刚刚积聚到了一个临界的点上,她想质问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她想质问他,他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她还想问他,那个女秘书是怎么回事?她甚至都设想过,同他大吵一架,然后彻底决裂。可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她握紧了拳头,还不等挥出就发觉,周围的坚硬墙壁已经全变成了软软的棉花,连着力的地点都没有。

“不生气了好不好?”萧尚麒还是没有等到何笑然的答复,心里更有些七上八下的,明明之前的一个月,他们也没见过面,甚至每次通电话,都因为何笑然淡淡的,而说不上什么,他也没觉得特别不舒服。但是这几天,她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看不见也摸不着,他心里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只觉得空荡荡的。

何笑然叹了口气,这样的萧尚麒,这样熨帖求和的话,让她再无法发作,她躺得很不舒服,一心只想起来,没想到她刚刚一动,萧尚麒的手就又加大了力气按住她,而他的唇,也带着灼人的热度,雨点一亲,落在了她的额头、眼睛、脸颊上。

那是欲望与克制交融的吻,萧尚麒是迟疑的,直到何笑然不再挣扎之后,才缓缓的吻住她的唇瓣,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变得柔顺,这时只轻轻的托起她的头,让她再无处躲闪。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火,少了发动机和暖风单调的声音来掺和,车厢里一时安静到了极点,何笑然退无可退,只能本能的回应他,萧尚麒也是情难自禁的加大了力道,手掌也开始轻轻向下移动。

少了暖风,车子里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身体偶尔贴上车上的内饰,那种沁凉的感觉,部让皮肤止不住的占栗,可是偏偏就觉得冷,只觉得身体深处好像燃着一大堆的火,那种热气炙烤着五脏肺腑,并且急切的寻找着出口。

萧尚麒再忍不住,三下两下的摆脱了束缚,将何笑然抱坐在怀中,一点一点,将自己挤进了她的温软当中。

“啊——”何笑然惊觉,身体深处,撕裂一样的痛楚让她全力的想要躲闪,她下意识的抬起身子想站起来,头顶却重重的撞上了顶棚,随着“砰”的一声,又眼冒金星的跌了下来。

这一下的变故全然出乎意料,萧尚麒刚刚舒坦得想要长长的叹一口气,就被何笑然这一跌砸得痛彻心扉,这大约是他身上最怕疼的地方了,幸好他见情况不对,还用手托了她一下。可是那也很疼,如果可能,他几乎要跳起来了,可是偏偏又不能,除了闷哼了一声之外,他甚至不能喊出他有多疼。

何笑然就这样软绵绵的伏在萧尚麒的怀里,两个人有好一会既没动,也无力说话,良久,萧尚麒才抬手替她揉着头顶,声音沙哑着问,“撞得怎么样?还疼吗?”

“有点晕!”何笑然睁开眼睛,依旧觉得眼前亮闪闪的,全是小星星,头顶也钝钝的疼,她就势无力的合上眼,心里却惊疑不定。手术过后,医生叮嘱过她,一个月内最好不要有房事,为了使怕出现感染的情况。如今虽然才过去将近二十天,但是按照道路来说,她也不该觉得这么疼呀?而且这种疼的感觉,不仅比第一次的时候来得凶猛,甚至比她手术的时候那种利器刮过的感觉来得更疼,这个发现,让她惶惑到了极点。

“揉一揉就不痛了,揉一揉——”萧尚麒冒了一身冷汗,轻轻抬手拧了一下钥匙,重新发动了车子,另一只手依旧揉着何笑然的头顶。何笑然的反应很不对,她回来那天,就很抗拒他碰她,今天又是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拉起他放在后座的羊绒大衣,轻轻把何笑然裹住,一点一点的安抚着她。

“六哥,闹着玩你真下死手呀。”手机被萧尚麒抢了回去,幸好是角落里,这点动静没有吸引到更多人的关注,陆均衡郁闷的揉揉脸颊,抱怨道,“回头我脸上要是紫了一块,明天还怎么去当伴郎?”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萧尚麒把手机揣到衣袋里,丢给陆均衡一句,转身回到了刚刚的沙发上坐下。这两天他心情很不爽,好多次想打电话给何笑然,问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可是那天他明明已经那么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她却还是冷漠的拒绝他,这让他不知道打了电话,还该对她说点什么。于是他就选择了等待,偏偏何笑然一直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他。

“六哥,你是不是在等谁电话呀?”陆均衡再次清楚的感觉到了萧尚麒的不同,他有点怕是为了明天就要举行的那场婚礼,三哥和六哥都是哥哥,他可不知道该站在谁那一边,只能试探着说,“不过要我说,等人家打电话来多被动呀,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先走一步又能怎么样,要是她不打电话来,咱们难道还不能打个电话过去?”

“三哥那边这会可被灌了不少酒了,明天他要是起不来,错过了时间……”萧尚麒被陆均衡这话一点,也觉得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他只是找不到理由打电话给何笑然,可是明天的婚礼,她应该也会来,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一想通这个,他就巴不得快点打法掉身边的这个碍眼的家伙,故意往赵明轩的方向一指,某人今天的重要职责是为准新郎挡酒,这会一看那边的战况,“嗷”的一声,瞬间闪人。

“小猪头,你干什么呢?”离开了大厅,随便进了间空着的包房,萧尚麒按下了拨号的键子,嘟嘟了两声之后,何笑然接了电话。

“刚回到家。”何笑然的声音里略有疲惫,这两天她的心也很乱,一方面是在想要不要找萧尚麒问清楚,问清楚之后要怎么办,另一方面,何妈妈放出话之后,这几天家里的亲属全员行动起来,给她安排了五场使得气氛不至于太冷场,直闹得她身心俱疲。

“你家的饭局真多,”萧尚麒想起以前何笑然说过,过年的时候,亲属轮流请客吃饭,天天排满的事情,笑着说,“这几天总该吃胖点了吧?”

“大概吧。”何笑然躺在床上,停了会才问他,“你干什么呢?要睡觉了吗?”

“睡觉?还早呢。”萧尚麒说,“今天是赵明轩的告别单身派对,没那么早散场。”

赵明轩这个名字很熟悉,何笑然想了会,记起是陈菲儿那张请柬上新郎的名字,然后又隐约的记起,这个人是萧尚麒的兄弟,陈菲儿就是通过萧尚麒认识的他,果然是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明天你会过来吧?”萧尚麒等了会,才轻声问。

“嗯,”何笑然点头,后知后觉的想到萧尚麒看不见,才说,“我跟报社请了两天假,她是咱们大家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人,既然请了我,怎么也要去的。”

“那明天我来接你?”萧尚麒立刻说。

“你不做伴郎吗?”何笑然愣了一下,奇怪的问。

“做,可是接了新娘到婚礼正式举行,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我去接你,等着我。”萧尚麒不由得何笑然拒绝,一口气说完之后,对她说,“早点睡吧,睡饱了皮肤才好,乖,亲一下,明天见。”

“不——”何笑然话没说完,电话里已经只余嘟嘟声,她无奈的苦笑,起来洗脸刷牙,倒头睡下。

一夜无梦,第二天她还是早早的起来了,在衣柜里翻检了一下,今天她没买什么新衣服,C城那边,萧尚麒倒是给她准备了不少,不过他不在,她就没有动过,所以现在家里柜子里有的,还是去年读大学时候的衣服,她找了件浅色的毛衣,搭配牛仔裤,外面配上羊绒大衣,也就觉得可以对付了。

萧尚麒的车子停到何笑然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等得直冒汗了。初八是上班的日子,何爸爸同何妈妈都已经一早出门,热闹了这么多天的家里忽然清清静静的,她发现自己还真有些不适应。

萧尚麒今天换了台车子,漆黑修长的车身,擦得光可鉴人,牌子何笑然是认识,不过价格无法判断,她也是后来无意中在网上看到有人发了关于这场婚礼的帖子,说奢华程度让人咂舌,婚礼的车队全部是限量版名车,其中有一张图就是萧尚麒那天开的车子,据说是奔驰的全球限量版,后面还林林总总的写了很多,不过她没看仔细就是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对这台车子还是没有什么认知,只觉得车子很好,而惟一看着不太和谐的就是车前系着的玫瑰和百合扎成的花球。

萧尚麒今天穿得也是格外的正式,笔挺的黑色礼服,雪白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这样的倚着车,意态悠闲的迎风而立,整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就是美得都不太真实。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不然一会可就真迟到了。”倒像是心有灵犀,何笑然明明放轻了脚步,想遥遥的站在楼道口多看上两眼,偏偏她刚刚站住,萧尚麒就偏过头来,笑着催促她。

“你穿成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上车之后,为了掩饰刚刚那一刻的失态,何笑然胡乱的找了个借口,说完之后,后知后觉的说,“不是所有人都穿成你这样吧?”

“没注意,你这身就挺好的,去喝喜酒而已,别那么紧张。”萧尚麒想了一下,早晨兵荒马乱的,他们在赵明轩的新房**,然后就去迎亲。结果在陈菲儿的家门口,被那群伴娘折腾得半死,红包塞了几叠子,歌也唱了,舞也跳了,好容易才突破重围,当时一个个都累得杀气腾腾的,只庆幸不是自己结婚,哪里有闲功夫注意宾客都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何笑然,她倒很少穿这样鲜嫩颜色的衣服,只是脸色还是苍白,下颌尖尖的,仍旧是瘦了不少的样子,前面是红灯,他把车停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颌说,“你不是在减肥吧,怎么过了个年,反而更瘦了?”

“还好吧。”何笑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将视线放在窗外,她这段日子吃东西明显不如从前,特别是吃不了肉类。她也偷偷在网上查过调理身体的方法,可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身体太难受,没有力气弄;现在回了家,她怕爸爸妈妈看出来,在吃的上面,更不敢有什么意见,瘦大约也是正常的。

“我可能还得几天才能回C城,你明天几点的车?”何笑然的动作,落在萧尚麒的眼中,就是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的意思,他的神色略暗了暗,还是说,“不然我让人给你定张机票吧,火车回去太折腾了。”

“不用了,我爸已经替我买好票了,别浪费了。”何笑然淡淡的摇摇头,她家离陈菲儿举行婚礼的地点很近,萧尚麒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车子就已经滑入了停车场。

这是何笑然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最盛大的一场婚礼了,从酒店的大门口开始,一座又一座的鲜花拱门,娇艳的玫瑰在寒风中怒放,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大都是身着盛装,外面明明还这样冷,可是走进酒店,却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各色礼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子。

萧尚麒将何笑然带到了婚宴厅内,这会里面黑压压的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最前面的几张桌子边,稀稀疏疏的坐了几个人。

“咱们同学都坐在什么地方?”萧尚麒走在什么地方,都一样的引人注目,他刚进大厅,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同他招呼,何笑然四下秆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面孔,只能悄声问他。

“别去找他们了,估计早坐满了,跟我走。”

萧尚麒一直微笑着和不同的人寒暄,这会抽空牢牢握住何笑然的手,不容她拒绝的拖着她,笔直的走到最前面位置的一张桌。

“你坐在这里吧,我还得去帮忙招呼一下客人,等我回来。”把何笑然按坐在一张椅子上,萧尚麒俯身交代了两名,转身走向门口。

不断的还是有人进入大厅,寒暄声、谈笑声环绕在耳边,何笑然却独自坐在这张桌前,因为位置太突兀,甚至不好意思站起来四处张望,只能无聊的摆弄手机。

“这位小姐,这里是嘉宾预留座位,您能去那边坐吗?”何笑然正给一个大学同学发短信,想问他们来了没,坐在什么地方,一个悦耳的女声就在她耳边响起,她猝然回头,然后愣住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小礼服的女孩子,五官精致,漂亮得如同最美丽的芭比娃娃一般,俨然就是更青春动人版的陈菲儿。

李欣欣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坐着的何笑然,她今天是表姐陈菲儿的伴娘之一,刚刚她正陪着陈菲儿在楼上的客房里补妆,就听见其他在大厅迎宾的伴娘跑回来七嘴八舌的说,刚刚萧尚麒出去了一会,居然接了一个女人来。

“萧哥有女朋友了?”李欣欣有些不能相信,试探着问表姐。

“好像听说是有个女朋友。”陈菲儿想了想,想起有一次她确实听陆均衡说起过,不过这个女朋友是何方神圣,他们还没有谁真正见过。“长得什么样,你们看见了吗?”她好奇心起,放下粉扑,转头问。

“挺普通的一个人,今天跟着六少来,居然连身礼服都没穿,也不知道六少是怎么想的。”跑上来报信的伴娘嘻嘻笑着说,“刚刚我们在楼下还说,以为六少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女人都得和天仙似的,才配得上,没想到,六少的眼光这么特别。”

“照你们这么说,我就猜着是谁了。”陈菲儿却高兴的跳了起来,就想跑出去,却被其他人拦住,揶揄她说,时间还没到,恨嫁也不用这么着急。她只能对李欣欣说,“欣欣,你帮我去招呼一下吧,就是萧尚麒的那个女朋友,我估计她肯定是何笑然,你去问问,要真是她,就请她过来,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是班里对我最好的女同学了,我们也好久没聊过天了,快去。”

听了陈菲儿的话,李欣欣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在她的催促下,有些机械的跑到了楼下的大厅里。

楼下明明人山人海,可是只要视线轻轻一扫,最早看到的,却始终只是一个人的身影,挺拔、俊秀、风采卓然,李欣欣咬着嘴唇在大厅入口处附近站了一会,才毅然决然的冲进人群中。

虽然没见过何笑然,可是李欣欣还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她,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有些失望,真的就像刚刚那群小姐妹们说的,太平凡了,长相也好,穿着打扮也好,和想象中能够站在萧尚麒身边的女人,相差得太远了。

“这里是嘉宾预留席位,您去那边和他们拼个桌可以吗?”李欣欣微笑着,审视过自己的对手之后,她忽然放心了,真是没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何笑然也不过是萧哥哥最近的女朋友而已,一天没有结婚,她一天都有机会。何况,比较起来,论样貌、论气质,论任何一项外在条件,她都自信比这个何笑然强,萧哥哥没道理看不到她的好,他们在一起,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尚麒让我在这里等他,不然,你去问问他,我坐哪里好?不然一会他回来还得到处找我。”何笑然也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天她在慕氏看到的那个萧尚麒的新秘书,酷似陈菲儿的女孩,心里有一瞬间是翻江倒海一样,说不出难受还是愤怒,亦或是兼而有之。总之,她的心情突然就是一沉,骨子里的锋锐再也掩蔽不住。这个女孩喜欢萧尚麒吧,那她偏偏不让她如意。

“原来是萧哥哥的朋友呀,不好意思,我叫李欣欣,姐姐叫我欣欣吧,他的朋友我都认识呀,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呢?”李欣欣的笑容不变,她不知道为什么何笑然一开口火药味就这么浓,可是她不怕更不在乎,何笑然对她有敌意那是好事,证明她在害怕,不是吗?

“我叫何笑然,你是李欣欣呀,奇怪,我好像也没听尚麒提起过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何笑然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欣欣,轮廓上确实和陈菲儿像足了八分,可是细看又不太像,陈菲儿要偏娇气、文弱一些,而这个女孩,眼神明亮,神情傲然,不是陈菲儿能比较的,她忽然觉得,她从来没见过的那个新郎赵明轩是有眼光的,选妻子,还是选那样简单一点的好。

“也不奇怪,我虽然早就认识萧哥哥,可是我一直在外地上学,是去年年底才到他身边工作的,哦,现在我是他的秘书呢,呵呵,姐姐认识萧哥哥很久了?”何笑然抬出了萧尚麒,李欣欣也知道不能再赶她走,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萧哥哥可能干了,什么复杂的事情,到他那里,都是很容易就理顺了,我跟着他的时间虽然短,但是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几个月,比大学四年都要受教。”

“是呀,他一直就是这么出色的,我们读书那会,学校里追求他的小女生可多了,每年的情人节,他收到的巧克力,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可过分了,自己不吃,也不让我吃。”何笑然也浅浅的笑着,反手也握住李欣欣的手,女孩的皮肤很娇嫩,不像她,关节处的茧子,抹多少手霜,也下不去。只是她没有时间自卑,针锋相对,谁不会呢?

“呵呵,那种巧克力是不能吃,姐姐爱吃这个,怎么不让萧哥哥多买些给你呢?”李欣欣越发自信,笑容灿烂的说,“要是不买,可不像萧哥哥的为人,前几天我们出去吃饭,路过一家商场,我就多看了一眼一条水晶项链,他马上就买了送给我了,就是这条,好看吗?”她抽回一只手,托着项链给何笑然看,那是一块很美的水晶,坠在一条铂金的细链子上,在大厅棚顶的水晶灯照射下,流光闪烁的。

“你妈妈没教给你,不能随便要男人的东西吗?”何笑然冷眼瞧着,心里更不是滋味,淡淡的说,“我妈妈从小就教我的,别人的东西不能眼馋,再好也是别人的,不是我的,硬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折福,不会快乐。”

“那伯母可真是太有趣了,”李欣欣面色微变,不过也只是片刻,然后又笑开了,“我妈妈也教过我,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不争取,怎么知道就得不到?我也一直按妈妈说的去做了,还别说,我发现听妈妈的话是没错的,只要我尽力去争取了,我喜欢的东西,最终还真的都得到了呢。”

“是吗?”何笑然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要笑僵硬了,只是李欣欣还在笑,她也不好翻脸,“那只能说,你之前真是挺幸运的。”

“什么幸运?”李欣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手已经轻轻按在何笑然的肩头,萧尚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身边,这时俯身问何笑然。

“哦,说着玩呢,你忙好了?”何笑然强忍住甩开萧尚麒那双手的念头,轻声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萧尚麒倒没有深问,虽然很多人张罗,可他还是觉得要忙晕了,忙忙的转而对李欣欣说,“欣欣,你表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没问题了,她比谁都着急呢。”李欣欣笑得越发甜,站起来拉住萧尚麒的胳膊说,“萧哥哥,一会会不会有很多人灌姐姐姐夫他们喝酒呀?姐姐说让我帮着挡酒呢,可你知道的,我也不会喝酒呀,要怎么办?”

“不用你帮着挡酒,你只要负责跟着你表姐就好,其他的事情有别人管。”萧尚麒拍拍李欣欣的头顶,催促她说,“快去吧,让你表姐准备好,马上下楼来。”

目送李欣欣走远,萧尚麒安抚的拍拍何笑然的肩头,转身又往大厅入口处走,“萧尚麒!”何笑然叫住他,可是到他停步回身,看着她的时候,她忽然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咱们回头再聊。”萧尚麒等了下,那边陆均衡已经在朝他招手了,他只能叮嘱何笑然一句,转而再去忙活。

婚礼很快开始了,在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中,新郎新娘缓步走上红地毯,身后的伴郎和伴娘,分别是萧尚麒和李欣欣。

“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各就各位,司仪开口之前,音乐声暂时停顿,同何笑然背对着坐在旁边桌上的一个男人挺大声的和女伴说着。

“三少娶的这位,真是够漂亮。”何笑然下意识的去听,只听那个女伴压低了不少声音说,“不过请六少当伴郎,可把新郎给比下去了,呵呵,对了那个伴娘是谁呀,我看和六少倒也是般配。”

“那不知道,没准是六少的女朋友吧。”男人嘿嘿的一阵笑,再说什么,因为司仪开口了,何笑然实在听不清。

陈菲儿的婚礼,非常隆重,何笑然所在的嘉宾预留席上渐渐有了其他人,不过她全都不认识,眼睛就只能放在台上,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互相亲吻,掌声一浪高似一浪。

都说幸福会传染,可是在这样完美的幸福场面里,何笑然却只觉得心底酸涩,如果不是强忍着,眼泪都几乎要掉落下来。

她身边坐着两个也穿着同萧尚麒一样礼服的年轻人,他们在不时的交流,赶在台上人说话的间隙中,她也听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