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皆大欢喜

叶青春的脖子被小虎挠破了皮肉,吓得魂飞魄散,连夜便跑去医院瞧了急诊,回来之后又连着上了几天的药,结果不出一个礼拜的工夫,他那脖子就恢复了细皮嫩肉,连血痂都脱了个一干二净。

他向莲玄要了几道纸符,悄悄地贴在了店铺中不显眼处,生怕哪天小虎又回了来,而全体伙计又一起失忆。莲玄告诉他,说那小虎是个妖精,伙计们失忆,十有八九是中了那妖精的迷魂术。叶青春听了,当即有了疑问:“那个妖精怎么就偏偏不迷我呢?”

莲玄想了想,末了答道:“大概,你对他来讲,是个特殊的人吧!”

叶青春听了这话,感觉十分肉麻,当即转移话题,表示自己要重谢法师。然而莲玄并不贪财,只喝了他一杯清茶,然后便要告辞:“叶先生休息吧,我既然来了这里,也该去见一见金性坚了。”

叶青春脸上笑着,心想他不是连大门都不让你进吗?

然而没等他笑完,莲玄走到院子里,直接翻墙跳到金家去了。

金家的男仆没拦住莲玄,莲玄把金性坚堵在了家里。

两人打了照面,金性坚坐在一张大沙发上,端着一杯热咖啡,显然是对莲玄毫无好感,以至于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里,情不自禁地先翻了个白眼。

莲玄毫不在乎,自顾自地开了口:“你让那个姓叶的裁缝来找我时,我还以为你终于要洗心革面,和那帮妖孽祸害一刀两断了,可是到了如今,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贼心不死,又摆了我一道!”

金性坚喝了一口咖啡,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莲玄又道:“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出面,让那妖精慌不择路,逃进你的口袋里?你早就知道叶家来了个妖精,你也早就盯上那妖精的内丹了吧?”

金性坚做了个深呼吸。

莲玄冷笑一声:“你倒是胆大包天精得很,现在连我也敢利用了!”

“不敢,只是好心给你介绍一笔生意。”金性坚上下打量着莲玄,“想你祖上也是体面人物,看你祖宗的面子上,我也不忍心见你如今落到这副僧不僧俗不俗的落魄境地。”

“我落到何种境地,不劳你费心。我坦坦荡荡,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世间大众,‘落魄’二字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非要像你一样,成日修饰得人模狗样,和些俗不可耐的所谓名流虚与委蛇,才叫不落魄么?”

金性坚听了这话,竟是勃然大怒。霍然而起怒视着莲玄,隔着一张大茶几,他将手中的大半杯热咖啡泼了出去。这咖啡泼得漂亮极了,一股子浪一样直飞出去,准确无误地全砸到了莲玄脸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金性坚低声说道,“你我这些年来,从来都是话不投机,既是相见两相厌,你又何必非要对我纠缠不休?”

莲玄听到这里,提高了声音:“不识好歹!难道我是要害你吗?我不是为了你好吗?”

金性坚把咖啡杯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走,且走且喊:“小皮,送客!”

莲玄本来就白,这回一生气,皮肤越发白得透明,额角上现出一道道的青筋来。忽然觉得身边有风,他一回头,看见了个在喘气的小活人。

这活人比他矮了一个脑袋还多,正是男仆小皮。小皮陪着笑容加着小心,很温柔地提议:“大师,要不然,您到那边屋里坐一会儿去?”

莲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我坐个屁!”

莲玄法师一怒而走,走了个无影无踪。画雪斋与克里斯汀服装店就此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局面。

这一天下午,叶青春笑嘻嘻地进了画雪斋,进门时见金性坚正在和佳贝勒赏鉴一幅古画,佳贝勒是位京津有名的阔气遗少,名声和身份都颇高,所以叶青春很有眼色地坐在一旁,没敢插嘴。

等到佳贝勒告辞走了,他才得了机会,跳到金性坚面前,一敞洋服衣襟:“你瞧!”

洋服敞开来,里面露出一只比巴掌略大些的小花猫。这猫通体银白,画着一身黑色斑纹,看着和一般花狸猫大不相同。金性坚和这小花猫对视了一眼,然后要笑不笑地去看叶青春:“瞧什么?”

叶青春答道:“昨晚儿我在外面走,捡了这么一只小洋猫!”

“猫还有洋的?”

叶青春认真地解释:“真是洋猫,西洋猫!你看它这身上的花纹是不是与众不同?我找人瞧过了,真是洋猫!买都没地方买去!”

金性坚伸手摸了摸猫头,就见这洋猫瞄了自己一眼,随即扭开脸去,似乎是要重新做猫,和自己划清界限了。

“那很好,你养着它,一来是个乐子,二来也是救了它一条小命。”

叶青春笑道:“谁说不是呢!不瞒你讲,我最会养猫了,我小时候就养过一只大猫,可惜后来跑丢了。等这猫长大了,我给它找个媳妇,生了小猫,给你一只!”

金性坚连连摆手:“不必,那倒不必。”

叶青春将这小猫向金性坚展示了一番,然后将它抱回家中,很珍重地放进了一只大篮子里,这篮子里铺满了绫罗绸缎,芬芳柔软。小猫懒洋洋地趴下去,很享受地等着喝牛奶。

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好日子了,它现在真是心满意足。伸出舌头一卷粉鼻子头,它眯起黄眼睛,情不自禁地打了几声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