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

刚刚拖开两名死伤者,现在又滚下来一个。

布雷登呼叫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疗兵:“医疗兵!”

但那名滚落的“美军”自己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开。

“一个幸运家伙。” 布雷登招呼正看过来的医疗兵:“不用啦。”

万里低着头走开,头几步是蒙的,当明白哥哥在做什么时,就是懊悔和羞愧,再走几步,已经成了他无法描述也难以承受的百念横陈。

这倒让他很像千里希望的样子:垂头丧气,被头盔大衣遮没了脸,情绪低落,自闭一样避着人,走得一瘸一拐,一个在剧战中受了心理创伤的美军。

现实的美国文化是,他人情绪与我无关,习惯以车为单元的包围圈又有很大空当,所以万里有惊无险地走过了两道车辆封锁线。

背后的枪声猛一下响得格外激烈,万里终于忍不住回头,回头的一瞬,眼泪汹涌而出。

他终于明白他的生命是用什么换来的,于是必须忍耐。然后泪水模糊中,他看到跟他面对面的散兵线,比前两道封锁更紧密的间隙,而对方似乎在看着他。万里把头低得不可再低,钢盔也拉得不可再低,企图通过。

他忽然被袭过来的人给左右挟持了,挟得无比结实。万里猛烈挣扎。

又晃过来一个人影,先捂住了他的嘴:“小万里啊,真想就手掐死你。”

是余从戎,万里猛一下就瘫了,以前他听见这位轻佻的声音就有些蹿火,哪怕明知对方是好意。

从散兵线里分出来的两个兵立刻把万里拖走,直到扔进炮排所在的沟壑。

从大悲到大喜,万里仍浑身无力:“我哥——”

雷公:“闭嘴。”

两具掷弹筒和两门迫击炮早已预备完毕,射手是连雷公在内的四名老兵,他们单膝跪地,庄严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祭祀而非战斗。

雷公头也不回,让他看手上的一枚六十毫米炮弹:“你当我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