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烈的王府上，大家都在期盼着。

已经是第八天的夜里了。

白日的时候，春天过来送吃的，路过窗口的时候偷偷的多打量了一番夏妤，看到夏妤那消瘦的样子，身材早已不在，身体佝偻，皮肤毫无光泽，就算是那双一直炯炯有神的眼睛都透着暗淡，手臂上一块一块的青黑，说话也没有力气，可她依旧对着面前的东西充满了活力一样的枯燥而乏味的进行着。

春天紧张的站在窗户下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忍受不住大声叫了一声夏妤。

夏妤好半晌才分辨出那个声音不是因为自己体虚之后带来的幻觉，她回头张望了一番才看清楚那个白日光亮的人是春天。

春天询问了她的情况，却是哭的说的。

夏妤回答的有气无力，似乎没说出一个字都会用掉她的精气神，但是她依旧头不抬的忙乎着。

只给了春天剪短的几个字，“快了，明天。”

明天……

这对于这么多天以来是最好的回答。

春天不知道是悲伤还是高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当即叫秋天立即去做补身体的东西给送过来，可那扇窗子直到下午都没有再被打开过。

直到外面的太阳落山，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大家都在紧张的观望着屋内的一切。却因为夏妤早就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去，生怕自己的贸然闯入导致手术的失败。

担忧和紧张将所有人包围。守卫着王府的暗卫也从暗处跳出来，紧张的翘首以望那扇窗子之内。

不多时……

屋内亮起了灯盏，跟着，大片的光亮从某一处射过去，照亮的屋内屋外。一个纤弱的身影扶着一个东西在屋内慢慢的移动。那样消瘦的身影，叫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春天和秋天抱在一起哭的说话都断片。

“娘娘她消瘦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像一具骷髅，身上还有甚多伤口，衣服上全都是血水，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的。晌午的时候娘娘与我说话都很费力的。呜……”春天痛哭出声，两个丫头抱在一起。

哭声却是压抑的，像蜷缩在每个人心口上的伤口，正一点点的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众人围在窗户下围看了很久，知道顾然迈步走进王府，才打破了现在的状况。

顾然看着那道消瘦孱弱的身影，两条眉头之间绷着一个深深的川字，那张紧抿的薄唇上满是担忧。

“顾公子！”文书生命令所有人都散去，继续固守岗位，顷刻间消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窗户下恢复了安静。他走上前，微微拱手，带着一双疲惫的双眼和已经惨白的脸，极度没有精神的他依旧绷着最后一道精神，紧张而小心翼翼，“顾公子，不知何事前来？”

顾然一直没有将视线从那道身影下移开，半晌才道，“她在里面多久了？”

顾然明知故问，就是要别人拿着一把尖刀戳穿他的伪装。

文书生迟疑了一番，直言道，“八日！中午的时候娘娘说会在明日就成了。”

顾然浑身一震，那份说不出的激动之中带着几分焦灼，不知道这几日的隐忍和痛苦是因为担心夏妤还是担心蒙烈，可今日听得说明日便可成，夏妤会从那扇门走出来，他的心也终于落地，原来，逃不过的是他。

“娘娘可还好？”顾然问道。

文书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窗子上的那道萧索的身影犹如一片坚硬，若是有风吹过，她定然会换做一缕薄片，随风飘散。这样的她，岂能用好与不好来形容？

“哎……”没有得到文书生的回答，顾然沉重的叹了口气，狠狠的在心底将自己抽打了一下，蓦然转身，不再多看一眼，他担心，再看上一眼，自己会忍受不住冲动直接冲进去，制止夏妤现在所做的一切。

望着出尘的月色，感受着初秋夜里的凉爽，顾然头一次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王府，也是头一次在来了之后这样不舍的离开。

“我来只是说两件事，于哲在回来的路上，率兵十万。夏林回京都受封赏，领兵四十万……”

文书生知晓这里面的意思，皇帝要借助夏海的手，将夏林扶正，日后要有一个真正与蒙烈抗衡的兵马，用不了多久，皇帝会剥去于哲的兵马，掠夺蒙烈的权利，到时候才是除掉蒙烈的关键。

文书生重重点头，微微拱手，“多谢顾公子相告。”

顾然默默点头，站在原地忍受了很久要回头的冲动，最后轻不可闻的低喃一声，“该死！”便摇着扇子，一派潇洒的走出了王府。

他觉察到，自己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掩盖住自己的担忧和冲动。可似乎，还是叫那个一向观察细微的文书生发现了。

文书生瞧着顾然的背影，一道紧锁的眉头里写满了疑惑，心中的怀疑伴随着顾然那焦急的脚步而慢慢加深，最后深深的一叹，无奈的摇头，“人情是非，那颗心终究是骗不过任何人的。”

因为顾然自来之后的发问就很少，可唯一一句还是问夏妤，却不是他从前心生心念的蒙烈。

文书生紧绷着一张脸，攥了一下拳头，心中说道，“不能叫王爷知道，提醒他。顾然，娘娘终究是王爷的王妃……”

走出王府的大门，顾然的脚步慢慢的变的轻缓，他一个人，徜徉在宽敞的街巷上，迎面吹来的秋风透着几分凉意，萧索而又悲凉。长长的影子就映在地上，拉出一条悲伤的痕迹。

他目光有些涣散，一直看着那个没有尽头的巷子，漆黑一片，却又似乎在不远的对面有一个消瘦无比的身影在想他招手。

直到回到自己的草堂，顾然才觉得自己身体上的疲惫得到片刻的释放，听着远处高楼之上的莺莺燕燕，那些赔笑那些欢愉，将他本就空洞的心掏的更加空寂而又恍悟了。

“主子，有些眉目了。”

小厮瞧见自己家主子回来，悄悄的上前，想要将最近查的事情告诉他，叫他有几分精神。

顾然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示意他说。

那小厮拱手，笑着说，“主子，夏婕去找夏枫了，不过她也不知道夏枫在哪里，一路打听罢了，现在在南边的一个小镇子上，人是安全的，想必是想最后投靠自己唯一的妹妹吧……”

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信息，顾然看着夏婕也是为了夏妤，可现在听得她过得安稳，顾然就不再多放心思，又晃了晃扇子，身子向后一仰，有气无力的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