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时代

秦王政二十二年春一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

方城县郊外,站在雪将化尽的草地上,黑夫将一石二斗的硬弓拉成满月状,箭矢对准天上北归的雁群。瞄了几个呼吸后,手一松,箭矢离弦而去!

虽然他架势已经摆得十足,但准头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连根雁毛都没射下来……

“哈哈哈,黑夫亭长的射术,也就射射青首,想射下鶀雁?还是算了罢。”

一旁的共敖发出了嘲笑,不过他自己开弓朝大雁射去时,也同样落空。二人在这纠结大雁,一无所获,反倒是小陶和东门豹已经拎着两只绿头野鸭回来了。

黑夫他们早在腊月初时,就抵达了南阳郡方城县,今年天气不太好,整个北方都遇到了大雪,雪深二尺五寸,所以来自南郡的刑徒戍卒被要求在方城原地待命。

方城并不是一座城,而是“长城”。早在春秋时期,楚国为了防备诸夏的战车长驱南下,就在南阳盆地周边的崇山峻岭上修筑了众多以方形城寨为主,具有防御功能的险塞,称之为方城。到了战国,又将这些城寨用石砌或土堆的墙垣连起来,就形成了绵延三百余里的楚长城,它像一个“门”字,拱卫着楚国北境。

方城县,正是这道方形长城的东口。

可自从南阳郡被秦国夺取以后,方城就变成了秦军出击楚国的前哨,这次向东进攻陈蔡,大军就是从方城县出发的。去年伐楚大军在此驻扎留下的营垒,就成了后续抵达的刑徒戍卒现成的窝棚。

因为雨雪不止,黑夫他们的就地驻扎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反正闲着也闲着,黑夫便与手下们继续拿起兵器练习。尤其是他的短板,射箭,也在小陶指导下得到了补强。不过仅能做到十余步内箭无虚发,再远就会有失准头,至于射雁之类的高难度操作,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鄢县的求盗共敖和他押送的戍卒,也住在黑夫他们旁边,虽然共敖那张嘴有些缺德,时不时还阴阳怪气地说些讽刺秦国官府的怪话,但大家好歹算南郡老乡,平日里没少往来。还不时约着一起离开营地射鸟,改善戍卒伙食。

等众人回到驻扎的墙垣附近时,季婴和卜乘已经蹲在土灶旁烧好了水,众人齐心协力为野物拔毛的时候,去县城里买盐的利咸也回来了,还告诉了黑夫一个消息。

“亭长,又有一批戍卒刑徒到方城了,我问了问,说是从汉中郡南郑来的。”

黑夫听后,若有所思。

“南郑距离这可够远,连南郑戍卒都到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批了吧。”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戍卒刑徒们为避风雪,在这里无所事事,可天下却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是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被秦军围困已久的陈郢投降了秦国。据说是秦国前任丞相昌平君劝降的,可惜黑夫的历史是半吊子,知道几个楚汉相争的历史名人,但秦始皇时的丞相,他就知道一个吕不韦,一个李斯。这昌平君熊启之名,实在是闻所未闻,更不知道他与秦楚两国王室的复杂关系。

陈郢作为楚国陪都,北方重镇,失陷之后,已经被秦军打怕的了楚王顿成惊弓之鸟,不顾国内主战派项燕等人反对,与秦国草草议和。

弑君篡位后,还没稳定内部的楚王负刍答应割让陈郢、上蔡,还有大江以南的青阳以西地区给秦国,以此换取和平。

当秦楚停战的消息传来后,安陆县戍卒都很开心,他们就是因这场战争被征召的,如今战事已毕,想来众人很快就能解散回家了。

其他人还好,虽然走路磨破了不少鞋履,却也见识了像南郡宛城那样的大城市,觉得不虚此行。唯独一贯好战的东门豹急不可耐,算起来,他妻子已经快到产期了,东门豹急着回家抱儿子呢……

但黑夫却给众人泼了一瓢冷水,让他们不要太乐观。

“和楚国的交战暂时停了,可仗还远没打完,离吾等解散归乡之日,还早着呢!”

黑夫已经搞明白这次秦国伐楚的意图了:秦军进攻陈郢,目的之一,是敲打楚国,让楚王断绝合纵之心。

目的之二,则是为了控制鸿沟,鸿沟是魏惠王时挖开的运河,连接魏都大梁和陈郢,是梁、楚之间最重要的交通线,如今陈郢已经易手,魏国的后援就彻底断了。

所以黑夫猜测,接下来,在陈蔡地区的秦军,恐怕要回过头来伐魏了,而这些刑徒戍卒,就是为这场灭魏战争而准备的……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秦国的战争机器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整个十二月,来自南郡、汉中、南阳各县的戍卒刑徒,源源不断地在方城县集合。

每天都有新的队伍抵达,被安排到墙垣下的旧营寨安歇。

刑徒戍卒的人数从最初的数百,慢慢增加到一千、数千、一万、数万……直到整个方城墙垣内侧长达十里的区域,都密密麻麻布满了临时窝棚,朝食做饭的时候,半个天空都冒着黑烟。

黑夫外出时会遇上这些人,同他们打招呼攀谈,交换食物,众人操持着各异的口音:南郡人浓重的楚音听着亲切无比,南阳人的口音讲慢一点也能听得懂。但那些从汉中来的戍卒,尤其是一些披着头发,穿着兽皮,蛮夷打扮的家伙,说出的晦涩方言就完全不知所云……

黑夫知道,让众人跨越数百里距离,不辞辛劳长途跋涉来此集合的,是一封封从咸阳发往各郡县的文书,文书里篆刻的,是秦王的意志!

在秦王的命令下,这些来自不同郡县的人,仿佛是一条条小溪流,被巨大的力量,操纵汇聚到一起,逐渐合流成江河,再汇为湖泊。

秦国对基层的控制力度之强,在战争将至的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果然不出黑夫所料,在一月初开春雪化后,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了一起,将方城内侧站得密密麻麻,一时间接踵比肩、人头攒动。

黑夫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三万人之多,其中来自南郡的有五千左右,汉中郡一万人,南阳郡一万五千人。

负责统帅这些戍卒刑徒的南阳郡尉和方城县尉登上墙垣,朝众人喊话。这时代没有扩音喇叭,只能让几个高大壮胖的兵士每隔数十步站一个,依次传递,让郡尉的话传遍四方。

“大王制曰:魏王始约服入秦。”

“已而背盟,欲与韩、赵余孽谋袭秦。”

“寡人欲以兵吏诛之。”

“令少上造王贲将陈郢之师先行。”

“南阳、汉中、南郡等郡发戍卒刑徒辅之。”

“刑徒戍卒尽力用命,有功,当赏爵;弗用命,有罪,令将军校尉罚之!”

秦王的诏命宣读完毕后,又念了一遍戍卒刑徒必须遵守的军令法规。这时候,包括共敖在内的众人,已经转过头目视黑夫,那意思很明显:“黑夫说得没错,果然是要攻伐魏国了!”

……

在这次集结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押送刑徒的县尉们下令,让所有人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后,三万余人离开了他们的窝棚,越过古老的楚长城,走出南阳郡。

因为人数太多,出方城时,他们被分成了两部分,每部分大概一万五千人,分别走颍川郡和上蔡两条路线。

“黑夫,你说这是去哪啊?”

黑夫他们走的是颍川线,万余戍卒刑徒在绵长的路上走成了一条长蛇,沿途会路过城镇村庄,但都未作停留,速度赶得很急。

季婴等人都是小县城出来的,没见过这大场面,带领他们前进的县尉也没宣布终点是哪,所以众人有些不安,魏国那么大,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作战呢?

黑夫却是知道的。

“只有一个可能。”

他指着东北方,笑道:“大梁!”

大梁,魏国的都城,中原地区最富庶繁华的城邑,那里有繁花盛景,有雄都宫阙,也有魏卒侠士,信陵之义,烜赫大梁……

一场浩大的灭国之战,将在那里展开。

“终究还是赶上了。”

黑夫嗟叹,他知道,自己还是被卷入了这个大时代的浪潮里,一步步,离风暴的中心,越来越近……

虽然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小亭长,只是这黑色波涛里,一滴不起眼的小水珠,扔在数万人中间,便泯然众人,难觅踪迹。

但黑夫坚信,当战争的尘埃落定后,自己必将成为这个“六王毕,四海一”大时代里弄潮儿中的一员!

乘风破浪,向涛头立!

上架感言

补一篇上架感言吧,不会多废话煽情,先说一下大家最关心的事:更新。

上架第一天会更6章(晚上12点以后2章,明天4章,因为过年生病,存稿计划泡汤,所以都是现码分开发,七月手速就这么快,大家体谅下,反正最后不会少就是了)

三月份会保持每天三章的更新。

所以希望大家能支持起点正版,订阅,至少是首订,也就是第一章的订阅,这个数据对七月非常非常重要。

有月票的读者,可以的话,希望3月份的月票能投给我,拜谢!

总之6月份毕业后,七月就开始全职写作阶段了,以后是饥是饱,全靠读者的订阅了,希望大家给我一口饭吃。

……

说完更新,就要说感谢了,读者是首先要感谢的,然后是家人、编辑,私下会对她们说,不必在这里重复。

所以在这篇上架感言里,我要感谢一群特殊的人。

感谢发掘和整理了云梦秦简,里耶秦简,张家山汉简等秦汉简牍的考古、历史工作者。

没有他们的辛勤工作,让秦代基层的法律,秦国百姓的真实生活面貌重现世间,就不会有《秦吏》。

所以,感谢他们,我只是一个资料的搬运工,但也希望能为普及这些成果尽绵薄之力,所以在保持故事不枯燥之余,该考据还是会考据,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专业。

我还要感谢张不参和他的《秦朝穿越指南》,还有李开元先生和他的《秦迷》三部曲,正是这两本有趣的历史科普书,给了我创作的灵感,小说里的一些观点,也承自他们,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

最后,12点的时候,可能会因为系统卡顿,操作生疏,导致更新没办法准时出来,大家不要着急。

话不多说,更多的字,留给正文吧。第一卷《小亭长》已经结束,第二卷《六王毕》即将开始。

希望喜欢这本书的读者,能支持一下!

系统延迟啊,大家别急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国南郡安陆县,傍晚时分,云梦泽畔下起了雨,激起湖水涟漪阵阵,打得芭蕉七零八落,只有那些落到客舍屋顶上的,才不甘地被瓦片挡住。

湖边一家简陋的客舍内,鬓角发白的“舍人”,也就是店主人,正哼着楚地歌谣忙里忙外,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狗吠,接着是沉重的敲门声。

“这么晚还有人来。”他骂了一句,才慢吞吞地挪过去打开门。

“多谢老丈!”

来客狼狈地钻了进来,只见他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褐衣,下身穿绔,脚踩草鞋,用木棍作簪子,将发髻固定在头顶左侧,一抬头,却见其皮肤黝黑,五官方正,浓眉大眼,颔下无须,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庶民……

年轻人一抹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口白牙,朝舍人作揖道:“老丈,天雨道阻,我想在客舍住一晚。”

“可有验、传?”

一听此人要住店,舍人瞬间从一个普通的乡下老头变得精明起来,目光扫向年轻人腰间短剑。

“有验传。”

年轻人埋头在褡裢里掏了掏,将杨木板制成的“验”,以及柳木条削成的“传”小心取出,见上面的文字没被雨水弄湿,这才松了口气,双手交给舍人,同时介绍起自己来。

“我是安陆县云梦乡士伍,老丈可以叫我黑夫!”

“黑夫?”

舍人在云梦乡有不少熟人,唯独没听过这号人物,他的目光在“验”和黑夫脸上来回徘徊,这认真劲,让黑夫有种前世被警察查身份证的错觉,一时间冷汗直冒……

由不得黑夫不心虚,因为他的身份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

原来,他早就不是原装的秦国人“黑夫”了,而是二十一世纪某省警官学院的学生,毕业后考上了县里的派出所编制,和朋友到湖边游玩庆祝,却为了救一位落水的小男孩不幸溺亡。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榻上,被一群衣着古朴的“陌生人”包围着嘘寒问暖。

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母亲、哥哥、弟弟等。自己大概是遭遇了小说里名为“穿越”的烂俗桥段,而且还一口气回到了两千多年前,成了名叫“黑夫”的秦国安陆县青年!

“黑夫,这不就是那封‘中国最早的家书’里的秦国士兵么。”

他看过一些节目报道云梦秦简,尤其对“黑夫木牍”印象深刻,却没料到,自己会变成那封信的主人……

想到自己的未来,他便不寒而栗,电视节目里说,黑夫是在军营里写的信。他们兄弟二人只是秦军普通小卒,不但要执行作战任务,还缺衣少食,必须写信向家里要钱买衣服,说再不寄钱,就要出人命啦!急急急!

黑夫向家里要的衣服和钱寄到没有,后世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考古学家肯定的:在发掘过程中,墓里只有这封信而没有黑夫的遗骨,也就是说,黑夫很可能死在秦灭楚的战争中,只留下了这封信,被家人作为一个念想带入墓葬里……

“我会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黑夫开始绞尽脑汁,如何才能避免日后战死的命运,还不等想出个眉目来,当地村长(里正)就突然找上门来,点名要见他!

原来,黑夫今年已满17岁,按照秦国的律法,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应该“傅籍”,也就是登记户口名字,并承担服役的义务。

这下黑夫可傻了眼,以为自己要被拉壮丁上战场了,虽然前世在警官学院受过一些训练,实习时也见过血,但单打独斗是一回事,在千万人厮杀的战场上是一回事。

他的大哥“衷”听了他的担忧后哈哈大笑,解答了黑夫的疑虑。

秦国在这方面还是考虑很周全的,作为人生第一次服役,黑夫只需到安陆县城当一个月的“更卒”,帮公家修城站岗,或是接受军事训练,不会上战场的,黑夫这才松了口气。

安陆县更卒集合的最后期限是十月初一,如今已经九月底,役期如火,黑夫只得匆匆收拾好行囊上路。

在里门外告别时,母亲和长兄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这让前世年幼丧母,童年孤僻的黑夫感到了一丝家的温暖,开始渐渐认同这个身份……

到这时,黑夫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离那场决定我生死的大战还早,担心也没用,不如多看多听,好好了解这个时代,慢慢想保命之策。”

于是,黑夫便将焦虑抛在脑后,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被史书称为“暴秦”的国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路上,秦国制度之完备,律法之严明,都让黑夫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这还是古代么?

就比如说,他前来投宿这家客舍,舍人索要的“验”“传”。

“验”就是秦国人的身份证,由巴掌宽的杨木牌制成,上面篆刻有黑夫的籍贯身份:“南郡、安陆县、云梦乡、夕阳里人,名黑夫,家中第二子,是士伍,高七尺五寸。”

士伍,是秦国对没有爵位的平头老百姓的称呼。此外,秦国百姓比邻而居,五户一伍,十户一什,平日得好好种地,不许随意离乡。若是想出远门,不但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还得由籍贯地所在的村长(里正)、派出所长(亭长)给你写个证明,这便是“传”,相当于秦国人的介绍信。

和现代一样,在秦国,不带身份证和介绍信不能住店开房,店主敢收留这样的人,就会被罚款,甚至丢掉饭碗!

所以舍人才对黑夫仔细盘问,细致到他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都要确认,还问他云梦乡夕阳里的几位老人家名字,身体可还好?以确定他身份真伪。

黑夫早有准备,一一作答,验传也没问题,舍人这才放过他,说道:“原来是去县里服役的士伍,随我进来吧。”

“唯。”

黑夫应诺,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暗自庆幸道:“还好,我没有重蹈商鞅的覆辙。”

黑夫穿越前就听说这个故事,秦孝公死后,被新法触动利益的贵族联合起来,将商鞅打成叛臣,全国通缉。商鞅逃到一个旅馆想要投宿,却因为无法提供验传,而被店主拒之门外。

商鞅被自己一手创立的制度逼上绝路,真是莫大的讽刺。不过这样也好,在客舍里住的,不太可能有逃犯恶徒,大家都是秦国良民,可以安心睡觉了。

客舍不大,就是个二进的院落,经过院子时,黑夫看到这里停了一辆马车,大概是某位住店官吏的。

随后,他跟着舍人来到依东墙而建的一间大屋,但在进门前,舍人又突然回头道:“知道在客舍私斗是重罪么?”

黑夫忙道:“知道,我绝不会生事。”

秦国鼓励公战,严谨私斗,跟别人动手的人会被剃掉头发胡须,沦为刑徒。

“明白就好。”舍人还是让黑夫将所带兵器交出来,才臭着脸打开大屋的门,一股暖意顿时扑面而来……

屋内已有四五个人,正围着地灶烤火,见老舍人又带来一位客人,便各自挤了挤,其中一个瘦猴般的青年更是热络地招呼道:“小兄弟,来这坐。”

“汝等稍等,我去准备热汤。”

老舍人年纪大了,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客舍只给出差官员提供饭食,至于普通百姓,啃自己怀里的干粮就行了,能免费给他们一碗热汤喝,已是仁至义尽。

黑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一边烤着衣服,一边打量同一屋檐下的几人。他们的打扮和黑夫差不多,都是一身褐衣,湿漉漉的。这种天气还出门奔劳的人,都不容易,只一会儿,几个人便聊起天来,从今日的天气,聊到秋后的收成……

黑夫认真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声,他话不多,却很喜欢听别人交谈,可以让他更真切地感受这个时代的人和事,同时吸取有用的信息。

聊着聊着,话题慢慢偏转,从日常生活转向近来发生的“天下大事”上。

“汝等可听到传言了?”

那名招呼黑夫在身边就坐的瘦黑青年,名叫“季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黑夫等人道:

“我听关中来的人说,上个月,有个燕国刺客,竟敢在咸阳宫殿里行刺大王!”

六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