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从未见诸葛玥这样睡过,从沧州一上船,他就睡下来,一天一夜都没睁眼,连楚乔进门都不知道。月七说,从真煌启程那日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由贤阳转旱路之后更是连眼都没有合过,此刿想必是累极了。
诸葛玥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这几天赶路,她曾见过他在私下里吃一种乌黑色的药丸。她私下里去问月七,他却含糊其辞,多吉略通一些药理,后来对楚乔说,诸葛玥想必是操劳过度,心血不足,外加受寒所致。
操劳过度,受寒所致
楚乔支着下巴坐在椅子上,船行的很稳,天气也好,无风无浪,窗子紧闭的,但是还是可以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相继远去的青山绿水。
她又想起了那段被赵淳儿逼得逃亡卞唐的岁月,她和梁书呆被詹家的人买来当奴隶,那时她受了伤,梁书呆跑出去乐呵呵的为她打饭,她就一个人躺在狭小的舱室里,透过唯一的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一日下了大雨,她于睡梦中听到了流星的嘶鸣声,她仓皇奔出去,却被大船带的越来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那细雨缠绵的江南春岸。
那时候,詹子瑜詹子茗兄妹还是名不见经传落魄之人,李策还好好的活着,在大唐当他的潇洒太子,乌先生羽姑娘等人也仍旧在全力的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燕询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和爱人,而她,也对未来充满信心,深以为能够靠着一己之力,在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帮助下,为这个满目疮痍的人世尽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可惜,时间终究还是这世上最最无情的杀人利器。李策不在了,鸟先生被杀了,羽姑娘死在自己的怀里,詹子瑜用自己的野心害死了所有的亲人,她认为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忠贞不二,在权利和皇图之前,很多人渐渐的离她而去,连燕询也与地越走越远,终究陌路江山沦落,霸业休提,理想随风化成了灰,如秋末的篙莘一样,摇动着贫瘠枯黄的叶子嘲笑着过往的誓言。
是啊,谁能不变呢,就算今日的她,又和曾经一般无二吗?
她轻轻的回过头去,诸葛玥还在静静的睡觉。他真的是一个别扭且固执的人,即便是睡着觉,眉头也是皱着,一双向来凌厉的眼睛被眼睑覆盖住,越发凸显出分明的五官,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轮廓分明。
听说有这样面相的人向来都是薄情寡意的,唯有他,却又是如此执着,如此的钻牛角尖,固执的让人心疼。
诸葛玥之前问她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想法,还是最后良心发现又改了主意?其实到现在,她自己都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人心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你可能会有几十个几百个想法,可能这一刻还这样打算,下一刻却变了念头。
她想,她也是变了吧,若是曾经的楚乔,想必是会留在唐京的,就算不能真的嫁给李策,但是也会以客卿的身份留在唐宫保护李策的孩子长大成人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终究还是有了自已的贪念,有了她放不下丢不开的东西。
卞唐朝野汹涌,土十年沉淀下的王朝暗涌,全不是大夏和燕北表面上的凌厉锋芒,而是一波波看不见的冷簧,裹在层层锦绣的谋戎和暖暖熏风中,不经意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她后来从卞唐太医院的老院正口中辗转得知,李策父亲的死,也是缘于李策的母亲。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试图害死唐皇,毒药、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也有几次几乎险此得手,而老皇帝却一直维护着她,不将此事赏扬。他也曾愤怒暗恨,以洛王相要挟,以她的娘家为人质,大肆宠爱其他妃嫔,对她禁足,甚至三次投入冷宫。然而,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内心,晚年的时候,他将宫中妃娥全部遣散,只留她一人,对她爱护照料有加,而她也似乎为他所感化,给予了他几年快乐欣慰的日子。
然而最后,他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因为他在喂她吃药的时候自己误尝了一口,就此毒发而死。
到此时,他才知道她是早已存了死志,多年来她所吃的每一餐每一饭都被下了剧毒,事先服好解药,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毒素将身体搞得支离破碎,只为等待他一着不慎的魂归西天。
唐皇终究还是死了,死在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的手上,尽管他防范她防范了一辈手,最后还是不及她的坚忍和耐心。可是他仍旧不忍心杀她,只是留下遣诏,强迫她出宫礼佛,这一生都不得再踏入宫门。外人只道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却不知皇帝只是想在临死前,保护好自已唯一的儿子。
然而这样宫廷的隐秘,还是被詹子瑜通过詹贵妃得知。在詹子茗刺杀李策未果之后,他私自将太后带出寺庙,偷偷送进宫来,借助这个谁都不会防范的妇人的手,杀了李策,也杀了李唐中兴的大好时机。
姚太后在听到李策的死讯之后还是自杀了,楚乔不知道她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解脱,还是铸下大错的苍茫和无奈?这是一个固执且偏激的女人,她为当年的那笔血债执着了一生,亲手杀害了两个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可会解脱的笑出声来?
也许不会吧,毕竟她在为丈夫和儿子报了大仇的同时,也杀了另外一时丈夫和儿子,为了一段恩仇,葬送了一个女子从韶华到沧桑的一生。
姚皇后死后,于眉山和熹宗皇帝合葬,他们在世时是怨侣,争斗、暗算、谋刺、憎恨,恩怨纠缠了整整一生,最终在那座冷寂幽深的地下皇陵之中,却只得彼此相伴,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再能将二者分开。
楚乔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一个人的恨意为何会如此可怕。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暗暗的想,也许姚皇后在心底对李策还是应该有那么一缘毋爱的吧,她还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面容温和的妇人微微皱着眉对她说:“他要在宫里供奉欢喜佛,哎,我真是,你有空的话,就劝劝他吧。他毕竟是大唐的太子,总不能太胡闹了。”
只是,洛王的死,最终将这仅存的爱也毁灭了,她终究还是被心底的魔所吞噬,丧生在这吃人的皇室之中。
李策死后,卞唐朝政不稳,内有权臣作乱,外有皇亲虎视眈眈。当时的楚乔,也可以凭借京畿守军和秀丽军的力量一举消灭中央军,除掉詹子瑜兄妹。
然而如果那样,靖安王等人就绝不会起兵,留着这群拥兵自重的藩王,早晚是养虎为患。新帝登基,又最忌无因杀戮。所以楚乔将计就计,先让詹子瑜擅权,然后雷霆般将之除去,借着平乱有功的风头在孙棣等有心人的拥护下做出登位的架势,给靖安王菩人一个发乓的旗号,然后才能通过李策死前的布置,将诸多叛军一举拿下,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唐二十年内的内乱危机。而二十年以后,仪儿已经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前方会来到的风雨。
然而当时的她,却未必真的没有平乱之后留守卞唐的想法。
那天晚上菁菁为她烤了两只诸葛玥由青海派人送来的土瓜,味道很香,像是一团云气被将她的心席卷了。
菁菁坐在外间的小凳子上,仔细的为一只土瓜拨皮,嘟囔着说:“青海那边一定很冷,这皮怎么长的那么厚。”她的心却突地一痛,脑海中再一次想起当日那森冷的冰湖,诸葛玥青白的脸,还有他一遍一遍在她的手心写道:活下去,活下去,”
人心就是如此复杂的东西,可是不管你会有几百几千个念头,最终能做的决定只有一个,不管未来是否会后悔,但是最起码,她终于顺从了一次自己的心意。
一阵窸窣之声突然传来,窗子被风轻轻推开,江风吹的窗纱帷幔轻轻摇曳,将楚乔从沉思中惊醒。她回过头去,却见诸葛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斜绮在床头,一身苏白色的长衫,神清气爽,脸上没有惯常的冷肃,而是换上几分安然的和煦。
见她看过来,他轻轻的招手,不意她过去。她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问道:‘睡得好吗。”
恩。”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若是没有人偷偷进我房间唉声叹气,想必会更好。”
楚乔脸一红,怡着眼角看着他,问道:“饿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有点,这会好多了。”
楚乔站起身来,说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一直没吃饭,当然会饿,我吩咐厨房为你准备食物吧。”
不用。”诸葛玥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先陪我坐一会。
楚乔微笑,依言坐了下来。
看你愣神半天了,刚才想什么呢?诸葛玥很自然的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暖,没再松开。
楚乔摇了摇头,说道“一些不相干的旧事。”诸葛玥嘴角含着一拜笑,很是清淡的模样,靠在床头斜着眼睛瞅着她,淡淡道“左右闲着也无事,就听听你那些不相干的旧事。
楚乔看着他,心生一丝顽皮,微微皱着眉,双眼直视着他缓缓说道:”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一再忽视亏欠了一个人,现在想起,觉得很对不起他诸葛玥一愣,没料到楚乔会在此时说起这样的话,双目灼灼的盯着她,神色也郑重了几分。
楚乔继续道:“他一直对我很好,我却将这种好当做了理所应当,自私的霸占着他给我的这份温暖和帮助,他几次救我于生死,多年来无论我陷入怎样的困境,都对我不离不弃,在绝望中给我希望,毫无要求的陪伴我走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手,而我却从没想过应给他什么回报,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了他。”诸葛玥看着她,嘴角渐渐溢出一抹笑来,他的掌心有着老茧,摩挲着楚乔的手指。
既然现在知道后悔,那及时回报也来得及。”
楚乔看着他,眼睛水雾蒙蒙,喃喃问道可是我怕他会怪我。”诸葛玥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缓缓上移,眼神带着几丝宠溺和感动,手掌轻抚上她的脸颊,笑着说道:“谁舍得怪你呢?”
真的吗?”楚乔瞪大了眼睛,狡黠的问道:‘你觉得贺萧不会怪我吗?他跟随我这么多年,我还曾经将他抛下了,他都快三十了,连一房妻妾都没有……”,楚乔越说越想笑,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诸葛明这才知道上了当,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掐着她的下巴,凶巴巴的说:“敢使坏。
楚乔笑道谁让你自作多情。”诸葛玥斜睨着她,眼眸潦黑一片,带着几丝狼才有的危险气息,邪邪一笑这是谁家调教出来的女子,这般没有规矩?”
谁家?还不就是你诸葛少爷的青山院吗?楚乔笑着说道:“你忘了还是你当初自告奋勇的要教我写字的?”
哦。”诸葛玥故意拉长了声音,点了点头:“我还真忘了,看来要给你立点规矩,以免你以后没大没小。”
刚一说完,诸葛玥突然俯身逼近,炙热的吻突然虞上她的唇,带着一丝压抑的滚烫,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唇上瑕转,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冰冷的唇渐渐热起来,轻叩开她的唇齿,有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滑进她的口中,一如甘泉般清冽,却又如炭火般灼热。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眼眸深处匿藏着看不见的幽光,诸葛明突然大力的将她一把抱起压在床上,楚乔“啊,的惊呼一声,尾音就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明白了吗?
楚乔瞪着他,狠狠的擦了一下已经肿起来的嘴唇,说道:“这就是你的家法?”
不全是。”诸葛期淡淡一笑,带着几丝傲气,昂着下巴说道:“还有更激烈的,你要不要试试?”
楚乔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臭屁的不得了的男人,突然凑上前去,双眼媚感的勾着他,突然伸出舌头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诸葛玥顿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已经如小嘻一般恶狠狠的在他的下巴上狠咬了一口。
诸葛玥顿时闷哼一声,探手模去,虽然没流血,可是已经有一排小小的牙印了。
哼,别以为我怕你!”
楚乔示威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很是嚣张的说道。
诸葛玥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死丫头,这些年越发野了,真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正要动手,楚乔却快了一步,身手利落的就从他身边跳开,几步跑到门。”笑道:我是傻瓜吗?拜拜,不送!”
说罢,一把打开房门口就在这时,只听几声“哎呦,声突然传来,菁菁几人一头的挥了进来,连滚带爬的爬起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的冲着两人打着招呼。
楚乔这个指挥过百万大军的长胜将军俏脸通红,皱着眉看着菁菁和平安,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月七,她怒声说道:月七,他们两个胡闹,你也跟着凑热闹!”
呵呵,那个、我就是路过,顺路叫你们吃饭的,呵呵”
月七站起身来,做出一副我是老实人的表情,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笑呵呵的说:你们继续啊,继续。”
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临走前还对诸葛用举起奎头,大叫一声少爷,加油!”
扬长而去。
菁菁嬉皮笑脸的跑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夫”诸葛玥心情大好,随手抽出一把锻造精良的小匕首,上面还镶嵌着几颗红宝石,很爽快的赏了这个识时务的小猴子。
平安一看,也立马有样学样,诸葛玥身边没什么东西,就答应到了真煌之后,马厩里的好马让他随意挑。
两人开心的连呼三声“姐夫万岁”楚乔看的眼睛冒火,暗暗道,究竟是谁说诸葛玥为人古板,不谙官场之风的,这收买人心的招数就很熟练嘛。
饭很快就做好了,因为是在外面,还有年轻的孩子在,所以也就很随意的按了一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月七等人不免都有些拍束,菁菁平安梅香等人却是活跃分子,贺萧几日来已经和月七等人十分熟稔,唯有多吉,仍旧是一副不是心思的冷冰冰模样,菁菁和他说十句,他也答不上一句。
吃完饭之后,天色就暗了下来。月七说此地已是苍岭,再有两日,就会在沪县靠岸。楚乔闻言微微有些发愣,沪县,那就离真煌很近了。
傍晚的风有些大,她坐在船尾,夕阳就要落下去了,在天地间露出半张脸,将整条河都染成了殷红色。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她都已经在这里度过十四个寒暑了,很多时候回想前世,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个穿越时空的现代人,还是一个拥有现代记忆的古代人。前尘日事就像是一场梦,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想起自己死了之后能够在这里得到重生,那么李策死了之后,会不会也到其他地方继续他的人生了呢?还有乌先生和羽姑娘、缘麓和小和,他们死了之后,还会遇见彼此,还会记得对方吗。还有荆紫苏,希望她可以活在法制的年代,过一些快乐舒心的日子吧。她坐在那里漫无边际的想,渐渐心里就变得开阔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夕阳,似乎还能看到李策眯着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说:要多吃肉啊,身材太差了。”
想什么呢?”
诸葛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楚乔回过头去,只见他一身紫袍,上绣团福暗纹小字,很是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看起来卓尔不群,清俊接拨。
楚乔瞪着眼睛瞅着他,诸葛玥缓缓皱起眉来,颇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看什么呢,傻子一样。
说罢,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雪白的浪花在船尾一圈圈的荡漾,鸟儿飞过天际,夕阳一片血红,江风吹起两人的衣衫,袖口鼓鼓的,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大蝴蝶。
星儿,你为什么改名叫楚乔?”诸葛玥问道,楚乔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荆月儿,我本名就叫做楚乔,后来因为一件事死掉了然后、恩、怎么说呢,就是像你们这说的,是鬼魂阴体了,附在荆月儿身上了所以我后来逃出去,就把名字改回来了。”诸葛玥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一下子愣住了,表情很是诧异。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问道:那我第一次见到你?”
那时候我刚刖附身没几天,正打算逃走。”诸葛玥点了点头,然后就低下头去,似乎正在全力的思考着这件事的真实可信度。
喂,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这回轮到楚乔发愣了,这样怪力乱神不着边际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吧。她记得她小时候曾对燕询说过一次,当时燕询还是个长青春疽的小伙子,以为她发烧烧糊涂了,端着一碗汤药硬是给她灌了下去,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说过了。
我信。”
啊?”诸葛玥很是奇怪的看着她,眉心微微蹙着:为什么不信?我调查过你,下人们都说自从那次人猎回来之后你就性情大变,我当时还以为你是被吓得,现在看来,还是你这个解释比较说得通。”诸葛少爷很是高深莫测的接受了这个更为高深莫测的原因,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原来如此,我就奇怪,就算我在七八岁的时候都不可能有你当时的心机和手段,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对了,你死之前不会已经七老八十了吧?
楚乔有些跟不上他跳跃性的思维,有些呆气的说道我那时候,二、二十七。”
二十七?”诸葛玥皱起眉来,有些不开心的说:“那已经很老了,成亲了吧,可生了孩子”,没……楚乔老实巴交的回答:“我们那,二十七也不算很老,我们那,都提倡晚婚晚育。”
你的家乡是在哪?卞唐?大夏?你对燕北那么有感情,你不会是燕北人吧?”说到这,诸葛明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很紧张的问道:“你不会是燕询的娘吧?也不对,时间有点对不上,她好像也老一点。”
楚乔欲哭无泪:“我们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和你们这,不是一个时空,是平行空间,不相交,既有空间上的距离,也有时间上的距离,根本无法到达,那个,你明白吗?”她努力的解释给诸葛玥听,希望用一种他能够听懂的方式,比比划出的想要给他打一个比喻,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不过她显然低谷了诸葛少爷的理解能力,男人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就是说,像是一颗苹果树,我们是春天的叶子,你们是秋天的果实?”
楚乔一愣,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层,连忙开心的说道:“对了一半,但是也不全是,因为我们之间不止是时间的距离,还有空间,你明白吗。空间就是”,”
哦。”诸葛玥点了点头,很随意的说道:“我们是舂天的苹果叶子,你们是秋天的橘子,对吧。
楚乔华丽丽的囧了,她呆愣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傻傻的点了点头:对然后诸葛玥就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汤汤江水,静默不语。夕阳洒在他的脸上,金灿灿的华美。
楚乔不由得感慨,看看人家这定力,不愧是见过大世面拥有大智慧的人,多么沉着,多么冷静,多么没有好哥心,丝毫不像一般的穿越小说里那些土老帽一样,问什么“你们那的人长什么样啊?,你们那的人有几只眼睛?”或者‘你们那的人是不是像野兽一样,身上长着鬃毛?之一类的问题,好像只有他们这个世界的人配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外面的人就一定要浑身鬃毛满。獠牙才能彰显他们的心理优越性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淡定从容,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才是真正的宠辱不惊、心若明月”
你们那的人都长什么样?”
楚乔……”
你们那的人有几只眼睛?”
某人沉寂许久后终于缓过神来,很感兴趣的同道:“你们那的人是不是像野兽一样,身上都长着鬃毛?我曾在南疆见过这种人,行为很是奇怪,是不是你们的远亲?
楚乔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世界的基础知识启蒙教育。说的口干舌燥,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一轮圆月爬上山巅,将明晃晃的光洒在一片水银的碧波之上。
江风习习,楚乔乘船而去,突然间生出一丝诗意的感慨,她满怀深情的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诸葛玥却在一旁冷冷的说道“有点不应景吧,这是江,不是海。”
楚乔皱眉道:“那就江上生明月。”诸葛玥疑惑的看著她,问道,应该不是你做的,是你们那的人做的,你盗用的吧?”
楚乔再次欲哭无泪,顿时大窘,脸颊红红的,看吧,这种事说出来是没好处的””
星儿。”
两人沉默许久,诸葛玥突然叫她的名字,她应激性的答应一声,就听褚葛玥没头没脑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
楚乔开始还有些没听明白,仔细一想,顿时理解了她的意思。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总是你的星儿。”诸葛玥身体微微一震,他低下头来,双目灼灼的看着她。楚乔自已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两丝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正想低下头,却见诸葛玥伸出两只手指,很是熟练的挑起她的下巴,眼底带着一拜笑,说道:“再说一遍。”
楚乔躲闪着他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辞:“说什么?”
就说你刚才说的那句。”诸葛玥很坚定的说,眼神带着两团温温的火,不是特别炙热,但却炯炯有神。
我是你的,你也要是我的。”
楚乔鼓起勇气,定定的说:“我这一生,什么都可以牺牲和付出,却唯有两件东西,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当做筹码。第一是我的信念和原则,第二是我的婚姻和身体,你要全部的我,就要把全部的自己也交给我。”诸葛玥挑着眉,充满邪气的瞅着她,吊儿郎当的问:“全部的?”
去你的“楚乔推他的肩,别过头去没半点正经。”
星儿”诸葛玥突然张臂抱住她,温热的男性气息将她团团包围,手臂箍着她的肩膀,那么紧那么紧。
我很开心口他低声的说我真的很开心。,楚乔靠在他的怀里,也觉得是这几年来前所未有的心安,她转身抱住他,轻声说:我们别再分开了。”诸葛玥问道:跟我去真煌,你不怕吗?”
我更怕与你分开,每次分开,都会发生很多事,就像这一次,我险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京城当日的局势一团混乱,她当时背水一战,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会落入敌人的手掌。詹子瑜大权在握时的嚣张跋扈,泰安门之战的混乱血腥,册封诮息传出之后每夜冲进皇城的杀手杀之不绝,还有最后那一场几十万人的战役,当时没觉得怎样,可是现在想起来,却隐隐后怕起来。诸葛玥将她拥在怀里,语调低沉的说道:“以后不用怕了。”
月色很好,他们一直坐了很久回房之后,诸葛玥坐在床上皱着眉思考了很长时间,他觉得楚乔说的对,他是应该考虑一下找个恰当的时间让两个人把全部的自己交给对方了。对,这个主意真不错,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觉睡多了难免会做梦,做事要干净利落,应该直接切入要害一锤定音,是时候开诚布公的……全部的……彻底的……大半夜的,他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他觉得今天就很是时候青海长空第180章:洞房花烛诸葛玥向来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他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会不紧不慢的做好全盘的行动方案,然后一步一步的切实实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改变心意。
然后随后的时间里,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只觉得镜子里的男人剑眉星目、俊朗不凡、英俊挺拔,自我感觉十分满意。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就坐下来,端起茶杯喝茶。
茶已经凉了,白瓷青花的杯壁捏在他修长的指尖,光线似乎能穿透那薄薄的茶杯,像是刚刚入冬的冰层、他靠在椅背上,细细的盘算着自己待会要说的话们要做的事,一句句,很是仔细,然后再设想很多种情况去揣摩对方会怎么回答,他又该如何接应,如何一点一点的将话题转换过去,制造暧昧气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要让一切显得自然而不落痕迹。
好了,没问题了。
他放下杯子就站起身来,谁知手指刚刚碰到门扉,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楚乔站在门口,仍是那一身米白色的裙装,走廊里暖暖的灯光照在她小小的脸上,有一种温暖的光。
她端着一只碗,还在冒着热气,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微微有些奇怪的皱起眉,问道:“大晚上的,你打扮成这样要干嘛去?”
这是什么状况,诸葛玥微微一愣,似乎超出了计划之外了。
不过诸葛少爷的机变能力还是不错的,他马上一本正经的说道:“白日睡多了,想出去走一走。”
“越靠近北方天气越冷了,夜里风大,你穿的这么少,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得好。”
楚乔径直走到房间,将汤碗放在桌子上,招呼他道:“见你之前没吃多少东西,过来把这粥喝了。”
诸葛玥走过来,见是一碗很普通的白粥,横了她一眼道:”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楚乔瞪着他:“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说罢,走到他面前,像是摸小狗一样的拍了拍他的头,很认真的说:“吃完饭早点睡觉,不许到外面乱晃。”
然后转身就扬长而去了。
诸葛玥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计划被人打断了,而猎物自己送上了门,他却让她大摇大摆的走了?
还喝什么粥?
他站起身就走出房。
因为此次要隐匿行踪,所以这艘船并不是很大,走廊十分狭窄,仅容一人行走。灯火照映在他修长的身影上,一身月白色暖云纹的华服长衫,在灯光下看起来俊逸出尘。
他一步步的走的很慢,船身在苍茫的大江上翩翩摇曳,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场春雨,他站在江堤上,看着那艘越来越远的船。天地都是昏暗且冰冷的,唯有身侧的那一捧火苗,猎猎的燃烧着,从未熄灭,始终凝聚着他的视线盲从孩提时,到渐渐长大,一直到今日。
一阵歌声突然传来,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走到她的房门前。门没有关严,有温暖的光线透出来,他站在门口,只听到女子温柔的歌声和婴儿依依呀呀的声音。
两笼橘色的灯火中下,楚乔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袖子挽的老高,蹲在一只乌木盆边,正在为李策的小儿子洗澡。
荣儿很胖,尽管还很小,眉眼却和他爹一个模样,眼睛弯弯的,微微往上挑,狐狸一样的桃花眼,笑起来几乎看不到眼白。
他此刻坐在乌木盆边,手里拿着一串小铃铛,叮铃铃的响,十分清脆。孩子顺着节奏不停地拍着水,溅了楚乔一身,每当楚乔哎呦的躲一下,他就高兴地拍着手咯咯大笑。
“荣儿乖,不许闹。”
楚乔试图和孩子沟通,那孩子却不买账,两条肥肥的小腿乱蹬,一盆水溅出了大半。
“你不要这么皮嘛,你爸都没你这么烦人。”
楚乔上半身已经全湿了,衣服湿哒哒的还在滴着水,荣儿仰着头,依依呀呀的叫唤着,好像在对她说话反驳。
“你看你哪有一点亲王的样子?”
“依依呀呀唔唔哦哦@#¥%&”
“说你一句你还有意见?”
“@#¥%*&……%……”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孩子眨巴着眼睛,仰着头瞅着她,一双小肥瘦抓住楚乔脖颈间的衣料,死活想要爬出来,很明显的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不爱洗澡更对她口中所说的唱歌毫无兴趣的明确态度。
然而楚乔好像没看到一样,歌性大发的拍了拍孩子的头,说道:“我要唱了哦,你听好。”
“@#¥¥%……”
“”(楚乔唱的英文歌)
“依依呀呀#¥%…………”
温柔的歌声像是催眠的安神香,静静地飘荡在空气之中,灯火暖暖的,洒下了一圈圆圆的的光斑。白色茹裙的女子蹲在地上,一头长发披散在单薄的肩膀上,黑檀色的乌木盆里装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
女子唱的很投入,盆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买账,他们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脚,里面的人拼命的要爬出来外面的人恶狠狠地按着他,偏偏嘴里吐出的歌声却温柔无比。没有人能听懂她在唱什么,他的发音此刻和荣儿有些相似,都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可是透过那温柔的调子,却似乎能感受到歌里的感情,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更像是一个神情的恋人。
“砰”的一声,小盆终于翻倒在地上,荣儿光溜溜的爬出来,很是得意的大笑。一双眼睛弯起来,和他爹一模一样。
房间里一片狼藉,楚乔的衣裙都已经湿了,她微微有些失神,看着这孩子,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李策,她瞪着眼睛怒冲冲的说:“人都走了还要留下这样一个捣蛋的东西来欺负我。”
荣儿嘿嘿一乐,扭着白胖的小屁股,就往外爬去,楚乔正要伸手拉住他,却一眼看到了斜靠着门框站着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站在那很久了,走廊里的灯火照进来,在他俊朗的脸上布下一层光晕。他的眼神很深邃,肤色很白,却不像是一般文弱书生的那种白,而是那种贵族气质的白,像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他就那样斜斜的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模样有着几丝慵懒,又有些使坏,嘴角没有笑,眼睛却已经有了笑意。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词穷了。
她想,她是被帅哥迷惑了吧。
荣儿扭着小白屁股左一晃右一晃的爬到门边,看到不速之客,来了个九十度的仰头,本来想狗仗人势的吼两嗓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自己整个人还没有对方的靴子高,突然很识时务的没吱声。
他坐在那想了一会,回头看看楚乔,又仰头看看诸葛玥,再转身去看看自己位于左边的小摇篮,孩子在内心深处进行了一连串激烈的斗争。终于,他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声音,拽了拽诸葛玥的衣摆,诸葛玥低下头去看着他,只见他指着诸葛玥挂在腰间的一串青玉雕刻的小剑,口中依依呀呀的叫着。
这是诸葛玥今晚特意为了搭配衣服挂上的,在灯光下显得幽翠透亮,诸葛玥解下来,叫道孩子的手中。
荣儿先放在嘴里咬了两口,他好像还没长牙,也没品出什么滋味,就紧紧地握在手里,几下爬出了门。
肥肥的小孩左一扭右一晃得爬到了紧挨着楚乔房间的一间房,然后坐在地上,用小短腿很是豪气的碰碰踹门。梅香睡眼惺忪的拉开门,见了他开心的叫了一声,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又觉得奇怪,走出来向楚乔的房间张望。蓦然见到诸葛玥,梅香俏脸突然一红,面上喜气,对着诸葛少爷了然的一点头,随即抱着孩子就回了房。
碍事的家伙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诸葛玥想,那个小家伙虽然烦人点,但是在这种事上,倒是和他爹一样上道。
他像是到了自己房间一样,很坦然的将房门关上,然后缓步走到楚乔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还不起来吗?”
楚乔有些尴尬,懊恼的皱起眉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真的被美色所迷惑?
她没有伸出手,而是想要自己站起来。谁知刚一动,脚下顿时一软,地上你们滑,她“啊”的叫了一声,还没站直就再次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诸葛玥手疾眼快的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腰间的肌肤,已然湿透的衣衫根本无法遮住她玲珑的曲线,紧贴在身上反而多了几分奢靡的诱惑。
蹲的时间太长了,腿已经麻了,诸葛玥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她的头发都湿了,嘀嘀嗒嗒的往下滴着水,衣服也是湿漉漉的,好像刚刚被人按在盆里的人是她一样。
诸葛玥拿起一床被子,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站在前面为她拉紧,说道:“别着凉。”
房间里的灯火燃着暧昧的光,一丝丝的照在他的脸上,有着朦胧的不真实感。他拿过一条干棉布,包住了她的头发,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一下一下的为她擦头发,很仔细,却一句话都不讲。
楚乔的手心有些出汗,房间里突然间变得好热,她裹着厚厚的被子,汗水顺着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流,皮肤腻腻的,被子热烘烘的潮。几丝发丝落在前额,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她透着头发,只能看到他月白色长衫上有着浅浅的云纹,一圈一圈,看得人眼晕。
“刚才在唱什么歌?”
诸葛玥突然问,声音那般温润,还有几丝男人的沙哑,却很好听,在空气里幽幽的回荡,敲打在她的耳鼓上。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他的脸,英俊的不像话,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安心的想要睡。
诸葛玥见她没回答,轻轻挑了挑眉梢,问道:“星儿?”
“(一堆英文)”
诸葛玥一愣,问道:“你的家乡话?”
“恩。”楚乔很老实的点头。
“唱一遍给我听。”
他的声音在这个晚上似乎有一丝魔力,让她不像和平常一样和他斗嘴吵架。她缓缓做了两个深呼吸,干净温和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气里,像是一丝丝初春的雨水,悄悄的击打在荷塘里,溅出一星细小的水花。
“(楚乔唱的歌)”
歌声像是长了翅膀,幽幽的穿梭过那些过往的岁月。
从初次相遇,到一路拼杀,生命是一片荒芜的野草垣,不知道在哪里埋着陷阱,也不知道哪里会有柳暗花明的新生。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擦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秀发,像是撩起岁月的水波。他衣裳上的料子那么柔软,她的头靠在他的腰上,低声唱着前生最喜欢的一首歌。
“(英文歌)”
房间里那般温暖,让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圣洛安孤儿院的那段日子。
院长是一个打过八年抗战,上过朝鲜战场的老兵,他在战场断了一条腿,却炸毁了一架美国人的飞机。他退伍后,就拿着抚恤金回到故乡开了一家孤儿院,专门收养那些没有父母亲的小孩子。她和一般的孤儿不一样,她很幸运,有一个好爷爷,后来爷爷供她读书,托朋友让她去读军校,去从军、当兵、保家卫国。
她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一点点的茁壮成长,她成绩优异,头脑灵活,善良正直,终于她一点点的进入军区,进入指挥所,加入国家军情处,生活像是一条被规划好的康庄大道,她一路无波无澜的走了过来。
从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她讲,作为一个军人,要忠君爱国,要保护国家,要保护人民,要保护弱小。他给她讲了那么多军队的故事,告诉她做人的诚信和操守,告诉她生存的意义和原则,她就像是一株小树,在爷爷的照顾下一点点的长大,她还记得她完成第一件任务得到嘉奖的时候,爷爷开心的样子。他的皱纹都在阳光下抖动着,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爷爷抱着她,开心的叫她好孙女。
那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拥有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拥有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爷爷年轻时去过英国留学,学的一口好外语,他教她英文,教她西方的礼仪,教她跳华尔兹。
左、右、左、右、横移、并脚三步、回旋还有爷爷教她唱的歌:“(英文歌)”
她突然伸出手来抱住诸葛玥的腰,烛火的暗影像是一圈圈盘旋的光晕,在房间的角落里跳着飞旋的舞蹈,一星星的飘逸。摇摆,掠过床子,船在水面上摇啊摇,两岸的山川飞速而去,隐隐的,似乎能听得到风吹过的声音。
“星儿,”诸葛玥低下头,问道:“这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楚乔突然有些脸红,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上面有温热的呼吸喷出来,他的胸腔微微一震,楚乔知道,他是在笑,无声的,但是她就是知道。
“很好听。”
诸葛玥蹲下来,直视着她,笑着说:“我很喜欢。”
楚乔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
“我想一个人,让我夜不能寐。”
他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楚乔微微一愣,顿时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那个人很漂亮,很可爱,只是有些笨,稍稍不小心看着,就会伤害到自己,而且还很容易迷路,容易走失,容易被别人抢走,所以我即便是离那个人很近,也还是放不下心,不过来看一眼,我就担心的睡不着。”
楚乔的脸红红的,她像是做了小偷一样悄悄抬起头看了诸葛玥一眼,小声说:“哪有像你说的那么笨?”
“比我说的还要笨,”诸葛玥眼睛亮晶晶的,朗朗一笑:“可是,也不知道李策那家伙怎么会生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让我都跟着牵肠挂肚。”
楚乔一愣,突然知道自己被耍了,挥起拳头就要打他,却被诸葛玥一把握住。
他的手又大又暖,仅仅的包着她的拳头。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手这样有力,有力到让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他缓缓凑上前来,眼神像是漆黑的深潭,看不见里面翻滚着怎样波澜起伏的波涛。
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是惩罚,让你白天使坏。”
说罢,低头就向她的唇吻去。她顿时紧张的不得了,虽然已是两世为人,也不是没有过接吻的经验,可是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他她还是会紧张的一塌糊涂,连手脚该放在哪里都似乎不知道了。
可是,她闭着眼睛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只睁开一条线,就看见某人在灯下笑眯眯的瞅着她,见她偷看就凑上前来,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说道:“你在等我亲你吗?”
“诸葛玥!”楚乔生气的推他:“你欺负人!”
他突然抱住她,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大力,将她身上的棉被和头顶的棉布全部撞飞。
将她的脸扳过来,用力的吻下来,将她死死的箍住,那样紧,似乎要揉进身体里。他的吻冰凉,而她的脸滚烫,他的呼吸低沉,手勒住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肌肤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楚乔,”他看着她,突然叫起了她的名字,眼睛里好似燃起了一场大火,一眨不眨,只是定定的说:“跟我成亲吧。”
楚乔顿时就愣住了,灯火照在诸葛玥的脸上,他的脸一半是明亮的,另一半隐藏在暗影里,看起来有一些不真实。她的耳朵好像是幻听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什么,却张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星儿,”他静静的看着她,又这样叫。
她的头有些晕晕的,应道:“恩?”
“我爱你。”
像是一颗炸弹炸在头顶,楚乔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身体在急速的升温,思维像是被添了水的水泥,一下子就凝固了。她傻傻的看着他,胸腔里有一种愉快却又慌乱的东子在分离的跳,楚乔用手捂着,好像不按着,它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爱了很久了,你知道吗?”
他就么风轻云淡的问她,好像他们两个人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一样,没有一点局促和慌乱。
楚乔点头:“知道。”
“那你呢?”他的眼睛太亮了,楚乔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她鼓足了勇气,小声的说:“我也是。”
他却不肯放过她,笑着问:“你也是什么?”
船真的很小,楚乔这时候这样想着,为什么房间这样小,这样热,她都要喘不过起来了。
“说。”他很霸道的靠上前来,轻轻的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说道:“你也是什么?”“我也,”楚乔用力的握一下拳头,很多副画面从万水千山之外飞速而来:“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那声音好轻,一下子就穿透了夜晚的黑暗,照亮了他脸上的笑容。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吻,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
不知道吧,也许是夕照山下的那次重逢,也许是贤阳灯会上灯火阑珊的那次回眸,也许是千丈湖下那一声声的“活下去”。
再也许,是好久好久以前,是眉山皇陵里的那个拥抱,是坞彭城里那次误打误撞的暧昧,是那一路上互相扶持并肩战斗的默契和相携,是唐京城里她从赵淳儿手中就出来的那次流泪。
抑或是追溯到十多年前,充满兰草香气的房间里,倔强的少年用洁白的手帕为她擦去眼泪和鼻涕,就那么一下下的、一下下的、任性的、固执的、野蛮的进入了她的心里。
不打招呼,也不问她愿不愿意。
“不知道。”
她伸手抚住他因为不满意而微微皱起的眉心:“也许是好久好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不清楚是哪一次。”
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也许是很多次,一点点的累积起来,我记不住了。”
“真是傻瓜。”
他抱着她,突然笑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是的,也许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次,爱情总是悄悄的来,等到你发现的时候,已然根深蒂固了。
他低下头吻她,吻住她的唇、脸颊、耳垂、脖颈,一点点的蔓延,吻上细细的锁骨。
楚乔的身体越来越软,一点点的依偎在他的身上,诸葛玥的身体滚烫了起来,腰间的手渐渐上移,一点点的蔓延,像是熊熊的火,渐渐的焚烧了她仅存的理智。
“呀!”
楚乔突然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抱了起来,横压在床上。
衣衫已经湿了大半,穿着和没穿差不了多少。
他就那么看着她,眉心轻蹙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目光却是灼热的。
粗重的呼吸在耳侧响起,湿润的唇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有触电般的酥麻猛然激起,衣襟侧的带子被人灵巧的扯开,露出里面小巧的亵衣,是米白色的,上面绣了一只鹅黄色的小鸟。
圆润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之中,微微有些凉,修长的手指轻扫而过,激起一片战栗的酥软,一路横移,小指一挑,脖颈的带子就唰的展开,衣衫顿时下滑,楚乔一惊,本能的拉住,却只换上头顶上一声短促的轻笑。
“害羞?”
楚乔费力的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傻乎乎的指着床脚的烛火,嗓子哑的不像话,可怜巴巴的叫:“吹灯。”
诸葛玥突然开心的笑起来,仍旧是他一贯的样子,转过头去并不出声,可是却能看到嘴角上扬的弧度。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外面偶尔有水鸟掠过江面,扑朔朔的翻动着翅膀。
他揽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语:“别怕。”
锦缎光滑,他的吻落下来的瞬间,让她有一时的恍惚和窒息。肌肤上激起一层酥润的麻栗,身体渐渐滚烫,衣衫被层层卸开,留下那一具娇羞的胴体。
光滑,雪白,像是琉璃的玉,巧夺天工的雕刻而成。这是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地,摇曳着年轻的活力与缠绵,他温柔的覆上去,肌肤相亲,像是滚烫的火,一丝丝的燃烧起来。
呼吸完全被吞没,她的脸贴在他的肩胛,突兀的看到了那个狰狞的伤口,她的身体一冷,就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感觉到了,连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说道:“别看。”
她却拉开了他的手,只是伸出颤抖的手,环抱在他的肩膀,脸颊柔软肌肤紧贴上他的伤口,眼泪一行行的流下来,蜿蜒的流淌在那道黑红色的伤疤上。
诸葛玥无声的揽她入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哭泣。李策下葬的那日,她曾发誓再也不要流泪了。可是此刻,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看着那屡次被自己刺中的地方,她还是难过的无以复加。她紧紧的抱着他,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就好像很久之前的那个冰湖,她松开了手,就看不到他了。
“诸葛玥,对不起。”
她哭着说。
“傻瓜。”
诸葛玥吻着她如云的秀发,轻笑着说:“我被你破相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任。”
楚乔知道他在开玩笑,一边抽泣着一边还嘴:“伤在、肩膀上,不算……不算破相。”
诸葛玥低声一笑,双瞳黑若深潭,不见底,只能看到她清淡如莲花般的影子。温软的唇温柔的吻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低声的呢喃说:“不管,就要你负责任。”
他的手臂那样有力,几乎让她有些疼了,可是疼痛中,她却是那么的欢喜,如沉浸在巨大如汪洋般的欣喜之中。
多好,还可以有今日,曾几何时,她以为一切就那么戛然而止了,葬送在冷冽的湖水之中,一切都再无回头的余地。
缠绵越来越深,有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滑过,四面都是碧波的江水,听不见人声,时间似乎都在此时静止,风也停止了吹动,只余下他们,在一团锦绣之中。唇边情不自禁的“嘤咛”一声,痛得将身体弓起,有温热的腥气从双腿间滑落,点点鲜红,宛若朱砂。他的动作突然凝固,眉心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他深深的望着她,像是透过层层迷雾,在向着远处的灯火求证前行的路径。
她的脸那样红,嘴唇也是红肿的,她的手拉着寝衣,紧张的遮住胸口。见他望过来,就那样愣愣的,一声不吭。
他突然就笑了,楚乔从没见过他这样笑。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轻轻咧开嘴角,可是渐渐的却笑出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吓得楚乔连忙伸出小手试图去捂住他的嘴。
他却突然将头埋下来,埋进她的颈窝,低声的说:“星儿,我好开心。”
双臂那样细,环住他的腰。他的身材那么好,就像是电视上的ck牛仔裤模特,她于黑暗中开心的咧开嘴角,那一双红烛已然渐渐熄灭,烛泪蜿蜒,她笑着想,这就是我的洞房花烛了。
隔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久的时间,国仇家恨,生死别离,时间空间,今生前世,一步一步,还是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