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云深不知处

两天,48小时,那女孩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晏旸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才多大?十七八?二十一二?城市里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风一吹就是个头痛脑热,可你看这妹子,大雨里趴在那儿整整两天两夜,48小时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全神贯注,没有丝毫松懈。

说实话,到了这个份儿上,连晏旸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都有点儿扛不住了,所以就更觉得这妹子与众不同,令人惊叹。

埋伏等待这种事,说白了就是个“耗”字,看谁耗得过谁,谁先按捺不住,谁就先输一步。

可人不是钢铁之躯,长时间的等待,注意力总会越来越不集中。

就像晏旸现在,很难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点区域,疲惫的精神渐渐管不住脑子,思路就开始脱缰起来。

这妹子听说是队里特聘来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熟悉地形,还有绝活。

队里不是没有聘过当地的土著做帮手,听说几年前晏旸还没有被分到这边来的时候,队中就有一个特聘的编外土著,那位是这妹子的父亲。

后来据说那人过世了,这妹子女承父志,把这活儿接了过来。

想到这儿,晏旸不由又想赞这妹子一句。

这活儿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不普通的人也都不愿干,她一个女孩儿,胆子比天大,队里一请,二话不说就来了。

晏旸却是第一次和这妹子一起做任务,他们一共八个分队,管着不同的片儿区,这妹子八个片儿区哪儿都去,而他也时常有别的任务不在本片儿区待着,因此竟是一直没有和她合作过。

听说过她的存在,始终没见过真人,晏旸本来没怎么在意,觉得队里那帮小子不过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说话容易夸大其辞,可这两天下来,晏旸的偏见终于被人家这表现给削减了一部分下去。

不过想了想,她和她父亲据说自小就生长在这片深山老林里,猎户出身,能做到这个程度,想来也是因为出于打猎的需要,想要打到好东西,耐心是必须有的,可以看出来,她的耐心足够多,意志力也足够强。

然而晏旸始终没法儿接受的一点是——这都什么时代了,热兵器满天飞,这妹子却还活在古代,走哪儿身上都背着弓箭。

哦对,猎户世家,练弓箭也是正常的,好吧,弓箭是传统技艺,这个无可厚非,但用来干这活儿……有点儿可笑吧?

心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槽,忽见这妹子动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搭弓上箭,向着浓荫稠绿的深处就是一箭!

晏旸倏然一惊,再没有悠闲脑补的心思,一股子恼火直冲上来,恨不能过去给这丫头片子一把抽飞了——谁让她动的?!谁让她擅自行动的?!知不知道这事关重大?!知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第八分队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牺牲了两名卧底兄弟的性命,搭上了不可估量的精力与消耗,终于掌握到了两国边境间最狡猾最凶狠的贩毒团伙的准确行踪,就在这几天!就在这几天,这团伙会经由这条去往境内某处的必经之路,并携带大量毒品进行交易!

这是绝佳的将之一网打尽的机会!全队人马辛辛苦苦冒着大雨埋伏在这里整整两天是为了什么?!全被这丫头片子给毁了!

晏旸怒极攻心,可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这丫头箭一出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一味埋怨毫无用处,眼前最重要的是挽救,是弥补!

“B计划!”晏旸这一声吼出来的时候,对面的密林深处已经有人开火了——是毒贩!果然等到了毒贩!

——还不算太糟,至少是等到了!

雨中的密林枝摇叶动,往往很难分清那有动静的地方究竟是被雨淋的还是真的有人在穿行,尤其是这伙毒贩子,反侦察反缉捕的经验相当丰富,他们挑在这样的一个天气潜入境内,未尝不是想借助天时地利一举成功。

双方开始激烈交火,毒贩的凶残程度常人无法想象,在这种以死相搏的情况下,根本无须考虑什么人道主义,斩尽杀绝才是对国民尽到的最大义务!

晏旸边开火边向前顶上,枪林弹雨不可怕,可怕的是放走一个毒贩将造成的千万个家庭的破碎。他有许多的好同事、好兄弟曾在这里献出过生命,他们这些缉毒警每一次出任务都会把遗书放进上衣的口袋里。这是他们的使命与责任,不退却,不畏死,冲上去,干死这帮早已毫无人性的魔鬼!

铺天盖地的浓林密草让人无法判断毒贩的人数,也不易确定毒贩所在的方位,唯一能够做出的行动就是不断地冒着枪火顶上,不断地向对方施压,雨中静寂的古老山林此刻充斥了枪响,没有人发出声音,哪怕是临死前的惨叫,这令这场战斗更加显得残酷,就像是一群无情无欲的石头人之间的战争。

晏旸无法计算这场战争用了多长的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游走在鬼门关边缘,时间都已失去了意义。

枪声渐止,林中没了动静。晏旸打了个手势,第八分队的弟兄们谨慎不失大胆地端着枪迅速包抄上前,花了十几分钟检查周围战场,收获了十七具毒贩尸首。

“队长,东侧干净!”

“队长,西侧干净!”

“队长……”

晏旸松口气,知道这一仗是成了,一个都没放跑,全在这儿了,草他妈的,这帮魔鬼全在这儿了!

“噢——噢!”队员们开心,没有什么比屠魔成功更让人高兴。

“别闹腾,自己人全着没?”晏旸先关心弟兄。

“报告队长,十五个,一个没少!”有人开心回答。

还好,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此。等等……“十五个?那臭丫头呢?”晏旸忙问。

“怕臭到你,所以我上树了。”清舒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晏旸仰脸向上看,见那丫头片子正坐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晏旸眉头跳了跳,怒火重新烧起来,“谁让你擅自开火了?!知不知道你差点儿毁了这次的行动!?你给我下来!”什么时候蹿树上去的?!

“抱歉,”那丫头片子轻盈熟练地从高高的树上滑下来,几步站到他的面前,清亮乌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对方有一个人发现你了,当时他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你,如果我不出手,这会儿你的脑袋大概已经少了半个。”

“少扯淡!这儿林子这么密,对方离得那么远,你脸上长的是高倍望远镜吗能看那么准?!”晏旸才不信她,因为她的擅自行动险些破坏了大计,更甚至还可能搭上自己这些兄弟的性命,就算她长得再漂亮晏旸也一样不会对她客气。

嗯,她确实长得相当漂亮。

咳。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丫头片子指了指丛林深处,“刚才你埋伏在那里,十一点钟的方向有一个毒贩准备向你射击,我那一箭穿了他的喉,你去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晏旸一边斜睨着她一边往她指的方向去,他倒要看看她能编到什么地步,他现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她要是真敢当面忽悠他,他就真敢把她拉过来抽肿她的屁股!

当看到一个毒贩子喉咙处插着一支利箭死在当地的时候,晏旸一时哑然,低头上前看了看,见这人全身上下没有别的伤,只有喉咙中的这一箭,充分说明了他是在枪战开始前就死了的,否则身上应该会有枪伤。

“咳,那个,”晏旸挠挠头,转回脸来冲着这丫头片子露出一口白牙笑,“我错了,妹子,多谢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甘愿以身相许,怎么样,给个让我报恩的机会?”

常年干着有今日没明日的事,像他们这些豁出命的人,性子里多少都带着些玩世不恭,没什么不敢说的话,也没多少不敢去做的事。

“这样啊,我先回去跟我男朋友商量一下吧。”这妹子冲他摇手再见,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有男友了?晏旸摸着下巴望着妹子的背影,真是遗憾啊,瞧瞧这小身段儿,细腰翘臀大长腿,关键是颜正啊!哪个王八蛋这么有福早早就下了手?!

“晏队你就甭想吃天鹅肉了啊,”手下一个弟兄过来泼他冷水,“那妹子早有男友了,人那颜值甩你十条街,正儿八经的高帅……富倒是不太富,但晏队你不也是个穷光蛋吗,没房没车没颜值,别想太多啊!”

“滚蛋!谁他妈的是癞蛤蟆?!”晏旸气笑,“把那几个人渣带上,收队。”

毒贩的尸体不能就地扔在这山林里,队员们分头把所有的尸体收集到一处,然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十七具尸首,其中九具被箭洞穿了咽喉!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那妹子一个人,仅仅用弓和箭,就干掉了一半的毒贩子!抵得过他们这一帮拿着热武器的人加起来的成果还要多!

“卧槽,那妹子还是人吗?!怎么做到的?!”有人惊讶不已。

“你以为上头为什么把人家派来给咱们打帮手啊!”有知道内情的人就说道,“这妹子一是熟悉地形,二是人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守林护山兼合法打猎,对于怎么揪出林中猎物那是门儿清啊,单这一点就比咱们强不少,再加上人这箭法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绝技,论准头可一点儿不比枪差,其他那几个队天天抢着让这妹子去帮忙,险没来个内斗!”

“草,那帮牲口哪儿是抢人帮忙的,我看根本就是想勾搭人妹子!”

“你以为呢。”

“她男友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被咱PASS掉的可能?”有人嘻嘻笑着问。

“她男友也干这个,今天听说是去帮五队了,没跟着来。”

“那没戏了,人家这是开的夫妻店啊!双宿双飞专虐咱这帮单身狗的!”

“行了,少扯淡,”晏旸打断这帮想女人想疯了的家伙们的八卦,“赶紧撤,还没淋够雨是怎么地?”

一边收队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妹子离去的方向,没忍住,也八卦了一句:“那妹子叫什么来着?”以前听说过,但没在意,也就没记住。

有人答他:“听说姓云,跟她熟的人都叫她飞鸟,云飞鸟。”

都说男人单身久了看到块带洞的石头都想日两下,晏旸虽然还没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但常年耗在这十万大山的边陲,别说女人,男人都少,再加上每天出生入死,人不是铁石,总会因此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这种情绪长久积累,是需要排解的,排解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喝酒,打架,泡吧,约炮,像他们这种不知道哪天突然就会死掉的人,什么事都放得开,也必须要放得开,寻找一个释放情绪的途径,其实是怕自己还没死就被这种非人的生活逼出的负面情绪折磨到心理扭曲。

晏旸是个正常男人,也会有无法承受的东西,也会产生负面情绪,也需要排解。

可惜,这地方妹子太少,有也是当地土著,长得漂亮的就更是凤毛鳞角,队里的臭小子们对此没少抱怨,最后人人都练成了海量——没妹子勾搭就只好喝酒了。

好在山脚下有一家当地人开的酒馆,晏旸隔三差五就会去喝上几杯,酒不见得有多好,关键是能消遣,能买醉,能让人放松一下。

这时节正值雨季,有时候一场雨能下个十几天,彩云酒馆里因而客人不多,都是些当地的居民,被雨困在了这里,就也不急着赶路了,坐下来,要上几瓶酒,或啤或白,或自家酿的土酒,对着竹窗外的雨景,边赏边喝,倒也惬意。

晏旸就坐在窗边,窗外是瓢泼大雨中的十万大山,潮热的风带着泥土的湿气吹黏在身上,酒馆屋顶上吊着的那架老旧的破吊扇嗡嗡转着,和当地人口中闲聊时所说的土家话混合成了一种不高不低的噪音,墙上挂着的那台又旧又小的彩电里,传出葫芦丝的曲调,透着一股子清旖绮丽的异族风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干着出生入死的活儿,晏旸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异乡的,真正的原住民非常的淳朴,而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慵懒又宁静,时间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都显得比城市慢了许多。

晏旸两瓶啤酒下肚,疏解了一部分一年半来积累的紧张感和戾气,找到了一点儿当地人特有的闲散的感觉,眯着眼搭起腿,准备点起一根烟。

酒馆的竹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有客人迈了进来,先是一条笔直漂亮的大长腿,然后是结实柔韧的小细腰,再往上是饱满诱人的胸,再再往上,是深山老林一枝花,云飞鸟。

走进这充斥着潮湿、酒气、菜香、汗味、土家话和葫芦丝的酒馆竹屋的云飞鸟,俊得不像样,几乎只在一瞬间就集齐了每一个人的目光,有惊艳的,有赞叹的,有欣赏的,有呆滞的,还有恨不能冲上去立刻推倒的。

晏旸喝干一扎酒,力证自己属于纯粹欣赏的那一种,美女谁都爱看,更何况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

晏旸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然后把美女就势请到自己这桌上来,可惜他也就只有这么念头一动的机会,后头竹帘又被掀起,紧跟在云飞鸟身后又迈进来一个男人。

晏旸对男人当然没有丝毫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和云飞鸟贴得够近,他连目光都懒得往后挪一下。

这男人很高,云飞鸟在女人中已经算是高挑的个头了,在这个男人前面仍然显得纤巧。难得的是这男人虽然高,却不显得雄壮,看上去比正常人偏瘦,但单衣下的身板明显要比常人更结实。

他把手里的伞丢到店家专为客人准备的伞篓里,然后扫了眼店内的座位,伸手向着个空桌一指,云飞鸟就往那桌走过去。

果然是一起来的。晏旸搔搔耳根,把烟从嘴上捏下来,喝了一口酒。

这小子就是传说中那妹子的男朋友吧。

好吧,死心了。

先不论有没有房和车,再不论有没有本事,起码人家有脸,一般来说男人和女人的审美是有差异的,女人觉得帅的,男人未必认同,男人觉得好的,女人未必喜欢,可这个小子,晏旸认为,不论男女,都会说一个帅字。

这小子很会长,肤色不白不黑,绝对称不上小白脸,也绝对不会被叫做糙汉,气质不软不硬,年纪虽轻,但不会有人认为他适合小鲜肉这个词,而他也不像什么铁血硬派。

但以晏旸干这行多年的识人本事,他看得出这小子不是个善茬,眉眼带笑,笑里带狠,是个提刀就能割祖宗蛋的邪性人物,想不通他是怎么被特聘来帮他们干这么富有正义感的活儿的,兴许是为了把妹?

晏旸目光挪向那妹子,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明山秀水的气蕴,很有被骗炮的潜质,但这妹子也不是好惹的啊,杀人不眨眼,除了没有她男友的那股子邪气。

这俩人倒是意外的般配。

好吧,死心了×2。

晏旸继续喝自己的酒,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店里的客人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雨中的山路不好走,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山民也时常会出危险,再说,这又不像大城市,反正大家谁也不用上班,有什么可着急的,歇着呗。

越歇越无聊,晏旸无聊到边抽烟边喝酒边看那对儿情侣秀恩爱。

没办法,谁叫那俩正好坐到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两人好像是专门来吃饭的——鬼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出门,就为了跑到这儿来吃顿饭,俩人都不会做饭吗?

点了个山菌炖野鸡,一个野菜芽炒鸡蛋,还有个凉拌酸笋丝,没有酒。

那小子倒是殷勤,掰了双一次性筷子,削去毛刺,先递给了他女友,然后再掰自己的,接着拎过茶壶倒了点水在破了口的茶杯里,涮了涮,水倒掉,再倒满茶水,也先递给女友。殷勤献完,伸手罩在女友的后脑勺上,兜到自己脸前,在额上亲一嘴,然后就歪着头支着腮,笑眯眯地和她低语。

草。晏旸郁闷,身为被虐个正着的那条单身狗,尾巴尖儿上都透着不爽。

那小子突然向着他这边看了一眼过来,桃花眼里仍然带着笑,可晏旸分明地察觉到这笑中没有丝毫温度。

好敏感的小子!晏旸眉峰微挑,对方竟然这么快、这么笃定地就洞悉到了他的目光。

晏旸当然不会回避,直截了当地迎着那小子的视线,慢慢地吹出嘴里的烟圈。

那小子也并没有真的像个毛头小子愣头青似地质问他“你瞅啥”,而只是极为平常地收回目光,扬了扬手,叫来店家,又点了个竹荪汤。

扬起的这只手放下时,随意自然地落在女朋友身后的椅背上,将她整个人环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似有意似无意地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呵,被他察觉到了吗?出自雄性本能的敌对性防御举动。

晏旸没想着去搅和人家一对儿情侣,转过头看向窗外,大雨已经化为了暴雨,把对面的青山绿林冲刷成了抽象派的油画,潮热的空气终于变得湿凉,穿过竹廊竹窗和竹楼,吹在每一个汗毛孔上,让人遍生懒懒欲睡的惬意。

晏旸靠在椅背上眯起眼,放空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雨声和店内絮絮嗡嗡的各种声音渐渐钻入耳中。

他的耳朵很好使,这间不算大的小店里每一个角落的声音他都能听到个大概,于是在众多的土家话当中,两个说着普通话的声音就格外的容易分辨。

“晚上怎么睡?”这是那个小子的声音,带着调笑,音质很好,是声控党的福利。

——这他妈的是在向那妹子发出打炮邀请吗?禽兽。

“在木大叔家借住几天吧。”这是云飞鸟的声音,清清舒舒的,不紧不慢的,特别好听。

“这场雨说不定还要下个四五天,”云飞鸟说,“树屋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重建。”

树屋?哦,是了,听队里云飞鸟的迷弟八卦过,这妹子跟猴子似的住树上。

这几天一直下雨,时大时小,听说有几个地方还发生了泥石流和塌方,她提到“重建”两个字,多半是她住的树屋让暴雨给冲毁了,怪不得跑到这儿来吃饭。

挺可怜的,听说打小没爹没妈,收养她的那位传奇守林人也过世了,剩下她一人儿,哦,还有她男友,两个小年轻守着这么大的一片山和林。

晏旸也是大城市来的,大城市里像他俩这么大的年轻人天天抱着手机不离手,没网没WIFI能直接躺地身亡,你试着让他们到这连充电口都罕见的地方待两天,搞不好用不了48小时就能给你吊死在树上。

而这两人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守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晏旸自认连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这么一想,还真是挺佩服这俩人的。

这俩人吃完了饭,付钱结账,起身离桌。

这是要走?外面的雨势不减,能见度大概只有一米。

真是要走,云飞鸟根本没犹豫,伸手就去掀门帘,走在她身后的那小子忽然一伸手,从后头揽住她的腰,把她兜回怀里,低下头又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嘴,这才笑眯眯地放开,一手替她掀门帘,一手去拿伞篓里的伞。

傻逼。晏旸暗骂。

那小子出门前偏了偏头,笑着看过一眼来,慢悠悠冲他比了一根中指,而后迈了出去。

草!晏旸气笑,真他妈的是个狡猾又敏感的王八蛋。

从窗口望出去,那两人已经走进了雨里,王八蛋倒是知道心疼人,举着伞遮在女朋友的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已经湿了个透,遇到有水坑的地方就把女友小腰一搂,从地上拔起来抱过去,可是雨太大,他那伞又太破,没走几步伞就让雨冲坏了,伞布直接掉在地上,光剩下一把伞骨头架子,他抬头看看,低头和女友说了几句什么,女友侧过身,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他的腰背,然后他就继续一手撑着那光秃秃的伞骨,一手圈着女友的腰,两个人雨中漫步,且漫且浪地走进了雨幕深处。

这场雨果然又下了四五天才渐渐停了,上级接到线报,这几天很可能会有一批新型毒品要进行跨境交易,交易地点在境外,毒贩离境前会经过晏旸的八队负责的区域,上级迅速做出任务指示,并派了特聘编外队员云飞鸟前来帮手。

“欢迎云女侠莅临我队指导工作。”晏旸亲自在门口迎接。

这妹子笑笑,晏旸血糖值直飚。

“男友没一起来?”晏旸问。

“受伤住院了。”她说,语气稀松平常,没有像普通妹子似的为男友哭天抢地,有种见怪不怪的平静淡然。

“出任务搞的?”晏旸问。

“狼咬的。”她说。

“这狼真他妈不是东西,”晏旸抱不平,“相煎何太急!”

“……”

“树屋修好没?”晏旸问她。

“你听说了啊?”她漂亮的脸蛋儿上也没怎么惊讶,“没那么快,正凑木料呢。”

“这漫山遍野的树不够你用的?”晏旸纳闷。

“树再多也不能随便砍,”她笑,晏旸真没见过有谁能比她笑得好看,“要看年头,看木质,还得保证生态平衡。”

“这么说里头还有大学问,”晏旸歪头看着她,“云老师收学生不?”

“收,”她说,“要看年纪,看资质,还得保证多巴胺分泌稳定。”

晏旸哈哈大笑:“我保证按这个要求你一辈子收不到男学生。”

“多谢夸奖。”她说。

至少晏旸敢保证,在这个地方,没有哪个男人见到她后还会保持多巴胺分泌平稳。

这一次的任务进行了十分周密的计划安排,出发前照例,每个队员都把遗书装进了上衣口袋,晏旸系好口袋扣子,偏头看向云飞鸟:“不给你男友留个遗书以防万一?”

“他知道要怎样。”她说,轻描淡写的。

“他会怎样呢?”他问。

“给我收尸,然后过得很好。”她说。

“换作是你会怎样?”晏旸盯着她看。

她悠然一笑:“我也一样啊,给他收尸,然后让自己过得更好。”

“听着怎么这么没心没肺?”晏旸摁灭手上的烟头。

“否则呢?”她问。

……是啊,否则呢?

缉毒行动再一次在密林间展开,这一次没有蹲守很长时间,持有枪支的毒贩不久即出现,人数不算多,但难点是——毒贩手中有人盾,抓了当地人挡在身前,每个人都被胶带贴住嘴,双手绑在身后,任由毒贩推拽着,在密林间隐蔽地穿行。

毒贩很狡猾,行路时尽量把整个身子避在人盾的身后,使得晏旸的队员们投鼠忌器无法开枪。

机会稍纵即逝,再多耽搁一刻,毒贩将成功越境。

怎么办?晏旸紧紧盯着瞄准镜里的毒贩,脑子在飞快地转,时不等人,机不可失——

有人轻轻伸手碰了他一下,是云飞鸟,她就埋伏在他的旁边,此刻用手势告诉他:“交给我。”

交给你?你能怎么做?

晏旸蹙眉盯着她,但机会不等人,他需要立刻做出决定,而一旦做出的是错误决定,损失的将不仅仅是一次缴获毒贩的机会,更将葬送十几名无辜人质的性命!

这是一个谁也不敢承受的后果,也是一个谁也没有胆量敢轻易做出的决定,晏旸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妞儿,体内的多巴胺分泌得前所未有的稳定,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他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云飞鸟上树的速度堪比最灵活的猴儿,这样的本事经过专业训练的特警也能做得到,但他们做不到她这样轻,轻得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而她接下来的举动,就是特警也做不来——她竟然在树与树交错穿插的树枝上快速地腾跃,向着毒贩行进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追去!

晏旸和一众特警队员们全都震惊了,好在晏旸在自己为这个妹子沦陷入迷之前,还记得提醒队员们集中注意力,盯紧毒贩,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然后他就一只眼睛盯毒贩,一只眼睛盯云飞鸟地陷入了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状态。

是的,他兴奋不已,他本来很冷静,但现在他燃了,他被那吊炸天的妹子撩起来了——我草,这妹子是从武侠小说里穿来的吗?!穿枝过叶,踏梢而行,这他妈的是轻功吧?!最牛逼的地方在于没有声音啊!当然不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但她能把声音发出的节点掌握得恰到好处,这是山林间,前些天才下过雨,山风不断,既凉又猛,她就是踩着这风点在进行移动,就像把身体行为完全融进了风里和林间,如果不去看她,不知道她就在头顶的树上,你只会把她发出的动静当做是风吹树叶沙沙响,她——她特么的简直就是山林的精灵,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风都掌控得无比自如纯熟!

晏旸忘我地盯着她,看着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高高的树枝间追逐着毒贩,她太快了,那毫不犹豫的腾跃与疾行让看着她的人都肾上腺素狂涌,她越追越近,动作更加轻巧流畅,她停在毒贩的头顶上方,拿下了她背在身上的弓箭。

晏旸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一面沉迷一面冷静,打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做好准备,每个人的手指都蓄势待发地扣在扳机上。

晏旸从瞄准镜里看到云飞鸟抽出了她的箭,三支造型纤利气势如她的箭,三箭一齐上弦,居高临下地瞄准一无所知的毒贩。

晏旸的手心有点儿出汗,毒贩的人数可不是只有三人,就算她一次三发都能命中,也一样会在下一瞬就惊动其他的毒贩,到时候——

他这个念头甚至才转了一半,就见云飞鸟已然毫不犹豫地出手,三箭齐发,黑光骤闪,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紧接其后是她快到让人几乎无法看清的动作——她在不停地从身后箭袋里抽出箭来,一次三支,迅速搭弦,随搭随射——太快了!有多快?一秒钟内可以连抽带发反复三回?

晏旸数不过来,他的眼前一片花,全是光,穿林的日光,山间的秋光,箭的光,她的光,交织闪耀成一片,成为他此生记忆中最美最灿烂的一段光景。

一箭穿喉,箭箭夺命,没有虚发,绝无旁落,怒海惊潮起,狂风卷乱云,起于刹那,终于须臾。

十五把狙击枪根本没有捞到热膛的机会,一场一对十数的狙杀已经盛大又利落地结束。

晏旸提着枪第一个从埋伏点冲出去,他很想继续保持冷静,可现在身体已经不归他管,他被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控制了,他的大脑小脑心肝脾胃肾全都充斥了这些东西,他现在所有的器官都在亢奋,他不知道他冲出去是想干什么,他只知道他已经彻底被那个妞儿征服了,那个明明有一副清谧气质却酷到炸裂吊到爆的妞儿,那个就像女神与女妖结合出来的妞儿——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女人?!

晏旸带着队员们冲出去,在还有十几米距离的地方,他看到那些吓得倒在地上的人质中的一个,突然从旁边死掉的毒贩手里拿过枪来,仰身冲着头顶上方便是一通凶狠的扫射!

“草——”晏旸怒吼着举枪射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伪装成人质的毒贩的子弹已经漫天飚了出去,晏旸急急抬头,见云飞鸟倒挂在树上,两条长腿勾着树枝,肩窝处的衣服迅速被血色洇透并扩散开来。

“坚持住!”晏旸喊了一声,扫了眼队员们,见众人已经训练有素地迅速控制了现场所有存活的人,并开始谨慎检查尸体,晏旸没有耽搁,顺着旁边的树干几下子攀到了上面,云飞鸟已经自己回到了树的主干处,脸上的平静淡定就像是刚看过了一本散文书。

“过来,我背你下去。”晏旸亮出后背。

“不用啦,我还能动。”她说。

“动个屁!子弹陷得太深受罪的还是你!上来!”晏旸喝令。

她倒是从善如流,二话不说就真趴他背上了,晏旸带着她下了树,把清理战场以及后续事宜交给了副队负责,自己背着她大步往据点奔,那里有应急用的药物。

说是据点其实也就是一棵大树后头,药物等物都用树枝草叶掩藏起来,晏旸把云飞鸟放下,让她靠着树坐好,自己去拿急救箱,回来往她身边一蹲:“上衣脱了。”

她也是相当干脆,外衣一脱,里头是件紧身的运动小背心,白皙润滑的肩膀被血染红了大半片,饱满的胸脯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晏旸拿着家伙什只盯着她肩窝处的伤口,小心剥下背心带子,止血上药一通忙,手法相当熟练,最后上绷带包扎,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一边包一边看了眼她那张“随你摆布”脸,说她:“行啊你,属猴的吧?”

“你要是从小长在树林里,你也行。”她挺谦虚。

“对,忘了,你家都是在树上,怪不得叫飞鸟,你那屋子是不是叫鸟巢?”晏旸说。

“……就叫树屋。”她说。

“你们家过得可是够原始的,树上没有抽水马桶吧?”晏旸说。

“……”

“不羡慕外面的花花世界?”晏旸问她。

“还好吧,外面挺有意思的,”她说,“如果我生在外面,大概也不会想留在这山里。”

“跟生在哪儿没关系,”晏旸说,“人总是向往更好的东西,这就是好多人从偏远山沟里出来以后,再也不愿回去的原因。你比较不同常人,吃什么长大的?”

“……你别让我笑,伤口会裂。”她眉眼弯起来。

“见过用脸笑的,没见过用肩窝笑的,你这碰瓷儿方式不对。”晏旸说着话,手上一直没停,严严实实地给她用绷带缠好,最后用胶布固定。

正要收拾东西,目光忽然落在她歪在一边的背心带子上,动作于是顿了一顿,呼吸里莫名烧起了火,努力压抑着,手指顺着胶布的尾端轻轻滑过去,指尖一勾,把背心带子勾在手指上,慢慢地捞上来,重新挂上她的肩。

“你男友住哪个医院?”他仍旧蹲在她面前,眼睛直绷绷地看着她。

“仁和医院。”她说。

“行,我给你送到安康医院去。”晏旸说。

“……”她这次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你干嘛?这两个医院离着十万八千里。”

“闲着没事就拆鸳鸯呗,拆散一对儿是一对儿。”晏旸一脸正经,“还想着我把你送他那儿让你俩一起住院呢?你怎么这么甜呢。”

她一脸没脾气,却又忍不住笑,明眸皓齿的,在晏旸面前闪闪发亮。

“你是不是爱喝酒?”晏旸就问她。

“不爱啊,怎么?”她问。

“不爱喝酒你长酒窝干什么。”晏旸歪着脑袋,目光落在酒窝之间的嘴唇上。

她笑着站起身,用一只手穿外套,才穿到一半,就被晏旸胳膊一伸撑在身后的树干上,来了记树咚。

“真想绿了你男友。”他沉哑着声音,低下头,赤裸又直接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可不是随便的人,晏队长。”她倒是一点不怕,眼睛里还带着好笑。

“那正好,咱俩天造地设,”晏旸说,“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我觉得这辈子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了。”她说话比他还直接,棒打单身狗。

“你看你这妹子,”晏旸收回手,叉腰望天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这么爱冲动,逢人说话留三分的道理不懂?所以我还是有三分的机会的,是吧?”

“一分也没有。”她笑。

“行行行,”晏旸狠狠地抓了两把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没有就没有吧,非给你送北京协和医院去不可你看着!”

她笑得靠在树上,半天才把外套穿好。

……

晏旸偶尔会想想那妹子漂亮的脸蛋儿,性感的身材,还有那天她那场惊才绝艳的表演。

他觉得这辈子他大概不会再遇到第二个,用这种方式让他沉沦痴迷的女人了。

后来她养好了伤,同八队又出过几次任务,晏旸没有做什么纠缠,纯为欣赏,越欣赏越迷,但他迷得挺理智,不属于他的他虽然偶尔也会酌情强求一下,但对于这个妹子,他求过就放,不想让她为难。

再后来,上级出于任务需要,将他调离了那个地方,去到了真正十万八千里远的大城市,走的时候他也没联系她,想着,越是想见最后一面,就越是难舍难放,何必呢,矫情。

白素贞说,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很久以后,当晏旸再次因为任务需要被调回这片山区时,他才发现,他对云飞鸟的思慕原来根本没有因为城市的忙碌工作而削减半分,那些惊艳的时光,贲张的记忆,全都凝固在了这片幽远静谧的山林里,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熟悉的群山,所有他以为已被遗忘掉的一切,全都向着他汹涌扑来。

这儿的一切都没有变,时间在此停止,山,水,林,风,人,甚至彩云酒馆的老彩电和旧吊扇。

晏旸在熟悉的座位上喝了多半天的酒,竹窗外秋雨迷离,十万大山这一回不像抽象画,而像是磨砂质地的明信片,没有寄语,没有称谓和落款,没有那个漂亮的姑娘,只有空荡荡的一种难言的情绪。

晏旸突然特别想见她,哪怕她已为人妇,甚至有了孩子,他也想再见她一面,就只是看看她,就只是这样,这样就好。

晏旸向曾经八队的老队员打听她,却得到了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云飞鸟死了。

那个漂亮的姑娘死了。

那个他舍不得死缠烂打去抢到手的,那个让他痴狂着迷的,那个可以让他的时光停止的,那个——

她死了,她不在了,这十万大山,这苍森碧谷,这无边无际的雨里,再也没有她了。

她深爱着信任着的男友背叛了她,他爱上了花花世界,他从一个缉毒者变成了贩毒者和吸毒者,他成了两国边境线上最大的毒枭!

晏旸无法想象那个爱笑的姑娘曾经历和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可这还不是终极,终极的痛是她的恋人成了她的对手,两个人在战场上的每一次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比终极还要痛的是,她的恋人在黑道悬赏对她下了江湖追杀令——每一个遇见她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杀掉她!

她死在了某一场的追杀中,死在了她的恋人冷酷无情的授意下。

晏旸出离愤怒,他的理智至此焚烧殆尽,作为新任的当地缉毒工作总指挥官,他向着手下所有的缉毒队员,下达了一级指令——

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和代价,缉拿大毒枭云端,死活不论!

云端残忍又狡猾,曾经作为缉毒者的经历,让他异常熟悉缉毒警的行动思路和规律,在双方的无数次交锋中,警员们屡斗屡败,被对手次次抢占先机,派出去的卧底个个如同泥牛入海,过不了多久就被云端令手下猖狂地悬尸示众出来。

晏旸耐下心来寻找契机,他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终于摸清了一条似有似无的、关于云端行迹的规律。

他总会在每年的某一天,孤身前往十万大山的深处,那里除了他,再无人迹。

就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山洞,云端会在那个洞里待上一整天。

这个地方处于十万大山的最深处,就算最有经验的山民也走不到这儿来,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次元,古树参天,奇石林立,怪雾弥漫。

晏旸曾无数次尝试进入,又无数次无功而返,或险些丧命。

凭着那股子无法释怀的执着,或者说是执迷,晏旸历经磨难,终于到达了那个山洞。

他拿着枪,靠在洞壁上等着云端。

晏旸一个人来的,这样凶险的路,他不想拖累队友。

何况他更希望把这一次当做是私人恩怨来解决。

他要他死。

晏旸一动不动地靠着洞壁,眼睛盯着洞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洞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走近,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是云端!

晏旸抬手,扣动扳机,枪声响,子弹穿入云端的胸膛,后心处血花喷出来,云端向后趔趄了两步,嗵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当然,那是因为晏旸根本不想听他叨比什么,他就只想让他死,立刻死。

替心爱的姑娘报了仇,晏旸心头反而涌上浓浓的悲伤来。

报了仇又怎样,这空荡荡的世间已经没有了她。

晏旸靠在洞壁上,一只手盖住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指缝里有了些湿意。

突然洞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回响,晏旸甚至来不及拿开自己的手,紧接着又是两声,身上传来剧痛,枪掉在地上,人也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晏旸怒睁的瞳孔里映进云端从地上好整以暇地站起来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死不瞑目嗯?”他笑。

仿佛出于好心解惑,他脱去外衣扔在地上,露出赤裸胸膛上缚着的护心板,护心板引伸出一根连线,绕过身体,连接着后心处绑着的血囊,这么一来,前面一旦受力,后面就会飚血,可以让人看上去死得更像。

云端笑容迷人地看着他:“曾经有一枪擦着我的心脏边儿过去,从此后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带着这玩意儿,从不离身。”

这个人果然狡猾又谨慎。

刚才他一共开了三枪,第一枪准确地击中了晏旸的心脏,可他竟然不肯放松,第二枪又冲着晏旸拿枪的手来了一枪,到了这样的程度仍然不能放心,最后一枪打进了晏旸的头部。

现在他才放下了戒备,轻松地和死人聊了两句。

他从晏旸的身上迈过去,走向洞的深处,好像故意要告诉冥冥中晏旸的灵魂一般,轻笑着说:“云飞鸟就葬在这儿呢。”

他身后的晏旸悄无声息地动了动胳膊,左手从身旁地上捡起自己的枪,稳稳地对准了云端的后脑。

经验丰富的晏旸深知云端的狡猾,在来之前他穿上了防弹衣,套在他肥大的警服里。

而他左手的枪法,和他的右手一样准。

巨大的枪声在山洞中回响。

还在冒着火药味儿的枪掉在地上,晏旸松了口气。

……

那妹子说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眼下看来确实如此。

如果能有下辈子,晏旸想,下辈子再遇到她,他一定不会再轻易放走她,死缠烂打也好,屡求屡败也好,他一定,要把她追到手,死也不放开。

头部的枪孔汩汩地冒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