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城安和廖顶顶在看守所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进专门的探监室,一般情况下这里只有律师能来,两人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廖鹏从里面缓慢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胡子也没刮过,带着几分沧桑感,双眼无神,等见到廖城安,眼睛里这才闪烁起激动的光芒来。
“城安!城安!”
他想要冲过来,却被身边的人拦住,对方大声呵斥他,叫他赶紧坐好,不然就取消这次探视。廖鹏这才安静下来,坐好后猛地拍打起桌面来,语气焦急道:“儿子,快去给爸爸找全北京最好的律师,我是过失杀人,我是正当防卫!那女人原本就疯了,我还怕她先弄死我!”
廖鹏一边说,一边懊恼地抓着头发,他半生风光,何曾体味过阶下囚的滋味儿,从高官变成杀人犯,这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是不是过失,法院自然有裁决,不过你别忘了,现场有人证有物证,全都对你不利。我咨询过律师,你的状况不容乐观。尤其现在老百姓特别关注当官儿的,这可比贪污受贿吸引人注意多了。”
与廖鹏的暴躁相比,廖城安倒是依旧镇定,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事实上,他这些天也不好过,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杀死了继母,锒铛入狱,单位里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私下议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同情。原本年轻有为,春风得意的廖处长,顿时成了家门不幸的可怜虫。
“我说了,就说我是自卫!自卫不是能判得轻一些吗?!”
廖鹏愤怒地要站起来,刚一动,他身边的人立即压住他,叫他坐下,他涨红了脸,狠狠咬牙重新坐回原位。
“当时顶好也在场,吴敏柔是他的亲生母亲,你说他会怎么说?还有,顶顶也在。”
这才注意到廖城安旁边还坐着廖顶顶,廖鹏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急不可耐地翕动着嘴唇开口求饶道:“顶顶,你也不希望看着我死吧,我……”
她却闲闲地摆弄着手上的指甲,抬头四处望望,好意提醒道:“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到处都有监控,小心别乱说话。我可是守法公民,绝对不说假话,不做伪证,我看见了什么,就会说什么。”
廖顶顶今天来这里,除了多少带一些心血来潮的味道,其实也是想亲眼看看廖鹏的下场,她知道,他是永远也翻不了身了,即使不被法院判了死刑,也是死缓,要在监狱里蹲到死的。
不管怎么样,是借吴敏柔的手也好,还是借廖顶好的手也罢,总之,廖家是彻彻底底地垮了,败了,消失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了,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替从未见过一面,喝过一口乳汁的母亲吴静柔报了仇。
“你!吴敏柔那个贱人算是说对了一句话,你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贱人,小杂种!”
等廖鹏听清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气血翻腾,一张脸先红后青,惨白得吓人,恶狠狠地拍打着桌面,若不是有廖城安在场,他几乎要动手打人了!
拳头握紧又松开,廖顶顶勉强自己压下怒火,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生气的,想到过不了多久,眼前这个男人就会被绑在椅子上以静脉注射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她顿时心中舒爽了很多,甚至愉悦起来。
“随你怎么骂,你开心就好,毕竟,你就算每时每刻都骂我,也骂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再也不想多留下一秒钟,廖顶顶露出个讥讽的笑,拿起手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看着廖鹏。
“对了,既然马上就要到了那个世界,你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吴静柔吴敏柔姐妹俩吧,但愿你们不要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还是无法对吴静柔喊出一声“妈”来,只是双眼没来由地一阵温热,廖顶顶迅速转过头去,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并不等廖城安,她知道,他也许还有话要对廖鹏说。
果然,站在门口又等了几分钟,廖城安才走出来。出来时脸色已经无法再维持往常的平静,夹杂着愠怒和无奈。
“我以为你神通广大到能让他逍遥法外,没想到,你还真能忍心看着自己老子锒铛入狱。”
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廖顶顶冲他微笑,这件事的走向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如今的社会,很多时候为官者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我妈活着的时候没享过一天福,他死也是死有余辜,不过很可惜,送他去死的不是我。顶顶,我真的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不过是嘴硬心软,没想到你狠起来,也叫人不得不重新打量你。”
廖城安苦笑一声,再次看向廖顶顶的眼神益发复杂起来,摇摇头,不等她开口他又追加了一句道:“下一个是谁呢,我来猜猜,你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了吧?”
聪明如他,自然清楚无比,眼前这个女人是憎恨自己的,憎恨他强占了她,还强制性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用种种谎言和秘密囚禁了她。如今她已经开始逐一报复,既然吴敏柔和廖鹏都已被她了断,很明显,下一个就是他廖城安。
“我在想,你要怎么对我呢,你不会杀了我的,我知道,你要我活着,余生都在这世上遭罪,把每一种罪都遭受一遍才好。”
廖城安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廖顶顶的人,他分析得一点儿也不错,廖顶顶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她要远远地看着他痛苦。
“你太看得起我了,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现在就是个已婚妇女,恨不得在家相夫教子。至于廖大少爷,您也年纪不小了,不管是朱家的闺女还是王家的女儿,抓一个还算顺眼的就稳定下来,好好过安生日子吧。”
摇了摇手上的车钥匙,廖顶顶没了再谈下去的欲望,抬脚便走。
“顶顶!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你现在根本就看不透你身边的人!”
猛地冲过来抓住她的小臂,廖城安因为着急而有些口不择言,见她回头瞪着自己,他长出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一字一句清楚道:“一开始我真的相信了你的话,以为你和沈澈在美国时就已经是旧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你撒了谎,你在美国根本就和他没有什么交集。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一回国和你见了几次面就要娶你,你不觉得这里面太多陷阱了吗?好,就算你爱他,可你又对他了解多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对你说的都是谎言他对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欺骗,你又打算怎么样,杀了他还是杀了自己?”
廖顶顶一开始还想用力甩脱廖城安的大手,等听见他后面的话,她忽然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再也挣脱不开。耳中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她有种忍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不要你管!真的那样,我就杀了他再杀了我自己!不用你管,你滚开!”
她哭出声来,双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他心疼地按住她的手,将她死死地纳在自己怀里,不许她再乱动。
“顶顶,别做傻事……”
一遍遍轻吻着她的脸颊,指尖揩去她眼角狂涌的泪水,廖城安第一次感到心焦而毫无办法,廖鹏杀人这件事已经让廖家鸡飞狗跳,此前的大小事务都必须他来出面解决,加之这件事影响太大,今天单位领导已经找到他进行了一番谈话,委婉地劝他先休息一段时间,放放假处理家里的事情。但是廖城安知道,自己的仕途必然受到了影响,原本不出意外,下半年他是要升职的,如今看来,能保住现在的饭碗已然是实属不易了。
被廖城安的话戳中心事,廖顶顶心痛难忍,她本来已经说服自己千万次,不难过不伤心,可是情感好像总是有一个闸口,一旦开闸,就会疯狂倾泻,无法按捺。
哭泣令她大脑有些缺氧,产生阵阵晕眩,等廖顶顶回过神来,廖城安的肩头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她略显仓惶地推开他,连连后退几步,抹了抹眼睛,抽噎道:“廖城安,好坏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廖家和我没有一分钱关系,你是你,我是我。”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翻脸会这样快,思索了几秒才慢悠悠开口问道:“那廖顶好呢?哦,不对,他根本不是廖家人,他跟我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是一个爸生的,可他还没成年,如果我想叫他死,易如反掌。”
廖顶顶咬了咬牙,面色凝重,她就知道,不管是廖鹏还是廖城安,都不会轻易放过廖顶好,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而且依照现在的势头,朱立国也根本不会与他相认,出了这种事,大家全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自找晦气。顶好的母亲又是朱立国的姘头,朱俏恨屋及乌,当然也不会帮自己照顾廖顶好。
“廖城安,你不要太过分!”
她愤怒地看向他,如今她是泥菩萨过江,顶好这孩子她是真的无法保他周全。
“我觉得自己并不过分,如果我愿意,我当然可以赏他一口饭吃,可如果我不愿意,我当然也可以把他赶出廖家。现在廖家是我说的算,你该清楚这一点。”
廖城安眯了眯眼睛,往日那种狠绝的神色再次出现在他脸上,是的,他说的不错,顶好不是廖鹏的孩子,就算他曾经再受宠爱,如今也不会得到廖家大家族里任何一个长辈的喜爱和垂怜。
“如果你非要那么做的话,我也只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看来顶好只能自求多福,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帮不了他。”
很清楚,廖城安这是在用廖顶好来做砝码,说是威胁也好,说是诱惑也罢,可是她廖顶顶不想再为别人而活,就让她自私一次。
没想到她居然能不顾顶好的死活,廖城安略显讶异,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常色,歪了歪嘴角讽刺道:“看来,跟沈澈结婚之后,你冷血了不少。”
廖顶顶不置可否,再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去取车,这次,廖城安没拦住他,因为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来的是朱俏。
“城安,我知道了一些关于沈澈和廖顶顶的事情,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要见你!你有没有比较隐蔽的去处,我们能好好聊聊的?”
电话里,朱俏的声音很急,也很大声,连走出几步远的廖顶顶都听见了,她不由脊背僵直,脚步慢下来。
看来,朱俏也等不及了。她忽然有些后悔,毕竟,那个人是廖城安,她憎恨中又带着一丝丝说不明的情感的一个男人。
廖城安眼神闪了一下,直觉里有些并不信任朱俏,但是她却也一贯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虽然大多数时候不靠谱,可也偶有歪打正着的时候。朱家毕竟是京城内的一方权贵,如今朱立国春风得意,人脉众多,朱俏就是打听到了什么秘闻倒也不是稀罕事。
事关沈澈和廖顶顶,纵使廖城安一向在沉着,也忍不住一瞬间有些心浮气躁。
“你别跟我绕弯子!有话直说!”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轻颤,他压低声音,不想被一旁不远处的廖顶顶听见,就听朱俏在电话里咯咯地笑,笑了好久,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她才收住声。
“你爱信不信,最好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我慢慢说给你听。”
廖城安无奈,顿了一下,只好报上一串地址,赫然就是他那处私人房产的地址。
“好,我直接过去,咱们稍后见。”朱俏不由分说先挂了电话,倒叫廖城安一愣。
廖顶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看着她走向停车场,想喊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先取车去找朱俏。
他在亚运村的房子面积很小,只有八十平左右,一室一厅一卫,但是装修得异常用心,一般他几个月才有时间去一次,原本是想给廖顶顶的,但她不要,因此也就一直空着。之前有那么几次,他休息时带她来这里过周末,两个人可以在房间里厮磨一天两夜。
廖城安赶到这边时,等了好久也不见朱俏,刚巧他有些尿急,便停好车先上楼,想着解决完再联系她。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不见任何异常,廖城安心头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不安终于消散,他不再多想,用力扭动钥匙,拉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有着一股长时间不见人的特殊的味道,廖城安换了拖鞋,径直走到阳台,将窗户全都打开通风换气,几分钟后,味道好闻多了。他忽然听见卫生间传来滴水的声音,好像是水龙头没关紧似的,赶紧循着声音找过去。
卫生间的门紧紧闭着,廖城安拧上门把手想要推开,无奈居然推不动,难道是门锁坏掉了?他眉头一皱,刚要用力再转几下用肩膀撞开,门一下子自己从里面被拉开了!
“你……”他一惊,下意识松手并后退两步,等看清眼前人,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早已变得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你是怎么进来的?”
眼前是穿着吊带超短裙的朱俏,卫生间里没开灯,有着潮湿的味道,她站在门后的暗处,脸色很是诡异。
“你猜?”
她故意拖延时间,还伸手去拉扯廖城安,他一甩她的手,刚想骂人就觉得一阵阵头晕起来,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芳香,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就赶快说!”
一阵气血翻腾,廖城安太阳穴忽然快速地跳起来,脑子里发胀,胀得他疼痛难忍,看着面前衣着清凉,裸露着手臂大腿,以及胸前一道深沟的朱俏,他顿时有种小腹热乎乎的感觉。
“赶快说?”朱俏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诡异地笑了笑,又继续问道:“你不觉得有些头晕吗?”
廖城安张了张嘴,眼前一花,“还真有一点儿。”
说完,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一盆凉水泼到脸上,廖城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事物模糊一阵才逐渐清晰起来,他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意识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醒醒!”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廖城安摇摇头不想说话,无奈这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他只得睁开眼,环视一圈才明白过来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给我倒杯水。”
一张嘴才意识到声音嘶哑得可怕,喉咙里火辣辣的,浑身也烫得吓人。身边的女人一愣,答应了一声,很快,有哒哒哒的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来,朱俏走了出去。
汗珠混着凉水从额角滴下,廖城安慢慢动了□体,双手被玻璃绳系在床头,朱俏这娘们也够狠了,居然绑得死紧,他一大老爷们都觉得手腕被摩擦得又疼又肿。
慢慢回想,先是朱俏打电话说她有话要说,两人约定好在这里碰面,哪知道她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还躲在卫生间里偷袭自己。廖城安手不能动,就狠狠用腿砸了下床,刚好朱俏端着一杯水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儿,知道他是在生气。
冷哼一声,上前把一杯冰水全都灌到廖城安嘴里,也不管水流得满床都是,朱俏伸手拍了几下他滚烫的脸颊,嗤笑道:“廖处长,不怎么样啊,还不是躺倒了?”
他不说话,只是瞪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立即移不开了,全身都好像因为燥热而疼痛不堪。意识到被朱俏算计了,廖城安愤怒起来,开始用力挣扎,见他这样,朱俏立即俯□体,得意地笑着开口道:“没用的,迷药就是这样,身体燥热却使不上力,再加上我都把你绑起来了,你还想怎么逃脱?”
她身上的小吊带几乎遮不住胸口那两片白腻圆球儿似的,几乎露出来大半,见廖城安眼底一片猩红,她抿抿唇笑得更得意,双腿一分,爬上床来,短裙下,两条雪白大腿中间居然毫无屏障!
他眼神一暗,看见她修剪成一小片三角形的柔软毛发,以及毛发下那微微翕动的蜜处,不禁从嗓子眼儿深处发出一声低吼来。
廖顶顶回到家,同料想中的一样,沈澈还没回来,她换了鞋刚想上楼,忽然瞥到一楼客厅的桌上多了一串钥匙和一张纸。
她略一迟疑,刚才开门的时候门锁似乎比平时略显紧涩了一些,脑中有个念头滑过,廖顶顶快步折回来,弯腰抓起钥匙凑近一看,见那上面的钥匙环分明是自己买的,心里立即有了数,看来是徐霈喆来过了。
“怎么还撬门压锁的进来。”
她失笑,把钥匙攥在手心里,打开他留下的纸条,匆匆扫过看了个大概。
徐霈喆说,他有急事只能先离开北京,本想来见她一面,想想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算了,毕竟他的身份特殊。
留言的最后是一行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但廖顶顶看明白了,那是他曾教过她的一种暗语,是他根据警队卧底常用的一种语言改编过的简易的类似暗号的语言。
“我给你卡里转了一点儿钱,以备你急用。”
有一种朋友,平时很少联系,也鲜少在过年过节时给你祝福的电话或者短信,但却会在你遇到麻烦时立即赶来帮忙,甚至都不会去问你为什么。徐霈喆之于廖顶顶,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也难怪廖顶顶会甘心情愿听他的话。
她仔细看了几遍徐霈喆留下的字条,这才找到一个打火机,将它烧掉,不留一丝痕迹。这笔钱对于现在的廖顶顶来说,很重要,她其实一直没什么理财观念,如今徐霈喆的举动几乎算是雪中送炭了。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银行,将这笔钱连带自己原有的一些积蓄转到一张新卡上。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暗了下去,房间里没有开灯,廖顶顶身上的汗都已经被晚上的风给吹干了,她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种声音在嘈杂,嚷得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结婚背后的秘密,以及简氏的遗嘱,犹如大山一样压得她快不能呼吸了,胸前一阵起伏,廖顶顶好不容易才理清了思绪。沈澈今天突然提出要回美国,这对她来说是个转折点,如果能够善加利用,完全可以让她翻身。
想到此,廖顶顶握紧了拳,暗暗下定决心,告诫自己要冷静,起码不能先乱了阵脚。既然沈澈可以骗婚,她也可以不随了他的心愿,不被他牵着鼻子走。至于今天下午的那个签名,廖顶顶不由得一阵冷笑,抿紧了嘴角。
看样子,今晚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不会按时回来了,果然,将近八点的时候,沈澈打来电话,说是今晚要请客户和官员吃饭,稍晚一些回家,让廖顶顶先睡,不必等他。
她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想起刚结婚不久时,他若是公司有事抽不开身,回来晚了她必定要等他,只开一盏小灯,抱着靠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有时候困得直接睡过去,被迟归的他一路抱上楼去,咿唔着在他怀中撒娇,捏他的手臂嫌他回家太晚。
而如今,她只是说一句知道了,便转身进厨房,煮了碗面给自己,吃完后洗澡,吹干头发后倒在床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刚酝酿了些许睡意,廖顶顶大脑一片迷蒙,就在她几乎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
“顶顶,现在只要你过来,这戏就算是到了□了!”
朱俏得意洋洋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廖顶顶一愣,继而完全清醒过来,她腾地坐起来,抓抓头发,哑声道:“你说什么,朱俏,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知道朱俏要对廖城安下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这么顺利。
“他还有一会儿就要醒了,妈的,丫搞起来还真的挺厉害的,操得我底下都肿了。”
朱俏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埋怨地嘀咕着,光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的廖城安果然昏睡不醒,脸上犹带着激情未完全消散的红晕,两个人浑身都是抓痕和吻痕,很明显,这里刚刚上演一场男人和女人的酣战。
“你、你们……”
廖顶顶愣住,脑子里嗡嗡作响,赶紧跳下床翻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套了半天才发现是一条长裤,赶紧扔掉。
“药效快退了,你要是想从此以后一劳永逸,就赶紧过来。”
朱俏懒得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廖顶顶赤脚站在地板上,想了几秒钟,这才过电似的泛起一阵哆嗦来,穿好衣服找到车钥匙就向外冲。
朱俏将时间算得很准确,就在廖顶顶过来的前几分钟,廖城安已经醒了,他脑子还不大清楚着,转动了半天眼珠儿才找回意识,等他看到浑身赤裸的朱俏跪坐在自己身边,第一个反应是挣扎着想要起来。
绳子已经将他的手腕勒得皮开肉绽,深深地卡到他的伤口里,刚一动,钻心的疼痛让他咆哮出声,原本有些干涸的血再次被挤压出来,床头已然有了点点血渍。
“你到底想怎么样?嗯,朱俏,你还真行。”
狠狠咬了咬牙,廖城安并不骂人,声音里却透着无尽的愤怒,在刚才那一番“肉搏”中,他并非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但那完全是生理上的发泄,是肉体受到药物的刺激所给出的本能反应。他是个健康的正常男人,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解决自身的生理需求,这次朱俏拿带有催情成分的迷药来对付他,实在是将他全都摸透了。
“不想怎样,刚才在我身下求我再快点儿那个人不就是你吗?告诉你廖城安……”
朱俏坐起来,挨过来一些,低下头狰狞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左右开弓甩了廖城安几个耳光,压低声音吼道:“你搞清楚,今儿不是你操我,今儿是姑奶奶我睡了你丫的!要不是你这东西玩起来还不错,我直接阉了你!”
说完,她将手摸向他两腿之间,恶狠狠地掏了一把他腿间那还半硬着的粗硕,用力上下捋了几下,就听廖城安压抑不住地呻吟起来,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在她的抚摸下立即又站了起来,呼吸更加粗重。
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廖城安痛苦地瞪大了双眼,两只脚用力地在床上踢打,朱俏避开他,跨坐在他腰上,不停地用自己的小腹摩擦着他的小腹,恶意地撩拨着他,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刚要伸手按门铃的廖顶顶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几秒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这才猛地推门进去,直奔卧室方向。
廖顶顶推开卧室的房门,房间里果然弥漫着一股男人和女人欢爱过的淫靡的味道,□蒸发在空气中,闻过后令人有着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朱俏,你们怎么没关门……”
话音未落,就见床上的男人身侧的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了一□边的床,嗓子眼儿里发出痛苦中又带着快乐的一声低吼,他身上坐着个全裸的年轻女人,正蜷缩在他腿间为他舔舐,刚才那一声,正是因为她舔到了他最敏感的前列腺附近。
“哦……坐上来,给我……”
已经被情欲席卷,再也没有半分理智的廖城安喘息着,声音里透着**和无助,他被朱俏撩拨得快要死了,只能沙哑着出声求她。方才那一次,两个人就是采用女上位,因为朱俏不肯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怕他跑了,论力气,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看清这一切,廖顶顶立即说不出话来,她就知道,朱俏要来这里的钥匙,肯定是想要算计廖城安,但是千想万想,她没想到朱俏要选用最低级的一种方式。
“呀,顶顶你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朱俏还立即尖叫出声,好像根本不知道廖顶顶要来似的,不仅如此,她还装模作样地从廖城安身上滑下来,赶紧用一边的衣服遮住自己身上的重要部位。
而廖城安少了朱俏手和嘴的刺激,立即欲求不满,难过地哼起来,他好像反应慢了一般,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刚才朱俏喊出来的是“顶顶”,终于找回一些理智,眼睛眨了眨,将头转向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廖城安眼底的那种情欲之色,廖顶顶实在太熟悉了,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见过太多次。猛地再次看见,她并不是那么惊讶,只是一想到这次令他动情的人并不是自己,心头的情绪有几分复杂。
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她立刻看见他两腿间那生龙活虎站得笔直的粗物,充血坚硬,带着些狰狞,因为朱俏原本舔舐过,上面带着他的前精和她的口水,洗刷得**的,又红又紫。脸颊滚烫,廖顶顶赶紧避过眼去,再也不看,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厌恶。
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廖城安的心刀割一样,他原本握拳的手一点点松开来,无力地垂在床畔,他就知道,朱俏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得到自己,她还要毁掉一切,让自己在廖顶顶面前失态,才是她想要的。
而此刻,廖顶顶的出现,对于廖城安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他眼前心里,顿时全是她光着身子躺在自己臂弯里时的娇媚样子,一身细腻光洁的肌肤,还有嫩乳,细腰,长腿盘在自己腰间,细细娇吟喘息……
只是闭上眼几秒钟,他就更硬了,涨得发疼!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握住了他绷紧的两颗囊袋,缓缓地揉捏,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看,城安,你多想要我,你前面这里还在流口水呢。”
朱俏挑衅似的抬起下颌看了看眼睛里几乎要喷火的廖城安,右手食指轻轻按上他的顶端,立即换来他骇人的抽气声和呻吟来。
“说你要我,叫我给你,我就坐上去,叫你舒服。”
她很清楚,这种时候,稍微的刺激就能叫这个男人疯掉,更何况是自己颇有技巧的挑逗,所以,她不着急,她要引诱他,叫他当着廖顶顶的面,求自己给他解脱。
她不信,这样以后,廖城安还能有脸去找廖顶顶,他这样的男人,倒是比谁都“坚贞不屈”,说是要面子也好,说是忠诚也罢,起码,他以后是再也不会主动和廖顶顶有身体上的来往了。
他会嫌弃自己脏,哈哈,想想朱俏就得意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带着刻意的引诱,廖城安承受不住,在她身下疯狂地扭动,一张床都被摇得吱嘎作响起来。
“不!你想得美……”
拒绝听起来已经毫无坚定的味道,但廖城安依旧负隅顽抗,他咬紧牙关就是不像第一次那样求饶,余光瞟见廖顶顶已经退出卧室,他的理智就快土崩瓦解了。
廖顶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她走到客厅,环顾着周围并不陌生的一切,这里她曾来过几次,但很可惜,每一次都是不情不愿,带着被强迫的屈辱和不甘。这一次想来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来了,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出去了,你真的不想要吗?”
朱俏斜眼看向廖城安,在他看见廖顶顶离开卧室后,她分明看出他松了一口气,似乎喘息也比刚才快了一些,看得出他一直在强忍。
“进、进来……”
廖城安再也无法强硬地拒绝,朱俏的手抓着他的此刻全身最硬的地方来回揉搓抚弄,他是个正常男人,又被下了药,怎么能受得了。果然,见他妥协,朱俏得意地大笑出声,腿一迈坐在他小腹上,握紧他的,对准自己也同样**的地方,用力坐下去。
女人的低吟和男人的粗吼同时响起来,床跟着发出有节奏的晃动,比第一次还要疯狂激动,廖城安的手不能动,他就拼命向上挺着腰,直把朱俏顶得快要哭出声来,哎哎呀呀地好一阵叫唤。
听着这声音,廖顶顶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她并不是吃醋此刻和廖城安在做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但是心头还是有一种堵塞的感觉,这让她胸口发闷,甚至产生一种因为窥视他人私密而泛上来的呕吐感。
也许是因为女上的姿势,又或许是有第三方在场格外刺激,总之,廖城安和朱俏这一次的时间并没有长得可怕,大概半小时左右,房间里响起一声可怕的低低的吼叫,伴着女人尖利的一声长鸣,一切都停止了。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终于都结束了。廖顶顶明白朱俏的用意,这次她和廖城安终于有了身体上的纠缠,按照朱家的势力,以及目前廖家走下坡路的情况,只要朱俏回家一哭诉,或者是朱立国向廖家的长辈施压,那么两个人的婚事是逃不掉了。
朱俏嘴上说得狠,但同为女人,廖顶顶看得出来,她爱上廖城安了,骄傲如她,一定要用最惨烈的方式占有他,让他臣服于自己,甚至哪怕用非常手段,哪怕令他恨她。
就在廖顶顶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和那种激情时刻的声音不同,充满了恐惧,接着,一声脆响,应该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廖顶顶吓坏了,急忙冲过去,只见朱俏跌坐在床边,靠向窗户的地方,吓得用手抱住头,而廖城安已经站在卧室地中央了,在他脚边不远处躺着个铜质的天使像,原本是摆放在床头做装饰的。
看样子,是朱俏好心放开了廖城安,而释放后清醒许多的男人一把抓起了东西想要砸死她,却又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扔在了地面上。
“朱俏,你等着,你想要嫁给我是吧,好,好。”
廖城安扭动了一下全是血的手腕,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近乎麻木了,但是此刻什么都赶不上他的心疼。
看见了,廖顶顶全都看见了听见了,包括那句他妥协的话语,求朱俏和自己做爱那一句。他痛苦地闭上眼,有晶莹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他一直觉得,哪怕她不爱自己,哪怕她嫁给了沈澈,自己都能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说,廖顶顶我爱你,作为男人,我只想睡你,睡你一辈子。
他也不是患有情感洁癖,只是觉得,是她,就是她,怎么还能有别的女人呢,即使是逢场作戏,他也觉得麻烦,累。
但是这一次,他失算了,被朱俏摆了一道,最最难堪的是,廖顶顶出现在这里,目睹了一切。
“回去告诉你老子,你随时可以嫁给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娶你。”
他桀桀地笑起来,眼睛里全是怨恨,但更多的是怨恨自己。
“你的手……”
看着血滴不断从他手腕滴下,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血水,廖顶顶不由得出声,想要让他先包扎一下,没想到刚出声,就换来廖城安恶狠狠的一记眼神,令她不得不噤声。
“不用管我!廖顶顶,你高兴了,你总算摆脱我了,你比谁都了解我,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任何麻烦了!现在,你们俩,全都给我滚!”
因为愤怒,他握紧双手,压力使得血流得更快更急,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也无力发软,但廖城安依旧硬撑着,狠狠咬牙。
廖顶顶低下头,这确实是她所期盼的,再无瓜葛,再也纠缠,再无牵扯,廖城安纵有千般不是,但却有一点好,那便是言出必行,他既然话已出口,想必以后断然不会轻易食言。
“好,你能做到,这是最好。廖城安,我们纠缠太久了,早就该散了,那就散了吧,就这样。”
她轻轻说完,再也不看他,转身就走,却猛地听见朱俏“啊”一声,以及重物砰然倒下的声音。
回过头,廖城安沉重的身子,已经直直倒下,一张脸惨白无血色,昏厥了过去。
三一章 且行且别离
爱了一个人,心就不再是自己的,卑躬屈膝地将它拱手奉上,你若也同样爱着我,那就请仔细呵护这颗跳动着的脆弱心脏;若你不要,硬生生捏碎它,我也不怪,因为一切都是我下贱,我自己心甘情愿。
这是廖顶顶收到的来自廖城安的最后一条短信,她反复看了好多遍,将它锁起来,经常会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来看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廖城安在医院住了三天院,据说朱俏衣不解带地在病房里伺候,死也不肯离开。这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朱立国,当了一辈子领导的男人到头来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终于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而廖城安也没有反对,只说一切结婚的细节都由朱家说的算,他没意见,会好好配合。
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经被捏碎了,就无所谓疼不疼了。
“既然你这么想嫁给我,那我就娶你,反正我娶谁都是娶,没差别。”
他靠在病床上,吃着朱俏小心地切成均匀小块的西瓜,慢慢吐出几颗黑色的籽来,双眼无神,如是说道。
正在喂他吃水果的朱俏,手上一抖,红色的水渍立即绽开在廖城安的病号服上,煞是惹眼。
“我乐意!”
朱俏气哼哼地将手里的果盘重重放在桌上,眉头绞得死紧,她又何尝不知,他根本不爱自己,而自己,却好像玩着玩着,就真的对他动了心。
自从知道父亲瞒着母亲和别的女人偷过情,甚至还生了个儿子,朱俏就蠢蠢欲动,四处打探,终于被她查出来这女人是廖鹏的第二任妻子。无奈廖顶好年纪太小,她只好借由廖城安来接近廖家人,好在廖家长子优秀而单身,她就算对其表示好感,圈中人任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觉得她有其他的不良企图。
本以为这举动能引起廖城安的不满,甚至是发怒,说实话,朱俏是暗暗期待的,他要是生气,起码能给自己一个表情,而不是这种几天来从未有过变化的冷淡脸色。但廖城安甚至都没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渍,而是闭上眼,不发一言了。
朱俏气得咬牙,伸手去撕扯廖城安身上的衣服,他也不挣扎,由着她把自己的上衣扒下来,又换了件新的。
她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来的,可是,他偏偏不领情,朱俏抱着他的衣服,缩在卫生间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却舍不得就马上把衣服泡在水里,只是紧紧抱在怀里,狠狠吸了一口上面的他的气息。
“我不会认输的,只要顶顶不要你,你早晚都得死心。”
她喃喃念了一句,像是说给廖城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廖顶顶很喜欢钱,还有一切黄澄澄的金饰品,这一点曾被吴敏柔讽刺为典型的俗不可耐的暴发户特征,不过她对此不以为意,没有经历过穷困生活的富人,是没有资格嘲笑饿肚子的穷人没有骨气的。
她曾尝过没有钱的日子,所以对钱有种说不出的执着,如今她看着屏幕上一串真实可爱的数字,忍不住心脏狂跳。徐霈喆给她留下的这笔钱,加上廖顶好刚给她转账来的钱,只要不挥霍,就足够他们两个人下半辈子生活了。
“如果你早一些答应和我走,我会更开心,现在只要一想到我妈不在了,心里总会有些发堵。不过我不怨你,即使你那天不出现,纸也包不住火,她做过的事情总会被人知道。”
廖顶好低垂着头,眼睛里犹有一抹水光,他从小被廖鹏和吴敏柔溺爱着长大,十八年的人生几乎从未有过挫折和打击,没想到一经历便是大事。
一夜间,廖家的小少爷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虫,他原本明亮有神的一双大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胡子也懒得刮,唇上下巴上毛糙糙一片,看起来显得很是落魄。
和他约在之前去过几次的那家咖啡店,廖顶顶一问才知道,为了赚钱,廖顶好已经参加了两次黑市上的赛车,为了赢了比赛他几乎几天没合眼,全都在和改装过的车子进行磨合。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么缺钱用,我手里还有一些……”
廖顶顶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廖顶好抬起手腕覆盖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眼眶微红。
“你以为经过这些事,廖家还容得下我?我不做事,怎么叫自己活下去?还好,还好,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轻声低喃,微微阖上眼,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廖顶顶终于联系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走,离开北京。
“这几年我也攒了一些钱,还有最近的比赛,我们下的注都很大,一次少说也有几百万,我一起全都转给你。”
廖顶顶本以为顶好还是个孩子,最多也只有几万块的零花钱,没想到看清银行卡上的余额,她还是极其震惊,并且有着深深的汗颜——自己这个做姐姐的都没能留住钱,一个刚成年的孩子都知道未雨绸缪。
只是廖顶好没告诉她,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姐姐时,他就开始预谋叛逃了,叛逃这个怯懦的世界,他早就想要带她走,既然如此,那么充裕的金钱就是基本的保障。
“顶好,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廖顶顶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就在不久以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女人,虽然和父母的感情有些滞涩疏离,虽然自己暗恋的男人远在异国,虽然同父异母的大哥步步紧逼,但总好过此时此刻的万念俱灰。
“我也只有你了。”
廖顶好明白她的心酸,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只能抱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沈澈不会放人的,你想好了怎么办吗,还是我直接去找他摊牌?”
皱皱眉头,即使廖顶好没问,他也知道廖顶顶和沈澈之间必定发生了没有转圜余地的事情,才让爱得那么深的她选择永久地逃离。
廖顶顶摇摇头,用力咬住吸管,沉默了片刻,不想他和沈澈面对面,她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不是完全和沈澈决裂。
“我想好了,你不要去,等我这边都弄好了,我就会马上去找你和你会合。”
重新戴上墨镜,廖顶顶站起来,她要在沈澈回家前赶回去,不想被他发觉任何异样。早上他上班前说今天会提前回家,要整理一下随身物品,因为他们明天就要动身回美国。
也就是说,她必须抓紧时间了,再没有耽搁的机会,只此一次,胜负已定。
“自己小心,我等你,我随时可以走。顶顶,我……我喜欢你,我会照顾好你,别再拿我当孩子,别再拿我当弟弟,我是个男人,我会保护好我爱的女人。”
廖顶好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廖顶顶的小臂,眼神已然是焕发神采起来,不复之前的颓色。他说这话时,双眼直视着她,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往常的孩子气。
她叹口气,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开。
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说,不能说,她和顶好,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只是她若离开,真的舍不得扔下廖顶好一个人,尤其是廖城安已经放出话来,廖顶好以后在廖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加之朱俏也视他为眼中钉,廖顶顶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双面夹击下,顶好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就看在这仅存的血脉关系的羁绊吧,她要和他一起走,哪怕是等稳定下来后,如果他想单独生活,她一定会放他走,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廖顶顶顺路在常去的酒店里打包了几样沈澈爱吃的菜,如今她实在提不起兴致下厨,天气又热,等她拎着打包盒回到家时几乎汗流浃背。沈澈果然已经在家,还很细心地帮她放了半缸洗澡水,见她回来了,又去加热水。
“你和我的几件经常穿的衣服我都收拾好了,至于别的你洗了澡再看看,咱们轻装上阵,其余的到了那边再买就好。”
见廖顶顶一脸疲色,沈澈走近,体贴地替她揉额头,从太阳穴向额头中间推,缓解着她的头疼,廖顶顶本来想躲开,但又觉得委实舒服,干脆也就闭上眼享受起来。
“舅舅的飞机明天下午会抵达机场,这次走的是民用机场的跑道,所以我们就跟平时坐飞机一样,要先去机场,只是坐的飞机是自己家的。长途飞行肯定辛苦,你忍一下,下了飞机我们直接回我在那边的家休息。”
沈澈耐心地解释着,廖顶顶面上毫不在意,其实耳朵恨不得竖起来,把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老天开眼,这样一来她更添加了几分把握。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泡个澡。”
她睁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见他不动,她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个轻吻,“先吃我,再吃饭,不过要先等我洗好澡。”
如果真的要永远离开他,那就容许她今夜再彻底放肆一把,全然地占有一次面前这个她曾经最爱,也是伤她最狠的男人。
这样大胆直接的邀欢,沈澈若是听不懂,就真的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了,只是廖顶顶的热情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她能愿意跟自己回美国见舅舅一面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没想到临行之夜还有大惊喜。
景戚戚柔若无骨的两只手臂慢悠悠地缠绕到沈澈的颈子上,口中轻柔呵气,脚尖轻轻踮起来一些,踏在沈澈的脚面上。唇微微张开,齿间用力,一个吸吮,他的肌肤上立即显示出一个小小的菱形紫红吻痕。
这样的挑逗明显而直接,沈澈喉咙里立刻发出沉闷哑忍的叹息声,只得抱紧她,觉得浑身哪里都软,就一处硬得可怕。他早就过了初尝男欢女爱的年纪,不该如此好挑拨,可只要她在自己怀里磨蹭几下,他就只能缴械投降,全身沉沦。
“还是,你想先吃饭,后吃我?”
廖顶顶昂着头,眼波流转轻声发问,咬着唇角娇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虽问得温柔,手却早已经不老实地往下探了,摸到冰凉的皮带,一点点扯开,顺着他的四角内裤就往里轻轻瘙痒。几乎是同一时刻,沈澈就剧烈地喘息抽气起来,喉头上下滚动,她将脸颊贴在他的颈间动脉,感受着那灼烫的温度和不断的跳动,呵呵娇笑。
“□了是不是,嗯,还敢来摸我……”
他哑着嗓子直接摸回去,惹来她的阵阵低呼,地面有些滑,两个人都穿着拖鞋,推搡间难免有些踉跄。沈澈一抿唇,眼底深沉的光芒一闪,直接将廖顶顶向后压,她失声尖叫,生怕被他推倒在地,只得掐住他手臂求得平衡。
沈澈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趁她抓着自己,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压倒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冰凉的墙壁让两个人都是一哆嗦,他摸索到她微凉的小手,不由分说就按上自己早已勃发的昂扬,上下滑动了几下,这才闭上眼,长吐出一口气,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用恳求又带着点儿委屈的语气开口道:“我快憋死了,老婆,快摸摸它亲亲它,它胀得想吐吐不出来……”
他说得可怜巴巴,廖顶顶不等反驳,已经觉得指间有些粘腻,她知道那是他的分泌物,不禁恶意地稍微用力捏了一下他敏感的头部。果然,带着些痛苦,但更多是灭顶的快乐的呻吟声从头顶响起,男人已经闭上了眼,额角缓缓滴落大滴的汗水,脸颊附近的肌肉快速地抽动了两下,大腿间绷得紧紧的,近乎痉挛起来。
“再摸一下,别摸上面,那样太刺激……”
他小声地求饶着,空余着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钻入她的衣衫里,夏天的衣服都单薄,他隔着内衣揉了几下,察觉到她的敏感的变化,以及那逐渐加温的呼吸。
很好,如果投入的只有他一个,这旖旎风景就少了太多美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沈澈用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短裙,滑滑的冰丝料子在他指尖滑落,他丝毫不吃力地就摸到了那处略带潮湿的软嫩嫩的地方。
廖顶顶一口咬住他的肩头,呜咽着稍稍分开了自己的双腿,她的乖巧惹来沈澈更加温柔的抚摸和充满技巧的逗引,一小簇火花随着他手指的游走,在她的身体深处慢慢燎起来漫山遍野的大火,脸颊滚烫,不用看不用摸,廖顶顶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一定是红透了一张脸。
白嫩的肌肤染上火红,看起来便更加诱人,一个低头,吻上她的耳后颈间,百般缱绻缠绵,沈澈用细碎的吻来加速她的动情,同时下面的手也不闲着,按住那颗小小的凸起,揉几下再压几下,换来她疯狂的挣扎,想要躲开却无法逃脱他的大掌,只能在他怀里蛇一般的扭动纤细的腰肢,无意识地将自己更紧密地送入他的手中。
性与爱的关系实在微妙,在这种时候,沈澈和廖顶顶似乎谁也不想去思索,或者是提及之前的不愉快,那些复杂的问题好像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一样,两个人彼此眼中只有对方,耳边也只有相闻的急促呼吸。
一个是刻意迎合,一个是爱意焚身,几乎是刹那间,沈澈就将廖顶顶身上单薄的衣和裙剥了下来。转眼间她浑身上下便只有一条紫色的底裤,他也不脱掉,拉扯到一边,就那么直接赤裸地沉下腰贴上她,将她一直抵到了竖直墙壁上。
她还不能立即适应他的侵入,小口地一口口喘着气用力呼吸,连带着下面都跟着像是绝望的小嘴儿一样一吸一动,沈澈要被她弄疯了,憋着一口气等着她平复下来。等他察觉到她不那么紧张了,一秒钟也不耽搁,咬牙一下子就沉到了她的最深处。
她叫起来,情不自禁地闭上眼,轻轻咬住自己的右手食指,被他一下下撞击到已经不那么凉的墙面上。两个人的体温都高得吓人,连带着温着原本凉凉的墙,每次撞到廖顶顶都忍不住一吸气,底下就变得更紧更有吸力,沈澈掐着她的两侧腰眼,动得飞快,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填进去,将她填满。
就在廖顶顶以为自己全身的四肢都要松散开来的时候,身前的男人忽然停下全部动作。等了几秒,见他还是不动,她疑惑地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因为强烈的激情她早已湿了眼睛流出很多眼泪,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着他缓缓弯起嘴角,手指用力摩挲着她饱胀中又有些微痒的鼓鼓的胸,指腹擦过战栗的粉樱,在她就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俯□体,在她耳边大声问道:“还要不要,嗯?”
倔强地避过脸去,廖顶顶咬着牙不肯求他,沈澈知道她在强撑,也不逼她,只是加重手上侵略的力道,不断调整着角度和频率,下面也小幅度地在她两腿之间水淋淋的地带来回磨蹭。很快,廖顶顶气喘吁吁起来,连带着甚至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雾蒙蒙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泌出来了,她的手抠着他坚实的胸膛,绕过他的腋下来到后脊,抓着他背上的肌肉小声哽咽起来。终于,她模模糊糊地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道:“要,要,求求你了……”
沈澈等的就是她的这个回答,他弯下腰,恶狠狠地抓过她的一侧脚踝,高高抬起来按在自己腰侧,在她尖叫出声的一瞬间再次填进她深处,感受着她因为肌肉紧张而带来的绝妙舒爽感,直到她的叫声弱下去,他这才搂紧她,按照熟悉的频率一下又一下。
“你……你还不想出来吗……”
感觉到自己下面都有些麻酥酥的了,因为有心事,廖顶顶很清楚,自己今天想必是没办法获得高潮,最初的感官刺激一过去,她有些清醒过来,身体虽然还沉溺在绝美的身体体验中,但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失魂落魄了。搂着沈澈的肩头,她感受到他插得并不是很快,很有节奏感,按照平时,这样的他再插上半小时也没问题,而她此刻早已浑身酸软,快要站不住了。
小腿在轻微地打颤,她恳求他将自己的腿放下来,沈澈眯眼看了看她,这才点点头,抱她走到浴缸边,叫她背对着自己,两只手臂撑在边沿上,身体放低再放低,调好角度冲进去。幸好廖顶顶的柔韧性还不错,没被他弄得拉伤了筋,那刚刚消褪的火,就蹭一下又被添了一把柴火,烧得老高。
辛苦她的疲惫,沈澈享受了一会儿,就加快了速度,最后一刻,他依旧是抱紧她的,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我帮你冲冲。”
摸到她身上黏黏的,他就要去扭开开关,廖顶顶伸出手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叫他先去客房卫生间冲洗,她想在浴缸里泡一会儿。
沈澈看看她,没说什么,帮她将热水放好,沐浴用品都拿过来,这才带上门去隔壁冲洗。
看着他的背景,廖顶顶有些挫败地将自己全身浸入热水中,忍不住抽泣,她还是这么下贱,在这种时候还是无法抵挡住他的诱惑,心底一遍遍说服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可如今的她真的没办法全身心投入,连做爱都成了勾心斗角。
她对他的爱,将她烧成了灰。
看着娇嫩白皙的水由于长时间的浸泡而变得泛白变皱,廖顶顶终于起身,冲洗干净后换上浴袍走出来,沈澈早已洗好了,连头发都半干了,坐在餐桌边等她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立即就想到了《最后的晚餐》,挪到餐桌旁,廖顶顶轻轻坐下来,桌上的菜都是沈澈爱吃的,她一直跟着他的口味,久而久之,两个人居然连吃饭的口味也无限趋近了。
握起筷子,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难过,小时候是为了讨廖家人欢喜,哪怕是被送到国外也不敢闹不敢哭,后来在舅舅家生活,大多时候也不得不顺着人家的脸色说话办事,回国后又要仰仗廖城安地鼻息苟且偷生,如今即使嫁了人,沈澈也是她难以摆脱的魔咒。
廖顶顶一粒粒地嚼着米,每一下咀嚼都想要泪流满面,她活得太卑微了,甚至还不如中国每一个普通家庭里的独生女。
这种生活,她是真的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就算没有人欠她的,她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若是一定要为爱妥协,那就让一切都跟着幻灭吧。
*
因为轻装上阵,沈澈和廖顶顶两个人加一起只有一个行李箱,廖顶顶为了方便补妆,还随身提了个手包,因为晚上失眠,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早早就戴上了大墨镜,长卷发披在肩头,脸色有些恹恹,等两个人到了机场,因为略有些晕车,她整个人已经面色煞白了。
贵宾候机室里,沈澈倒了温水给她,她接过来只喝了一小口就摇摇头,拍着心口说发闷,嘴里苦。
简家虽然有私人飞机,但是毕竟在国内没有私人跑道和停机坪,所以租用的是机场的场地,两个人就像是乘坐航班一样在候机楼候机,机场方面特意调了一间二楼的贵宾休息室给他们,还派了四个地勤接待。
“沈澈,我记得下面一层有一家茶餐厅,她家赠送的餐前小点有一种是像话梅的一种梅子,又酸又甜的特别好吃,我想吃点儿。”
尽管休息室里温度宜人,并不闷热,可是廖顶顶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胸腔异常憋闷发紧,吸气都跟着吃力。
沈澈不放心,捏着她的手,刚要招呼远处的工作人员去买,就看廖顶顶反握住他的手,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怕他们不知道是哪个弄错了,再去换就来不及上飞机了,你快去快回,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一会儿我拿到飞机上去吃,好不好?”
见沈澈还有些不放心,廖顶顶微微撅嘴道:“我还能跑了是怎么的,我的护照身份证什么的都在行李箱里和你的放在一起,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沈澈失笑,弯腰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我没说你要跑,你看你现在脸白得跟张纸似的,叫你走两步你都喘。等着我,我马上回来,难受了就叫那边的人。”
一指门口那几个机场的工作人员,沈澈这才放心走出去。见他真的走远了,廖顶顶拍了几下脸颊,用力吸了几口气,抓紧手包,站起来四下看了下,闪身走进一边的更衣室。
五分钟后,一个身穿国内某航空公司制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身材修长的空姐从贵宾休息室里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沓本公司的宣传手册以及记录本等物品,看上去似乎在做着日常工作。
经过门口时,她甚至还朝在一旁站得笔直的几个同事微笑着点头致意了一下,笑容非常标准,符合国际礼仪。
就在这名空姐离开后不久,步履匆匆的沈澈手上拎着一个打包餐盒回来,他直奔里见走去,却没看见本该在沙发上靠着休息的妻子,等他拉开半掩的更衣室的门,只看见里面有散乱一地的衣服,那是廖顶顶来时穿着的。
三二章 且逃且束缚
晨光洒进卧室的地板上,经过一夜大雨,空气变得异常清新,正在睡觉中的男孩儿蜷曲在床上,头发微长而凌乱,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好像梦到了什么,小腿抽搐了几下,他一下子惊醒过来,面色很是慌张,额角也全是汗。
廖顶好赶紧下床,冲出房间,直奔对门的另一间房,推开门见到床上没有人,床单枕头也都整整齐齐,他更害怕了,握着拳头站在房门口发愣。
“醒了?快去洗脸刷牙,我买了粥。”
身后房门一响,熟悉的女声传来,跟着便是换鞋,放钥匙,走入厨房拿碗碟的声音,廖顶好绷直的脊背这才松懈下来,松开手,长出一口气。
梦中廖顶顶再一次不要他了,他吓得醒过来,跑到她房间又没看见她,一瞬间他以为噩梦真的成了真。
确定她还在,他这才光着脚走到卫生间,哗啦啦水声传来,男孩儿飞快地洗了把脸,连刷牙时也不忘含着牙刷探头看着外面那个将早点摆上桌的女人。
“我看外面不下雨了,就出去逛逛,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给你。”
盛了一碗粥递给廖顶好,廖顶顶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来。
三天,她离开沈澈和北京已经三天了,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原本平实的24小时忽然变得像是皮筋一样,可以拉长缩短,全靠心态。
“你下回别自己出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出事。”
吸了一口滚烫的粥,廖顶好皱皱眉,两个人现在还在距离首都不远的秦皇岛。
“我刚才问了下线路,一会儿我们就退房,然后可以去北戴河,好热,我要热死了。”
今年天热得非常早,才六月气温就接近三十度,廖顶顶非常怕热,每年夏天都恨不得天天缩在空调房间里足不出户。
因为担心住酒店会被沈澈发现,廖顶顶和廖顶好到了河北后在网上预订了一间家庭旅馆。房主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份证,这边游客很多,夏天又是旅游旺季,外地流动人口很多,大多是短期游客,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一对年轻男女身份有问题。
吃了饭,联系房主退房后,两个人便带上随身物品开车出发,廖顶好负责一路开车,一个技术直逼大赛水准的业余赛车手沦为了司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但是怕沈澈通过购票记录找到他们,也只能辛苦他了。
“这边是旅游城市,流动人口很多,到处都是外地人,我们在这里先休息几天,过一阵子再去南方。”
坐在副驾驶上,廖顶顶一边盯着手机确定房间,一边跟廖顶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廖顶好依旧话不多,但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有朱俏帮忙,即使没有提前几个月的预订,两个人还是住到了八大老别墅之一的马海德别墅。这边是国内仅次于庐山的第二大别墅群,拥有七百多座不同时期的名人别墅,整个北戴河曾被称为“东亚避暑地之冠”。
前来接待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廖顶顶的真实身份,但由于是朱家小姐亲自叮嘱过,对方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客气。要知道,朱立国是新一届换届改选的极有力的候选人之一,如今风头正盛,有这样的背景身家,更不要说一套别墅了。
廖顶好将车停放好,这才搂着廖顶顶的肩走进别墅,整座别墅占地四百多平米,位于友谊宾馆内的别墅区,风格鲜明,两层小楼不远的地方就是海,环境非常清幽。
“你跟朱俏说了,她不会说出去吧。”
灯关上门没有外人在,廖顶好才问出心中疑惑,他和朱俏此前并不熟,但也听闻过她在圈子里的一些“事迹”,总体评价是这是个疯狂的官二代小姐。而且由于朱立国是靠自己打拼上来的,家底较薄,所以朱俏一开始还是受过圈子里人的排挤的。不过随着朱立国仕途的扶摇直上,现在想要巴结朱家小姐的则是犹如过江之卿了。
放下包,环视一圈,拉开墨绿色的百叶窗,吸了一口带有树木特有芳香空气的廖顶顶闭上眼,半晌才回应道:“她不会说出去的,她又不傻,马上就和廖城安结婚的新娘子,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添堵。”
如果朱俏说出去,那么知道她行踪的就绝对不可能只有沈澈,她明白,廖城安不会那么快死心,他能允许她活在自己眼皮底下,即使不来骚扰她,也要确定她就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他若是知道自己居然跑了,跟沈澈玩消失的戏码,竟逃出了北京,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那就好,我知道你怕热,在这休息几天我们再动身。”
廖顶好从身后圈住她,顺着她的视线向外面看,这里不愧是旅游休息区,很安静,偶有鸟鸣之声,周围传来树林的沙沙作响,完全不同于北京的喧闹和嘈杂,令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记得有一年,家里有长辈给我寄了国内的语文教科书,生怕我不会说中国话。我记得有篇课文就是讲北戴河的,一直记着。今天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了,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再回这边了吧。”
本来轻松的语气立即添了一丝丝遗憾,按照原定计划,她和廖顶好接下来会去南方,从香港飞到澳大利亚,如果一切顺利,最迟一周后的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就能体会一下南半球的冬天了。
“等再过几年,你想回来,我再陪你四处走走。”
下巴支在廖顶顶的头上,才几个月时间而已,廖顶好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比廖顶顶还高出一大截,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是小孩儿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看起来成熟不少。
廖顶顶点点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窗外静谧的景色出神。
那个男人,最初的惊愕消散后,现在应该是在发怒吧,在他面前一贯听话的自己,居然敢谋划这样一场逃离,在所有人面前折损了他的尊严。
他也只能一个人回美国了吧,毕竟,他的舅舅将不久于人世,他必定会赶回去见这唯一的亲人最后一面。
尽管是老别墅,但由于一直接待国内外的大人物,别墅里的一切设施大多很先进,并不陈旧,在维持原有样貌的基础上翻新了一些室内装潢,很适合度假。
天气很好,连廖顶好都按捺不住要出去转转,廖顶顶昨晚睡得不是很好,被雨声吵醒了好几次,这会儿有些困,准备洗了澡先睡觉,等晚上再和他一起去吃海鲜。
踩着吱嘎作响的老旧楼梯上了楼,窗户朝南开着,房间通风,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见海水,这片海并不是很干净,但却别有一番味道,海的味道直入鼻中,廖顶顶手扶着窗棂,有种恍惚感。
真的成功了吗,就这么逃离了,脑中勾画出无数种可能,甚至包括了行动失败后的多种应对方案,以及各种繁复的出行路线,没想到真的做起来,事实反而是最简单直接的那一种。
洗了个澡,因为疲倦,她裹着浴巾出来,吹干了头发便上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的薰衣草精油发挥了功效,她入睡得很快。
周围很静,依旧只有风吹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响,这样单调统一的声音并不影响睡眠,等到闹钟响起的时候,廖顶顶也刚好醒了过来。
靠海的房间并不闷热,拥着毯子慢慢直起身体,靠在床头的女人有片刻的失神,每次睡醒她的脑子里都会有短暂的一片空白,这次也不例外。
等到意识到床头灯是开着的时候,廖顶顶一愣,她不记得自己开过这盏欧式小灯,又或者是开过忘记关了,只是这一缕柔和的灯光并不晃眼,难怪她并没有被灯光打扰到。
“脑子糊涂了吧,睡觉还开什么灯。”
嘟囔着抱怨了一句自己,随手关掉灯,她站起来换衣服,看看时间,顶好也快回来了,正好和他一起去吃晚饭,这边的海鲜新鲜又相对便宜,是该大快朵颐一顿。
果然,等廖顶顶涂好防晒霜,头发还湿着的廖顶好敲门进来,他露在外面的肌肤明显发红,一看就是沙滩上晒出来的。
“好玩死了,可惜你这个懒蛋赖在床上睡大觉,明天一定拖你下水!”
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廖顶好心情不错,凑过来靠近坐着的廖顶顶,闻了闻她,呢喃道:“你好香……”
大概是终于放松下来,他终于忍不住想和她亲近亲近,之前那三天两个人都太紧张,根本没有机会和心情坐下来好好聊聊。
上身立即绷紧,意识到廖顶好的温存意图,廖顶顶赶紧眨眨眼,不动声色地推开他一些,她只是想让他脱离廖城安和廖家的势力。尽管他不是廖鹏的儿子,可也是吴敏柔的儿子,两个人是表姐弟,这血缘关系是不能抹杀的。
至于男女之情,她对他是真的没有,之前在Andrew那件事上,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廖顶好了,毕竟自己确确实实是利用了他对自己的迷恋。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他误会自己的心意:她和他只能是亲人,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顶好,我、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不是说这边海鲜很好吃……”
她迅速站起来,将头发随意扎起来,将廖顶好向外推搡着,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廖顶好哪里不懂她在想什么,只得叹气,带她出门。
两个人没有在餐厅里就餐,而是像大多数游客那样,找了附近的大排档,每样都点了一些,又叫了几瓶啤酒。晚上的海风吹在身上很凉快,周围满是游客,坐在一块边吃边聊,虽然吵闹了些,但确实很热闹,有生活气息。
“要是一直在这倒是不错,好歹也是咱们自己国家的土地,一旦出去了,总归是外人,到时候别‘老外老外’地叫别人,咱们才是老外吧。”
干了一杯啤酒,廖顶顶面色微红,将吹得乱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她酒量一向很好,只是心里有事的时候,好像格外容易醉似的。
“既然决定走了,就别想了,我一直陪着你……”
握紧她的手,廖顶好大着胆子,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很轻,痒得廖顶顶咯咯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抽回手,捂着肚子站起来,说要去上厕所。
这边靠着海,公厕在很远的地方,大排档的老板干脆就在一百米外的地方建了个简易的公厕,拿木板子隔开,反正来这边的都是年轻人,特别忌讳的倒也少。廖顶顶问了一下方向,拒绝了要陪她一起过去的廖顶好,叫他在原位边吃边等她,就朝厕所那边走过去。
等了大概六七分钟,还不见廖顶顶回来,廖顶好有些着急了,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虽说是初夏季节天黑得不早,但四周没光的地方也很黑了,加上她又有了些醉意,他赶紧站起来,朝她走时的那个方向一路找过去。
还没等走近,就听不远处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朝海边靠过去,还不是一两个人,好像是之前见过的几个来游玩的大学生,廖顶好刚想过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到廖顶顶,就听有女孩儿尖叫道:“快来人啊!刚有人好像站在海边,一个浪打过来就不见了啊!”
他懵了,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直觉里他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廖顶顶,她虽然会游泳,但他还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挣扎着赶紧也向海边跑。
涨潮了,海水一波一波地涌过来,从慢到快,廖顶好冲了几步就感觉到脚下湿湿的,原本干燥的地方此刻已经被海水冲刷到了,他咬牙,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
晚上的海水有些凉了,他又没有潜水镜,过了好几秒才适应,他在水下看几眼,再把头伸出来呼吸,拼命向两边找寻廖顶顶,接着便声嘶力竭地开始喊她的名字。
海边迅速地开始围拢起一堆人,之前吃饭的人听见声音全都跑出来了,有几个人也直接脱了上衣就跟着下水,帮着一起找。
之前喊人的女孩儿已经吓坏了,她也是吃到一半出来上厕所的,说是看见个女人站在海边一动不动,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她在等人。哪知道等她上完厕所,刚走出来就看见那女人像是被海里的什么东西拉住了似的,刚好一个大浪过来,等她再看过去,人就没了。
刚想往更深的地方游过去,小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没做准备活动就下水的廖顶好暗道不好,他再努力游了几下,就疼得呛了一口水,他只得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往岸边回游。
“哎呀,不会是水鬼拉人吧,小姑娘你说的太吓人啦!”
有好事者直嚷嚷,给救援中心打了电话,这会儿专业救援还没到,海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廖顶好挣扎着爬上来,倒在沙滩上喘粗气,等他按着小腿站起来望向还在不停涨潮的海水时,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被水鬼拉走了,她是被人拉走了!
可惜连我的心都不听话,可怜受伤的爱还想挣扎,望着床上长发还有些微湿的女人,跪在床沿,一身是水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慢慢低下头去。
这是一只秀美略带骨感的手,手指修长纤美,指甲光滑,涂着透明的甲油,看上去像是完美的一枚一枚贝。只是此刻,由于浸水,指肚上的肌肤泛白抽缩,变得有些丑陋。
他看错了,以为她要自杀,其实她不过是喝多了酒,站在海边想吹吹风。不想一个大浪涌过来,涨潮的威力人类毕竟不能小觑,她直接随着浪从海滩上翻滚下去,一把被他拉住,两个人一起跌入海中。
“傻孩子,都瘦了,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离家出走。”
摸着廖顶顶滚烫的额头,廖城安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他也刚出院,脸上依旧带着病色,只有一双眼睛还带着往日的熠熠光彩。
大概是因为他的动作,昏睡中的廖顶顶嘴里嘟囔了一句,手臂也动了几下,有要醒过来的趋势,廖城安立即不敢再动,等她安静下来,这才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发烧,她的手心很热,像是一个小火炉,在这初夏季节摸起来更觉得温度烫人。
掌心贴着她的掌心,十根手指缠绕在一起,廖城安平时是个极理性的人,这会儿却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文艺情怀,想到那句已经太俗气的“执子之手”。
嘴角弯了弯,这是他唯一恨过厌过爱过疼过的女人,抽离了他所有的情绪,如今他却不得不告诫自己,强迫自己远离,静观。
就在今天下午,凝视着她略显疲惫的睡颜时,廖城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一次要真的真的离开她,不想却在几个小时后,看到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站在海边的廖顶顶。
他吓坏了,真的以为她想寻死,毕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不敢保证她还是清醒正常的。
“廖城安,你要是敢出了北京城,别怪我和你翻脸!”
捏着手机的朱俏一回头,就看见廖城安居然从床上下来,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注意力都在打电话上,竟没听见有声响。
“给我她的地址,等我回来我就乖乖结婚,我保证,以我的人格发誓。”
艰难地吞咽了几下,廖城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医院里这些天,他几乎与外界隔绝。但他似乎就有一种异能似的,第一时间就感知到,刚刚与朱俏通话的,就是没有回复他短信的廖顶顶!
“人格?廖城安,你还有什么人格拿来和我谈判?呵,告诉你也无妨,你的心肝宝贝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离家出走,不知道和沈澈为什么闹掰了,居然和廖顶好逃到河北去了!幸好两个人是姐弟,不然我都以为是一对小情人私奔呐!”
朱俏翻了翻眼睛,有些不屑,她不怕告诉廖城安实情,反正现在他不过是自己手里的一枚玩偶,她有朱家的滔天权势做后盾,就不怕拿不下这个男人。
“我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把她接回来,一切我都听你的,朱俏,算我求求你。”
廖城安隐隐头疼起来,他一手扶住一侧太阳穴,一边痛苦地求着眼前冷笑的女人,声音渐渐低下去。
朱俏盯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退下去,她看着一点点弯下腰的廖城安,终于缓缓开口道:“你要见她,也不是不行……”
廖城安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沙哑道:“你到底要什么?”
她为他的直接和敏锐笑起来,一步步走近他,手搭在他肩头,用力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娇笑道:“我以为你还虚弱着,怎么,一听到心上人有事情,都要出京了?那好,说明你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我们可以做些耗费体力的事情了,你说是不是?”
廖城安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手却又不得不在半空中顿住,转而去搂住她的腰,闭上眼主动去亲吻她,转了身将她扑倒在床上。
想到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廖城安痛苦地咬紧了牙,攥住廖顶顶的手,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又过了十几分钟,他下定决心,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还不忘用一张薄毯子将她整个人包住,这才走出房间,走入茫茫夜色中。
宾馆外,早就停着一辆车,见他走出来,司机开了车门,很快也钻入车中,飞快地发动车子,疾驰向远方。
而这时,不远处的海滩上,满脸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的廖顶好正在和前来救援的工作人员一起寻找被海水吞噬的廖顶顶,他疯了似的不顾阻拦,一遍又一遍地下水,但他的体力毕竟有限,又毫无救援经验,只能在浅水区域来回游,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又到来了。其实“明天会更好”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明天不见得会更好,但是明天一定会到来,不论你是期待,或是恐惧。
退烧后的廖顶顶就是在这样一个有些闷热的清晨里醒过来,她闭着眼睛,甚至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还以为自己躺在度假区别墅的床上。
直到她屏息了好久,都没有听见树叶的沙沙响,以及不远处海浪拍打的声音,廖顶顶才整个人僵硬起来,猛地睁开眼。果然,这样充满了急躁和权欲的空气,只有帝都才有,而她,又回来了!
就像是当初看恐怖片《暗袭》时影片结尾产生的心悸一模一样,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和假象,女主角以为自己逃生了,但其实只是她的一个梦。廖顶顶懊丧地捂住头,痛苦地低吟起来,她计划了那么久,看起来万无一失,但她独独算错了廖城安,算错了他会以为自己想要死,拼命也要把她带回来。
短暂的窒息感消失后,廖顶顶迅速地跳下床,在房间里到处寻找一切可能的通讯工具,等她拿起座机话筒,这才懊丧地意识到,她根本连一个人的手机号码都背不下来,除了沈澈。
懊恼地扔开电话,她缩在床头,一动不动,等待着廖城安的到来。
只可惜,来的人是朱俏,她没有什么表情地走了进来,将一套女装递给廖顶顶,等她换好后,才平静地告诉她,从今以后,廖城安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你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地重述一遍。朱俏,不管一开始你找到我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要做的都已经达成了,我们现在,两不相欠。”
廖顶顶如鲠在喉,但她还是挺直后背,一字一句地同她说清楚,顿了顿,看着朱俏一脸不信的神情,她又叹了一口气,满目坦诚道:“你叫两个有着肉体关系两年多的男女装作未曾相识,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一些。连几十年前的人都曾说过,攻占女人心的道路是阴道,你又怎么能叫我信誓旦旦地和你保证我对廖城安单单只有恨?哪怕仅仅是高潮时十几秒的爱,我也爱过,这不能抹杀。可我不会要这种畸形的爱,它就像你把我当做假想敌这件事一样可笑。”
她摊了摊手,实话实说,甚至直白得有些露骨。果然,朱俏脸上的表情白了一白,有些尴尬,可她依旧不发一言,盯着廖顶顶。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别人信与不信,不是她能把握的,廖顶顶走向门口,手刚触上门把手,就听见朱俏喊住自己。
“你先生回美国了,暂时都不在北京,我找人打听的,说是他舅舅过世了,他赶回去办丧事,还有继承遗产,很多事情,怕是要在那边待上好几天。”
这样的消息,一时间灌入耳朵里,竟不能立即分辨出好坏来,廖顶顶半晌才反应过来,朱俏说的是沈澈,沈澈在她下落不明的时候依旧回了美国,她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惆怅。
庆幸他顾不上寻找自己,抑或是惆怅他竟不在意她的下落,女人真是太过纠结的生物。
“谢谢你的消息。”
她勾着嘴角,没回头,手上毅然用力,旋开门把,走了出去。
没有立即联系廖顶好,想来老天虽残忍但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她原本计划带走廖顶好,这件事本身就欠缺考虑,尤其是经过三天的相处,她愈发感受到顶好对自己那根本无法压抑和掩饰的超越亲情的感情。天长日久,廖顶顶难保担心自己沉沦于他的柔情,又或是廖顶好忍不住做出伤害彼此感情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让他以为自己遇难,倒也算是一种冷却。
廖顶顶清楚,沈澈如此沉得住气,不是因为他不找,而是他太有把握,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她就好比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冲杀陷阵,到头来还不是在他手里,翻不出这片天去。
无所谓地笑了笑,廖顶顶仰起头来,夏日的阳光不再温暖,已经灼热,她却以为自己是在午夜,遍体生寒。
她回到了不夜,尽管一段时间无人打理,但这间酒吧的生意却极好,夜夜笙歌,夜夜爆满,甚至一桌难求,尽管店里一再提高最低消费,顾客还是趋之若鹜。晚上八点多,当廖顶顶推开不夜的门时,意想不到的热闹吓了她一跳。
酒吧经理一脸意外,没想到老板娘今晚居然亲自前来,叫人开了最好的红酒送上二楼,廖顶顶也不拒绝,还点了洋酒和江南黄酒。
她住了下来,三天未曾下楼,只是在每晚客人最多的时候,端着酒杯站在二楼楼梯,靠着墙冷冷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高高在上地审视着他们的**和渴求,带着嘲笑和冷漠。
期间除了一个冒失得可爱的女人闯上来,喝了几杯酒,讲了一堆话,再没人敢来打扰廖顶顶,酒保更是放下酒就跑,有一次甚至吓得滚下楼梯去。
又过了几天,廖顶顶从酩酊大醉中醒过来,宿醉令她头痛欲裂,等她挣扎着站起来,险些一头撞在墙上。她揉着前额,却看清墙上挂着的电子万年历,原来,距离简白珂和范家老大的婚礼日期,已经这么近了。
“结婚真好啊,结婚真不好啊。”
她赤着脚,口中轻轻嘟囔着,重新跌回乱成一团的矮榻上,随手抓了一瓶酒,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干脆全都淋到了头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等廖顶顶用两个小时把一身肮脏的自己洗干净,穿着浴袍走出来,擦净满是哈气的镜子看清里面的女人,她微微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落魄难堪,也没有苍白憔悴,就好像是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明明快要凋零,又被人泡在了酒精里,于是仅存的最后的生命力全都张扬出来,鲜活得可怕,比艳还艳,比盛更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美成这样,带着血的颜色,绝望,凄清。
打定主意带着那个叫乔初夏的精神病女教师去马尔代夫,不过一天时间,她已经探听清楚,原来这看似羸弱平凡的女孩儿竟然和程家刚回国的儿子有牵连。廖顶顶在美国时,程家少爷程斐曾经受廖鹏委托,为她带了些国外买不到的中药,廖顶顶开车去取,两个人在机场还曾见了一面。
一向很少管闲事的廖顶顶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这一男一女一个见面的机会,想要弄到乔初夏的地址信息,实在易如反掌。她不由分说地就把这个有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儿一路带到了风光旖旎的度假胜地,等乔初夏反应过来时,她们两个已经在酒店了。
范家果然大手笔,包下了一整个小岛,婚礼期间并不对外接待游客,在岛上的几乎都是两家的亲友。简白珂和范墨存早就办了结婚手续,只是因为两个人工作忙,在国内一直没有办理答谢宴,这才一直拖到现在,自然是排场盛大。
“顶顶,你脸色不大对,真的没事?”
一边的乔初夏提着礼服裙摆,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身旁的廖顶顶。因为是在海边,两个人都选择了颜色艳丽,下摆飘逸的小礼服,设计得很简洁,毫无累赘感,在海风的吹拂下薄薄的裙舞动起来,很是惹眼。
“我没事,倒是你的手,一会儿注意,不要碰到水,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其实里面还没愈合呢。”
斜眼看了一眼乔初夏,廖顶顶慢悠悠叮嘱了几句,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暗暗佩服这女孩儿的烈性,她可是惜命,若是沈澈拿刀逼自己,她绝对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哪里敢去夺刀。
所以说,才混到现在这般没出息的境地吧,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挽着精致手包走入酒店大堂。
不同于国内常见的酒店礼堂,这家酒店的大堂一大半都在室外,整体是用木材和有机玻璃支撑起来的,不远处即使海,触目所及,俱是斑斓景色。
酒店里早已有大批宾客到场,统一制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热情洋溢的当地乐曲四处飘扬,从酒店中央延伸到海里的长长木梯上雕刻着两对脚印,稍后,新郎新娘就会手拉手,赤足踩着这一串脚印,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起到海底潜水。
环视着周围热闹的一切,虽然时间相隔不久,但回忆起自己的婚礼,廖顶顶只剩下茫然,她几乎快要想不起来那是多么的奢华昂贵了,却唯独记得沈澈当时的那句话。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对她有多好,但是我会努力去对她好。
一个字不差,她甚至能背下来,只是这话现在却变成一把刀,割得她心都疼了。正想着,头顶忽然陷入一片暗影中,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率先进入眼帘。
“沈太太,好久不见了,听说北戴河风光不错,玩得开心吗?”
耳边是熟悉的戏谑的男中音,廖顶顶咬牙,不语,就在她以为,沈澈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时,他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仗着身高和体力,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并且不撒手,就这么拽着她走向酒店角落。
“你不得好死!放开我!”
廖顶顶用手包狠狠去砸他的脸,沈澈无动于衷,一张脸绷得更紧,双手不知道怎么一用力,掐上她的肩头,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廖顶顶顿时不敢再挣扎,冷着脸被沈澈拖到离大堂最近的一处海景水榭套房里。
虽然离得近,但这里隔音却很好,关上门,外面的嘈杂一丝都听不见,廖顶顶试着去拉门,被沈澈用力地扯住手臂。
“和小男孩儿私奔的感觉,好极了吧?”
他眯了下眼睛,日光从头顶的玻璃屋顶里照射下来,一点点揉碎在他的眼睛里,光芒四散开来,很有些危险的意味。
重新找回心跳和呼吸的廖顶顶一滞,继而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停不下来。
“廖顶顶,你说话!别笑了!”
焦躁的沈澈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刚解决完美国的那一堆事情,查到她买了机票,他便也忙不迭地连夜赶过来,不是为了听她的笑的!
“你问我私奔好不好,那好,沈澈,我问你,和我结婚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娶我到底得了多少遗产,而我如果和你离婚又能分到多少?”
她后退一步,敛住笑,字字血泪大声问出来。原来,说出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沈澈也是一愣,脸色一瞬间变得极难看,半晌才吐出一口气,颓然道:“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