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过不久就是年底,女学里又开始甄选元旦那日跳祈福舞的女学生了。这可是每年女学生心里的头等大事,元旦宫中的祈福舞也是所有学舞艺的女学生都心向往之的舞台。
上一年卫萱在祈福舞上大出风头,可是让许多人都红了眼。
今年祈福舞的甄选是由山长恒山先生,还有教舞蹈的玉山先生、青玉先生,以及教琴艺的孤鹤先生一起评判。
个子矮的姑娘首先就被刷了下去,范馨为着这个还掉了许多金豆豆,卫蘅少不得安慰了她许久。
今年新进女学的女学生也能参加甄选,只是她们的舞艺底子不如天、地、玄的女学生,稍微吃了些亏。
卫蘅也报了名,跳祈福舞除了可以在宫里贵人面前长脸,今后出来行走应酬,别人都高看三分,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跳过祈福舞的女孩儿,大家都相信她身上会沾了上天赐予的福气。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跳过祈福舞的女孩儿,还真都是好命的,别人拼死都生不出儿子,她们一进门就能怀上,别人年纪轻轻可能就死了相公,她们却都能顺风顺水,儿女成双。哪怕就是成了寡妇,儿女也必定是出息的。
当然其中不乏听者的穿凿附会,但是人都愿意相信自己喜欢听的故事。
“蘅姐姐,你心里肯定不紧张吧,你铁定能选上,青玉先生不是最喜欢你么?”郭乐怡在卫蘅身边低声道。
卫蘅的心却打着鼓,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孤鹤先生了,这位先生铁面无私,也不知她能不能过了这一关。
这半年多来,卫蘅也听了孤鹤的话,去认真听声音,可是即便她的耳朵灵敏了不少,听音就能辨人、辨物,但总觉得还是缺了点儿什么,她自己也不敢再碰乐器,见着孤鹤时就难免有些发憷。
女学里甄选祈福舞的人选是要求女学生跳“五鼓舞”。五鼓舞顾名思义,就是在五面皮鼓上跳舞,鼓面不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考的是舞者的平衡和狭小空间的发挥度,但这也不算多难。
难就难在,这是随性起舞,旁边的孤鹤先生击鼓,女学生得随着鼓点迈步,脚点在鼓面上,还得应和了孤鹤先生的鼓声,这可就太难了。
有时候顾着了脚下,就顾不着身姿,跳起来滑稽极了。
卫蘅之前的报名者是魏雅欣。这半年魏雅欣又长了些个子,大概在京城里,眼界也开了些,出落得越发秀丽端方,若是不清楚她底细的,指不定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哩。
郭乐怡在卫蘅身边道:“她算是攀上陆怡贞了,同周月眉也挺好的,还听说楚夫人也喜欢她,伏天的时候,她就是在陆家住了两个月。”
卫蘅低声笑道:“你成日里瞅着她做什么,她再能耐也越不过你去。”魏雅欣便是再厉害,也没入过卫蘅的眼,两个人的身份本来就不对等。
郭乐怡嘟嘴道:“我就是不喜欢她。”
两个人正说着话,孤鹤先生手中的鼓槌一落,鼓点响起,魏雅欣就立即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平日的低调淡然,一下就变得闪亮奔放起来。
舞艺本身就是一种身体力量的释放,卫蘅看着魏雅欣,心里在想,这姑娘不知道心里得有多大一股火焰,才能跳得如此的投入和激烈。
魏雅欣的鼓点踩得极准,她的琴艺课成绩一向极佳,应该就是先生口中的乐感很好的人。
魏雅欣的舞姿十分柔媚,身子仿佛水蛇一般,有些极难的动作都能做出来,姿态实在是漂亮。她的一支舞下来,将前头许多人都衬得苍白无力了。
旁边的山长还有玉山先生、青玉先生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一曲下来,魏雅欣已经气喘吁吁,大冬天的额头全是汗水。
郭乐怡推了推卫蘅,“你快上去吧,可不许叫魏雅欣压了下去,不然我跟你没完。”
卫蘅看着郭乐怡忽然有些理解木瑾了,指不定木瑾也是推着卫萱出来压自己呢。可是人和人就是这般奇怪,郭乐怡天生看不惯魏雅欣,木瑾也天生就看不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卫蘅念书是不行的,全靠后天的勤劳弥补,但是在这些用身子不用脑子的地方,却极有天赋,她天生的柔韧度、灵敏性就强。
卫蘅踏上鼓,不过几个动作,就叫人看迷了眼。动作舒展漂亮,从表情到指尖、足尖无一不在舞蹈,细微到指节的动作都一般精致漂亮,大有天边云卷云舒的迤逦。
同样的动作,卫蘅做起来就轻松写意,她跳舞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让人觉得天生她就该这般动作似的。
孤鹤手里的鼓槌落得越来越急,卫蘅的步子也点得越来越快,但是不仅没有措手不及的感觉,反而舞得越发流畅,真正是轻云蔽月,回雪流风。像一片在狂风中飘舞的花瓣,又像是在骤雨里顶风而立的翠竹,骨节分明。
比起魏雅欣的柔美,卫蘅的舞蹈里更多了一丝风骨。
一曲下来,丝毫瞧不出是孤鹤的鼓点在指挥卫蘅,反而像是卫蘅的舞步影响了孤鹤的鼓点。
郭乐怡傻傻地看着卫蘅,她和卫蘅几乎是天天腻在一块儿,她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她的玩伴是这样的美,美得有些漫不经心,美得有些懒散写意,却美到了让人忘乎所以。
卫蘅从鼓上下来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同郭乐怡咬耳朵道:“孤鹤先生上辈子肯定和我有仇,有这样敲鼓的吗?”
郭乐怡却半晌都没回答卫蘅,等下了学,在马车上,郭乐怡却莫名其妙地对着卫蘅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别跳祈福舞了。”
卫蘅诧异地道:“为什么?”
郭乐怡轻声道:“我真怕皇爷把你抬进宫当小老婆。”
卫蘅愣了愣,没想到郭乐怡会冒出这样一句傻话来,她笑着道:“你想多了吧,跳祈福舞的时候,是要戴面具的。”
郭乐怡“哦”了一声,又道:“你不知道你跳舞的时候有多漂亮。”没有了担忧,郭乐怡立即高兴了起来,“你没看到当时魏雅欣的脸都绿了。”
魏雅欣的脸的确应该绿,祈福舞只需要九个人跳,而魏雅欣偏偏排在第十名,那就是无缘进宫去跳祈福舞了。卫蘅自然是没得说的九人之选,也是黄字班里唯一一个被选中的女学生。
何氏当日知道卫蘅中选之后,简直高兴得比生了儿子还欢喜。拉着卫蘅又给她做了几套新衣裳,还打了两套头面,连压箱底的宝石都找了出来。
另一头卫杨的亲事也有了眉目,葛氏提供了一个人选,是翰林院侍讲董家的二小姐。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清也有清贫的意思,就是没多少油水,但是前途却是不可限量,混得好,登堂入阁也是有的。
这位董二小姐,上头有姐姐,下头有妹妹,处在中间,并不得父母关心,所以性子养得十分和顺,又是女学生,生得十分美貌。
何氏也是比较满意的,唯一就是觉得这位二小姐生得太漂亮了些。
“温柔乡,英雄冢,样貌太好,就怕套住了你五哥哥,让他不思上进。”何氏担心道。也不知何氏发现没发现,她如今凡事都已经习惯向卫蘅倾吐了。
这但凡婆母仿佛都不喜欢太过漂亮的儿媳妇,女人只有生得样貌端正大方,仿佛才是最好的。
卫蘅笑道:“娘生得这样漂亮,怎么也不见爹爹就不思上进?”
何氏拧了卫蘅的手臂一把,“臭丫头,竟然反过来敢打趣你娘了。”说虽然这般说,但何氏心里已经肯了三分,卫蘅的这句马屁可是拍得刚刚好。
其实卫杨本就喜欢容貌好的,他屋里放的那个丫头就是个好样貌的,若是新嫂嫂比不过一个丫头,以后家里还有得官司打。
“反正也不着急,娘再细细相看些时日吧,年下事多,开了春再定也不迟。”卫蘅道。
年下事多,但那都是指主妇而言,像卫蘅这种小姑娘,只用等着穿新衣服,戴新头面就行了,因而她只用在女学好生学习便可。
八公主跟着皇爷秋狝回来后,京城的女子马球赛又兴盛了起来,如今已经出了好几支新队伍。连范馨、陆怡贞这种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姑娘都上了骑术课。
卫蘅少不得得打起精神来,看顾范馨一些,这姑娘天生身体就仿佛不平衡一般,在马背上经常弄得险象迭出,可偏偏如今女孩儿要是不会打马球,那是连聊天都插不上嘴的,所以再苦再累,她们也愿意试试。
卫蘅的骑术好,这些女学生自然乐意来向她请教,连自从有了魏雅欣后,平素不大和她来往的陆怡贞都会间或上来问卫蘅几句,这日陆怡贞刚策马到卫蘅旁边不远处,卫蘅忽然听得马嘶叫了一声,再看时,陆怡贞和魏雅欣的马不知为何都疯奔了起来。
卫蘅的脑子还来不及想任何事,就已经驾着马追了上去,教骑术的蒋师傅,还有其他几个骑术好的姑娘也都跟着追了上去。
卫蘅一边策马一边想,这打马球还真是作孽,当初女学不给女学生备马学骑术,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出事儿,这些千金大小姐谁出了事儿,女学都讨不了好。可是如今风气使然,女学一向开明,自然也得顺应时风。
因为惊了两匹马,整个骑术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其他姑娘的马没有惊的,也嘶叫了起来,彼此慌乱地互窜,搞得鸡飞狗跳。
好在陆怡贞当时就离卫蘅不远,卫蘅的火焰又是千里良驹,很快就追了上去,只是陆怡贞的马和魏雅欣的马一前一后挤在一起,这时候亲疏之别立即就显现了,卫蘅策马到了陆怡贞的左边,向陆怡贞先伸出了手。
可是陆怡贞对魏雅欣也不知是哪辈子的缘分,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还不忘伸手拉魏雅欣,当然也可见陆怡贞的确是个心性纯良的姑娘,危难之中还不忘朋友。
可是这却苦了卫蘅,两个人的重量她哪里受得住,她也没预料到这当口陆怡贞居然还会去拉魏雅欣,于是三个姑娘齐齐地跌下马去,最可怜的是卫蘅,几个翻滚下来还被压在最下面,腿又撞上了一块石头。
等后面救人的人赶了上来将她们扶起来,魏雅欣在最上面倒是没什么事儿,下头可有两个肉垫子,陆怡贞也还好,只是一点儿皮外伤。
卫蘅那可就惨了,郭乐怡赶上去要扶她,却被卫蘅一下拂开手,“别动我,我的腿可能折了。”卫蘅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全是疼的。
好在蒋安南早就有防备,就怕上骑术课的女学生太多,万一有个闪失,所以上课时特地是带着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一块儿的。
那大夫叫人用板子将卫蘅抬到棚舍里,给她正了腿骨,然后用木板固定了腿。
等卫蘅被抬回家时,何氏当时就险些晕了过去,全靠葛氏忙里忙外地支撑着,连带着老太太也掉了好多泪。
何氏一有了精神,清醒过来就骂卫蘅,“就你能耐,凡是都要出头,你们骑术课难道没有夫子,怎么就要你去救人?”
卫蘅腿疼得不得了,还不得不反过来开慰何氏,“就在我旁边出的事儿,我这不是脑子没反应过来,就冲出去了嘛。”何况卫蘅本来也就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只是好像每次她英勇救人,都没落得什么好儿,卫蘅自己也有些郁闷。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女学是去不了了,至于祈福舞自然就更是跳不了了。
郭乐怡来看卫蘅时,就忍不住撇嘴,“你救魏雅欣做什么呀?她摔死了还好些呢。你瞧瞧,你跳不了祈福舞,她倒补了进去,你说你是不是傻?”
卫蘅眉头一拧,却有些不确定,但心里也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傻了。
当时陆怡贞的马出事儿也太巧了,就在她旁边,她怎么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若是有人算准了她的性子,安排这一出戏是完全有可能的。
陆怡贞和魏雅欣的马都出了事,可是卫蘅若是只救陆怡贞的话,完全不会出事,她对自己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但偏偏多了魏雅欣这么个变数。
卫蘅越想越不对劲,这马都受了惊,怎么两匹马偏偏还挤在一起跑,当时如果魏雅欣不在陆怡贞身边,卫蘅也不会出事。
卫蘅倒是不觉得陆怡贞会设局来害自己,可是最后的受益者魏雅欣会不会出手,卫蘅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其实这也不怪卫蘅没有防人之心。她从小生活得顺风顺水,哪怕上头有一个卫萱,可是两个小姐妹也顶多是心里有些隔阂,并不会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来争斗。
何况卫家又太平,二房连个姨娘都没有,通房丫头那就只是丫头,大房那边虽然有姨娘,可是木夫人管得铁桶似的,也没有污糟事儿。卫蘅从小到大,哪怕是上辈子,经历的都是小打小闹,姑娘之间使点儿小心眼是有的,可是狠毒到要伤人,甚至要人命的事情却是绝对没有的。
而卫蘅也绝对理解不了,魏雅欣那种人在出人头地的强烈欲、望下可以迸发的黑暗力量。
待事情过后,若非听郭乐怡提起祈福舞的人选,卫蘅还想不明白这件事,可是一旦起了疑心,卫蘅心里就猫爪一样难受。
救人受伤,卫蘅可以自认倒霉,但是被人牵着鼻子当傻子玩,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那些蛛丝马迹肯定早就被有心人收拾干净了,卫蘅躺在床上,什么也查不到。
“你说贞姐儿和魏雅欣的马怎么会突然就惊了?”卫蘅问郭乐怡。
郭乐怡回道:“我还正想问你呢。”
卫蘅道:“当日那么多人,你这几日私下替我问一问吧,看有没有人发现什么。若真是有人故意而为,我也不能吃这个暗亏。”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这几日私下也在问呢。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郭乐怡道,她年纪虽然比卫蘅小,可是家里父亲的妻妾多,里面的腌臜手段她见多了,对人心黑暗的体会可比卫蘅要深许多。
卫蘅有些闷闷不乐,事情的真相她大概永远也查不出来了,但她心里疑了魏雅欣,对她就更多了层厌恶。可若是事情真是魏雅欣做的,卫蘅就觉得魏雅欣太可怕了,她不仅算准了自己的性子,也同时算准了陆怡贞的性子,还不惜搭上她自己的安危,万一陆怡贞当时不拉她,魏雅欣自己岂不就危险了?
身边有一个这样心思缜密,又大胆的敌人的确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郭乐怡刚走不久,木鱼儿便进来传话道:“姑娘,齐国公府的三公子和二姑娘想进来看你。”
陆怡贞在卫蘅受伤的第二天就已经随着楚夫人来看过卫蘅了,还送了不少药材,今日再次上门,卫蘅也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陆湛怎么会跟着来,还要见自己?
卫蘅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到了十二月里就满十三岁了,同陆湛虽然是表兄妹,可也是要讲究避嫌的。但是陆湛又格外有些不同,他这样的人本就得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喜欢,谁都恨不能他能当自己家的女婿,有时候长辈们就难免会装傻。
“把镜子拿来我看看。”卫蘅道。
木鱼儿赶紧拿了把镜给卫蘅。
“不要这个,要大镜子。”卫蘅摆手,这是嫌弃把镜太小,觉得看不清楚。
木鱼儿又赶紧捧了卫蘅那个雕葡萄纹的黑漆描金绘美人梳妆图的妆奁箱过来,支起镜架,让卫蘅看。
面色红润,头发也还整齐,卫蘅照了照镜子,拿起抿子,抿了抿鬓发,因躺在榻上,她连耳环也没戴,嫌弃那些珠子硌得耳朵疼,这会儿又挑了一副红宝石耳坠子戴上,也想将脸色再衬的红润些。
“姑娘要不要再换件袄子?”木鱼儿瞧着卫蘅身上的素银绣忍冬花的夹袄。袄子自然是要换的,家常小袄,见客怎么能穿,尤其还有外男。
只是木鱼儿这样特特地问出声,好似卫蘅极在意在陆湛面前的容貌一般,这让卫蘅有些心虚的恼怒。
卫蘅对陆湛的心理有些特别,上辈子这个男人骂她不矜持,卫蘅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辈子一直抱着一股总是要叫陆湛知道她的好的心思,最好是他自己再骂他自己一声,有眼无珠,那才能叫卫蘅解了气。
因而卫蘅格外不愿意以一种随意的妆容见陆湛。可是被木鱼儿这样一问,卫蘅本来挺清白的心思,就显得像是小女儿在心上人面前的故作姿态一般,这也忒让卫蘅有气无处发了。
卫蘅瞪了木鱼儿一眼,“赶紧伺候我换了见客的衣裳。”
木鱼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取了卫蘅的衣裳来,粉色满地锦绣玉兰花的织金袄子,黛蓝色绣白玉兰的宽襕湘裙。
等卫蘅这边忙活完,那头的陆湛和陆怡贞也就到了她的房门口了。
念珠儿亲自打了帘子迎了陆湛和陆怡贞进去,后头还跟着老太太派过来的袁嬷嬷。
袁嬷嬷是从小伺候老太太的丫头,如今家里的主子都当她半个老太太一般敬着,她一辈子没嫁,老太太早说过,等她去了,要叫卫蘅的爹卫峻给他摔盆的。见袁嬷嬷在,卫蘅心里就松了口气,陆湛这次上门也太突兀了,卫蘅可不想传出些闲言,叫她受姐妹们排挤。
卫蘅下地迎客,袁嬷嬷也顾不得陆湛和陆怡贞在场,赶紧上前拦了卫蘅,吓唬她道:“姑娘快别下来,仔细骨头挪位,到时候得生生地打断了重新接哩。”
卫蘅只得重新靠躺在榻上,可是这样子见陆湛显得实在有些随便,他们两家的关系可还没亲密到这个儿份儿上。
“蘅妹妹你快躺着吧,我和哥哥又不是外人。”陆怡贞也上前劝道,既然客人都发话了,卫蘅也就自在了一些。
“湛表哥和贞姐姐快请坐吧,其实我伤得也不厉害,你不必天天都过来的。”卫蘅客气道,此时木鱼儿也将茶水端了上来。
陆湛仿佛很少进女子的闺房,只好用面无表情来掩饰难言的尴尬,且卫蘅的闺房实在是太闺房了一些。
紫檀雕葡萄纹的月洞门隔断,帘子是一挂小珍珠,掀起来时叮咚脆响,声音又圆润又饱满,这样一帘子珍珠简直是每个小姑娘都想拥有的一架门帘。
榻上的坐垫和椅子上的椅袱一水儿的黛紫色绣缠枝牡丹锦缎,上面搁着橘黄色的、玫红色的、樱粉色的、姜黄的引枕、靠枕,整个屋子里的颜色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格外的和谐。
屋子里软团团的,整个东次间就像被棉花团包裹着一般,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叫人恨不能也歪着、靠着,那才叫一个舒服。
屋子里没有熏香,但飘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果香,甜丝丝的,又不腻人。
陆怡贞前两日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羡艳可是挡都挡不住的,她见过那么姑娘里,只有卫蘅的屋子是这个样子,漂亮又舒服。
其他姑娘的闺房都往雅致了装潢,譬如卫萱的屋子,就挂着整面墙的山水画,还诗书条幅,一瞧就是个才女的屋子,但瞧着就是冷清了一些。
而陆怡贞的闺房是楚夫人布置的,那就更是淡远舒朗了,没才气也得熏陶出几分才气来。
陆怡贞喜欢卫蘅的闺房,但对于陆湛来说,卫蘅的起居室简直让人忍不住皱眉头,只觉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怎么就有那么多东西放。
待主客都坐好了,袁嬷嬷也挑了个角落坐下。
卫蘅没有再主动说话,免得让陆湛又有说她“不矜持”的理由。陆怡贞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冷场。
在这片静默里,还是陆湛先开的口,“那日多谢蘅表妹救了贞姐儿。”
卫蘅微微垂着眼皮,客气地道:“不用谢。”
陆湛没有绕圈子,在谢过卫蘅,尽了礼数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道:“今日冒然上门,主要是想问一问蘅表妹,那日贞姐儿惊马之后,我派人去查过原因,蘅表妹当时离得近,可看见有什么异常了吗?”
卫蘅心里一动,没想到陆湛会因为这件事上门。卫蘅侧头看了看陆怡贞,不得不说,陆湛的确是个好哥哥,陆怡贞出一点事,不过上这点儿皮毛,他就这样紧张,不仅派人去查,甚至还不顾男女大妨地登门来问自己。
卫蘅摇了摇头,“当时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怡姐儿私下也问过其他人,都没有人发现异常。”
听到这儿,陆怡贞就忍不住面带喜色地开口道:“哥哥,你看,我就说欣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会害我?”
陆湛扫了陆怡贞一眼,陆怡贞就乖乖地闭上了嘴,脸上带出一丝委屈来。
“贞姐儿和魏姑娘的马我都让人查过,女学购置的都是老马,性情都是极温顺的,等闲的针扎一下,踢一下都绝不会惊马。”陆湛继续道。
卫蘅其实当时也怀疑,是不是魏雅欣自己随身带着针,刺了马屁股,就像木瑾一样,可是针眼细小,不比簪子,事后也看不出来,但听陆湛这样说,卫蘅就打消了这一猜测。
此消彼长,若是连针扎都不会惊马,那马儿又怎么会受惊?卫蘅细细思量了起来,当时那些不曾留意的细节此时就浮现在了脑子里。
“是不是药物所致?”卫蘅缓缓开口道,“当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此前从未闻到过,不过我以为是上课时马太多产生的异味,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卫蘅自从上了调香课,又刻意训练过辨香之后,对气味儿敏感了许多。
陆湛看了卫蘅一眼道:“我的人从那两匹马后来拉出的粪便里,查到了拒马根的渣滓,若马吃了这种草,再闻到夏雪香,就会疯癫。”
这两种东西卫蘅听都没听过,却不得不佩服陆湛的神通广大。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欣妹妹做下的事情啊,她的马不也受惊了么?”陆怡贞不认同地道,“何况欣妹妹怎么会知道这样罕见的草。”
“那么你觉得这是谁动的手,又想达到什么目的?”陆湛反问陆怡贞,“马不会无缘无故地受惊。”
陆怡贞一下就答不出了,或许是潜意识里就不想回答。
“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这件事里谁最终得了好处,谁的嫌疑就最大。”陆湛道。
陆怡贞也不是傻子,她看了看卫蘅的腿,又道:“可是哥哥,你不是说如果蘅姐儿只救我就不会受伤,这都是我的错,欣妹妹也不知道当时我会拉她呀?”
陆湛道:“我见过马受惊,很少有两匹马受惊还奔到一处的。你再仔细想想,魏姑娘当时在你身边,是不是先伸出了手,以至于你下意识不得不去拉她?”
这些事发生得太快,如今陆怡贞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些细节,连卫蘅都有些记不清楚。
陆怡贞不说话,性子既懦弱又倔强,看脸色就知道她还是不相信陆湛的分析。
“可是哥哥,就算是这样,我们三个一齐落下马的时候,谁都可能会受伤,欣妹妹一个弱女子,就是再厉害,又怎么算得到蘅妹妹会被压在下头,腿会折断呢?”陆怡贞道:“更何况,她又怎么知道蘅妹妹会来救我们?”
卫蘅心想,这会儿陆怡贞为了给魏雅欣解除嫌疑,脑子怎么忽然就清醒许多额。其实卫蘅虽然怀疑魏雅欣,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漏洞颇多。
陆湛看了看自己单纯得有些愚蠢的妹妹,耐着性子道:“那我问你,当时你的马出事的时候,蘅表妹和你距离多远?”
陆怡贞一愣,想起当时她和魏雅欣正想一起上去问卫蘅事情,结果刚靠近,她的马就受惊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蘅表妹就在你们旁边吧,这时候别说是她,就是其他人看见了,第一反应肯定都是追出去救人。你说是不是?”陆湛问陆怡贞。
陆怡贞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大家都是同窗,就算她换做卫蘅,当时肯定也会策马上去救人的。
“此其一,蘅表妹骑术精湛,坐骑又是千里良驹,自然能第一时间追上你们。你们摔下马之后,我问你,蘅表妹是不是用身子护着你的,并没有往你身上压?”陆湛问。
陆怡贞皱了皱眉头,那种时候她那里注意得了这个,她在落马后,就只能顺势翻滚。
卫蘅却诧异地看向了陆湛,他当时根本就不在现场,怎么搞得好像亲眼看见一般。
陆湛对卫蘅其实也没有太好的脸色。要不是卫蘅呆头呆脑的缺心眼儿一个,魏雅欣也绝不敢算计她头上,陆怡贞也就不会被魏雅欣利用来当跳板。
幸亏这一次卫蘅护住了陆怡贞,让陆怡贞的伤势没有大碍,不然陆湛对卫蘅,恐怕就不会登门道谢了。
陆湛扫了一眼卫蘅,觉得卫蘅这种自以为乐于助人,却又不动脑子的傻大姐性子,若是不改,迟早害死她自己。这太天真了就容易拖人后腿,给别人添麻烦。
“贞姐儿,你不必细想,你是见过蘅表妹打马球的身手的,她被你拖累而摔下马背的时候,虽然不能控制力道,但是第一时间让一让不压着你的本事还是有的,她是那种宁肯自己吃亏也不会伤人的人。”陆湛道。
卫蘅又惊诧了,没想到自己在陆湛心里的评价这样高,卫蘅的心里一热,不过她大概绝对想不到,在陆湛看来,卫蘅这种性子,那就叫傻缺,对她这种人,他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利而用之,再没有别的选择。
卫蘅正自己心里傻乐的时候,陆湛充满暗示地看了她一眼,卫蘅没理解过来。
陆湛不得不又开口道:“贞姐儿,不管如何,祈福舞的事情是你连累了蘅表妹。”
卫蘅这才知道陆湛是在暗示什么,她心下一动,虽然拿不到魏雅欣做这件事的证据,但是已经确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无疑。如是被魏雅欣达到了目的,今后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阴险手段来。
卫蘅开口道:“其实要知道是不是魏姑娘做的,只要不让她代替我去跳祈福舞就知道了。”
陆怡贞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陆湛的嘴角翘了翘,“正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她至少脱不了嫌疑。”
“可是……”陆怡贞接不出下面的话,她是知道魏雅欣有多想跳祈福舞的。
“这件事毕竟是表妹吃了亏,还请表妹同表姑母说一声。”陆湛立即接口道:“家母那边和恒山先生有些交情,换个把人下来还是不成问题的。贞姐儿也不妨向魏姑娘透露一些消息,你再看看她来不来求你。”
陆湛顿了顿又道:“只怕魏姑娘来求你时,大概会说,当时她伸手去拉你,本也是想救你。”
卫蘅看着陆湛,直想为他鼓掌,他这简直就是魏雅欣肚子里的蛔虫啊。
“魏姑娘骑术了得,平日在你面前不过是怕你心里不平衡,所以故意藏拙而已,她的骑术是跟着周家姐妹的师傅学的,比周家姐妹可还高出一筹。”陆湛道,因为陆怡贞和魏雅欣交好,陆湛不可能不调查魏雅欣。
不过在陆湛眼里,魏雅欣这种蝼蚁不值一提,既然陆怡贞喜欢她,魏雅欣又肯花费心思讨好陆怡贞,让她高兴,陆湛和楚夫人的心态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魏雅欣陪着陆怡贞玩好了,反正什么事情都有陆湛照看着。
不过这一次是陆湛失算,他没想到魏雅欣胆子既大又蠢,居然敢用陆怡贞当刀子来害人,而卫蘅这种缺心眼,别人挖那么大一个坑给她跳,她竟然不带犹豫地就跳了下去。若是卫蘅不跳坑,只怕这次惊马事件的结局就是魏雅欣控制住马,勇救陆怡贞了,她算计卫蘅失败,但是却可让陆怡贞反过来感激她,也不算没有收获。
不过这些事情太过复杂,陆湛觉得说给陆怡贞和卫蘅听,以她们的脑子大概也理解不了。
此刻卫蘅和陆怡贞都还震惊于陆湛刚才说的话,魏雅欣的骑术居然非常了得。
陆湛语重心长地道:“贞姐儿,你也该懂些人情世故了。今日哥哥带你来,不仅是为你好,也是要让你知道,如果你姑息养奸,还会牵连无辜的人,你蘅表妹不就是么?她为了救你,连祈福舞也跳不成了。”
卫蘅回过神来,这才明白,敢情陆湛今日登门,就是为了借着她给她妹妹陆怡贞上一门“看透人心”的课,卫蘅充当的是可怜虫的道具。
陆怡贞看着卫蘅,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卫蘅心下有些不豫,陆湛倒是会利用人,她的腿都断了,这会儿还撺掇她去向母亲告状。
不过卫蘅心里更不愿意的是让魏雅欣踩着自己上位,所以只能点点头。
陆湛兄妹告辞时,是袁嬷嬷和木鱼儿送出去的。等他们出了院子,卫蘅在屋子里就听见木鱼儿骂院子里的小丫头,“看什么看,才多大点儿年纪,就知道想男人了!”
卫蘅喝在嘴里的水险些没喷出去,木鱼儿说话也太不讲究了。她也不想想,刚才在屋里时,是谁眼睛不住地往陆湛身上飘的,卫蘅当时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好在陆氏兄妹仿佛很习惯这种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异来。
木鱼儿进了门之后,卫蘅还听见廊下有小丫头偷偷问,“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啊?”
卫蘅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感慨,也不得不说,这些小丫头实在太不矜持了。
陆湛兄妹去后,卫蘅就将事情合盘告诉了何氏,何氏当时就气得后槽牙直痒痒,“我这就去同楚夫人说,还要告诉大嫂,要叫皇后娘娘也知道,姓魏的小贱人休想进宫跳祈福舞。”
后来的事情,卫蘅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魏雅欣没能顶替卫蘅跳祈福舞,而是换上了陆怡元。等卫蘅开了春回女学时,陆怡贞和魏雅欣也再没有腻在一块儿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不管怎么说,当卫蘅从卫萱那里知道,是陆怡元顶替她进宫跳祈福舞的时后,她心里是极舒坦的,不管陆湛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是替卫蘅出了气。
郭乐怡后来又给卫蘅讲了细节,说得有模有样的,说魏雅欣是怎么去山长恒山先生和楚夫人面前解释惊马和卫蘅摔断腿的事情的。
魏雅欣果然辩解说,她的马之所以和陆怡贞的马跑到一块儿,那是她和陆怡贞经常一起练习骑术,两匹马儿也熟悉了,一匹马跑了,另一匹自然会追上去,而她当时正努力控制着马,眼看着陆怡贞快要被颠下马,她是伸手去拉她,可谁知道这时候卫蘅也刚好伸手,三个人这才一起落马的。至于据马草的事情,魏雅欣更是表示她一个穷秀才的女儿,根本从没听过那种东西,只怕是另有人陷害她。
郭乐怡不屑地道:“真会说,死人都能让她给说活了。可是你猜怎么着?”郭乐怡顿时又笑开了颜。
“怎么着?”卫蘅问。
郭乐怡道:“楚夫人回她说:我不管有证据没证据,但是平日里我之所以默认让你跟着贞姐儿,不过是看你能讨她欢心,这一次你不仅没护着贞姐儿,反而让她险些受伤,这就是你的不对。”
郭乐怡哈哈笑道,“楚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绝了,你没见当时魏雅欣的脸色有多难看。亏她好意思到处去说,楚夫人喜欢她,人家不过是拿她当讨主子欢心的丫头看待而已。”
卫蘅倒是没有跟着笑。魏雅欣在出身上的确吃了亏,对于陆湛和楚夫人来说,他们无须跟魏雅欣讲什么证据,他们的话本身就是证据,即便这一次魏雅欣是清白的,可是她有了瓜田李下之嫌疑,就已经足够让陆湛和楚夫人将她彻底排除在陆怡贞的圈子之外了。
而这也是为何魏雅欣努力考入女学,努力出人头地,想改变她的境遇,她也想站在制高点,去俯瞰众人。
“你说楚夫人说得好不好?”郭乐怡推了推卫蘅道。
卫蘅怎么可能说,楚夫人说得好,楚夫人说着话也太欺负人了,不过这的确是目下无尘的楚夫人会说的话,她是从来不顾什么情面不情面的,也不懂给人留三分余地,卫蘅不由得为将来楚夫人的媳妇默哀,也难怪卫萱在她手下熬得都白了头发。
郭乐怡走后,卫蘅望着窗外,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而她温馨的屋子里却暖意袭人,卫蘅喝下热气腾腾的药之后,眼神忍不住就飘到了平时放箜篌的架子上。
大雪天的,大地一片白茫茫,卫蘅的心里既舒坦又有些小小的寂寞,从她受伤以来,每天都好几拨人过来看她,屋子里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但是今天肯定是注定寂寥了。
“姑娘要弹箜篌吗?”念珠儿上前问道。卫蘅已经差不多一年没碰过箜篌了。
卫蘅想了想,道:“取下来吧。”
卫蘅的这柄小箜篌虽然不是顾氏制的,但也非凡品,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了抚,手指就像自己有思想一样地动了起来。
曲子也是卫蘅没弹过的,她不过是随心而弹,耳朵里听着扑簌簌下着的雪,心里却想着魏雅欣不能跳祈福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至于卫蘅自己,跳不跳祈福舞倒是无所谓的。
“姑娘今日怎么这样高兴?”念珠儿从外头打帘子进来。
卫蘅搁下箜篌问道:“你听出我高兴来了?”
“姑娘的乐音里满满都是畅快,奴婢自然听得出来。”念珠儿笑道,“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倒是没听姑娘弹过,真是好听。”
若是叫卫蘅再弹一遍,她未必就能重复出来,不过是随手而弹,只是这种不经心的弹奏却让她对孤鹤的话有些感悟起来。
也许有时候听的并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她内心的声音。而乐之所存,也是为了抒情而已。当初卫蘅弹箜篌却不过是为了应付女学的入学考,为了有时候能在长辈面前挣得个好字。
现在,现在却是为了想弹而弹。
很感谢大家提出的宝贵意见。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下就看出了猪猪儿的本质,那就是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有坏心眼儿,也不会算计人,对人的防备心也不够重的缺心眼。所以她的绰号才是猪猪啊。明师太真是太会取名字了。珠珠儿的通透那是她自己为的。而我觉得,一个人的聪明不一定就要表现在她一眼就能看出别人陷害她的手段。有些时候,防不胜防,珠珠儿的心从没有搞过阴谋诡计,自然也不会把人往坏了想。所以即使当时魏雅欣因为琴艺的事情给她使了绊子,卫蘅也只是写信告诉了木老太太,由何家出面惩治了魏雅欣,但是她自己却没有再对魏雅欣动手,没有赶尽杀绝,她只是无视魏雅欣而已。这也是卫蘅性格里的缺陷。
至于卫蘅这一次出手救陆怡贞的事情,我想,大家思考一下,比如有一天大家过马路,看到一辆车过来,你手边的人没看车就往前走,你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是会上去一把拉住她,而不是说,抄着手站在一边,等着看她被车撞?这时候你完全有能力伸手拉住她。而以卫蘅的骑术和身体状况,也是完全有能力救陆怡贞的,她不可能不救,哪怕当时她知道别人在等着她跳坑。
这一本书,我想写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主,直率而有些缺心眼,有些地方很聪慧(比如四肢运动),有些地方很普通(比如脑力运动),可是我就是爱她啊。爱她,也喜欢有这样一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