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匆匆退出天罚牢,对身后顾少庭滔滔不绝的谩骂和诅咒有些个无奈,做魔教人物容易吗,要有唾沫啐你一脸而不动声色抬手抹匀的觉悟,不在魔教变禽兽,就在魔教被禽兽。

我回头看了一眼牢门,由衷的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学坏了,我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理解苏谢……

这样不好!我不打算自找麻烦插手顾少庭这件麻烦事儿,着实能力有限。

匆匆忙忙下了雪山,到山下天色已然微微透亮了,我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去了晏殊的别院。

青白的天色下,几个绯衣少女正在红廊下将一盏盏琉璃灯吹灭摘下,瞧见我匆匆赶来皆是一笑,小声交耳道:“果然又让大人料中了。”

“那是,大人是何等人物,一颗七窍玲珑心,坏死了~”

我没承受得住,虎躯一颤。

出地牢我就明白晏殊那句话的意思了,他吃定了我会去救长欢,如今魔教大权差不多就掌握在他与左护法手里,左护法那人是个刚正不阿的死心眼,听魔教中传言,他对老教主忠心耿耿,甚至将自己的女儿亲手培养成杀人如麻的妖女,为魔教效力,更甚的是他女儿犯了教规也是他亲手挑断手筋脚筋抓进了天罚牢。

据传言,这个女儿就是右护法冷百春。

我对这个错综复杂的八卦很感兴趣,但也不敢多打听,只听说当初冷百春刚有身孕,赵老护法亲自去废了她武功,她亲口说,“我们之间的父女情从今日起恩断义绝!”

字字血泪啊,对亲生女儿都如此,他是肯定不会放了长欢的,那我就只能来求晏殊了,所以他特特的说他白天没空。

我可以想象到晏殊一副骚包样的巴巴得等我去求他,贱人!

深吸一口气,我笑容可掬的上前,对绯衣少女道:“这位姐姐,祭司大人可起了?”

绯衣少女挑了挑眉笑道:“苏姑娘好早啊,大人还没起呢,您有事?不然等会儿再来。”又哎呀一声,和另外一少女使了个眼色道:“我记得大人今日要去办事儿的,不知道大人得不得空见姑娘一面……”

“不妨事。”我温和的笑着,“我就在这儿等着祭司大人起来。”既然来求了,我就有心理准备的,毕竟晏殊是个贱人。

绯衣少女娇笑着进了屋子,我背着手立在庭院里,就这么一立立到太阳高挂,头晕眼花。

几乎快到正午的时候,我才听到屋内有人庸庸懒懒的道:“让她进来吧。”

在我才匮乏的言语中,我再也找不出比贱人更能抒发我情感的词语了,纵然讲过千百次,我也想要再次深情的对他再讲一次,贱人!

绯衣少女引我进屋,幽暗的光线我一下子适应不了,只朦朦胧胧的看清床榻之上晏殊半卧半躺,胸口一大片白花花的春光乍泄。

他很销魂的噙着笑道:“哟,小苏谢什么时候来了?可真早啊。”

我没心情陪他逗趣,开门见山道:“祭司大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早就猜出我为了什么来吗?直接点,要我做什么,你放人。”

晏殊起身,披着一头散发,晃到我跟前,眉眼低垂的瞧着我,白袍下的锁骨和胸口晃的我眼睛不敢乱看,想后退一步,他却扣住我,微醺的瞧着我,在我的眉心鼻尖唇边幽幽吐气道:“你猜呢……”

猜你娘的猴子腚!你那么变态的脑子谁能同步!

我瘫着面站着,苏谢的身体太敏感了,浑身的肌肤被他撩拨的瞬间骚动,一寸寸收紧,“我又没有大人的七窍玲珑心,哪里猜的到。”我娇羞的锤开他,捂脸道:“坏死了~”

晏殊被我锤的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几声闷咳。

该!下次直接锤死!

我羞答答的看他,他去唇角一勾转身往内室去了,我赶忙跟在身后道:“祭司大人好歹给个明示啊……”

他却不搭理我,只是猛地转过身,险些让我撞上去,堪堪的止住脚步,他手臂一伸,无比慵懒的道:“更衣。”

穿衣服就穿衣服吧,还更衣,骚包透了。

我退开一步让两名绯衣少女来侍候他,谁知他一挥手让一屋子莺莺燕燕都退了下去,一双含春眼笑盈盈的看着我道:“更衣。”

我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上前,“不知祭司大人今个儿想穿哪件啊?”

他盈盈一指,然后展开手臂一副理所当然的摸样。

我这小半生所见过的贱人当中没有一个可以和晏殊匹敌,他是一块不可磨灭不能超越的丰碑。他像一把光华流转,锋芒毕露的兵器,但凡所见之人必会由衷的称赞一句,好贱!

天下第一贱,舍他其谁!

在我为他换了三套衣服,四条裤子,无数双鞋子后,又服侍他洗漱,然后他笑盈盈的在菱花镜前一坐,递给我一把梳子,简短有力的吩咐,“梳头。”

诚然畜生欺我,我不可与畜生一般见识……我将一口老血压下去,接过梳子,咬牙切齿道:“您是要一条辫子呢?还是两条辫子呢!”

“拢顺就好。”他单手托腮在菱花镜里看我,啧啧道:“以前没注意,如今瞧着你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我呲牙笑道:“大人谬赞了,您才是真绝,色!”

“苏谢。”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认真的语气让我一愣,忙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他在镜中微微蹙了蹙眉头,唇角含笑,道:“你弄疼我了……”

我的脸色顿时一黑,他在镜中瞧着很得瑟的笑歪在了桌面上。

我真想一梳子戳死他!

幸亏房门很及时的被推了开,有绯衣少女躬身道:“大人要用膳吗?”

他撑起身子笑道:“备吧。”而后起身,捞起一柄黑玉簪随手将长发挽在身后,撩袍在外堂的桌子旁坐下,转头对我笑,“饿不饿?”

“饿。”我很诚实的回答,溜过来摸了一把椅子坐下。

绯衣少女办事很有效率,几进几出,一桌子佳肴已经齐备,荤素冷热还有糕点。

我着实饿的厉害,伸手想去拿筷子,晏殊素白的手指就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他看在椅背中,很大爷的道:“我要吃笋。”

我压着气血夹了笋放在他的碟子中,他依旧瞧着我,笑的得瑟,对我道:“你喂我。”

我血气上涌,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情难自持的将一叠青笋白肉扣在了他脑门上……

然后我去找了左护法。

临走前我听见晏殊在屋子里掀桌的声音,然后抓狂的脱衣服,喝道:“苏谢!你敢走,就等着你的男奴去死吧!”

我幽幽转过身,看他一副恨不能将我撕碎活吞了摸样,愉悦的道:“青笋白肉味道不错,还拍了大蒜啊~”

“苏谢!!!”

他有洁癖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我羞涩一笑,“大人坏死了~”转身跑开了。

天气大好,万里无鸟。

我觉得这着实不能怪我,虽然我是不够忍辱负重,但对于这么臭不要脸的人,我觉得这么做完全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我一路唉声叹气的到左护法的别院,好巧不巧的碰上刚出来的沈青沈药师在,一瞧见我呲的便笑了,“你要是来求左护法放了你的相好就死心吧。”

我不死心的问:“就没有一丢丢的回转余地?”

他耸耸肩,摊摊手道:“赵老头一定会说,教规岂是儿戏!”拍拍我的肩,“不信你就试试。”

让出一条路来,他却靠在了门柱上袖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摸样。

我硬着头皮进去,将将行了礼要开口,端坐在书桌前的赵左护法就冷冷道:“若是为了男奴求情就不必开口了。”眼睛抬起,比我爹还严肃,“教规岂是儿戏!”

我听见沈青在门外噗嗤一声笑了,不甘心撩袍跪了下来。

赵左护法眉目一皱,不悦道:“你不必白费口舌了。”

“左护法。”我迎上他的目光,道:“我在天罚牢中见到冷护法了。”

我看到他的眼光果然一颤,有些欲盖弥彰的错开不同我对视,冷冷的道了一句,“那又如何。”

我盯着他,想看透他的心思,缓慢的道:“她似乎……不太好。”

他提笔的手略微抖了抖,良久良久都没有开口,久的我心里发虚,以为这一步肯定没戏了,他才极压抑的道:“落到如今这种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

“您快要当外公了。”我迅速的断了他的话。

他猛地抬头看我,满是鱼尾纹的眼睛一颤颤的,欲言又止半天。

我继续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您的外孙死在天罚牢中?忍心吗?”

他就那么看着我,我就那么直视着他,半天半天听到他手中的毛笔嗒的一声落在白纸上的声音,我才略微松气,道:“您想不想救她?”

我再出来时饿的头晕眼花,沈药师横臂拦住我,啧的笑道:“你有把握救出她?”

有……才怪。我当时也是想试试,从各种传言和老教主的偏袒来看,当初冷百春被打入天罚牢完全是因为晏殊挑拨和为了服众,虎毒不食子,左护法不可能不心疼。

至于有没有把握救出来……我对左护法十万分的愧疚,但我不得不自私的为自己着想,如今我在魔教孤立无援,草木皆兵,我很需要长欢这个知根知底的帮手。

我只想先活下来。

我有气无力的咧嘴冲他笑笑,“尽力而为。反正最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又低声道:“只要搞死晏殊,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