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她终于问了句：“方峤，你到底有没有……”

忽然，餐厅外面传来喧哗声。

有人在悲愤嘶哑的喊叫颜蓁名字，但是被酒店的安保人员拦住。

颜蓁心里咯噔一下，那声音怎么和妈妈的很像，难道是妈妈？！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方峤，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恶魔，你怎么没有遭报应去死？！你到底还要祸害我女儿到什么时候？！”

真的是妈妈！

颜蓁一惊，赶紧站了起来，朝门口跑去。

方峤脸色也微微一变，站起来，却没有跟着出去。

颜母怎么会找来的？

谁告诉她，他带颜蓁来这里吃饭？

他记忆中的颜母，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美丽和能力兼备。

颜蓁跑到门口，正看见妈妈被几个安保人员抓着，她愤怒的激烈挣扎。

怕她情绪过激，再次犯病，颜蓁赶紧跑过去：“妈！”

她推开几个安保，扶着妈妈站好：“妈，你别激动。”

颜母恨铁不成钢道：“蓁蓁，我和你说过什么？你说呀！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恶魔纠缠不清？！难道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吗，你非要犯贱的继续栽在那恶魔手里？！”

说着，她猛地推开颜蓁，冲进了餐厅，扑到方峤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姓方的，你为什么还要死死揪着蓁蓁不放？你害得她还不够惨吗？是不是非得把我们母女也逼死，你才甘心？！”

方峤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任由她捶打咒骂。

守在外面的几个保镖见状，进来想要阻止，被他凌厉眼神逼退，都不敢再上前了。

颜蓁过去抱住妈妈，劝道：“妈，你刚出院，身体还不好，不能激动，我们回去好不好？”

“蓁蓁，你别拦着我！否则，别再叫我妈。姓方的，你到底想怎样？如果见不得我们母女还活着，那就直接动手，别再恶心巴拉的靠欺骗来达成。”

方峤依旧沉默着。

眼前的颜母，和他印象中那个高贵美丽的官太太，简直是天壤之别，苍老憔悴，满面病容，完全是风烛残年的样子。

才短短五年，当时颜母保养得当，看着最多也就三十多岁，可现在，不认识的话，还以为她已经六七十岁了。

震惊过后，是更深的愧疚。

不管颜父当年如何背叛爸爸，害得方家家破人亡，可颜母并没有参与到那些血腥纷争里。

他艰难的开口道：“伯母，请你先回去。我现在对颜蓁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伯母？呵，这些话你也有脸说？！姓方的，我告诉你，我们和你不共戴天。虽然我们母女没有能力找你报仇，可是也不会再被你哄骗。”

“伯母，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会再对你们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老颜的仇我会忘？！绝不可能！”颜母说着，就一巴掌扇过去。

方峤下意识的伸手一挡，颜母顿时跌倒在地。

颜蓁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的瞪着方峤：“你竟敢对我妈动手？！”

她悲愤无比的俯身去搀扶妈妈，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忘了你爸怎么死的，你怎么坐牢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和这种恶魔混在一起？！蓁蓁，你太让我失望了……”

颜蓁不敢捂脸，也不敢反驳，痛苦万分的看着气到近乎疯癫的妈妈。

方峤俯身想扶颜母起来，却被颜蓁一把打开：“你干什么？！姓方的，不许你再动我妈妈！她刚刚做过手术，你怎能这么丧心病狂？！”

“……”方峤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说什么，估计她们都听不进去。

“妈，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清楚。”颜蓁扶着妈妈起来，道：“姓方的，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颜蓁，不会再相信你任何谎言。你救过我，我在医院也照顾了你，就算扯平了。柠柠我是不会给你的，让她自己选择的话，她也不会跟着你。所以，请你把柠柠还给我，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不必再有任何交集。”

说罢，她扶着妈妈，朝门口走去。

颜母在走出门口时，回头狠狠瞪了方峤一眼，咬牙切齿道：“如果你再敢纠缠哄骗蓁蓁，我一定会和你拼个同归于尽。”

方峤痛心的问：“颜蓁，照顾我一段时间，还我救命之恩，然后，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恨我，是吗？”

“没错。姓方的，你还不是一样，你想弄走柠柠，就故意对我好，想消除她对你的敌意，甚至，等她依恋你之后，来更深的报复我。”

“你就这么揣测我？”

“不然呢？像你这样的恶魔，我应该把你的所作所为，往好的方面联想吗？”

“这些天，你一点动心的感觉都没有吗？”

“呵，我的心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觉得，我能忘了你对我们家所做的那些事吗？让我再次喜欢你，除非时光倒流，死去的亲人，能够复活。”

“……”方峤抓住她胳膊的手，无力的垂下。

他还以为，她这些天对他的恨，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他们的关系，可以慢慢缓和。

可现在他才明白，已经造成的伤害，根本无法补救，不死不休。

见他心如死灰的颓然表情，颜蓁的心，不知不觉裂了道缝隙：“姓方的，如果你能放过我，把柠柠也还给我，那么，我会放下爸爸惨死的仇，不再恨你。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方峤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点了下头：“好，我给你自由。这颗珠子，你拿走，就当一物换一物。”

颜蓁接过他手心里的赤红色转运珠，虽然这些天，他带她重温当年的那些美好，她心里多少也有所感触。

可，血海深仇铸成的天堑鸿沟，根本不可能逾越。

妈妈今晚的出现，让她更快的从旖旎的残影里警醒过来。

死去的人，无法复活，曾经的伤害，也不能抚平。

就算有了共同的孩子，破镜也绝不可能重圆。

因为已经碎成了一地玻璃渣，绝对无法拼凑如初。

方峤石化了似的，站在门口目送着那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苦涩一笑，回到餐桌边，独自坐下。

美轮美奂的水晶吊灯，洒下星辉一般的光芒。

四周宽大的落地窗，将外面霓虹闪烁的繁华世界，变成了漂亮的背景。

烛光还在燃烧，玫瑰依旧飘香，可他让人精心准备的食物，已经全部冷却。

就像他此刻的心，冷到了骨头缝里。

点了根烟，他望着夜空，怅然失神。

他和颜蓁，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