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慕安然看着房间里的白墙，明明昨天还在这里，只是回家过了一个晚上，可是感觉这么陌生。

昨天今颐在这里，也还活蹦乱跳的，抬起头来看她们的样子特别可爱。

她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眼泪哗啦啦地流。

“安然。”

霍彦朗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慕安然直接转过身，狠狠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你不爱看见我哭，但是怎么办，我就是忍不住。你知道么，我是真的很爱今颐，我没有想到我们还能有在一起的时候，所以今颐一直是上天留给我的礼物，现在老天爷又要夺走她。”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说过这些话：“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身边的亲人只有今颐一个。妈妈也去世了，姐姐已经和我越走越远，过去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我不要今颐也离开。”

她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当年，她究竟是多年少轻狂，才没有好好珍惜这一切？

那时只知道校园里的香樟树特别好看，有一个品学兼优的姐姐，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有一个很温婉的妈妈，原来的慕家是那样和谐的一个家庭。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慕安然，慕家也不复存在。

她身边，也只剩下了今颐和霍彦朗。可是，就连这一点小小的幸福，老天爷都要夺走吗？

霍彦朗看着慕安然痛哭的样子，眼泪打湿了睫毛，黏在一起，他沉默的样子不似往常。

今颐这一次是真正的发病了，一些现实正赤裸裸地摊开来，铺在两个人面前。

他也坐了下来，拥着慕安然。

“安然，不仅是你，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情。今颐会变好的，相信我。”

他坚定的语气，就像是一剂定心丸一样，想要打进慕安然的心里。可是慕安然怎么听不出来，他语气里也有失落和害怕。

就像他曾说的那样，他紧张，他比她还紧张，他比她更早就失去了亲人。

“我很少告诉你霍家的事情，现在的霍老爷子和霍擎风虽然是我表面上的亲人，但你知道，这两年我与他们走得并不亲近，顾盼和霍擎风在一起后，擎风更是一直留居国外。对于我来说，真正的霍家亲人，只有我的父母。”

“安然，至少你曾经有过快乐的高中时光，而我的高中时光留给我的全是痛苦。你能想象得到失去所有亲人，一夜之间变为一无所有的感受吗？亲人对于我来说，那是比星辰更遥不可及的东西。所以你和今颐是我的一切。”

“你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可我还失去过你。所以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我也会留住今颐，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霍彦朗……”慕安然委屈地呜咽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对不起！”

她的心里太难受了，所以忍不住提起了过去的那些事，她知道今颐对自己重要，但今颐对他更重要。

她只顾着自己难受，没想到其实他也在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慕安然眼睛发红：“害你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都过去了。”霍彦朗沉声。

慕安然静静地看着他，怎么可能过去了呢……当年他的父母都是自杀而亡，父亲跳楼，母亲也……用那种特别不好的方式舍弃了生命，而且都是她的父亲害的。

霍彦朗垂着深邃的眼，凝视着她，轻轻帮她擦拭眼泪。

蓦地，轻轻皱起眉头，看到她眼底最深处的不安。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慕安然这才别开眼睛，看向别的地方。

她很心虚，这些事……一直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好在，他一直比她冷静太多，比起舔舐过去的冰寒，他更愿意珍惜现在的温暖。

只可惜，哪怕他这样忍让包容，上天也不愿意给他一份安稳的幸福。

慕安然这样想着，心里发疼，捏着他的手也不禁用力一掐，失了神，也失了力道。

忽然，霍彦朗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再也没说什么，依然是沉默地帮她擦拭眼泪。

“不许哭了，让今颐瞧见了不好。”霍彦朗温声劝道。

慕安然听他这么说，竟真的慢慢不哭了。

……

佟励站在走廊上抽烟，仰头茫然望着天花板，修长的身体挺直得像一块钢板。

是，霍彦朗说的没错，今颐是他的女儿。

而安然，心里早已没了他这个佟大哥的位置。

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他佟励的肩膀，而是霍彦朗的肩膀。

作为一个男人，他至少要有些血性，在这种关头要懂得放弃，成全她所想要的东西。

不远处，孙芸芸正提着挎包踩着高跟鞋朝这个方向走来。

突然，孙芸芸站住了脚跟，像见鬼一样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一些不确定，又硬是走近了一些，再认真看了两眼。

“佟励？不可能。”孙芸芸低声地说。

怎么可能是佟励呢？

孙芸芸突然觉得今天有些玄幻，她上来住院部只是想再弄清楚情况一些，想知道霍彦朗的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值得让霍彦朗这么兴师动众。

现在半个中心医院都是封闭的状态，每个人都神色匆匆。

据说医院里最高层的主治医师全部都集聚在会议室中开会，大约是讨论什么治疗方案。

孙芸芸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有些嘲弄人，一个野丫头因为一个貌似慕安然的女人，过上了真正豪门千金才有的生活。

她一直是这样觉得的，直到此时看到了佟励。

佟励并没有发现一直站着在探究他的孙芸芸，他只是把脸侧向窗外，因为心里烦躁，所以又狠狠抽了几口烟。

孙芸芸看着佟励的侧脸，记忆一点点重合，真的太像了。

当年她频繁往慕家跑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慕家啊……她经常去，又和慕岚走得那么近，怎么会不认识佟励？当年，慕岚还特别看不起这个男人来着，认为只是慕方良的一个小助理。

也是，当年的佟励毕竟还是有些青涩，现在可都成为一个大男人了。

他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