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李妈妈看着试卷也是嘴角抽了抽,还是欣然笑纳了,“辛苦老师们了。”

“没关系,只要李同学能在本学期内完成,老师们就不辛苦。”

李妈妈:“……尽量吧。”

语气相当一言难尽呐。

“以后每天早上我会按时检查李同学做的试卷,希望李妈妈好好监督。”

“好……的……吧。”李妈妈僵硬的笑着。

第二天早上,陆泽第一个到,坐在教室门口等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没人迟到了。

李翔最后一个到,陆泽问道:“试卷呢?”

李翔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师你不要逼我,你再逼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试卷呢?”

“没做。”

“你不尊重我。你为什么不尊重我?”

陆泽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很低,保持在一个让人厌烦的频率一丝变化也没有。

就仿佛有一只蚊子一直在你耳边嗡嗡嗡嗡,让你想拍死它!

“老子就是不尊重你怎么样?”

陆泽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李妈妈,“李翔骂我。”

李翔:“……”

这小孩子告状一样的口吻是要闹怎样!

李妈妈满头大汗,“对不起,陆老师,那孩子昨天晚上太累了我就没让他做试卷,今天,今天我保证让他好好完成当天的任务。”

“你为什么不道歉,他骂我?”

李妈妈一愣,她下意识的只想开脱和逃避,根本没想过道歉的问题。

“我道歉,道歉……对不起,陆老师。”

“你在敷衍我。”

“我没有。”

“你不关心我,还敷衍我。”

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媳妇,李妈妈有些慌乱的解释,“陆老师,我真的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道歉?没有,你为什么不让他做题。”

“陆老师,我保证,保证今天一定让他完成当日的任务。”

“你发誓。”

“我发誓。”

电话关断了,李妈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李老师怎么感觉又敏感又神神叨叨的。

而陆泽给了李翔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一刻,李翔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无理取闹,敏感,多疑,纠结。

就连那个挑衅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呵呵,真有意思呢。

“老师,真好玩。”李翔突然来了兴趣,那一脸的便秘色变成了喜悦。

“是啊,真好玩。”陆泽也感叹道。

小孩子看问题,都挺好玩的。

当天陆泽跟着李翔到了家,“我来监督他完成任务。”

李妈妈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她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这老师莫不是个神经病?

“你为什么不欢迎我?”

又来了!

李妈妈在心里惊呼,“老公,老公……”

她急忙跑上楼把提早下班回来的李爸爸叫了出来。

李爸爸看李妈妈那犯蠢的样子,不耐烦的推开她,换了衣服才下来,刚坐在沙发上还没开始说话,陆泽就说了,“你不尊重我。”

“陆老师,我还没说话。”

“你尊重我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李爸爸理解陆泽的意思了,但还是不以为意,毕竟陆泽只不过是一个小班主任。

“陆老师,你对小翔的照顾我们很感激,以后会加强对他的管教。”

“你不尊重我。”

李爸爸皱眉,“陆老师,我没有不尊重你。”

“你如果尊重我,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我刚下班,正在换衣服。”

“你敷衍我。”

“我没有。”

陆泽固执的说道:“你不关心我。”

李爸爸无语了,老子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我关心你一个破老师干什么!

陆泽看到李爸爸不耐烦的表情,说道,“你不尊重我。”

重复了。

居然重复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没有。”李爸爸压制着怒气。

陆泽说道:“你没有,为什么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李爸爸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听懂别人说什么?”

陆泽顿了顿,微微一笑,“我是语文老师。”

李爸爸快被逼疯了,这是重点吗?是重点吗?

你他妈就是听不懂人话!

陆泽:“孩子不尊重老师,都是父母教的,孩子的错都是父母的错。”

“我没有。”李爸爸再次强调,就算心里有,那他也不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如果没有,为什么李同学不做试卷?”

李爸爸深呼吸,“我们今天会严厉监督他。”

“他不尊重我。”

“孩子都是跟父母学的。”

“你们不尊重我。”

又绕回来了!

又绕回来了!

又绕回来了!

李爸爸抓狂,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绕圈圈之后,陆泽总算告辞了。

李爸爸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点,他现在看着李翔眼睛都是红的。

李爸爸走到李翔的卧室,此时李翔正在打游戏,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根本不相信陆泽能扛过他爸。

没想到李翔正在最关键的一局,李爸爸一把抢走了他的手机,厉声低呵,“写作业去!”

李翔阴沉的看着他,“爸,你凶我。”

啪!

李爸爸跟陆泽对战,耐心已经用尽了,“你还敢学你老师!”

李翔脸上便秘色。

什么叫他学陆泽?明明是陆泽学他!

“爸,请你尊重我!”

“你他妈还敢学!”李爸爸怒火中烧,“今天写不完试卷不准睡觉!”

李翔委屈,以前他这么说话爸都不会觉得不对的,反而会对他更加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会导致他十分敏感,任他予取予求。

李爸爸指着一旁柔弱的李妈妈说道:“你给我监督他。”

“哦,好,老公。”

深夜,孤独的灯下,李翔苦逼的做着试卷。

第二天,教室门口。

李翔阴沉着脸乖巧的把试卷交给陆泽,“老师关心我,我真高兴。”

陆泽挑眉看着他,李翔继续说道:“可是老师我不听话,你怎么不骂我呢?”

“骂垃圾是没有用的。”

李翔露出一个你中计了的笑容,“老师,你侮辱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说完,李翔走进了教室,平静的就像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书本笔,摆放整齐,目光却透过窗户飘向了对面教学楼的楼顶,今天可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他站在楼上的时候,老师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镇定。

逼死自己学生的老师,应该是一个大新闻吧。

这次之后,他老爸也会对他更愧疚吧?

到时候,他会更自由。

早读结束,李翔安静的走出了教室,他本就孤僻,也没什么朋友,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他去哪里。

他朝着电梯走了过去,直接按了最高一层,然后从16楼的楼梯走上了天台。

天台离蓝天很近,这是,这个冬天好不容易迎来的一个晴日。

雪化了,从天台可以看到蚂蚁一样的人们在爬行。

李翔翻过了栏杆,迎风而站,感觉自己像个英雄。

很快,楼下有人注意到了李翔,人群渐渐聚集起来,这时有人焦急的上来了。

李翔大喝一声,“不要过来!”

那人是李翔的同桌,邬子民,他止住脚步看着李翔,欲言又止。

李翔大声的喊道:“你不要劝我,我不会下去的!”

诡异的沉默。

完全没有李翔预想中的劝说。

邬子民开口说道:“陆老师在你家楼顶要跳楼,说你不尊重他,要求你必须过去,否则他不下来。”

李翔:“……”

“而且……”邬子民脸部表情格外纠结,“你家聚集了很多警察,来带你过去的人已经上来了。他们希望你自己过去,如果你不自己过去把陆泽劝下楼,他们就会动用武力手段。”

“你说啥?”李翔觉得今天的风有点大,他好像听不懂邬子民在说什么。

邬子民表情更纠结了,“那些人就在门口,他们让我先劝你两句,如果你不下来跟着他们去劝陆老师,他们就会动用武力手段。这是原话。”

“他以为跳楼就可以威胁我吗?”李翔愤怒的大吼,那是自己计划被打破的愤怒,“我也要跳楼,我倒要看看学校是要我这个学生,还是他这个老师!”

邬子民有心说那几个人都是便衣,身材有魁梧的有灵活的,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

恐怕这事儿由不得学校了。

可是看李翔那癫狂的模样,邬子民放弃了,走向了一边。

然后走过来两个高大的男人,两个人虽然高大,但是长相敦厚,看着就像人群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老实人,完全无害。

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李翔,平和的目光陡然一下变得坚毅,“下来!”

“我不!”李翔固执的喊道,“除非陆泽给我跪下求饶否则我不会下去!”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李翔从天台上落了下去。

顶层窗户那里,李翔的脚踝上被一只黝黑的手抓着,倒立在空中。

头顶朝下,李翔能清楚的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能清晰的看见蔚蓝的天空。

“救、救、救……”

害怕,恐惧,胆怯……

李翔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敦厚的男人俯身,看见瘦小的男人已经开始把李翔往屋子内拉,任务完成的相当顺利,顿时放下心来。

很快,李翔被拉了进去。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李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不断的抽泣,可是这三个男人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直接提着他开车来到了李家门口。

陆泽坐在房顶上,吹着冷风,目光平视前方,一副从容赴死的姿态。

楼下是拿着大喇叭和他对话的警察,还有害怕的躲在丈夫怀里的李妈妈,以及满脸“真倒霉遇见神经病了”的李爸爸。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停下来了,三个男人带着已经吓掉了半条魂的李翔出来,“陆老师,你不要想不开,你想见的人我们带来了。”

陆泽空洞的眼神动了动,低下头看向李翔,委屈的说:“他不尊重我,辱骂我,身为一个老师毫无威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翔:“……”

他什么时候骂他了?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实事求是一点?

“陆老师,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下来?”

拿着大喇叭的警察大喊。

陆泽想了想说道:“让李翔的父母跪下给我道歉。”

“什么!”

李爸爸李妈妈惊呆了,“凭什么我们给你跪下道歉?是小翔骂你又不是我们!”

“爸,我没骂人。”李翔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这个事实。

“看。”陆泽委屈的指着李爸爸李妈妈,“他们不尊重我。”

“我们哪里不尊重你了!”李爸爸怒吼,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说他们不尊重他,他们哪里不尊重了?

一个劲儿的自说自话,喋喋不休,十足的神经病!

李爸爸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你尊重我为什么吼我?”

“我……”李爸爸气结。

“李先生。”警察赶紧拉过李爸爸,压低声音说道:“对方情绪激动,先安抚安抚,你忍一忍,人命关天,等人下来再说。”

李爸爸咬牙,“想让老子给他下跪?休想!”

这时,李翔已经从恐惧中缓了过来,得意的笑着,他爸可是投行亚洲区总经理,凭什么给陆泽这样一个不重要的新人老师下跪?

陆泽要跳就跳,没人在乎!

这时,带李翔过来的粗眉毛的男人走过来,手搭在李爸爸的肩膀上,“李先生,陆老师是一个好老师,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请你按照他的要求做。”

“关你什么事?”李爸爸伸手去推男人,男人纹丝未动。

李爸爸心念一动,这男人……

莫不是这陆泽不只是一个老师这么简单?

男人拿出手机,“李先生,你的上司需要和你通话。”

李爸爸狐疑的接过电话,紧接着脸色巨变,眼睛中满是愤怒和不解,很快电话挂断了。

李爸爸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暴露。

男人没有给李爸爸说话的机会,直接对警察说,“警察先生,李先生答应了。”

李翔一听,整个人都疯了一般的冲过来,张开双手拦住李爸爸,“为什么?”

李爸爸死死的抿着唇,男人推开李翔。

李爸爸走到房子前面,这个位置,陆泽可以清晰的看见他。

陆泽冷漠的看着他,应该很屈辱吧。

不仅是屈辱,还是愤怒,还有无力。

痛苦到无法自拔。

就像当初的原身一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这么被李妈妈打了一巴掌,逼着跪下,跪在他们高贵的儿子面前乞求原谅。

然后等李翔下来了,再揍原身一顿,强硬蛮横的要求校方将原身辞退。

他们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辨别对错。

只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和维护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李爸爸死死的握着拳头,这辈子他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跪一个无根无基的语文新人老师?

李翔仇恨的抬头望着陆泽,他爸爸跪不跪,屈辱不屈辱,他根本不关心。

可是,为什么是陆泽?凭什么是他?

“爸,不要跪!”

“老公?”李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辜单纯极了,一如当初她抱着李翔对校方说原身胡说,她的儿子很乖,很听话,不会作弊,就算有一点叛逆那也是青春期的正常反应,一切都是原身的错。

如果不是他,他们的儿子不会作弊。

是原身逼的太狠,是原身做的不对。

所以应该受惩罚的是原身,不是她那个很乖很乖的儿子。

李爸爸拉着李妈妈缓慢的跪下,李翔红了眼,愤怒的指着陆泽嘶吼,“陆泽!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赢了又怎么样?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到淤泥里,让你永不翻身!”

“你看,他还不尊重我。”

陆泽又委屈了。

李爸爸拉着李翔,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跪下给你老师道歉!”

“我不!我凭什么?他又凭什么?”李翔歇斯底里的嘶吼,他已经输了,现在还要逼他下跪?

“跪!”李爸爸一把把他拉下来,压着他的头,李翔挣扎着想站起来,粗眉毛的男人一把压住他的肩膀,对着房顶上的陆泽问道:“陆老师,他们已经下跪道歉了,您可以下来了吗?”

“好嘞。”陆泽欢快的哼着小曲儿下来了,然后热情的把李家人扶了起来,“你们看看,早点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何必弄的这么尴尬。”

“陆老师心情真好啊。”

“误会解除了心情自然好。”陆泽灿烂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三个字,神经病。

就连那三个奉命保护陆泽的男人都不例外。

啊啊啊!

李翔失控一样的乱叫,仇恨让他的双目猩红,如同饿狼一般。

很快,喧嚣散了。

只剩下李家人站在空荡荡公寓前。

三个人面面相觑,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

深夜,李翔借口拉肚子,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给了当地的媒体,然后信心满满的等待着采访,等待着电视报道公开陆泽的真面目,让他接收全世界的讨伐。

一夜之间,陆泽的威名传遍整个学校,高三三班的学生瑟瑟发抖,就是再爱偷奸耍滑的学生也开始认真做作业了。

第二天早上,李爸爸带着李翔去转学。

教导主任直接带着李爸爸找到了校长。

办公室内,李爸爸诚恳的说:“校长,这次给贵校和陆老师添麻烦了,我和我爱人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影响陆老师了,决定转学。”

“已经接近高三了,这个时候转学对李同学影响很大,我建议还是不要转学。”

“校长,我们心意已决。”

校长无奈的说道:“李爸爸,陆老师坚持要教导李同学到高考结束。”

李爸爸一窒,“他到底想怎么样!”

为了躲开他,他都已经决定搬家转学了,结果他还不满意!

校长说道:“李爸爸,如果学校不同意,李同学的档案是无法调动的。而且,既然陆老师已经下定了决心教导李同学,李爸爸,就算你转学了,他也可以跟过去,难道李同学以后要辍学吗?”

李爸爸沉默了。

片刻后,他仿佛认命了,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校长苦笑摇头,他哪里能知道。

也就是一个招考上来的普通教师,和办公室的人也并不亲近,可是仿佛突然之间,他就变得神秘了,有了人保护他,就连精神都变得不太正常。

就如同上次的打人事件,他本来是想把陆泽辞退的,可是教育局亲自督促他好好调查,保护好陆老师。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不正常,昭示着陆泽背后那不可测的权力。

他有预感,这场校园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校长送走李爸爸后,坐在办公桌前,长叹一口气,开始打辞职报告。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发生什么陆泽都可以全身而退,而他,等陆泽退了,家长的所有愤怒都会发泄在他的身上,将他撕成碎片。

转学泡汤了,李翔还是规规矩矩的来上学,只是他更阴沉了,每天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瞪着陆泽。

而当初被陆泽打伤的吴海,陈升,赵刚,王乐四个人也快从医院出来了。

医院内,吴海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不肯吃东西,不肯上药。

他冲着吴父怒吼,“为什么?为什么陆泽还平平安安的当着班主任?他打了我,我要他死,让他去死!”

吴父能理解吴海的愤怒,任谁受了这么大委屈发泄不了也会憋屈的快死掉了。

甚至,他和吴海有种同样的疑惑。

他打电话去了教育局投诉,打电话给了校长,结果两边都给他驳回了。

他自己的儿子还要写检讨。

不就是打了一个低贱的捡垃圾的小东西吗?

正当吴父承受着吴海的怒火的时候,电话响了。

吴父走出去接通电话,里面是陆泽温润如玉的声音,“喂,吴爸爸吗?我是吴海的班主任,陆泽。”

“你还敢打电话过来?”吴父自己都震惊了,他没找上门揍陆泽一顿就已经算是给陆泽背后之人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