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亲眼看着他摔下去的，他摔下去的时候眼睛瞪的老大，满眼的错愕，我想，他应该到死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他吧，不，他应该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死在我手里才对。

我看着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死相惨不忍睹，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这辈子经历过非常多的大风大浪，也有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险些就要挨不过去了。

但都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那么痛，简直就是痛入了骨髓。

我真恨不得就这么跳下去跟他一起死了算了，我结束了他，也结束了我自己，我们俩就两不相欠了。

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如果我就这么轻易的死了，那我真是对不起这老两口了。

于是我就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把他跟我的那个聊天软件删掉，然后也丢了下去，伪装成他跟这个手机是一起掉下去的模样，再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的，后来……”

“不对。”郭香蓉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牧洵给打断了。

郭香蓉一愣，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哪里，牧洵却很快的接了下去：“你把何英雄推下楼以后就回到了家里？那你知道何英雄的养母曾经在事后上过天台吗？”

“我知道。”郭香蓉虽然不明白牧洵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我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我记得那时候我还特意加快了速度，生怕会跟这个人碰上。

所幸的是，我们俩并没有碰上，我快一步的进了家门。

而我回到家以后就一直躲在门后，透过那个猫眼偷偷的朝外看，这一看才知道上楼梯的人是她，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拿着水桶跟拖把，神色慌张，脚步匆忙。

我不知道她拿着这些东西究竟要上楼做什么，可她才上楼没多久我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声音非常大，吓得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就要上去查看。

但不等我开门从家里走出去，我就看到她又慌慌张张的带着水桶跟拖把下楼了。

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道她那天晚上究竟为什么会上天台，也不知道她上天台做了什么，又不敢去问。

最奇怪的是，我曾听邻居说，警方来了以后，发现天台上有血迹被洗刷过的痕迹，我知道，那个血迹一定是我用砖头打英雄留下来的，但洗刷过的痕迹……”

郭香蓉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而是抬眸看向牧洵和苏希无，好似想从他们的身上寻找到答案。

可牧洵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只见他双手以尖塔式托在唇前，思索了好半晌，仍是吐出刚刚的那两个字：“不对。”

“这……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逃脱这个罪名，否则我刚刚也不可能直接暴露我有短指症了。

我之所以会拖了这么多天，主要是想处理一下后事，毕竟我那天杀英雄是临时起意，都还没有为自己的身后事做过准备，要是就这么被抓了，那我真会遗憾死。

这几天就当是我给警方借来的吧，现在，我要还债了。”郭香蓉说罢，便长长的叹了口气，明明悲痛至极，却还是朝着苏希无微微一笑：“小姑娘应该都挺喜欢吃零食的吧，一会儿要走的时候记得在这店里看一看，有喜欢吃的，多拿一些回去，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心觉得非常抱歉，对不起。”

“……”苏希无抿了抿唇，她并不喜欢吃零食，但在这一刻，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一个濒死却仍然朝她微笑着老人。

半晌，终是朝着郭香蓉报以浅浅一笑：“谢谢。”

“不用谢谢我，谢谢英雄的养父母吧，我已经去公证处开了证明，我被抓了以后，这个小卖部包括我所有的财产都归他们所有。

虽然我很清楚这些根本不够弥补他们这些年对英雄的付出，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只希望能让他们的晚年过得幸福一些。”郭香蓉吸了吸鼻子，两个眼眶都红得厉害，却还是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朝着牧洵和苏希无伸出手：“来吧，现在也该轮到我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牧洵被郭香蓉的声音拉回神，只见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定格了三秒，却没有抓她，而是带着苏希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只擅长破案，不擅长抓人，一会会有人来带你走。

在他们来之前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去找那老两口坐一坐，聊一聊何英雄小时候的事情，或是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

牧洵说着，便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好好把握吧，或许……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意想不到的收获？

难道……

郭香蓉不明白牧洵这话的意思，苏希无的心底却微微一颤，轻咬了咬下唇，这才终是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告诉她这件事情。”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不是吗？至于能不能接受得了，那就要看她自己了。”牧洵淡淡说道，又好似可以看穿苏希无心中所思一般，接了下去：“或许现实真的很残酷吧，但我相信如果让她自己来选择的话，她也一定会选择知道这个真相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的心愿最终还是实现了，不是吗？

何英雄并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想要重新开始，好好做人，而那天所谓的打骂父母也只是一个意外。

我想，她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至少何英雄在此之前觉悟了。”

“希望吧。”苏希无轻叹了口气：“希望一切如你所料。”

……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可以被称之为起死回生的职业，那一定是入殓师。”牧洵倚门而立，声音柔得好似晚风。

而他浅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米白色的墙壁，纯白色纱质的窗帘，微风将窗帘吹起，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铺洒在同样是一身纯白的苏希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