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章 比死亡更凉的刀5

“我……”苏希无沉默了半晌,终是摇头:“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理不清楚,可如果你真要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

“那就先不想了,动脑筋这种事情,对你的小脑袋来说实在有点困难,我能理解。”牧洵说着,还一本正经地伸手揉了揉苏希无的头,安慰一般的说道:“交给我就好了,你休息吧。”

“……”动脑筋这种事情,对你的小脑袋来说实在有点困难?

苏希无的嘴角轻抽了两下,她当然明白牧洵是在安慰她,可……这种安慰人的方式会不会有点让人太难以接受了?

……

“指纹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跟吴宇翔说的一样,美工刀上的那十几个指纹,就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指纹。”苏希无才从浴室里走出来,牧洵的声音便传来了。

而听到他们每一个人这几个字的时候,苏希无的心就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她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我还记得我们刚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我看着那伤口,还猜测凶手跟死者有某种仇怨,正因如此,才会一连在死者的胸口上刺了十几刀。

我当时觉得这个凶手一定是一个极其残忍的人,否则又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可现在……我突然觉得如果真相是我最开始猜测的那样,或许还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至少我不会觉得人性这么可怕,人心这么黑暗。”

虽然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可苏希无始终没有办法接受凶手是十几个人,死者身上的伤口是一人一刀刺出来的。

“我不明白,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反抗?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么做是错的吗?难道他们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苏希无的声音很低,双眼乌溜溜的,好似两个失去了光泽的黑洞。

牧洵却只是轻巧的伸出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并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起了未干的头发,一边擦,一边说道:“群体性犯罪心理。”

“嗯?”苏希无疑惑挑眉。

见此,牧洵便又接了下去:“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拉姆曾经在1963年的时候做过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实验,他想借这个实验来证明究竟是只有一小部分的人会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屈从压力,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还是绝大部分的人都会这么做。

而这个实验后来也成为了社会心理学领域最具有影响力的实验之一。

米尔格拉姆先在报纸上刊登广告,通过公开招聘的方式以每小时4.5美元的价格招聘到了40名自愿参加者。

他们之中有教师,工程师,职员,工人和商人,平均年龄在25至50岁之间。

这些自愿参加者被要求分成两人一组,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一人当学生,另外一人当老师。

老师的任务是朗读两两配对的关联词,而学生的任务则是记住这些词,并且在老师呈现这些词的时候,从中选出正确的答案,如果学生选错了,老师就要通过按电钮的方式给学生以电击作为惩罚。

可事实上,作为学生的人都是米尔格拉姆的助手,作为老师的人才是真正招募过来接受实验的人。

划分好了,学生跟老师以后实验正式开始。

在实验的过程中,学生和老师会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里,学生会被绑在椅子上,并且安上电极,而老师的面前则有一个操作台,操作台上的每一个按钮都清楚地标明了电击的严重程度,从15V的‘轻微’到450V的‘致命’。

这些电击其实都是假的,但为了使老师们相信整个实验的真实性,在实验开始之前,米尔格拉姆会让这些做老师的被实验者先接受一次强度为45V的电击作为体验。

实验开始以后,每当有学生出错,监督这些老师的人就会命令他们按下按钮,对学生施以电击,而且随着学生犯错的次数越多,电击的强度也会增加。

老师们就这么看着学生们**,叫喊,怒骂,哀求,讨饶甚至出现昏厥的情况。

最开始,这些老师们看到学生的反应还会有些犹豫,可他们一犹豫,那些监督他们的人就会立刻严厉的督促他们继续实验,并告诉老师一切的实验后果都由他们来承担。

就这样,电击的强度一次又一次的增加,当电压增加到300V的时候,只有五个人拒绝在提高电压,当电压增加到315V的时候,又有四个人拒绝服从命令,电压为330V的时候有两个人,而之后的345V,360V,375V的时候则各有一个人拒绝服从。

就这样一直到实验结束,在明知道电压450V会使人致命的情况下,只有14个人做出了反抗,其他人都坚持到了实验最后。

可是为什么呢?

这些作为老师的人和这些作为学生的人素未蒙面,连认识都不认识,就更加不要说有任何的仇怨。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却可以置他人的生命于不顾,甚至不惜看着电压一点一点的加重,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被折磨死。

因为从众心理。

人在群体中很容易受到集体情绪的煽动,丧失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然后做出一些在我们正常人眼里匪夷所思的行为,而他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犯罪。

有意思的是,如果把这些人当个从集体中拎出来,他们可以是普罗大众里的任何一个。”

牧洵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低沉平淡,苏希无的心却仿佛被雷电劈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原以为她作为一名入殓师,见过多少死亡,看过多少离别,又听过多少故事,早就已经不会对这世界上的事情大惊小怪了。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死亡与鬼其实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是啊,把他们单个拎出来,都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可在那一刻,他们却集体变成了恶魔,对朝夕相处的同事下刀,踩着别人的尸体求生,甚至,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到现在应该都还怀着和吴宇翔一样的心理,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觉得自己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