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谢行之离开沈家的第二天后,便带着天女李慕夏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洛阳城。

听说在离洛阳城外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就开始遇到了刺杀。不过,谢行之随身带了许多剑客高手,那些刺杀根本留不住他,更别提想抢什么天女了。

这种刺杀,一直持续谢行之的整个行程,直到谢行之到了陈郡地界后,才再没有刺杀的消息传入洛阳城。

谢行之离开洛阳城后,洛阳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齐恭帝也不在要死要活的寻找什么天女了,他将捉来的民间美女全部纳入后宫,整日嘻戏,沉醉于酒池肉林之中,醉生梦死,懈怠朝政。

一时间,民愤无数,怨气四溢。

一些老臣联名上书谏阻和规劝,可是,齐恭帝根本不管这些。

最后甚至连朝都不上了。

让这些老臣死谏都找不到人。

让大齐无数还有良知的官员痛心疾首。

大齐王朝已隐隐有亡国之像。

不过,这一切都被沈家人有意无意的摒在了沈瑶林之外。没有人想让沈瑶林知道这些糟烂事儿,不想她伤神,只想她一心好好养病。

谢行之给的地火龙设计图很是详细,甚至连匠人都送了两个来,沈瑶林屋内很快便搭好了地火龙。

屋中温暖如春,却不见半点烟火,连玉蓉花都开得比别处更肥美绚烂,清雅幽濡。在屋子只需着松快的单衣即可,说不出的舒适怡人。

烟年和宝画着实新奇的好几天。

连对送这个方法的谢行之都好感急剧上升。

谢行之一行遇刺,两个丫头还着急念了好几天。

沈瑶林却是十分淡定。

宝画替沈瑶林做了一根银白月华的穗子替换了原来的宝蓝穗子,换在了那枚羊脂暖玉玉佩上。

沈瑶林让宝画好生收着那条宝蓝色的穗子。

虽然不知道那根穗子是何人所做,可是,那样的美,也足见做穗子的人是何等用心。

沈瑶林不想践踏了这份心意。

在羊脂暖玉的温养下,再加上无忧和尚的药性调理和满府人的精心照料下,挨过漫长的寒冬,沈瑶林终于迎来暖意融融的春天。看着外面灿烂芳菲的四月天,沈瑶林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心了。

她已经被面前这个绝色和尚困在屋子整整一个冬季了。

整整一个冬季。

三个月啊……

为了这一天,她都足足激动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若是今天无忧还对她说身子没养好,不能外出,她就和这个家伙拼了。

沈瑶林紧紧的盯着为她闭目把脉的无忧,一脸的严肃,那幅模样逗得宝画和烟年抿嘴直乐。

她们也知道女公子这是憋坏了。

愣谁如果一个冬天都憋在屋子里,一步不得出,也会是女公子这幅模样的。

她们都还好。

包括家主和大公子沈琼树都没怎么被自家女公子迁怒。

唯有无忧大师承担了自家女公子全部的怒意和怨念。

怪可怜的。

无忧纤长的睫毛微颤,收回了手,淡淡的睁开了眼睛,直视沈瑶林,道:“女公子身上的寒气仍在……”

沈瑶林脸色一变,用凶狠的眼神示意,他今天必须让她出去放风。

可是,无忧根本不为所动。

连语气都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澄静空灵。

这个她买来的四千金的美和尚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怕她了。

“……应该还余三分……”

“只是,这三分若想除去,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

沈瑶林媚眼微眯。

“所以,女公子可以出门了,剩下的慢慢温养便可……只是,每年冬日还要细心将养,万不可受凉受寒……”

无忧波澜不惊细细叮咛。

可是,沈瑶林早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可以放风了……”“做牢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出门了……“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着沈瑶林给了无忧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

“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谢谢你,无忧……”

无忧冷不防就被扑了个满怀,幽香潋潋。

瞬间,整个人就定住了,雪白的耳垂渐渐殷红似血。

这幽香似蝶,翩然而至又突兀离开。

沈瑶林高兴坏了。

为了将这份喜悦传递出来,她又飞快的抱了烟年,抱着她转了两圈,直转得烟年求饶连连……宝画在一旁看热闹犹自笑得开心,声如银铃一般。哪成想,沈瑶林抱着烟年转了两圈后,就直奔她而来,一把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宝画抱着,吓得宝画连连尖叫……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女公子这是乐疯了。

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公子如此模样。

不过,也能理解。

女公子比她们惨多了。

她们每天都可以自由的进进出出,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她家女公子就只能抱着汤婆子坐在窗口望着外面发呆,像坐牢一样……那个样子,她们都心疼。

好好一个人若是被关在屋子里三个多月,足不出户,一旦得知可以出门了,估计也得高兴疯了。

还没等众人说些什么,沈瑶林已如一阵旋风般刮出了屋外。

“女公子,您慢些……”

“小心脚下……”

宝画和烟年带着一众女婢惊叫着追了出去。

屋中的欢愉随即一扫而空,清冷寂寥,只余无忧仍呆立在原处。

清俊的背影宛如深山古寺中的雕像,久久未曾动弹一下,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屋外欢声笑语。

那娇声如阵阵如鸢啼凤鸣,一下一下撞击着无忧的佛心。

潋潋幽甜,软玉温香。

如梦似幻、如雾如烟。

无忧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微抖,修眉微蹙,俊眼紧闭,额头竟微微见了汗,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澄静安然……

心魔隐现。

手中的佛珠飞快的转起,《心经》如行云流水般从无忧的唇中倾泻而出。

屋外娇声远去,不知过了多久,无忧才平静下来。

可是,却已汗湿衣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从未有过的狼狈。

无忧眼神惨淡。

“师傅,您当年送我下山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佛珠裂,心魔……”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了无忧的唇边,无人听闻。

……

沈瑶林一个冬天没有出来,却像是在大牢里关了三年一般。一旦放出来,整个人浑身轻松,像是要飘起来一般,实在是太快乐了。感觉天也蓝、树也绿、连花都分外美了,空气都充满了甜味。

有一种老子又活过来的感觉。

“我终于出来了……”,沈瑶林叉腰仰天狂笑。

什么淑女不婆女的,仪态不仪态的,沈瑶林已经完全顾不得了。她觉得她若是再憋下去,她就要憋疯了。

“女公子,您这是……”

烟年在后头捂嘴偷笑。

她们也为女公子开心。

“走!看父亲和兄长去!”,沈瑶林大袖一甩,颇有一种又可以祸害天下的霸气。

“遵命,女公子。”

院中女婢齐齐娇声道。

众人拥着沈瑶林一路欢声笑语的往主院而去。

主院书房中,沈父和大公子沈琼树正在讨论沈瑶林前几日命人送来的厚厚的一本《大齐农作物细则》,正详谈着,便已经听到院中喧嚣之声。

彼此无奈又宠溺的看望了一眼。

能在他们商议正事时,在书房外喧哗之人,不是雁奴又会是谁?!

满府也只有她有这个胆子。

虽说无奈,可是,能再次听到雁奴这样开心清脆的笑,沈氏父子都觉得舒心无比,压在心头一个冬天的大山总算被搬开了。

“父亲,兄长,您们在做什么?”,沈瑶林推门而入,巧笑倩兮,古灵精怪。

“在选为你推行良种的田地啊……”,大公子沈琼树点了点桌上那本厚厚的《大齐农作物细则》,一脸的宠溺。

妹妹雁奴已经做得如此详细了,哪怕是他们这种庶物农事不通的人,都能看懂。只需按照这本书上所写的来做就好。

沈瑶林恍然。

沈瑶林遇刺之前,这本书就已经被她弄得七七八八了。遇刺后她休养了一个月,沈千予在规定时间内抄写完了《齐民要术》。

她又乖乖养了一个月,在无忧的同意下,每天可以忙上一个时辰,终于在《齐民要术》的帮助下,完善了这本书。

交给了沈氏父子。

“可不是,现在已经是春季了,都错过了诸多时间。若是再不抓紧,就要浪费一年了……”

“良种可已选好?”

“父兄打算在哪里耕种?可是良田……”

沈瑶林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烟年和宝画在后面心中直叹气,这可才刚出来,怎么就又谈起正事了?

她们好像又看到了女公子疯魔工作的那几个月。

心有余悸啊。

“良种已经选好。”,接话的是沈父,“现在要订的是……究竟在哪几个地方进行耕种……”

“除了洛阳附近沈家的田庄之外……”

沈父打开大齐地图,用手点了三个地方,“我和你兄长还选了这几个地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沈瑶林懂。

算一算,乱世还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要到了。

那时,天下大乱。

洛阳也并不安全。

天下群雄,逐鹿而起,大齐处处战火,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那时的沈家还不知会搬迁流离到哪里。

粮食也不能都跟着走。

最好的办法就是多为沈家留下活命的机会。

只是……

这三处……

沈瑶林心中颤,神色复杂的抬眼看向自家父兄。

父兄是觉得这三家最有胜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