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别墅大门破损,风从门缝中吹进来,陆颂昨晚进去的那间房未曾再传出声音,姜玉文躺在沙发上,景俞的肚子发出一声响,惹得旁人侧目。

他掌心抵住胃部,脸色不大好看,包慌乱中被海水冲走了,也就是说他没吃的了,夏甜甜和徐梦娇的包有幸保住,两人见状收了收手。

柏坠摸出个面包给景俞丢去,景俞接住:“……谢谢。”

柏坠倒也不是做老好人,眼下有点战斗力的只有他和景俞两个男人,给个面包而已,他包里存货还多着。

忙活了一上午,大家都有点饿了,夏甜甜手伸进包里,小臂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内侧位置陡然刺痛,她倒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捂着小臂,这才想起她昨晚在衣袖里藏了东西。

她的袖口是带弹性的,夏甜甜把袖子往上撸,一张照片的背面露了出来,她的小臂被照片的边缘划了一个小口子,不过她并不在意。

“对了,有个东西想给你们看看。”她把照片放在桌上,放袖子里藏着放久了,照片有了一个小弧度。

徐梦娇:“不就是一张照片嘛,有什么好看的。”

景俞没出声,摸着下巴看了几秒,也没看出什么特殊的。

夏甜甜愣了一下,才想起看过楼上主卧全家福的只有柏坠,她朝柏坠看去,柏坠拿起桌上的照片,明白了她的意思。

照片上,全家福上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女人并不是全家福上的女人,两人姿态亲密,男人手搭在女人肩头,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女人笑的一脸甜蜜,长相清纯。

若说他刚才“出轨”的想法是猜测,那这张照片就给了实锤。

丈夫出轨,夫妻感情破裂,妻子激情杀人,把人藏在床底,这一幕被儿时陆颂亲眼看见,成了他记忆里的结,也模仿妻子用刀杀人。

柏坠盯着照片,嘴中道:“夏甜甜,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夏甜甜呆滞了一秒,反应过来从包里拿手机:“给你。”

手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点亮,他划开了锁,点进相册,夏甜甜拍的玫瑰花田还在,他把照片递到夏甜甜眼下:“你上次说,你在上面看到一个女人?”

夏甜甜一脸懵,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

柏坠确认:“红旗袍的女人?”

“对。”

“你跟我上来一下。”柏坠猛地起身。

红旗袍,他在主卧地上的衣服里看到过。

徐梦娇和景俞二人还摸不着头脑,思维赶不上他跳跃的话题。

二楼,柏坠蹲下,从衣服的最下面抽出两件旗袍,一件大红色,上面绣着凤凰,一件暗红色,上面是绣着黑色的纹路。

“是这两件之中吗?”他聚起手中的旗袍。

夏甜甜瞳孔一缩,指着那件偏向暗红色的旗袍,“是、就是这件!”

那就没错了。

要说为什么只有夏甜甜看得见女人,柏坠回想了一下他们自来到别墅以后的经历,有一个细节,夏甜甜进门时,曾经被玫瑰花根茎上的刺划伤过。

柏坠拿着照片走到窗边,有照片的对比,他发现了有一处的不一样,是右上角的花,那里本该是蓝色的花,但现在,变成红色了。

他把手机还给夏甜甜,回身下楼,夏甜甜愣愣的接过,也学着柏坠的样子对比了一下,霎时间睁大了眼睛。

柏坠如一阵风般从客厅掠过,走到花田右上角,抬头对了一下位置,而后,他垂下眸,这处的泥土和别人的有细微的差别,这处的颜色更深,就像被重新翻修过。

柏坠蹲下身就用手去扒这块泥土,突然的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

十分钟后,柏坠双手沾满泥泞,天空飘起了小雨,他手腕搭在膝盖上,指尖颤动了一下,而因为奇怪他在做什么而站在他身后的三人愣住了。

玫瑰泥地下,出现了一只手。

“是庆哲!”徐梦娇突兀喊道,“他的手心有一个痣,我不会认错的!”

她也蹲下身,不顾脏乱开始拨土,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今天下午姜玉文发疯,徐梦娇再傻也想通了事情缘由,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心脏一直酸疼酸疼的,如果当时她回一下头,如果没有干脆走掉……

徐梦娇睁着的眼睛发红,却没有哭出来。

小范围的泥土被扒开,一张脸露了出来,的确是李庆哲。

柏坠去别墅中的杂物间里拿出了一个锄头,开始翻每一块红色玫瑰花下的泥土,有些是白骨,有些是还在腐烂的肉体……

玫瑰花园被糟蹋得不成模样,天空飘满乌云,细细的雨丝落下,带着风,夹杂着泥土和树木的清香。

夏甜甜的照片中,站在花田中心的女人是别墅的女主人,代表着她也是玫瑰花田下一员的话,又是谁,杀死了她?

想窥探一个精神病人的内心,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雨接连不断的下着,外头风吹的越来越大,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大家的脸色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今晚十二点,不知道又要遭遇哪些事,总之不会太好过就是了,外头天气又这么差,在这种环境下跑出去淋雨又吹风,也没好到哪去。

柏坠洗净了手,身上沾了些雨水,黑发湿润的搭在额角,他看着卫生间镜中的自己,双手撑着洗漱台,他和于殇,注定是站在对立面了。

他不想输。

他神色一动,手放在卫衣口袋中,握紧了里面的打火机,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带在背包里的,原身不抽烟,带上打火机只是一个储存小工具的习惯,柏坠是今天拿面包时才发现的。

找不到突破点,就不找了。

柏坠眼底一凌,不想再顺着于殇的路线走了,他要在十二点前,毁了这栋别墅。

屋外狂风乱作,玫瑰花田被雨淋湿,客厅内昏迷的姜玉文终于醒了过来,她摸着脖子直吸气,双眼迷茫的看着对她一脸警惕的男友。

“阿俞,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们不是在海边吗?”她还穿着湿衣服,身体一个哆嗦。

“玉文?”景俞试探的叫了一句。

姜玉文脑袋发晕,她抬头探了探额头,迷迷糊糊的问:“这是怎么了?”

“你、你都不记得了?”夏甜甜小声问。

“记得什么?”姜玉文皱眉,被他们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

景俞把海边的经过和她说了一遍,姜玉文很是惊讶,正巧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阵阵,姜玉文看着窗外,一下白了脸,而徐梦娇也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窗外。

女人的尖叫声失控的响起,徐梦娇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双腿。

房间里躺着不能动的高峰与动了动眼珠子,不安的朝门口看去,扯着沙哑的嗓音大问:“怎么了?!你们说话啊!有人吗?”

没人理会他,他开始骂骂咧咧,他怕死,这种等死的气氛无疑更加放大了他的恐惧。

柏坠从卫生间出来,他一听便知尖叫声是徐梦娇发出来的,他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什么了?”柏坠在徐梦娇旁边站着。

徐梦娇咬着食指关节,瑟瑟发抖的说:“有、有一个女人,就站在那——”

她伸手指着窗外。

柏坠陡然想起夏甜甜的照片,下意识反问:“穿着红旗袍的女人?”

徐梦娇点头。

姜玉文吞了吞口水,出声:“她拿了把刀,在看着我们,然后……”

“然后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徐梦娇接话,“她还在笑。”

两人声线都在抖。

柏坠看向夏甜甜,夏甜甜刚好也在看他,她摇头道:“我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但也还怕,根据两人描述,她完全能想象出那个场景,甚至想的更可怕。

景俞沉声道:“我也没看到。”

刚才他们都被闪电吸引了注意力,几乎同步转头看向窗外,他看到的是一片光秃秃的玫瑰花田。

柏坠走到窗边,徐梦娇和姜玉文有一个共通点,徐梦娇和鬼上身的李庆哲接触过,那天早上还是神志不清走回来的,而姜玉文是直接被鬼上身过,都和那个“鬼”有关。

孩子的模仿力,向来是很厉害的。

他手贴在窗上,留下一道痕迹。

这是陆颂的幻境,会有这种画面出现,只代表了一个可能,他曾经亲眼看到过这画面,那时候他应该不大,看到母亲杀了父亲,藏尸在床底,母亲又到玫瑰花田中自杀,所以被吓疯了。

红色玫瑰,是沾了母亲血的玫瑰花,代表的是尸骨。

至此,疑团解开。

窗外雨停了,柏坠转身,对几人道:“趁着天色还没黑,你们抓紧去海边登船。”

“什么意思?”景俞不解,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疑惑。

柏坠浅笑:“还记得陆颂说的话吗?今晚十二点,我们所有人的死期。”

他当然不能让他如意。

“我想最迟今晚十二点,总该有船来的,总比在这等死的好。”

“可是要是没有船来,我们还是会回到这里来啊,而且,今天海边的事,也代表在外不一定安全吧。”徐梦娇并不信他。

柏坠只说:“天还没黑,万一有船经过,你们可就是错过了一线生机。”

他们想想也是,最终,在柏坠软硬皆施的劝说下,他们决定赌一赌,柏坠把背包扔给夏甜甜。

他们又不懂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柏坠:“我等陆颂。”

“……”几人一言难尽,但柏坠把他带来的背包食物都给他们了,没道理坑害他们才对,但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真有柏坠说的希望,他怎么不离开。

景俞和姜玉文交换一个眼神,徐梦娇还想说些什么,被姜玉文拖住,姜玉文道:“我们先走……”

她低声在徐梦娇耳边说了几句话,徐梦娇被安抚住了,景俞还把客房里的高峰与带上了。

清空别墅中的闲杂人等,柏坠蹲在窗帘旁,点燃了打火机,窗帘材质易燃,没一会儿就火势大了起来,沾到了地毯上。

柏坠就坐在客厅中,左边脸被火印照的红扑扑的,他心中数着时间,正好五分钟,楼下主卧的房门被打开了。

陆颂站在门口,语气隐晦:“你是想烧死谁?”

柏坠微微一笑:“看看谁命大。”

“哦。”陆颂面无表情,从房间里走出来,“看来你是注定要死在这了。”

门外,还未走远的景俞跑回来,只看到了漫天的大火,他脚步猛地一顿。

一场大火,席卷了别墅。

海边,临近傍晚时分,海水开始涨潮,五人退至岩石上,远处雾气浓郁,他们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得知别墅着了火,他们只觉得没希望了,连栖身的地都没了,滚滚浓烟从别墅那边的方向升起,当时他们返回去时,火势蔓延的太快,已经没办法了。

一声长鸣响起,远方,一艘轮船从雾中显现。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

“滴!身体受损50%、65%……”

黑色的烟涌进口鼻,柏坠在别墅中和陆颂体内的于殇纠缠,火蔓延到于殇身上,于殇表情陡然一变,满地打滚想灭火,结果却滚进了火焰当中。

大火中,柏坠在于殇的哀嚎声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闭眼之际,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也是看见了打火机之后才骤然想明白,破解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那么多弯弯绕绕,最直白的方法,反而是最不容易让人想到的。

根本原因在陆颂身上,别墅没了,他死了,局也就破了。

于殇太自信了,他太绝对于自己了解柏坠,他只知道陆颂是主角,便觉得没问题,他从来没用平常心去看过这个世界。

陆颂也是一个人,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他对世界的存在来说是特殊的,陆颂也仅仅是这一个小故事中的主角。

作者以精神病陆颂为灵感,创造了这个世界,当一切被打破,景俞等人挣脱在其中的桎梏,就代表着他们已经从故事中脱离。

那么陆颂,也不是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