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宴会以一场闹剧结尾,桐盼摔的不轻,工作人员叫了救护车,等安排好一切,桐杞回过头来找桐薄,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

柏坠背上背包,隔着三百米跟着前面的人,距离不算近,但不至于让他完全看不见。

前面的人上了车,柏坠站在路旁,拦了辆出租车,师傅问他到哪,前面人的车拐了个弯,不见了。

他答道:“等会我给你报路线……麻烦前面左拐。”

师傅乐了:“哎小伙子,你别不信我,我在这都转了好几年了,这里路况我都熟,不带着你绕路。”

柏坠笑笑:“不是不信你,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就先转着吧。”

师傅从后视镜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看他一个人背着双肩包,对这座城市也不是很熟的样子,大概是遇上了心情不好的事,他也就没多说了,抬手打开了车内收音机,不至于太安静。

载着柏坠的车在城市绕了大半圈,在一家酒店停下,柏坠付了车费,在停车位看到了林路汶的车。

这会也不知道具体是几楼,柏坠蹲在停车位旁,看着来往的人,垂下的手搭在膝盖上,忽然指尖一颤,他抬了抬头,看向高楼大厦。

被发现了。

林路汶出了宴会,开着他的车,一路回到了酒店,他上楼敲响了酒店的门,门打开了,俊逸的男人穿着浴袍站在门口,头发还往下滴着水。

“不是吧哥,我在外面忙死忙活,你在酒店享受温香软玉在怀中?”

林延抬脚踹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滚进来。”

说完他就背过身往里走,在门关上之前,林路汶闪身走了进去,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猜猜我今天晚上看到谁了?”

林延闻言想了两秒,挑眉:“桐薄?”

林路汶:“……”

他:“还真是,每次和你聊天都让我很没成就感。”

林延坐在沙发上,把电视的声音调低:“不奇怪,他姓桐,在你认识的人当中,能让你有这种反应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抬头看林路汶,问:“你没让他知道你来干嘛的吧?”

“……没呢。”林路汶说,“不过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啊,我看他不是心思不正的人。”

要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林延早提点他一下了。

林延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说着还看了林路汶一眼,眼中赤裸裸的嫌弃他多余。

林路汶:“行呗,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行走的挂件就成。”

林延:“别,我可没有这么大的一个挂件。”

林路汶:“……哥,别开车啊,这大半夜的。”

林延又踹了他一脚:“一天天的想什么呢你。”

林路汶嘿嘿笑了两声,说:“我先洗个澡去。”

穿了一天的西装,他解开扣子,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林延目送他去浴室的背影,嘴边的笑意渐收:“林路汶,你过来。”

林路汶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口,“干嘛?”

他屁颠屁颠地又跑回来,林延在他衬衫领口一掏,摸出了一张灵符,小小的一个,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卧槽?”林路汶摸着后脑勺。

柏坠把灵符塞他衣领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会被发现,他也没打算藏着,他在下面等了没一会,就见一个人影从酒店里跑出来,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柏坠走出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人猛地转过头,看见柏坠似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更紧张了。

“还真是你。”

“不然?”

“得了,跟我走吧。”林路汶翻了个白眼。

衣服脱到一半被他堂哥给弄下来找人,他心情可以说是很糟糕了,更没想到柏坠会阴他。

林路汶绷着一张脸,带他上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静悄悄的。

“生气了?”柏坠问。

林路汶呼出一口气:“没呢,我没那么小气。”

就是心里挺郁闷的,被人阴了还傻乐呵,能不心塞吗,亏他一进门和他哥第一个提的人就是他,太不够意思了,真的。

柏坠回了声“哦”表示知道了。

林路汶憋了又憋,没憋住:“不是我说,咱们好歹是朋友,你这算什么意思?”

柏坠顿了顿,说:“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就这意思。”

两人感情还没到那份上。

他没说的是,你哥更不够意思,都说好了合作,有什么进展都不告诉他,这算哪门子合作,他不说,他只好用点手段了。

林路汶卡了壳,不出声了,他和柏坠是朋友,也只限于表面朋友,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对双方都不了解,他对柏坠有防备,柏坠不放心他也正常。

……但就是很不爽。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两人出了电梯,柏坠跟在林路汶身后,跟着他来到林延的房门口,林延似有所感,林路汶抬手刚要敲门,门率先打开了。

林延穿着休闲服,相比正装,身上多了分随和的气息,他看到柏坠也不意外:“来了,进来吧。”

柏坠打了声招呼:“林总。”

林延笑了笑:“场面话就免了吧。”

“让让,让让。”林路汶从旁边挤进去,拿起床上干净的衣服,说,“你们聊吧,我这没心眼的孩子就不参与了,我洗澡去了。”

他这是记恨着林延让他出去找人时说的话呢。

柏坠跟着进了门,酒店是标准的双人间,环境不错,从窗户处可以看见外面的夜景,亮着灯的房间跟一个个方盒子似的,装着各家的喜怒哀乐。

“坐吧,别客气。”林延给他倒了一杯水。

柏坠回到沙发上坐着,说:“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你上次和我说的事。”

林延意外的没有多余的话:“是。”

柏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延还是那句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得,这不就是他不在“越少越好”的范围内呗,林延不完全信任他,柏坠可以理解,他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

他问:“那么叫我上来,总该说点什么吧。”

他看了眼桌上的水:“难道林总看我在下面等的可怜,叫我上来喝水的?”

桐薄,这人身上的疑点太多,危险性也高,林延在此之前,也没用告诉他的打算,毕竟两年了,若打草惊蛇,这件事再往下拖,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但是眼下这情况,告诉他和不告诉他,区别也不大,林延明白,他肯定是猜到了些什么,才一路跟着林路汶过来的。

没让林路汶发觉,还能让他产生信任,灵符就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他但凡有一点怀疑,都不至于轮到林延发现。

林路汶看似大大咧咧,但他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林延在短时间内,想到了最好的一个解决办法,他身体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沙发上,说:“来龙去脉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这两天不能消失在我视线超过十分钟,当然,洗澡上厕所除外,怎么样?”

“不怎么样。”柏坠抓着双肩包的带子,侧头,“林总,我这人呢,最讨厌的就是被迫答应别人的条件,你不说,我早晚会知道的。”

柏坠的拒绝让林延诧异的一秒,下一瞬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如常,他道:“是吗?”

他像是只是单纯的这么一问,柏坠既然会到这里找他,林延能确认他不是那边的人,但他的目的,林延却是还没找到。

柏坠起身,“打扰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沙发的位置残留余温,关门声在耳边轻响,林延转头一看,房间里已经没有青年的身影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林路汶一手拿着毛巾擦头,一边探头往外看。

“那姓桐的呢?”

林延看着电视,头都没转一下:“走了。”

“走了?”林路汶怪叫一声,“不对啊,林延,这不是你的性格啊,你就这么放人走了?”

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林延:“别没大没小,洗个澡水全进脑子了是不是——人家小朋友不相信我们,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林路汶:“那还不都怪你,你这个没点诚信的资本……”

林延转头瞥了他一眼,抬起了脚。

林路汶挂起讨好的笑容:“都怪我,哎呦都怪小的没能留住贵客。”

夜黑风高,顾松义躺在床上,双手拿着手机,举在脸上,这两天他过得还不错,自从给大师打了个电话,手机就不再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了。

不过有之前阴影的余留,他也不怎么玩手机。

听说桐薄回家了,他这两天都没见着人,心底竟有一丝丝想念,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翻到通讯录,指尖在一个号码上面停留了几秒,点了下去。

柏坠接到电话时,正在卫生间刷牙,他的手机一般没谁的电话,这会儿会给他打电话的大概也就他那便宜爸了。

他动都没动,继续站在镜子前刷牙,铃声响了会儿,自动停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他没回桐家,也没走远,从林延那下来之后,在前台开了个房间,又上来了,桐杞回家看到他不在,或许会气炸吧,毕竟他毁了桐盼的成人礼,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不过以桐杞的思维,很有可能会强加在他身上。

柏坠不是很想应付桐杞,他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从小到大没给过桐薄多少温情,桐薄也对他没多少感情,在他爷爷奶奶还在时,还会寄钱,自两老去世之后,就当他是隐形人了。

这事也说不上是谁亏欠谁,柏坠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瓜葛,没有意义。

他在水龙头下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才往外走去,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看了眼手机来电。

不是桐杞,是顾松义。

他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干嘛?

柏坠没有接,电话铃声停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几秒钟后,手机又响了起来,按照他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再不接,后头可能还有好几个电话等着他。

他点了接听。

“学长。”

“桐薄,听说你回家了?”

“嗯,妹妹生日。”

听到青年冷淡的声音,顾松义面前不自觉的就出现了他的模样,他一双不动声色的丹凤眼,只一眼,就让他心化成了一滩水。

从来不知道,他竟沦落到只需要听见对方的声音,就无比的满足。

前阵子的焦躁不安,都在这一瞬间扫荡干净。

他软了声音:“很忙吗?”

柏坠开了扩音,把手机放在桌上:“没。”

想到他这话底下的意思有可能是再问他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柏坠又加了一句:“刚才在洗澡,手机放外面了。”

顾松义也没追问,低低应了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学长给你接风洗尘。”

柏坠:“还要过几天吧。”

顾松义:“怎么,还有事?”

柏坠说:“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多待几天。”

大学虽忙,但空闲时间也不少,顾松义想起他之前放国庆假也没回家,没在这方面多问。

但只要一想到还有好几天都见不到人,他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挠似的,不安稳。

顾松义叹息一声,真后悔没有早点告白把人收到怀里,还没谈上呢,就要感受离别的滋味了。

他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景,神差鬼使的脱口而出:“我最近刚好有空,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吧。”

找他?

柏坠眉间皱起,他道:“不用了,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没事。”顾松义说出那句话之后,一阵轻松,是了,反正他在这也没太多事,不如过去找桐薄,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我最近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柏坠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学长,真不用过来,今天也有点晚了,我先睡了,晚安。”

说完他没给顾松义出声的机会,啪的挂掉了电话,干脆利落。

电话那头的顾松义张了张嘴,听他毫不犹豫的就把电话挂了,心头升起微妙的感觉。

柏坠让零时刻监视着林延的动静,他一出门就告诉他。

结果他还没等来林延的动静,顾松义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正中午的时间,晴空万里,天气有些冷,柏坠进服装店买了件衣服,把昨天一直穿着的西装换了下来,装在袋子里。

顾松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酒店旁边的一家餐馆吃着饭。

“桐薄。”那边很吵,“我过来了。”

柏坠:“……”

“什么?”

顾松义的声音隐隐含笑:“惊喜吗?我现在在机场,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惊喜尼玛,操!

柏坠差点没忍住爆粗口,本来一个林延就够他盯的了,顾松义又在这个档口赶上来,他得有个三头六臂才顾得过来吧。

“桐薄?桐薄?”那边从喧闹的环境转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他看了眼手机,电话没挂,又叫了两声。

昨夜顾松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过来,桐薄那么坚决的拒绝了他,说不定是碰上事了,以前也没听他说过他家里的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这么反常,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柏坠看着橱窗外,外面天气很好,他眯了眯眼。

“你现在到哪了?”

顾松义:“还在机场呢,怎么?想我了。”

柏坠没理会他的打趣,说:“在那里等着,我现在有事忙不开,让人去接一下你,千万别离开,等我。”

听他煞有其事的叮嘱自己,顾松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一趟,来的值!

挂了电话,柏坠匆匆吃完饭,出门就回了酒店。

“噔、噔、噔”

敲门声响了三声,门就被人拉开了,黑发青年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林路汶看到他的脸色,不自觉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柏坠:“先进去。”

他扫了房间一圈,问:“林延呢?”

他本人不在,柏坠也不故作客气的叫林总了。

林路汶:“出去了,怎么?有急事?”

柏坠也不介意他敷衍的回答,有零在,他自然知道林延出门了,问那句话也只是做做样子,他说:“很急,你有他电话吗?”

林路汶掏出手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接,我先打过去吧。”

还好不算倒霉彻底,林延接了电话。

林路汶:“哥,有人找你——就桐薄。”

柏坠:“我有话要和他说。”

林路汶转交:“他说他有话要和你说。”

林延:“什么话?”

林路汶又看着柏坠:“我哥问你什么话?”

柏坠:“……”

林延也对他忍无可忍:“把手机给他。”

林路汶一脸不情愿的把手机给了柏坠,就好像他们一行两个人,突然插进来一个人,这人还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有了秘密,他还不能听。

柏坠拿起手机,也不多话:“顾松义来了。”

林延:“来了是什么意思?”

柏坠:“坐飞机来了,现在正在机场呢,这事你管不管?”

林路汶忍不住插嘴:“顾松义关我们什么事?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林延想的比他多,他们才到这里第二天,顾松义就赶来了,想着他作为“容器”的身体,他想的更多。

柏坠说:“我刚知道,让他在机场等着了。”

愣神了几秒,林延说:“你把手机给林路汶吧。”

林路汶乐呵的接过手机,然后就听到了他亲爱的哥哥让他去机场接顾松义,林路汶古怪的看了柏坠一眼,不知道他给自家傻哥灌了什么迷魂药。

林延把顾松义接回来,自然是要把他安排酒店的,到时候都在一窝,柏坠只要避着他们一点,也碰不上,既可以看着林延,也能看着顾松义。

顾松义这回来找他,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鬼胎,柏坠暂时不想和他碰面。

这个安排简直完美。

他回到了酒店房间。

林路汶做苦力,拦车去了机场,顾松义和林路汶在机场碰了面,顾松义很怀疑:“桐薄让你来的?”

桐薄告诉了他哥,他哥让他过来,也可以说是桐薄让他过来的,林路汶以这个逻辑,不想多做解释,冷淡的点了点头。

他们林家和顾家关系一般,林路汶也不喜欢顾松义的做事风格,没有与之交好的想法。

顾松义嘴角抽了抽,知道他也在h大,但他和桐薄认识这点,让他很在意,他了解过桐薄的情况,桐薄没几个朋友,他和林路汶又是怎么认识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听桐薄提起?

他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林路汶不想和他说话表现的很明显,顾松义也就没多问,打算等到了再问一问桐薄。

对于林路汶这种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人,他也不屑于交流。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一路上气氛结冰。

林路汶带他到了酒店,顾松义的房间刚好在林路汶的楼上,他把房卡递给他,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吧,有事等会再说。”

顾松义还没问出口的话被他堵了回去,林路汶说完就下楼了,顾松义给柏坠打电话,这会没接,但给他回了个信息——

不方便,晚点说。

“操。”顾松义低声骂了句,一时冲动跑过来,没见到心上人,反被那林路汶撂面子,心情有些糟糕。

柏坠这会儿是真的不方便,桐盼和她爹要到了他的电话,谴责他为什么要把那段视频挂到往上。

本来她只是手受了点伤,面上破了点皮,好好养着是没事的,没想到刷个微博,居然看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一个有三百万粉丝的圈内名媛发出来的,平时也就在微博上发发旅游的美图,视频一发上去,以风一样的速度迅速传播开来,桐盼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趁着她爸还不知道,她要了桐薄的手机号,要求他删视频。

柏坠还没看到视频,但是从她三言两语中能推算出来,他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桐盼:“你闭嘴!你快给我删了,要多少钱你就说吧!”

这种时候,柏坠还是想要不合时宜的感叹一句,真不愧是桐杞的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