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徐潜与阿渔敲定了日子,邀请国公府众亲眷都于月底朝廷休沐这日来王府吃席。

帖子送到国公府,管事直接交到了徐老太君手中。

徐老太君能看不出小儿子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底还是年轻啊,都当爹了还喜欢争强好胜。

徐老太君不太赞成小儿子封王之后在几位兄嫂面前耍威风,可儿子封王迁府,这是大喜事,全家人是该过去庆贺。

当天傍晚,徐老太君命人将儿子儿媳、侄子侄媳、孙子孙媳以及一溜小重孙们都叫了过来。

人到齐了,老的少的大的小的挤满了屋子,光一家人就能摆四五桌席面了。

徐老太君戴上先帝赏赐的西洋老花镜,拿起帖子念了一遍。

东西两院四房人神色各异。

西院与徐潜的关系还算亲善,徐潜封了异姓王,还当了摄政王,他们跟着沾光,乐得去王府庆贺。

东院两房的神色都不大好看。

先说大房。

国公爷徐演还惦记着寻机会占了阿渔的身子,如今倒好,老五封了王爷,阿渔成了王妃,王妃出行从来都是有护卫跟随,徐演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有机会徐演也不敢动手,他官职权势不如老五,动手后患太大,得不偿失,更别提明熙帝还是阿渔的亲表弟。

他垂着眼帘,不高兴,但也没有露出别的复杂情绪。

国公夫人容华长公主的脸色比哭了还难看。

她当初身份尊贵,是因为她是建元帝的亲妹妹,现在建元帝成了先帝,明熙帝封了其他长公主为大长公主,唯独没有封她,显然是因为她对曹氏一族的态度恨着她。她怂恿徐演去提醒明熙帝封一封她,徐演不肯,好不容易请动了一位大臣,结果明熙帝说什么?

明熙帝说:“徐老太君是朕的姑祖母,嫁入国公府后便一直以徐氏妇自居,容华长公主同样嫁进了国公府,理该效仿老太君,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莫再执着长公主的荣耀。朕若封了她,让老太君如何自处?”

有徐老太君的例子,大臣还真不好再劝。

甚至,自从明熙帝的这番话传出来,容华长公主再出门做客,旁人都不唤她长公主了,而是改口唤她国公夫人。

为这个,容华长公主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吃不好睡不好,容颜憔悴无精打采,后来得知徐潜封为异姓王阿渔做了王妃,容华长公主几欲吐血。

比容华长公主脸色更差的,是徐恪名存实亡的妻子南康郡主。

为了嫁给徐恪,南康郡主使出了各种手段挤兑阿渔,更下了狠心要谋害阿渔的性命。如今大多数百姓都以为庄武王妃与曹家无关,他们见过阿渔的人却都知道庄武王妃就是阿渔,就是明熙帝的亲表姐,乃至明熙帝封徐潜为王,可能都是为了照顾阿渔这个表姐。

明熙帝那么看重阿渔,如果让明熙帝知道她曾经做的那些事……

南康郡主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完了。

徐恪站在南康郡主身边,南康郡主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抓着衣摆,徐恪看得心烦,扭过头去。

时至今日,徐恪再也不敢奢望能挽回阿渔,他也没有那个脸去见阿渔了,对比阿渔嫁给他后吃的那些苦,五叔愿意娶阿渔并将阿渔照顾得很好,徐恪只替阿渔感到高兴。他没能做到的,五叔做到了,阿渔终于过上了她值得拥有的舒心日子。

徐恪已经打算好了,明年他会求个外放的差事,远远地离开京城,离开母亲与南康郡主。

他走了,关于五叔与阿渔的闲言碎语才会彻底消失。

这一刻,徐恪心静如水。

大房隔壁,站着是二房一家。

前太子妃徐琼就是二房嫡出的姑娘。

如果前太子能顺利登基,徐二爷、徐二夫人便是皇帝的岳父岳母,天大的殊荣,连大房都得敬他们三分。现在前太子背着残害忠良、逼宫篡位的罪名死去了,徐琼、曹溋等前太子家眷被幽居在城外,终生不能出,二房夫妻心里肯定不好受。

徐二爷还算冷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折了他还有儿子孙子,只要他忠于明熙帝,明熙帝看在老太君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他,一家人还是有盼头的。

徐二夫人心里难受,不过谁让叫她难受的是明熙帝呢?

徐二夫人很有自知之明,反抗不了皇上那就只能安安分分地受着,而且发现明熙帝登基后容华长公主才是府里过得最惨的人,出门了朝容华长公主落井下石的女眷也更多,徐二夫人顿时平衡了不少,并且希望容华长公主多多吸引明熙帝的注意,让明熙帝忘了她这个前太子的岳母才好。

“都准备准备,月底咱们一道过去。”徐老太君吩咐道。

一屋子晚辈都道是。

结果到了月底这日,徐老太君估摸着时间最后来到前厅,一眼扫过去,发现少了两个人。

徐老太君抿了抿唇,看向长子。

徐演朝他的次子徐恪使了个眼色,谁让这事全是徐恪惹出来的。

徐恪无奈解释道:“祖母,母亲与郡主身体欠安……”

他没说完,徐老太君便冷哼一声,看着他道:“欠安是吧,那你去准备两顶软轿,让人将她们抬上马车。”

徐老太君之前不太赞成老五显摆,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让徐家再次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老五想要羞辱容华长公主、南康郡主其实非常公平。没道理只能容华长公主婆媳俩欺负阿渔,阿渔不能找回来。

今日她带着婆媳俩过去让老五小两口出出气,回头只要婆媳俩安分,王府与国公府便各过各的相安无事了,她谁都不会再偏帮。

徐恪面露犹豫,抬南康郡主没什么,让他去抬母亲……

虽然母亲亏欠阿渔很多,可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娘,想也知道,母亲这次过去,肯定会被五叔羞辱。

徐恪心有不忍。

年轻人不忍心,徐老太君再次看向长子。

徐演毫不犹豫,吩咐管事去安排。

容华长公主在床上躺着呢,以防徐老太君过来看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未料老虔婆比她想的更狠,竟然直接让人来抬她!

容华长公主气得都躺不下了,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去就去,阿渔变成王妃又如何,她现在还是先帝赐封的容华长公主,见了阿渔也不用跪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徐潜、阿渔还能公然动手逼她跪?

带着满腔怒火,容华长公主迅速换上她艳丽贵气的长公主行头,气势十足地去了前厅。

徐二夫人现在的乐子全部来自容华长公主。

瞄眼徐老太君,徐二夫人试探着讽了容华长公主一句:“大嫂怎么没坐软轿来,身子可好些了?”

容华长公主高傲地扬着下巴,视她为燕雀。

徐二夫人撇撇嘴。

又等了一会儿,南康郡主也来了,当然也是自己走过来的,只是她穿了一身毫不起眼的衣裙,灰头土脸的,显然已经认了命,毫无容华长公主的熊熊斗志。

该到了都到了,徐老太君率先上了马车,一家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地朝庄武王府去了。

·

当了王爷的徐潜与从前一样,走出宫里,很少与大臣们来往,今日他也只是请了自家亲人。

有些人要教训,有些人徐潜真心要请,王府上下打点地井井有条。

等待的时候,阿渔与他坐在大堂,旁边乳母抱着才吃过奶的阮阮小郡主。

阿渔性子绵软,又容易满足,如今害死曹氏一族的罪魁祸首都死了,明熙帝为曹氏一族洗刷了冤屈,她与徐潜也过得恩爱幸福,有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当上王妃后,如果不是徐潜坚持,阿渔还没想过去报复容华长公主或南康郡主。

但,当容华长公主神色倨傲地跨进大堂,阿渔看到那张曾经恣意诋毁她与姑母的刻薄嘴脸,阿渔不禁挺直了腰杆,不禁也想耍一次威风,让容华长公主尝尝被人羞辱又无可奈何必须忍耐的滋味儿。

徐老太君是徐潜的母亲、阿渔的婆母,按说可以不拜小两口的。

但皇后、妃子回娘家,亲爹亲娘都得下跪行礼,以示皇权大于一切,再说她拜了,容华长公主才没有不跪的借口。

因此,徐老太君第一个要屈膝。

阿渔大急,徐潜已快速走过去,扶住了母亲。

王府管事见了,朝徐演使了个眼色。

徐演明白,他咽下心中的不甘,率领家人跪下,恭声道:“臣与家小拜见王爷、王妃。”

徐二爷等人跪下了。

世子徐慎等三代也跪下了。

徐家的四代曾孙们也跪下了。

只有徐演身边的容华长公主,身姿挺直地站在那里。

王府管事皱眉,呵斥道:“大胆,国公夫人为何不跪?”

容华长公主刚要自称长公主,徐演脸一沉,拉住她的手腕便将人往下一扯。

他的力气太大,容华长公主毫无准备,跪是没跪,她直接扑下去,脸朝地跪趴在了徐潜、阿渔的脚下。

她这一趴,大堂里鸦雀无声。

阿渔看着趴伏在她脚下的容华长公主,不可否认,她心情十分愉悦。

趴在那里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容华长公主,她看着阿渔裙摆下绣着鸾凤的王妃绣鞋,眼中突然涌起疯狂!

她是容华长公主,她宁可死,也不会向阿渔低头!

狠念如雨后春笋,迅速在容华长公主心中冒了出来,她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尽全身力气扎向阿渔的脚!

然而容华长公主才拔抬起手,徐潜的靴子便踹了过来,直接揣在容华长公主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

徐潜从不打女人,但这一脚,他下了十分力气。

容华长公主加诸在阿渔身上的那些苦,徐潜早就想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