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徐老太君安慰阿渔的时候,大房那边,南康郡主才被抬到床上就醒了。

头皮疼,脸颊疼,胸口疼,对上徐恪愤恨的眼神,南康郡主心最疼。

她期盼徐恪发自真心的宠爱期盼了五年,却在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全部化为了泡影。

眼泪滚出眼角,南康郡主扁着嘴凝望徐恪,抽噎道:“表哥,你别信她,我只想用酒试探她,是她让丫鬟先打我的,表哥,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说完,南康郡主心酸难受,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她今日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居然被两个该死的丫鬟打了!父母都没对她下过重手。

南康郡主哭得那样委屈,徐恪只觉得恶心。

当年阿渔亲人死的死残的残,她要么低着头哭,要么躲在被子里哭得发抽,也不曾这样大声向他宣泄。那么柔弱的姑娘,会叫人不由分说地打南康郡主?更何况,南康郡主还有脸去试探阿渔的身份,怎么,她害死阿渔一次还不够,还想再害第二次?

南康郡主的话,徐恪一个字都不信,也不想再听!

“别再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休了你!”

徐恪守在这边就是为了要说这句话,说完了,徐恪多一眼都没看南康郡主虚伪的脸,拂袖而去。

“表哥!”南康郡主凄厉地喊道。

可她的哭泣没能留住徐恪,门帘被人高高甩起,落下时,徐恪已经看不见了。

南康郡主转身看向婆婆。

容华长公主脸色难看,并无怜惜。

阿渔是庶女,还是一个抢走了她昔日心上人宠爱的小妾所生,容华长公主根本不想让儿子娶阿渔。曹廷安宠女儿,从徐老太君那头逼她同意,好,那容华长公主便想方设法地磋磨阿渔,不让阿渔有一天好日子过。

阿渔是她的儿媳时,容华长公主看谁都比阿渔好,南康郡主巴巴地喜欢儿子,又会讨好她,容华长公主就要了南康郡主这个新儿媳。可是呢,阿渔都“死”了五年了,南康郡主居然还没能笼络儿子的心,这么没用的女人,看在小十二的份上,容华长公主才没动再休媳之念。

现在阿渔回来了,南康郡主去教训阿渔,容华长公主乐见其成,可南康郡主又蠢又笨没收拾的了阿渔反而自己吃了大亏,害得她脸上也无光,容华长公主还会怜惜她?

“好好在你屋里养着,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教训完没用的儿媳妇,容华长公主也走了。

南康郡主震惊地忘了哭,没想到连婆婆也不愿为她做主!

·

容华长公主不是不愿为南康郡主出头,而是她知道,徐老太君这次肯定会偏袒阿渔小两口。

果然,她回屋没多久,徐老太君就把她叫去了,骂她不会管教儿媳妇,差点惊动老五媳妇的胎气。

徐老太君是京城唯一敢教训容华长公主的女人,偏偏容华长公主还只能忍气吞声。

内心深处,容华长公主非常憋屈,别人家婆婆顶天活到六十来岁就去了,徐老太君怎么这么能活,都七十岁了身子骨还硬朗朗的,小丫鬟踢毽子也能跟着去踢几脚,每年春秋竟然还要骑马踏青,也不怕从马背上掉下来!

挨了婆婆的骂,容华长公主垮着脸回了大房。

傍晚徐演回来,容华长公主忍不住向丈夫告状:“母亲未免太偏心五弟,明眼人都看得出老五媳妇就是阿渔,母亲偏装糊涂!今日阿渔主仆谋算南康,将南康打了一顿,母亲也继续偏袒那边,我都要怀疑你与二弟全是母亲捡来的,只有老五才是她亲生!”

徐演已经五十出头了,这把年纪,没什么挑拨之词能激起他的怒气。

甚至,因为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南康郡主与阿渔打起来,他更希望阿渔占便宜。

容华长公主发牢骚的时候,徐演一边老神在在地喝茶,一边寻思自己的美事。

阿渔就是他想吃却一直吃不着的那块儿肉。

以前阿渔是他的儿媳妇,毕竟是亲儿子,徐演下不去手,只能强了阿渔身边的丫鬟解馋。现在不一样了,老五冷漠疏离从小都不怎么尊敬他这个哥哥,当年更是为了阿渔打了他一拳,而今老五道貌岸然占了阿渔,那徐演也有底气去搀和一脚。

凭什么老五可以碰,他就不能碰?

等着,他早晚会等到机会,事成之后老五敢来闹,他就陪着他闹,看老五会选择替阿渔出头,还是选择保全国公府的名声。

他惦记阿渔,容华长公主也在等一个收拾阿渔的机会。

春华堂。

徐潜一回来就从吴随口中得知了今日府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阿渔没有吃亏,想到南康郡主还敢过来挑衅,徐潜依然露出了怒容。

阿渔示意丫鬟们退出去,人都走了,阿渔才好意思坐到徐潜腿上,娇娇地靠着他。

每当她这样依赖地靠过来,徐潜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

他搂住阿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让你受委屈了。”

阿渔握着他两根手指,摇摇头道:“她一下都没碰到我,反被金钏按在地上一顿痛揍,我看了特别爽利,这都多亏了你。”

徐潜并不满意这样只疼一时的小报复,可真的打残南康郡主,事情闹大,对他与阿渔来说也是桩麻烦。

徐潜想要的是京城众人尽快接受阿渔只是他妻子的事实,少了闲言碎语,将来阿渔与孩子们出门才会清净。

“便宜她了。”徐潜冷声道。

阿渔蹭蹭他肩膀,知道他不解恨,她低声道:“她是只挨了打,可徐恪认定她还想害人,今后可能都不会再与她安生度日。她巴巴地嫁过来,年纪轻轻的时候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年纪大了更难做到,除非她想开了不在意徐恪,否则这辈子都要求而不得,她那么心高气傲,这种结局比让她死了还难受吧。”

阿渔故意将南康郡主的处境往坏了说,是希望消去徐潜的怒火。

可徐潜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捏捏阿渔纤细的手指,状似欣慰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六还是那么信你,还踹了那女人一脚为你出气,他对你也算用情至深了。”

阿渔听了,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这次归来初见时,徐恪眼中的泪水。

还有今日,徐恪只是看见南康郡主要抓她,便相信了金钏所说。

不可否认,徐恪心里真的一直记着她。

可是阿渔年少时对徐恪的那些感情,早在她还是徐恪的妻子时,就被容华长公主层出不穷的磋磨给摩没了。一个人如果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担心婆婆又来收拾她,她哪还有心情与虽然怜惜她却无可奈何的丈夫风花雪月?

徐恪看到她还活着满眼泪水,阿渔看到徐恪,什么感觉都没有。

徐潜说徐恪对她有情,阿渔不知该说什么,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去看看母亲吧,虽然母亲不怪咱们,可今日劳烦她老人家跑一趟,我挺过意不去的。”

徐潜目光深沉,点点头,这便去看母亲了。

等徐潜从老太君那边回来,天已经黑漆漆的。

阿渔叫人摆饭,夫妻俩坐在次间的暖榻上吃。

中间隔着矮桌,阿渔忽然注意到徐潜似有心事,都没怎么夹菜。

阿渔关心道:“怎么了?母亲责怪你了?”

徐潜看她一眼,垂眸道:“没有,母亲叫你安心养胎,我在想宫里的事。”

那些大事徐潜很少与她说,阿渔也没有问,徐潜食欲不佳,她挑了几样徐潜爱吃的菜给夹到他碗里。

徐潜端起碗,闷闷地将饭菜扒进口中。

饭后两人就去床上歇着了。

自从阿渔怀了身子,徐潜十分规矩,最多抱她一会儿,从来没有什么邪念。

阿渔躺下后便酝酿睡意。

旁边徐潜翻了几次身。

阿渔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问:“还在想事情?”

徐潜没有说话。

阿渔以为他不想说,她想了想,靠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徐潜反握住她的小手,终于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老六还想着你,不惜为了你踹那毒妇,你是不是又记起他以前对你的好了?”

阿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徐恪。

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徐潜吃不好睡不好,都是因为这个问题。

阿渔搭在徐潜腰上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下。

徐潜以为她心虚,整个人都绷紧了,她果然还记着与徐恪的旧情吗?

念头刚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

徐潜大惊,猛地翻转过来。

阿渔杏眼含泪,哭得像被人抛弃了一样,扭过头埋进被子,抽抽搭搭的:“我说过不想回来,你偏要带我回来,今日也是你安排金钏她们下的套子,因为徐恪信了,因为他念着旧情,你便怀疑我也还念着他,我就知道,你其实一直都介意我嫁过人……”

徐潜何时介意过这个?

刚刚还醋意滔天,现在她哭成这样,徐潜又心疼她,又担心她伤心动了胎气,短短功夫竟急出了一身汗。

“我从未介意,阿渔你别乱想。”徐潜试着去扶她的肩膀,想她坐起来两人好好地说话。

晚了,他摆了那么长时间的黑脸,阿渔已经乱想了,而且怀孕的女人本就容易多思,现在被徐潜挑起了那根弦,阿渔越想越乱。

她甩开徐潜的手,哭得更加凄楚:“在凤阳只有你我,你贪图鱼水之欢想不到他,现在回来了,看到他人了,你就疑东疑西的,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宁可……”

宁可什么,宁可死在山崖下,还是宁可当孤单单一辈子不嫁他?

无论哪个,徐潜都听不得!

他一把捂住阿渔的嘴,不许她说。

阿渔说不出来,呜呜哭得更可怜。

徐潜抱起她认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怕你还喜欢他,但我绝没有介意你的意思!阿渔你别哭了,我,我是怕你心里有他,嫁我只是为了报恩,我,我是怕你嫌弃我年纪大,只是为了报恩才委身于我!”

这是徐潜从要了她那晚起便一直藏在心底的顾虑,他不敢问,怕在她眼中看到他不想得到的答案。

阿渔哭声一顿。

徐潜终于看到了希望,连忙小心翼翼地抽走她盖脸的被子,再将人扶起来。

阿渔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徐潜低头。

他给她当了那么多年的长辈,今晚竟说出如此没有威严的话,像那些没有底气的青葱少年,遇到喜欢的姑娘便什么颜面都不要了,只管哄姑娘欢心。

阿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徐潜。

明明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居然在吃徐恪的醋?

在阿渔看来,徐潜可能会嫌弃她嫁过人,都不会吃徐恪的醋。

除了年轻几岁,徐恪哪里比得上徐潜?他不如徐潜稳重有担当,不如徐潜体贴会疼人,如果不是徐潜,她早死了!

可徐潜竟然以为她嫁他只是为了报恩?

阿渔偷偷笑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傻?

阿渔扑了过去,脑袋挤到他肩膀上,不许他低头丧气。

徐潜本能地抱住了她娇软的身子。

阿渔小手贴着他的心口,最后一次问他:“你当真没有嫌弃我的意思?”

徐潜斩钉截铁道:“没有,娶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我只感激。”

阿渔喜欢听,满足地道:“我嫁你也不是为了报恩,你对我好,容貌又俊美,如果不是你总绷着脸冷冰冰的,我早就敢喜欢你了。”

这话就像一碗甜酒,灌得徐潜从里到外都暖呼呼的,一片熨帖。

“这么说,你以前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怕我的冷脸,不敢喜欢?”徐潜贴着她温热的小脸问。

阿渔点点头。

“那你是何时敢喜欢我的?”徐潜突然很好奇,总不会是吃酒酿丸子装醉勾引他时临时喜欢的吧?

阿渔靠着他,也试图理清这个问题。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徐潜的呢?

到了凤阳,他带着她查看后院新房的时候?

去凤阳之前,徐潜到庄子上,告诉她他要带她一同去赴任的时候?

她染了风寒,当晚迷迷糊糊醒来,仿佛看见徐潜坐在床边看她,第二天又觉得她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五爷的时候?

还是更早更早,她浑身痛苦地倒在山崖之下,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看见徐潜紧张焦急地朝她跑来?

阿渔真的说不清楚。

她抱住徐潜的脖子,耍赖似的亲他:“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

最单纯的喜欢,看到他在便安心喜悦的喜欢。

徐潜忍了一个月,听到这话,他再也忍不住,捧住阿渔的脸忘情地亲了起来。

亲了不知多久,徐潜先扶开阿渔,偏头喘着粗气。

这回换成阿渔低下头,羞红了脸。

都怀孕了,两人竟然还这样胡闹。

话说开了,夫妻俩重新躺下。

入睡之前,阿渔惩罚地掐了一下徐潜,咬牙道:“以后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他,你再提,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徐潜已经吃够了教训,哪还敢自讨苦吃?

阿渔警告他,徐潜也捏了捏她的手:“那也不许你再冤我嫌弃你。”

阿渔撇撇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的领子:“我现在年轻,容颜还在,将来人老珠黄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以此为由,给自己纳两房美妾?”

徐潜捂住她手:“我大你八岁,等你人老珠黄时,我也白发苍苍了。”

阿渔算了算:“我四十岁时,你也才五十不到,武将威风凛凛的,更不显老。”

徐潜只好道:“我不是那种人,这辈子都不会纳妾。”

阿渔拉着他的手放到肚子上,哼道:“孩子都听着呢,你若食言,我们娘俩都不理你。”

徐潜笑着抱住她,又狠狠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