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由于事发突然,大长老便命人直接去附近的饭馆借来了比试用的东西。

摆在阮仙仙和折戟面前的,是两根胡萝卜和一个西红柿。

折戟只说了比试刀功,但并没有说具体拿什么比,便只能从简些就地取材了。

对于这些,折戟也不在乎,反正他选了比试厨艺,就相当于放弃了比试和魔尊之位,他现在想要的是上官飘絮的性命。

阮仙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她越看折戟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折戟对自己的刀功再自信,也不至于这般淡定吧?

毕竟是比试,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些紧张之色,可折戟面色如常,不管是从细微的表情来观察,还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比泰山还沉稳。

若是折戟就是这般内敛的性格也就罢了,可刚一见面时,折戟分明还紧张的肌肉紧绷,满头大汗,这说明他喜怒形于色,不擅长隐藏情绪。

上官飘絮检查了一遍案板上大大小小的刀,见她失神不语,他凑了过去:“怎么了?”

阮仙仙咬了咬唇:“没事,就是觉得折戟的表现有些奇怪。”

闻言,他抬头朝着折戟望了一眼,在打量到折戟手腕上隐约显露出来的银光时,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阮仙仙敏锐的注意到上官飘絮的愣怔,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刚想回答,大长老便拿着权杖在擂台上敲了三下,擂台跟着权杖明显的震了震。

按照规矩,这便是要清场了。

上官飘絮犹豫一下,他拍了拍她的手,转身下了擂台。

擂台的最前方围着的一圈人,基本都是朝廷里的魔臣,上官飘絮走下去便看到了脸色不大好的张聪。

他倒也能理解张聪脸色不好,毕竟方才阮仙仙顺口将张聪上书密报,询问是否杀东海村村民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是百姓们不知道这事是张聪提议的,心中怨怼便是对着他来的,但他是魔尊,即便名声不好,也没人敢来找死。

东海村的村民并没有全都回村,有一小部分还留在魔城中,与翟安对接水产之事。

今日的比试,留在东海村的村民也来观战了,阮仙仙的话令魔城子民和东海村村民们消除了对他的误解和不满,但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对张聪的痛恨和厌恶。

毕竟前些日子张聪还亲自出来安抚过东海村村民,表面上装出很和善亲近的模样,骗了不少村民们。

这种背地里耍阴刀的事情,是淳朴的百姓们最痛恨厌恶的,估计等到张聪出去,难免要被村民们揍一顿解恨。

他刚想过去找张聪说两句话,二长老便拉住了他。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太好。”二长老面色通红,他欲言又止的低下头:“等比试结束,你能不能帮我跟……跟尊主转达一下我的歉意。”

上官飘絮身子僵硬住,像是一块雕塑一般,完全不能动弹。

二长老看不惯他,他从小就知道。

后来因为登位之事,他杀了父亲,二长老便更不待见他了。

自他登位以来,二长老每次见到他都吹胡子瞪眼,向来都是直呼他的名讳,若是气急了,二长老还会骂他两句混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二长老唤他一声‘尊主’,上官飘絮怔怔的垂下头,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血液仿佛在血管中沸腾,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眸光中带着淡淡的喜悦。

原来被人认可,是这样美妙的感觉。

二长老见他不语,只好豁出老脸继续说道:“当初是我误解了他,张聪跟我说他要下令杀掉所有东海村村民,我一时激动,便也忘了核实真假……”

“尊主这般费心劳力的为魔界子民着想,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逼得尊主削发立誓,我真是老糊涂啊!”他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听到这里,上官飘絮眯起眸子,斜睨了不远处的张聪一眼,若有所思的收敛了面上的神色。

“我会转达的。”他低声道。

二长老连连道谢,虽说他年纪大了,脸皮还是薄的很,他想跟尊主直接道歉,可又拉不下面子。

方才他想起阮仙仙和尊主两人关系好,这才想到这个主意,让阮仙仙代为转达自己的歉意。

他对尊主,真的是偏见太深,从未设身处地的为尊主着想过。

或许,是时候该换一换他偏执的想法了。

上官飘絮和二长老客套了两句,他便朝着张聪走去,张聪已经回过神来,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了,张聪很快便恢复了笑脸。

见他走来,张聪礼貌性的朝着他一笑,他在张聪的面前站住了脚:“你觉得谁能赢?”

张聪被他问的一愣,而后露出官方的微笑:“自然是尊主了,那折戟能算的了什么。”

“我倒觉得折戟能赢。”他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哦?此话怎讲?”

上官飘絮对着张聪轻轻一笑,那美貌的脸蛋令张聪神情怔了怔。

“你看折戟手腕上的银镯子,是不是很眼熟?”他眸光微沉,对着翟安挥了挥手。

折戟手上戴的东西,他曾在张聪的府邸中见到过。

张聪私下有收集暗器的癖好,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过,毕竟张聪没有刻意隐瞒此事。

一千年前,他还去张聪的宅子里观赏过那些暗器,其中有一样便是折戟手腕上的那个银镯子。

这银镯子看似普通,与平常的银镯没什么区别,但在太阳底下,那银镯子会从表层的数百个针孔中折射出彩色的光。

他记得,张聪那时告诉他,这暗器名唤‘百花散’,数百个针尖上都淬有剧毒,哪怕沾上这毒,都是要死无全尸的。

百花散最珍贵的地方,便在于它没有解药,且它是世上独一份的暗器。

张聪皱起眉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上官飘絮笑了笑:“听不懂也没关系,欠我的总是要还的。”

张聪下意识的认为这句话很耳熟,他正想追问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便突然悬空了起来。

翟安脚尖轻踮,一手揪住张聪的后衣领,一手扯着一张铁板,飞身落在了擂台上。

阮仙仙正神情专注的用小刀在萝卜上雕刻牡丹花的花纹,而一旁的折戟则心不在焉的拿刀随意的雕刻着,目光紧紧的黏在阮仙仙身上,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听到一声巨响,折戟下意识的抬起头,在看到擂台上突然出现的翟安,还有张聪那略显仓惶的面容时,他便知道自己露馅了。

折戟咬了咬牙,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就这一下,再拼一下!

若是不行,他便立刻逃跑。

大长老见翟安上台,面露不悦:“此时正在进行比试,你这是做什么?”

翟安没有回答,他已经看到折戟的手指朝着手腕上摸去了。

便是在那瞬时间,数百根银色细密的短针,从手镯表层弹射而出,细针上带着冰冷的寒气,飞快的朝着阮仙仙的面门射去。

翟安眉头一皱,先将宽大的铁板立在了阮仙仙和大长老身前,而后右手用力将张聪扔出了铁板之外。

张聪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上便感觉到一阵刺骨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扎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外形犹如刺猬一般。

折戟显然不在乎张聪的死活,他只关心短针有没有扎到阮仙仙。

张聪瞪大了眼睛,嘴角不断的渗出污黑的血液,他手指僵硬的指着擂台下那个面容清冷的美貌女子,似乎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上官飘絮在他渡劫失败,奄奄一息之时,将他带回了魔宫,悉心照料了许久,才令他得以重生。

那时候,他对上官飘絮百般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上官飘絮做牛做马来偿还救命之恩。

有人抢走了上官飘絮视若珍宝的一只锦囊,他跳出来愤愤不平,而上官飘絮却表现的很淡然,还说了一句:“日子还长,欠我的总是要还的。”

后来,他听闻那人死在了魔宫里,被人发现的时候,一双手臂都被砍了下来,不见了踪影。

“你,你是……上,上官……”

张聪没再能说出话来,那扎在他脸上的细针,使他呼吸困难,面色发紫发红,他的脸色越来红,鲜艳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而后,张聪的脑袋,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如同烟花似的,炸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张聪说,百花散之所以被称为百花散,便是因为那细针扎入肌肤后,会导致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若是被一两根细针扎到,便是慢性的死亡和折磨,但如果被数十根针扎到,被扎到的部位便会瞬间爆炸,炸成一朵花的形状。

他还说,那场面一定很壮观震撼。

上官飘絮看着擂台上那血腥的一幕,神色不变,他低声的喃喃道:“的确很震撼。”

这一变故惊呆了擂台下的百姓,胆子小的女子看到这一幕已经吓晕过去了,胆子大一点的也只敢瞄一眼擂台上满地的血。

阮仙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依稀听到了擂台下的阵阵惊呼,她半蹲着身子,想将脑袋探出去铁板看一看,却被走过来的上官飘絮一把捂住了眼睛。

“别看。”他声音嘶哑。

阮仙仙撇了撇嘴,“不看就不看。”

折戟见暗算失败,便想按照原计划撤退,他疾步飞奔到擂台的角落中,找到记忆中自己提前挖好的暗道。

他将腰间别着的一颗红色药丸扔在地上,空气中刹那间便充斥着漫天的红色烟雾,那烟雾浓郁到根本看不清楚半米开外的东西,折戟得意的笑了笑,朝着擂台的地板上使劲一踩。

那烟雾来得快,散的也快,左右不过是呼吸间的事,视野又变得清晰起来。

上官飘絮叮嘱阮仙仙闭上眼,而后绕过铁板,将张聪不完整的尸体一脚踢下了擂台。

望着还在上下窜跳的折戟,他眯了眯眸子:“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能逃掉,此事便既往不咎。”

折戟惊慌失措起来,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打通了那擂台的一个角落,做成了逃跑用的暗道,只需要踩烂擂台这一块地板,他就可以通过暗道逃走。

此时翟安已经命人包围了整个擂台,任由折戟插翅也难逃出去,折戟只能不断的上蹦下跳,试图踩烂擂台逃跑,活像是一只跳蚤。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上官飘絮倚靠在擂台边缘,低低一笑:“你挖的地道怎么会不见了呢?”

“你说好不好笑,两日前,我在比试的擂台下发现了一个老鼠洞,那个老鼠成了精,比人还壮实。为了不影响比试,我只能将老鼠洞给填了。”

折戟闻言一愣,瞬时便明白了他的话。

他就说明明这擂台下的一角是空的,应该一脚下去就能踏烂才是。

见逃跑无望,折戟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连声求饶:“我是想为民除害杀了张聪,并非是要陷害尊主,还请尊主明察!”

阮仙仙虽然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却也大概能看出来折戟没干好事,方才想要害死她。

她也不是圣母,怎么会原谅一个想杀她的人?

更何况折戟是天帝的人,上官飘絮绝对不会绕过他,便是折戟把头磕烂,她也没有话语权。

阮仙仙想了想,对大长老说道:“比试中途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实乃罪该万死,此事便交由大长老来处置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擂台,她知道上官飘絮不让她看,是因为擂台上有血。

大长老望着脚下满地的血,想起方才张聪死去的惨状,他的权杖都跟着嗡嗡震了起来。

若是那些针扎在了尊主的身上……

他沉声应下:“臣领旨。”

阮仙仙身子有些不舒服,翟安便将善后的活都分配给了下属,扶着她下了擂台。

走出去老远,阮仙仙才睁开了眼,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她垂下眸子,松开了翟安的手臂:“我没事了,方才谢谢你。”

翟安一愣,而后白净的脸上飘过了一朵红云,他温和的笑道:“尊主此言差矣,保护尊主,这是翟安应该做的。”

阮仙仙望着他温柔的脸庞,心也跟着融化成了一片春水,她伸手抓住了翟安的手臂,刚想抒发一下自己波涛汹涌的情感,便听到翟安微微吃痛的声音。

她连忙送了手,一脸歉意:“是不是我抓疼你了?”

翟安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停顿在他自己的左臂上,靠近手腕的位置,直直的插了一根散发着寒气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