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婢女们一脸呆滞,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何香香望着他,低声一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嘲弄。

阮仙仙倒真把自己当个人来看,不过是被上官飘絮宠幸过一次,还想要个魔尊夫人的名分?

婢女们虽然平日训练有素,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们也不禁低声的议论起来。

“尊主不是心悦那牡丹仙子,怎么会宠幸了海棠仙子?”

“莫非是海棠仙子用了什么邪术迷惑住了尊主?又或者尊主移情别恋了也没准?”

“不可能的,尊主最是专心的,定然是海棠仙子媚惑了尊主。许是今日听到要被投入畜生道轮回,才着急了想要名分。”

“照如此说来,这天界的海棠仙子,竟如此厚颜无耻,先是恬不知耻的迷惑尊主,而后又趁机想要夺取名分,简直是趁火打劫。”

……

婢女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上官飘絮还是将她们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眸光微沉,抬起眸子望着发怔的阮仙仙,他没有催她,而是等着她仔细考虑清楚。

这说到底也是她的人生大事,如果他和她真的成亲,那她往后这一生,都与他捆绑在了一起。

就算他们成亲之后,换回身体再和离,阮仙仙身上也会被扣上一个魔尊女人的印章。

不出意外的话,六界之中还没有人敢与他抢女人,也就是说她和离后,也没人敢再娶她。

他相信阮仙仙并不是真傻,这些未来会产生的问题,她也定然都能想到。

事实证明,上官飘絮是高估了阮仙仙的脑回路,她的确是在沉思,但不是在思考以后归宿的问题。

阮仙仙在想,如果要成亲的话,那就要给彩礼,她趁现在狮子大开口多要一点,届时等到他们两人换回来,她就可以卷着彩礼跑路,跑去人界当一个小富婆。

再不济,就算彩礼不够她当富婆,只要够她在人界买下一块地皮,开个酒楼饭馆,能吃饱饭就行。

所以,要多少彩礼,成了让她犹豫的问题。

要是要的太多,显得她很不矜持,他也不一定答应。

可是要的太少的话,她又会觉得很亏,毕竟这年头猪肉都涨价了,她总不能连头猪都不如。

而且到底是要些不动产好,还是直接要银子好呢?

电视古装剧里那些聘礼清单都是古董花瓶啊,头饰项链戒指如意什么的,这些东西都能增值。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换回来,万一过个千八百年才换回来,她要银子岂不是亏了。

不等阮仙仙思考完,何香香便耐不住了。

“上官飘絮,你莫非真的要娶个花瓶回去?”她张口便是嘲讽。

何香香有点拿不准上官飘絮的心思,按理来说,照着他平日里对她有求必应的态度来看,他对她绝对是动了真心的。

可他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这般犹豫不决,也不给个痛快话,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娶还是不娶,让她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阮仙仙被她这么一打断,下意识的抬头回答道:“花瓶好啊,花瓶贵,带回家摆着好看,还能增值。”

何香香:“???”

上官飘絮:“……”

见众人的眼神古怪,阮仙仙小心翼翼的对着上官飘絮轻声问道:“她刚才问的什么?”

上官飘絮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她问你要不要把海棠仙子这个花瓶娶回家。”

阮仙仙点了点头:“娶啊,不光得娶,还得要风风光光的娶回来。”

“不能委屈了你,就拿聘礼来说,怎么也得……呃,一座城池?”她小心试探道。

上官飘絮:“……”

他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冷笑一声:“吾乃贱妾之身,能博得魔尊喜爱,此生便已经死无遗憾,这婚事实在用不着大操大办。”

阮仙仙:“……”你才贱妾!你全家都是贱妾!

她不甘心的谈判着:“就算婚事从简,聘礼还是要有的,你说呢?”

上官飘絮想了想:“不错,那聘礼便用十万魔币吧。”

阮仙仙闻言,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一言为定!”

十万,听着就很多的样子,换算成人界的银两,想必也绝对不会少。

上官飘絮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十万魔币,换算成人界的银两也就是一百两左右,连一块人界好的地皮都买不了,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很久之后,阮仙仙才知道,六界的货币根本就不流通,也就是说她的魔币只能在魔界用,到了人界就成了一文不值的废铜烂铁。

从知道真相的那天起,上官飘絮身上便多了一个‘心机男’的爱称。

何香香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没想到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他们连聘礼和婚事如何都已经决定好了。

她再也忍不了了:“上官飘絮,若是你娶了她,那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你可要想清楚了!”

听到她带着怒火的声音,上官飘絮微微一怔。

他垂下眸子,神情落寞的缓缓勾起唇角。

她这算是吃醋了吗?

不,她从来都未看上过他,心里更没有过他,又怎么会为他吃醋,一直以来都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阮仙仙见他不语,自己也不敢瞎说话,只好跟着他一同沉默。

何香香的胸口气的闷疼,若是上官飘絮娶的女子是旁的人,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天帝的计划,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妨碍。

关键他要娶得人是阮仙仙,她的死敌!

“好!好!既然你对我无意,又何必将我从天界掠到此处?”何香香伸出手臂,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还有昨夜,你又为何要去茅房中偷看我?!”

上官飘絮:“???”

阮仙仙:“……”

他和她两人四目相对,阮仙仙心虚的将头别了过去。

上官飘絮咬紧了牙,恨不得一脚将阮仙仙踢出魔宫。

他说她昨晚上跑出去找茅房,怎地最后绕了一圈又回来拿夜壶解决的,原来她跑进了女茅房里,还正巧让何香香看见了。

阮仙仙感受到他投来吃人的目光,连忙挺直腰版:“休要胡说八道,昨夜我一直与仙仙在一起,怎么会跑去茅房里偷看你?”

何香香攥紧了拳头:“不可能,整个魔界之中,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穿白衣!我亲眼所见,那人身穿白衣,潜伏在茅房中偷看!”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哼着曲子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热闹?我说到处找不到你们,原来都跑到尊主这里来了。”左护法笑嘻嘻的说道。

阮仙仙看见他,眼睛一亮。

她微微一笑:“谁说魔界只有我穿白衣,你看,他穿的不也是白衣。”

何香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外左护法身穿九仙刺绣云鹤白袍,一头墨发绾在白玉冠中,他面带痞笑,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穿的白衣似的,使劲的用手扯着白袍往上扬。

左护法十分兴奋,这可是昨晚上尊主亲手送给他的白袍,他恨不得让整个魔宫的人都知道,他在尊主心里有多与众不同。

他还记得,尊主用着复杂的目光,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你骨骼清奇,乃是练武的好苗子!此乃我的祖传白袍,穿上后可强身健体,今日便传授于你!”

他可是足足激动了一整晚,昨晚上都是抱着白袍入得眠。

还真别说,尊主说的果然不假,这白袍他只抱了一晚上,今早上他便已经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充沛的魔气。

他美滋滋的扬了扬白袍,对着众人炫耀道:“本护法穿白色是不是俊呆了?”

何香香怒目圆睁,快步走到左护法身旁:“你就是昨天躲在茅房里的偷窥狂?”

左护法:“???”

“什么味?”他怂了怂鼻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嗅了许久,终于在何香香身上找到了臭味的源头。

左护法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捏住了鼻子,满脸的嫌弃:“你身上怎么这么臭?昨晚上掉茅坑里了吧?”

何香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不光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竟然还出口嘲讽她?!

她上前一步,左护法就往后一步,他伸直了双臂,一脸拒绝:“还何香香呢,我看你改名叫何臭臭算了,怎么女孩子家家都不知道注意点个人卫生呢?”

“欸,你离我远一点!别过来啊!”

何香香彻底怒了,她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个死蚯蚓精,还好意思说我?!那药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早有预谋是不是?喜欢偷看是不是?!”

左护法听得一头雾水,愣是什么也没听懂,但他却听进去一句话,何香香骂他是蚯蚓精。

整个魔宫中,谁不知道这是他的痛处,想他堂堂魔界左护法,天生便魔气不凡,眼比天高,可他的原形偏偏是个蚯蚓,简直一下就把他翩翩公子的气质拉低了。

而且那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一听到他原形是这种东西,便会下意识的将此事联想到其他的方面。

总之这件事就是左护法的痛处,大家可以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不光如此,她竟然对他动手,扇了他一巴掌!

都说打人不打脸,他这幅英俊的面庞,若是被她打坏了,那他往后余生还怎么泡妞?

左护法早就看何香香不顺眼了,整日里吊着尊主的味道,嘴上说让尊主放过她,可天天在魔宫里住的比谁都舒服。

腿长在她身上,不愿意在魔宫里待着,她倒是跑啊,谁也没给她的腿上锁,真是典型的又当又立!

“你说谁呢何臭臭?!你天天赖在魔宫里不走,脸皮比谁都厚!要是你的腿没有用,那还不如捐出去帮助别人!”左护法面含凶煞,从腰间抽出了青龙剑。

何香香也不甘示弱,举起手中的大砍刀便朝着左护法砍去。

阮仙仙悄咪咪的将身子往后移了移,上官飘絮目光复杂的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该夸她精明,还是该骂她蠢。

说她聪明,那她怎么能想到跑进去女茅房里,还正好被何香香看到。

说她愚蠢,可她又力缆狂澜的将他的颜面挽回了。

他吸了口气,将心中所有纠结的想法,全都汇合成了一句呵斥:“出去打!别把门拆了!”

阮仙仙:“……”

左护法也不知道怎地,下意识的便听从了他的命令,一边应付着何香香的攻击,一边乖巧的将一屋子人都轰了出去,并体贴的将门关上。

“你不怕他把何香香打坏了?”她嘴角抽了抽。

上官飘絮坐在被何香香劈的稀巴烂的木桌旁边,淡淡道:“他有分寸。”

“你不觉得,现在应该跟我解释一番?”他抬了抬眼皮,眸光微冷。

阮仙仙悻悻然的一屁股坐在榻边:“女人就是麻烦,总是喜欢听人解释。”

上官飘絮嘴角含笑:“……你说什么?”

“呃……我是说,你今天真漂亮!你看你眼角的眼屎都会发光!”她狗腿的笑了笑。

上官飘絮:“……”

既然事已至此,他再追究也为时已晚,他擦干净眼角的眼屎,叹了口气:“往后莫要再去女子的茅房了。”

阮仙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你让我去男茅房?还是说你想用我的身子去女茅房?”

上官飘絮:“……”

他咬了咬牙:“等他们打完,你跟高曦说一声,让他今日在寝殿外建一个茅房。”

高曦指的便是门外,与何香香打的火热的左护法了。

阮仙仙摇了摇头:“一个可不够,万一我拉肚子,你又在茅房里,那咱们总不能在一起解手吧?”

他僵硬着身子,从牙缝中挤出来三个字:“建两个!”

阮仙仙摆了摆手:“万一我在女茅房里拉肚子,你也在男茅房里解手,白小花或者何香香来了,你让她们去女茅房还是男茅房呢?”

上官飘絮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嘎嘣嘎嘣’骨头响动的声音从手指处传来:“三个!”

阮仙仙撇了撇嘴:“那万一我在女茅房拉肚子,你在男茅房解手,白小花她们在另一个茅房里蹲着,左护法他们来了……”

上官飘絮太阳穴处崩出了一条条青筋:“闭嘴!”

阮仙仙委屈的噘起嘴:“哦,那就让他们憋着吧……”

上官飘絮:“……”

*

也不知道何香香和高曦两人是何时打完的,总之在他们两人洗漱过后,出门时院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几个婢女清扫院子。

看见阮仙仙出来,婢女上前恭敬道:“尊主,您要用早膳吗?”

阮仙仙听见婢女提起膳食,便忍不住想起昨晚上的糖醋蝎子,炸蜘蛛和油焖毒蛇。

她的胃里一阵翻滚,险些没当场给婢女表演一个铺天盖地的呕吐。

上官飘絮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绿,便知道她是不愿意吃那些东西。

他想了想,对婢女吩咐道:“去私库里取些银子,到人界买些凡人吃的东西。”

婢女刚要应下,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是伺候尊主起居吃食的贴身婢女,凭什么要听一个天界的女子呼来喝去。

真以为自己趁机要挟尊主应下婚事,就成了魔宫的女主人了?

婢女垂下头,也不回应,就立在那里一声不吭。

上官飘絮皱了皱眉:“没听见我说话?”

“我是尊主的婢子,你一不像牡丹仙子,是尊主的贵客,二不是魔宫的女主人,凭什么对我吆来喝去?”她眼中含着讥笑,声音镇定。

婢女十分有底气,她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便是因为她善于揣测人心,虽说不上十乘十的准确,却也能猜中五六分尊主的心思。

众所周知,尊主喜欢的人是牡丹仙子,想必尊主应下海棠仙子的婚事,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尊主碍于面子,不能对海棠仙子如何,她却可以替尊主出口气。

上官飘絮听到婢女的话,眸光一沉:“今早,是你将何香香放进来的?”

虽然这话是疑问句,但他的口气却像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他对这婢女有几分印象,似乎是平日掌管他寝殿内务之事的,因为她来的时间比较长了,其他的婢女们都唯她是从。

没有她开口,婢女们早就唤来魔宫中的侍卫,将何香香带走了。

婢女扬了扬下巴:“是又如何?牡丹仙子可是尊主的心上人,岂是你能攀比的?”

牡丹仙子住进来魔宫有段日子了,这里的许多婢女都受过牡丹仙子的恩惠,因此她们和牡丹仙子的关系也十分融洽。

比起这个长相美貌的不速之客,她们更希望魔宫的女主人是牡丹仙子。

阮仙仙咂了咂嘴,这场面简直堪比大型宫斗现场,她好想来一把瓜子,做一个吃瓜群众。

上官飘絮的目光冷了冷:“魔尊有令,任何人没有命令不得擅自闯入景阳殿,你是不知道,还是明知故犯?”

婢女被他冷如寒霜的眸子一瞥,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了似的,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我,我知道!但,但那是牡丹仙子……”她憋住气,强硬的语气变得有些心虚。

他垂下眸子:“不知者不罪,既然你明知故犯,按魔宫之规处置,扔进蛇窟里喂蛇吧。”

婢女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挺直了腰板:“你又不是尊主,凭什么处置我?”

周围清扫院子的婢女,也愤愤不平的望着上官飘絮。

她们心中不禁暗骂,还未当上魔尊夫人,便已经开始立威了,要真进了魔宫,岂不是要将她们都杀了扔出去。

听到她的话,上官飘絮瞥了一眼美滋滋看好戏的阮仙仙,阮仙仙被他一瞪,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清了清嗓子:“往后海棠仙子便是魔宫的女主人,三日后是我与他的大婚之日,他的话就是我的指令,看见他便犹如看到我。”

婢女的身子往后一瘫,目光呆滞的抬头望着尊主。

到底是哪里不对?明明尊主喜欢的人便是牡丹仙子,为何现在却要娶海棠仙子为妻?

尊主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从前哪怕是他再喜欢牡丹仙子,也不会为了牡丹仙子说出见她如见我的命令,而他现在却对着那个面色清冷的女子唯命是从,甚至不惜为了她处死身边的亲信。

外界皆传尊主生性残忍,但其实她们身在魔宫里贴身伺候的婢女才知道,尊主比前任魔尊要好伺候许多。

他从不刁难婢女,更不会将婢女当做泄气的工具,只要她们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偶尔还会得些赏赐。

婢女们皆是目光惶恐的望着那面色淡然冰冷的女子,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尊主处罚宫殿里侍候的婢女,也是第一次令她们意识到,魔宫要变天了,往后便是海棠仙子的天下。

见地上像是变成化石了的婢女,阮仙仙摇了摇头。

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但她是新世纪的文明人,动辄便打打杀杀的事情,那是无脑莽夫干的事。

再说了,她昨天可是发过誓,要用温暖和爱来感化上官飘絮的仇敌们,她可不想在未来追杀上官飘絮的人里,多一个为这个婢女报仇的人。

“虽说我夫人说的不错,犯错就要受罚。但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阮仙仙抿了抿嘴,继续补充道:“念在我们要办喜事,不宜见血的份上,你便去茅房刷恭桶吧!”

上官飘絮:“???”

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