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阮仙仙呆滞了许久,才将上官飘絮说的话消化掉。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嘴里含着一口热腾腾的细面条,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微微佯怒道。

他慢条斯理的执起粉色的手帕擦了擦嘴:“你也没问,我怎么知道你要跟猪抢吃的。”

阮仙仙:“……”

阮仙仙气的脸都扭曲了,她真想将阳春面连汤带面扣到他头上。

但就在她刚举起碗的一刹那,上官飘絮不咸不淡的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将她那点不知从哪里萌发出来的勇气,瞬时掐死在了摇篮中。

左护法见自家尊主脸色黑成铁锅,心中大感不妙,没想到这美人这般硬气,连尊主都敢拿来嘲笑。

于此同时他不禁疑惑起这美人的来历,她一看便不是魔界之人,毕竟魔界之中知名的美人,他就没有不认识的。

更何况就连他都不清楚厨房里什么地方放的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尊主随手拿的细面是用来喂猪的,这个美人不是魔界中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不解归不解,这美人看着就跟自家尊主有点猫腻,他早就烦透了那个不知好歹的牡丹仙子,尊主换个女子喜欢,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他笑呵呵的执起了筷子,挑起来了一缕面条,反正猪食也比屎好吃一点,就算尊主做的饭再令人作呕,他也不能伤了尊主的面子。

他用着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眼神,最后的望了一眼自家尊主,便如同是一位英勇就义的战士一般,毫不畏惧的将面条塞进了嘴里。

软糯细腻的面条入口即化,温热鲜香可口的汤汁,咸淡适宜爽口至极,将胃里填满温暖,再来一口鲜嫩爽滑的溏心荷包蛋,人生简直达到了巅峰。

左护法的神情一变再变,起先他怔怔的望着前方一脸迷惘,而后他颤抖着双唇开始摇头,到了最后他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阮仙仙无措的朝着上官飘絮身旁缩了缩,小声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皱着眉望了左护法一眼,眸中也染上几分不解之色。

“许是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时间接受不了。”他略微思考片刻,得出这个结论。

按理来说,就左护法那个性子,哪怕面再难吃,他也会圆场笑着说好吃。

竟然能让左护法哭出来,这也就说明这面有多难吃了。

阮仙仙狐疑的瞥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她吃着味道还可以啊。

因为这里没有鸡精这类的调料,她就少放了一味增鲜的调料,虽然不如放了鸡精的阳春面好吃,也不至于给难吃哭了吧?

她想了想,众口难调,许是他们魔界之人都吃惯了虫子,接受不了这种新奇的吃法吧。

阮仙仙斟酌着,想要开口道歉,她张了张嘴,还没把话说出来,只听见左护法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

“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我之前简直是白活了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五天,我竟然一直在虚费光阴,每天吃着些索然无味的东西,混的却连头猪都不如!”左护法一手捧起青花瓷碗,一手执起筷子,对着碗里的阳春面激动的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阮仙仙:“……”

她忍不住抽搐着嘴角:“好吃你就多吃点,别剩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左护法仰着脖子喝干净了最后一滴面汤后,并且伸出了舌头专注又认真的舔着碗里的残渣。

阮仙仙将上官飘絮的碗推到了左护法的面前:“反正他也不吃,要不你一块吃了吧。”

左护法兴奋的放下碗,刚想要感激的接过尊主递过去的碗,只见那美人冷着一张脸,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蕴含着无形的压力,犹如千斤坠一般死死的压在了他的胸口,逼迫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上一次看见这种目光,还是在几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尊主的时候。

他年少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因为天赋异禀魔气强盛异于常人,前任魔尊曾几次邀他进宫为未来的储君作伴。

但他眼界高,看不上那魔气平凡无奇的储君,并放言谁要是能打败他,他便誓死效忠追随。

再之后,他无意间在魔宫中遇见了浑身是血的尊主,这是他第一次在魔界碰到与他魔气旗鼓相当的人,不由得想上去打个招呼切磋一番。

他对着尊主废话连篇了半天,尊主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吐出一个‘滚’字。

就是那一眼,让他的心脏都止不住的颤抖,那是天生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他永生难忘。

他不敢相信,今日他会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与尊主释放出来如出一辙的压迫感。

左护法吞了口口水,将那碗诱人的阳春面推了回去:“此乃尊主亲手所制,还是姑娘你吃吧。”

上官飘絮冷哼一声,执起了筷子。

他就不相信,那喂猪的食物,还能做成什么世间美味了。

阮仙仙也没管他,翻了个白眼就继续吃起自己碗里的阳春面,就算是喂猪的面条,也比那些蛇蝎之物好上百倍。

他只吃了一口,便陷入了深思,而后控制不住的夹起了面条,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便已经将面汤都喝了干净,舔了舔意犹未尽的嘴角:“锅里还有吗?”

阮仙仙:“……”

*

解决了温饱这件事情后,两人一同回到了寝殿。

阮仙仙刚一进屋,神色便有些不自然,眉目中也染上几分的焦急之色,双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两腿以一种别扭的姿态夹着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怎么了?”上官飘絮关切的望着她的下半身,一双玉手蠢蠢欲动。

他总觉得阮仙仙那一脚将他踹的不轻,万一再踹出什么毛病来,之后他的灵魂就算回去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他神色复杂道:“有病要趁早治。”

阮仙仙咬了咬牙:“你才有病!我尿急!”

上官飘絮:“……”

虽然他想让她憋着,可他又怕她真给他憋出来个好歹,他迟疑了一会儿:“男子如厕不似女子,需要用手扶着……”

阮仙仙想也没想,顺口打断他:“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眸中满是狐疑,神情古怪道:“你扶过?”

阮仙仙:“……”扶个屁!

她没想到自己会说溜了嘴,她面色尴尬的冲他笑了笑,心中暗暗思考着,如果说她是生物课上学来的,他能相信的几率有多大。

“你快告诉我茅房在哪里?我忍不住了!”

她后悔的要死,没事喝那么多面汤干什么,万一明天他们俩就换回来了,她这不是自讨苦吃。

上官飘絮这么一个小心眼的男人,知道她用他的身体上厕所,再以为她偷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她被他杀死的概率又会增加许多。

“殿内有夜壶……”

阮仙仙想都不想,一脸坚决道:“不要!外面哪里有茅房?”

开什么玩笑,她跟他还没有熟到能在一间屋子里解手的地步。

上官飘絮无语的告诉了她茅房的地址,她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其实茅房并不远,就在厨房不远的地方,她一路小跑着进了茅房。

这里也是有男茅房和女茅房的,阮仙仙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女茅房里。

魔界有宵禁,魔宫里夜里能出来走动的,大都是有权势的男子,而上官飘絮暂时没有妻妾嫔妃,婢女们又要守规矩不能在宵禁后出门。

唯一她知道的两个不受限制可以随意走动的女子,一个是贪吃好睡的白小花,另一个则是带着女主光环的牡丹仙子何香香。

这两个人出来上茅房的可能性也不大,白小花这个时间肯定已经睡着了,而何香香她是高冷自傲的女神,才不会半夜出来拉屎尿尿。

众所周知,何香香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仙女是不需要排泄的。

她认为她在男茅房里碰见人的可能性,比在女茅房里碰见人的可能性大太多了,她可不想尿到一半闯进来个男人一起解手,她自认没有那么强大镇静的心脏。

这茅房应该是每天都有人定时打扫,进去之后并没有阮仙仙想象中漫天弥漫的臭味,反而在地上还摆着一只铜制双耳小香炉,里头不知燃着什么香,飘散出淡淡的丁香气息。

而且这茅房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跟现代的公共厕所有点相似,中间竟然有石头堆砌起来的隔板,完美的解决了众人解手时的尴尬。

她深呼吸一口气,手指朝着裤带的方向解去。

那裤带系的很结实,茅房里只有墙壁上燃着一只短蜡,昏暗的橘光并不足以让她看清楚带子是怎么系的。

她急得满头大汗,憋得后背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才将裤带子解得松动了。

眼看着裤带解开了,她的手插到裤子里,刚想把裤子褪下来,茅房外便传来一阵声响。

阮仙仙警惕的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从茅房外飞快的冲了进来,看也不看的便将裙子里的裤子脱掉,随后便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虽然中间有隔板挡着,但阮仙仙还是怕被人认出来,她连忙将裤子提了回去,麻利的蹲了下去,佯装出小解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那流水声才停了下来,就在阮仙仙以为那女子要出去的时候,旁边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巨响,那声音中还隐约伴随着轻吟的嘤咛声。

很快那丁香的气息,便掩盖不住恶臭的气味了,阮仙仙捏着鼻子,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听着那女子又尿又拉的声音,像是一道催尿符似的,搞得她越发忍不住尿意。

也不知是被那香炉燃着的香熏到了,还是不小心吸入了隔壁的臭气层,阮仙仙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许是因为听到了她刻意压制的咳声,那女子终于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再噼里啪啦了。

虽然女子不再继续了,却也没有出去的迹象,阮仙仙不禁怀疑起来,这女子是不是今晚上就要住在茅房里了。

她实在憋不住了,膀胱感觉都随时要炸了。

她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死在上官飘絮的手中,而是用着他的身体,被一泡尿憋死在女茅房里,就算她死了,上官飘絮也很有可能要把她的尸体吊起来鞭尸。

就在她准备解开裤子,放飞自我的时候,那女子略带羞涩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那个,我忘记带厕筹了,你能借我用一下你的厕筹吗?”

阮仙仙:“……”

厕筹,也就是古代人大便过后用来擦屁股的木条或是竹条。

她见过借卫生纸的,也见过借卫生巾的,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借擦秽物用的竹条的。

这也不是最关键的,那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她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你也没带吗?”没听到回应,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阮仙仙抽了抽嘴角,这次她听出来了,这女子就是牡丹仙子何香香,她之前在上官飘絮的寝殿中听过何香香说话。

她目光复杂的望向黑漆漆的人影,原来白小花说的没错,美人也是会拉屎放屁的。

何香香急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阮仙仙缩了缩身子,她倒是想说话,她也不敢说啊。

她现在用的是上官飘絮的身子,而何香香又是他的心上人白月光,要是被何香香发现上官飘絮进来女茅房,那他们俩只见就彻底完犊子了。

虽然他们本来结局也没在一起,但上官飘絮也不知道他只是个小说里的反派配角,到时候他会把他和何香香不能在一起的屎盆子都扣在她头上……

阮仙仙正犯愁不知道怎么办,何香香便已经一手撩着裙子,一手扶着石头堆砌半人高的隔板缓缓站了起来。

“借不借你倒是说句话啊?”何香香有些生气的对着隔壁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人便愣住了,隔壁蹲着的根本就不是个女子,而是个穿着白衣的男人,但因为茅房太暗,她也看不清楚男人的样貌。

何香香愣了愣,众所周知,整个魔界只有一个人穿白衣。

“啊——”

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茅房,尖细的声音震得阮仙仙险些一脚踩进茅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