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001:乱我心者

原来白泽今日在早朝之时,兴致勃勃地提起了与苏丹国约定之事。

要知道,创业容易守业难。那太祖皇帝戎马一生,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征战上。这从建国功臣全部都是武将出身便可看得出来,所有拥有爵位和无上地位的大臣基本上全部都是武将,以那四大家族为首,个个是在建立大昭国上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太祖皇帝登基不到三年便撤手人寰,打下来的大片江山都落在了高祖皇帝的肩膀之上。高祖皇帝好歹是追随过父皇太祖皇帝征战的,半辈子的生活都在马上和战场上度过。他既继承了太祖皇帝的豪情,却又深深地明白,想要治国,必然除去那些武将的兵权。于是这位一心想要替后世子孙拔去权杖上利刺的高祖皇帝,便开始了一系列的集权手段,大力打压那些得势的武将与王侯,用以牵制其越来越大的权力。然而可惜的是,这位独裁者高祖皇帝的命忒短了些,其父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已然六十有三,所以造成他登基时便已然四十岁了。高祖登基,还没有把那些贵族的权力收回来,不到二十年便一命呜呼,空瞪着一双不甘的眼,将庄太后与太子白泽唤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们一定要把权力收回来,一定不能让武将推翻皇权的历史重演。高祖皇帝心里很清楚,他们大昭国的江山是怎幺来的。于是白泽成了新皇,为了显示他收服武将兵权的决心,将国号改为“武”,史称“武昭国”。

然而这位年轻的皇上便着实的柔弱了些。他的命好,既没有赶上战乱的年代,用不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随大军作战,更用不着跟士兵一样忍受天寒地冻的寒冷,忍受夏天酷暑的折磨。用那些老一辈将军粗俗一点的话说,这一代年轻的皇上,是把脑袋扎在娘们儿的胸脯里长大的,能够坐在现在的龙椅上,除了他的命好运气好,再就是他有幸拥有一个铁腕而又杀人如麻的娘亲——庄太后。

虽然那庄太后而今老了,但是论城府,论杀人不眨眼的阴狠,却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做她的对手。

可是,这些武将卖太祖的面子,卖高祖的面子,卖庄太后的面子,就是不愿意卖眼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皇帝的面子。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一个出身平凡,既没有根基又没有背景的小女子提出来的!不过是出身于一个小吏之家,就算其兄是一个新锐将军,又哪里是那声望显赫的四大家族的对手?如此身份卑微的女子,竟然突然间凌驾到四大家族之女的头上,还成了皇贵妃,如果这四大家族的家长任将这件事情促成了,那岂不是放低了他们尊贵的身价,羞辱了脸面?

所以以那平阳王和鲁国公为首,两个老臣率先在朝堂之上提出了反对之声。原本便受了伤的白泽原本是强忍着疼痛上殿的,他原本就已经为自己的坚强而自豪了,却怎知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四方时,经常身受重伤,在倒在病榻之时还召集群臣前去他的床前议事?那些早就把受伤断臂看得极淡的武将,在朝堂上大着嗓门儿,扎着膀子呱呱大叫,把个白泽气得脸色铁青,恨不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其“莽夫”。开国重“武”,治国重“文”,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更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然而当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帝面对着这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老臣时,那种气愤和恼怒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您何苦与这几位老臣生气呢。”虽然心里对这四大家族之人甚为不喜,但朱砂的脸上还是绽出温和的笑容,接过妙涵献上的热茶亲自捧给白泽,“毕竟您是一国之君,您下了旨,他们终究还是要照办的。”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白泽叹了口气,道,“这几年连年的战乱,国库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去充当军饷了。若是要放苏丹国那些战奴回国,就少了无数的劳力。没有免费的劳力,只能拿出钱来募集农民为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个户部尚书秦有方一个劲地跟朕哭穷,就说国库的银子已经空了,拿不出钱来募集劳力。真真儿地要把朕气死!”

白泽说着,猛地一拍桌案,那茶盏剧烈地晃着,洒到了桌上。

朱砂看着那洒在桌案之上的碧色茶水,倏地笑了出来。

“如果是为了钱的事情,臣妾倒有一计。”

“哦?”白泽的眼睛一亮,旋即目光烁烁地望住了朱砂,“妖儿可有什幺妙计?”

“自然是有的。”朱砂笑着,凑近了白泽的耳朵,细语了几句。

白泽的先是大喜,但紧接着眉头便皱在了一处,迟疑道:“这能行吗?礼部如何会拿出那幺多的银子?”

“皇上,您不知道吧。”朱砂说着,从桌上那摞账本子里拿出了一个,展开来递给白泽,道,“这几年自那礼部尚书贾井上任以来,与内务府承办了几次的庆典,花销之大令人咂舌。为了这件事情,尚礼局的人多有怨言。纵然近来诸多的事宜都由尚礼局来承办了,但是由于连年的战乱,宫中已然将一切从简,尚礼局几乎形空虚设。为此尚礼局多有不满,经常现内务府发生冲突,眼下眼看着上元佳节即将到了,两司又因为此事闹了起来。如果在这个时候让礼部出点血,或许连宫内的矛盾都解决了。”

朱砂的话在情在理,让白泽连连点头称是。他喜得将朱砂一把揽入怀中,无比幸福地叹息道:“妖儿,有你真好。你真是朕的贤内助啊!”

“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突然吓了朱砂一跳,不知为何,在白泽揽她入怀的一刹那她突然想要伸出手去抵抗。这到底……是什幺感觉,为什幺这股子抗拒感如此强烈呢?明明是,这个人才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吧……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从来都很温柔的男人。朱砂放下了那已然举到一半的手臂,温柔地揽住了白泽的脖颈。

“别做傻事。”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轻声地提醒着自己,“别去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记得你的初衷,复仇才是你的初衷!不要,被任何人感动,更不要被任何人扰乱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