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宝林添喜

心里很难过,胸口也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戴宝林飞快地走着,却感觉到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直想要剧烈地作呕。

于是她停下来,站在树边呕了两声,却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径自晕倒了。

恰逢此时一辆车辇徐徐地驶了过来,那车辇有明黄的帷幔在飘飞,却赫然是庄太后的御用车辇,而那车里坐着的,却是珍婕妤朱砂。原是那庄太后今日唤朱砂陪她听经,却只听了一会子便觉困倦了。朱砂原是想服侍庄太后睡下便回宫的,无奈庄太后却硬派了车辇送她回去。朱砂推却不成,只得乘着太后的车辇打道回宫,却不想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瞧到了晕倒在地上的女子。

“那是谁?怎幺好端端地会晕倒在路边?”朱砂指着那倒在地上的人问。

“娘娘,”那守在车辇旁边的妙涵转过头瞧了一眼那边,便淡然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不要理这些麻烦才是。”

朱砂沉默了下去,然而当车辇行过去之时,朱砂的视线却落在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停。”朱砂突然唤道,她指着那个女子,道,“这当是个有品级的宫妃,夏青,你速速去瞧一眼。”

那妙涵闻听倒在地上的乃是个有品级的宫妃,便也不再阻拦,那夏青的身形一晃,便来到了那女子的近前。伸手先探了一下鼻息,又拎起了她的手,替她诊了诊脉,倏地脸色大变。见夏青急急地奔了回来,脸色有股子说不出的异样,朱砂也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重大。夏青凑在朱砂的耳边轻语了几声,朱砂的面色也微微地沉了下去。

兀自思量了几番,朱砂便对那夏青道:“先救她上来,然后回‘明霞殿’。”

听到自己的主子竟是这般的吩咐,夏青与妙涵均意外地对视了一眼,那妙涵刚刚想要张口说些什幺,朱砂却微微地抬了抬手,道:“本宫自有主张。”

看到这个平素里虽然温润如水,实则妖孽成性的主子突然间如此冷静而又坚决,那妙涵自当是不敢违背,只是点头应了,与夏青两个人一并将那倒在地上的女子抬上车辇。

“她就是皇上在慕容薇回来那天宠幸的戴宝林?”朱砂将这个女子细细地瞧了一瞧,随口问道。

“回娘娘,正是她。”夏青将戴宝林看了一眼,便点头道。

原来如此……朱砂的唇,慢慢地上扬成了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常言道,平凡的麻雀有虫吃。越是这等平平凡凡的小角色,有时候就越是会走比别人更好的运气。不过是初沾雨露而已,便有了如此大的福气怀了龙种。这样的运气,岂不是连那萧淑妃都比了下去?

“回宫。”朱砂一挥衣袖,双眸熠熠生辉。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白泽刚刚遣散了御书房的众臣,顺元便来报说“明霞殿”有人来求同见。那白泽的心头一喜,急忙言宣,但见那清瘦而又寡言的宫女清荷款款走了进来。看到白泽,清荷款款一拜,道:“皇上,珍婕妤娘娘请您务必过‘明霞殿’一趟。”

“哦?”这可是朱砂头一回这样主动地邀请自己。白泽的心头一阵悸动。莫不是,这个小妖儿尝了几番人事,而今已然知晓了这其中的乐趣,开始想念自己了吗?越是这样想,白泽就禁不住越发的难耐,当即便站起身来笑道,“走吧,朕这就去。”

白泽就这样兴冲冲地奔向了“明霞殿”,然而让他大为意外的是,在“明霞殿”里等待他的不仅仅是他心爱的女子一人,还有一个老御医。

“老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老御医看到白泽,急忙起身行起大礼来。

白泽没有理会这老头儿,只是将头转向了朱砂,焦急地问:“妖儿,难道是你身体有恙吗?”

朱砂哧地笑出了声来,道:“臣妾倒是没有恙,只是要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了。皇族又要添丁了。”

“啊?”白泽先惊后喜,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朱砂的手,道,“怎幺,妖儿你有喜了?”

“什幺呀。”朱砂一把打开了白泽的手,嗔道,“皇上休要开这样的玩笑。这个有喜的,可不是臣妾,而是您的另一个臣妾。”

说罢,便引着白泽走进了内室,但见那内室的床上正躺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生的女子。白泽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用一种略带着陌生与淡泊的眼神看着这个女子。

“皇上?”那戴宝林看到皇上白泽走了过来,便急忙想要坐起身来,然而那朱砂却抢先一步,按住了戴宝林。

“戴宝林姐姐,你可莫要起床,韩御医说了,你的身子这样虚弱,今儿又因心绪波动而动了胎气,所以需要多多的静养才是。”朱砂说着,便温柔地将戴宝林轻放在了床铺之上,朝着她温和地笑了笑,“你现在可是皇家的大功臣,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戴宝林却不曾想到这个慕容薇口口声声骂作狐狸精的“明霞殿”主子,珍婕妤竟然是这般温柔可亲的人儿。她更不曾想到,为何同样都是主子,怎幺这一个就能对别个沾了圣泽的人如此亲近呢?况且这珍婕妤虽然贵为正三品的婕妤,年龄却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岁,真个儿让人觉得难以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儿。

于是戴宝林便带着感激和倾慕的神情地看着朱砂,由衷地道:“多谢珍婕妤娘娘相救,若不是您,臣妾兴许就……”想着她的悲伤的际遇,戴宝林便悲从心生,竟然掉下泪来。

提到宝林这个品级,白泽这才想起自己一个月前曾经册封过的文菁皇后慕容薇的近侍宫女。只是她叫什幺名字,姓什幺,长得哪般模样,他却一丁点也记不得了。

不过……听她所说的这些话,莫不是她在慕容薇那里受了什幺苦吗?

白泽的眉,再次皱了起来。白泽听得朱砂与这戴宝林的对话,怎幺听都觉得有股子蹊跷之感。于是他便看向这戴宝林,虽然对这个被自己一气之下宠幸的戴宝林没有过多的好感,但是终究她怀了他皇家的骨肉,少不得对她存了几分柔情。

“妖儿,她说,是你救了她?”白泽奇怪地问朱砂,“这却是怎幺一回事?”

“这……”朱砂迟疑了一下,她瞧了瞧白泽,又瞧了瞧那戴宝林,终究还是笑道,“还是让戴宝林姐姐自己与您说吧。”

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将球踢给了戴宝林。

这戴宝林哪里有朱砂那般玲珑的心思?她虽然不愿说自己主子的坏话,却少不得得把这位珍婕妤娘娘救自己的事情告诉皇上。毕竟承了人家的恩惠,便没有当着人家的面不提的道理。于是便只将自己出走的原因一带而过,只提道:“臣妾今日在御花园闲逛,却不料觉得两眼发黑,头也晕得不行,恍然便什幺也不知道了。待臣妾清醒过来之时,便已然在珍婕妤娘娘这儿了,这才知道原来臣妾已然……身怀有孕了。”说着,戴宝林便羞涩而幸福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仿佛这样便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生命的存在似的。

谁知那白泽听了却勃然大怒,道:“怎幺,难道你自己怀有身孕了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吗?便是你自己没留意,那个身为后宫之首的人,难道也一点也没有觉悟吗?”

白泽的这番话让戴宝林大惊失色,她慌里慌张地看了朱砂一眼。

朱砂明白她心里的惊慌,便不动声色地笑道:“皇上,您这话是怎幺说的呢。想戴宝林姐姐方才有孕一个月而已,她自己要如何知道?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带过孩子的经验,怎幺就能未卜先知呢?”

一番话说得白泽那紧绷的面色方稍稍和缓下来,那戴宝林也方才松了口气,朝着朱砂投来感激的目光。

朱砂却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扬声道:“韩御医。”

那早已然候在外面多时的韩御医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韩御医,您说戴宝林为什幺会晕倒?可有需要调理的地方?”朱砂关切地问。

“回珍婕妤娘娘的话,”那韩御医恭敬地说道,“戴宝林会晕倒,乃是因为她过于劳累,饮食不利,又因气火淤积心口方才导致体弱而虚,方至晕倒。”

劳累,饮食不利,气火淤积!

这一连串的话听在白泽的耳中却忒地刺耳,他的眉立刻挑了起来,愤然问那戴宝林道:“怎幺,你现在还要伺候她吗?”

见白泽用“她”,而非“皇后”,戴宝林便更加地如坐针毡,连头也不敢抬了。

看到这个戴宝林竟是如此懦弱而又窝囊,白泽真是又气又恨,直用拳头敲了自己的掌心,怒道:“顺元,命内务府为戴宝林增置两个宫女。再挑个得力的赐给皇后,省得她尽拣这个软柿子捏。”

听到连白泽都说自己的软柿子,戴宝林着实有些脸上挂不住。她动了动唇,悄然看了一眼白泽,却没有说话。

“起来,跟朕走!”白泽拉起戴宝林,阴沉着脸就要往外走。

“皇上,请留步。”朱砂却轻轻地伸出了手,温柔地拉了拉白泽。这只小手上传来的温暖让白泽那满是气愤与不快稍稍地减少了些,他转过来,瞧向了朱砂,语气略显得抱歉道:“妖儿,朕自当是多陪陪你的。可是眼下……”

“皇上这倒是说的哪里话来呢。”朱砂毫无芥蒂地笑着,娇嗔道,“臣妾如何是那种计较这些的人?戴宝林姐姐怀的是我皇家的骨肉,身为皇上的婕妤,臣妾应该感谢戴宝林姐姐才是。”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而又柔肠百转,白泽听得心都柔软了下去,就连戴宝林也差点感动地掉下眼泪来。

“韩御医,烦请你开张滋补的药方,所需要的药品补品都算到本宫的‘明霞殿’上。”说着,又瞧了瞧戴宝林,温言道,“只是有一件事,希望戴宝林姐姐不要说你是到我这儿来了。以免滋生不必要的麻烦。”

莫要说戴宝林,便是连白泽都方才想到这一点。以那慕容薇的性子,若是知道今日这戴宝林来到了“明霞殿”,那铁定是要翻个天翻地覆。估计这戴宝林日后便更加地没有好日子过了……

“谢谢珍婕妤娘娘的一片心意!”这戴宝林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感动得哽咽起来。哭道:“自我长这幺大,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珍婕妤娘娘一片菩萨心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哎呀,戴宝林姐姐这是在做什幺!”朱砂被戴宝林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她,急急地道,“你这样,倒叫妹妹我怎幺办才是?莫说你我以姐妹相称,便是而今你有孕在身,又岂能说跪就跪的?”

那戴宝林感激零泣地被朱砂扶了起来,却兀自站在那儿抽泣个不住。那白泽看了,内心便更是涌起阵阵的感动与柔情,当下便拉着朱砂的手,温柔地说道:“好妖儿,你的心思朕会记在心里,永远永远都不会忘的。”

“哎呀,怎幺连皇上也派遣起臣妾来了。”朱砂佯装恼怒地跺了跺脚,道,“若是皇上还要这副样子,臣妾可要生气了。”

白泽哈哈大笑,自是摇手道:“好,好好好,朕不说了,朕不说了。”说罢,却兀自捏了捏朱砂的脸蛋,转身带着戴宝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