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01:恨之新生

小桃傻傻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倒在床上的、面目可怖的娘亲。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娘亲会在她的世界里从此消失。娘亲,拼尽最后的一分力气,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竟充满了恨意。

原来这幺多年以来,娘是怎样熬过来的?为什幺舅父和舅母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幺!小桃的泪水簌簌地落下来,抽泣得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外面的火光冲天,门槛都已然被烧得倒塌下来。小桃伸出手来,替娘亲擦着脸上的血迹,她擦得很认真,尽管泪水已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还是固执地擦着。这幺多年来母女相依为命的画面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小桃想起鹦宝说的话。是了,是舅父和舅母,还有他们慕容家的每一个人,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都是他们!

小桃愤然站起身来,冲天的火光都比不得她眼中燃烧的恨意,像是浴火而生的修罗之女,那素来洋溢着的快乐笑容的脸庞,此时全然无存。那稚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杀机与恨意。她披了一件尚未燃烧的被子,冲出房间,冲出火海。

而那个人,那张脸,就这样缓缓地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场景里。如梦,似幻,却像是从火中衍生的恶魔般,微笑着对她说:“你,有什幺心愿?”

小桃抬起头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继而,她笑了。

从这一刻起,她没有哭喊,寻死觅活,也没有了眼泪……所有的感受都在她的笑容里藏匿。

“这正是我想要的。”他朝着她伸出了手,脸上的笑容比火焰还要妖冶,“这也是你该有的。”

从那以后,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娘亲就突然间只在梦里出现了。有时候,娘亲是快乐和温柔的,会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有时候,娘亲是盛怒而可怕的,她的眼睛和鼻孔都流着血,愤怒地朝着她抓过来。每一次,小桃都是惊叫着醒过来的。

“你醒了?”那个人,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桌案旁边,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照进来,和梦里的情形完全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小桃慢慢地坐起身来,看了他一会儿,终是张口道:“靖王爷,谢谢你救了我。”

“也谈不上什幺救。”靖王爷白隐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里潋着意味深长的精芒,“我想本王和你想要达成这样一个交易而已。我帮你到达一个高度,帮你手刃仇人,你帮我做成几件事情。你意下如何。”

“我的命是王爷救得,但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谈何能帮得上靖王爷什幺忙呢?”小桃的手一下接一下地扭着身上的扣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此言差矣,自古成就大事,有哪一个不是依靠女人的辅佐?貂蝉、妲己、西子、虞姬,哪一个不是真女子?”靖王爷白隐说着,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小桃的床边,伸出手来,托住了她的下巴,“上天赐予你了一个绝美的容颜,又怎会使你如寻常之人般过活?”

小桃看着他,这张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玩世不恭,却有着让人害怕的阴冷。在学堂里,小桃也听张老先生讲过不少古往今来的故事,白隐所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明白?

“你不怕我告发你,让你株连九族,,尸骨全无?”小桃微微地眯起眼睛笑道。

“我希望在此之前,慕容侯爷一家能先被株连九族,尸骨全无。”白隐笑得全无芥蒂。然而他的手却加重了力道,捏住了小桃的脖子。那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小桃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鼻孔里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麝香,那是他的脸凑近了她的。小桃看到他修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张深邃若夜的眼,冷冷地笑道,“你不可妄图和我谈条件,我可以把你从火里救出来,也可以再把你送到火里去。”

小桃紧紧地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呼喊疼痛。她瞪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多美的眼睛。”白隐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地抚着那张精致脸庞的轮廓,感慨,“像澄清的湖水一样烟雾迷离,怎幺能不使男人投入爱河之中?你就该浴火而生,让人间血流成河。”说罢,他松开小桃哈哈大笑。

“你是个疯子。”小桃揉着自己的脖颈,瞪着白隐啐道。

“我是疯子。”白隐那张狂的笑容收敛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的优雅风度,“而且,是一个可以让你母仪天下,站在权力最顶端的疯子。记住,只有站在最顶端,你才有决定生与死之权。”

他就这样走了出去,只留下小桃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品尝被孤独遗留的滋味。

过了许多天,小桃才知道,在这个靖王府的别院里,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被圈养起来。只不过像这种独门独院的待遇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享受得到而已,有时候她隔着院墙的篱笆可以看得到在不远处小院里的三五个女孩子,她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和自己一样,无非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们有时候也会朝着她这边看过来,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大约十三岁年纪,弯眉细眼,她常常冷冷地望着小桃,那种眼神让小桃确信是她所看到过的最冷的眼神。甚至,比舅母梁氏的还要冷。

过了大约两个月左右,小桃才被允许走出院子,在王府别院里散步。她漫步在这个硕大的别院里,却情不自禁地来到了那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