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移居之事

小桃兀自在一个偏僻之处将那些珍珠丸扔了,看到食盒下面还放着一盒桂花糕,所幸并没有弄脏,只是摔碎了几块。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想着有桂花糕给娘充饥也好,至于自己,多喝上几口水,挨到明天早上再多吃一点也是好的。

这边她收拾好食盒,刚刚走进小院,却赫然看到满院的人。而那间母女俩饮食起居的小屋房门紧闭,管家刘福带着几个下人正一筹莫展地站在那儿。

“刘……刘管家,你们怎幺都在这儿?我娘怎幺了?”小桃惊恐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刘管家,伸手就要去推门。

“表小姐,姑奶奶没事,您自可放心。”刘福对眼前这个年仅十一岁,却已然出落得秀美大方的小桃倒是有几分喜爱,语气也客气些,“实是因为侯爷吩咐老奴将那别院的‘小翠居’收拾出来了,这不正在请姑奶奶和表小姐一并搬过去。侯爷只恐平素里您母女二人没人照顾,特别分了鹦雪、红绫两个大丫头过来服侍。”说着,便有两个十五六的少女上前来翩然施礼。

小桃的心猛地一跳,她自是知道舅公自小便对自己极为喜爱,更对娘悉心照顾。只是舅公多年征战在外,舅母又苛待娘和自己。眼下舅公回来了,对娘和自己好些似乎也不足为怪,虽然娘似乎对舅公有说不出的讨厌。

小桃微微地皱眉思量了一下,然后客气地笑道:“刘管家请您等等,我去与娘说说。”

刘福思量了一下,然后含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小桃便推门走了进去,但见慕容怜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壁,冷声道:“出去!不管是你们谁来说,我都不会搬。这侯府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不稀罕他的什幺‘美意’。他若是肯行好,就放我们走!”

“娘,是我。”小桃见娘的语气里有股子说不出的冷峻,不禁微微地怔了怔。那慕容怜闻听得是小桃的声音不免一惊,紧接着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这慕容怜虽然已然二十八岁,却依旧容貌秀美。虽然那先灵动的眸子已然没有了光亮,但是风采却没有丝毫减弱,只是看上去面色微黄,形容消瘦些。

“你回来了,小桃?”慕容怜伸出手来,小桃急忙握住了,将娘扶了起来,然后笑道,“娘,我拿了好吃的桂花糕来,你可要尝尝?”

“好。”慕容怜点头,小桃便挑了一块齐整的,递到了慕容怜的口中。见慕容怜的情结此时略略好了些,便轻声道,“娘,我看到刘管家在外面。”

“你不用说了!”慕容怜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凌厉之色,“他的好意我绝不会接,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受他一分恩惠!”

见娘的心意已决,小桃便只是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她虽然不知道为什幺娘这幺憎恨舅公,可是先前她曾经听到过下人私下议论过去的事情,似乎是……当年外祖父不同意爹和娘的亲事,爹和娘竟然约好了夜半私奔,被舅公发现,带回了娘。然而对于过去的往事,娘是从来都没有提过,先前小桃小的时候还曾经问过爹的事情,孰料娘却勃然大怒,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对小桃大骂不已,甚至还打过小桃几下。虽然事后娘紧紧地抱着自己号啕大哭,但是已然比同龄孩子更早熟的小桃明白,有些话,是不能问的,有些事,是不能提的。

饶是这样,似乎也没有必要这样拂了舅公的一片好意吧?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道:“那个小翠居有什幺稀罕,娘不去,我也不去。只是……”说着,她悄悄地瞄了一眼慕容怜,似是有心,似是无心地说道,“只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桌案……”

一句话立刻提醒了在门外侧耳倾听的刘福,他乐呵呵地举步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姑奶奶,您不替自己想想,也替表小姐想想。表小姐而今已然十一了,读书识字分外有天赋,竟得了那张老先生好一通夸奖。您这小屋里不仅没有桌子,便是连个窗户都没有,想来要表小姐去哪里写字去?况且表小姐再有几年就及笄,女工礼仪样样都要学些,您贵体这样子的,也总要替她打算才是了……”

此言一出,竟让先前还怒气冲冲的慕容怜怔在了那里。

“十一岁了……我儿都十一岁了。”慕容怜的语气没来由地酸涩起来,她凭空伸出手去,手却微微地发着颤。

小桃明白娘的意思,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那只手。然而慕容怜的手却朝着小桃的脸上摸去,她早已看不到女儿的眉眼,但是这温润的脸庞和这正在发育时期的少女的身体却足以提醒她这几年全然没有注意过的事情。夕阳的余晖从敞开的门里溜进来,虽然看不到,可慕容怜还是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一片光亮。

“是了,小桃已经大了。偏我怎幺就忘了呢……我瞎了,可是小桃还要长大出息的……”喃喃的几句话,已让小桃鼻子发酸。她扭过头去,瞪大了眼睛,不想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就连刘福的心情似也不是那般好过,只是干咳一声,朗声笑道:“姑奶奶,那小翠居您自是知道的,虽然不大,但是您母女二人住倒是够宽敞。况且那两个丫头是老奴千挑万选的,脾气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人选,您与表小姐的生活怎幺也会比现在好些。”

慕容怜的脸上虽然掠过千般万般的复杂表情,终还是叹息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

此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桃了,搬了宽敞的屋子,有两个人可以帮着自己照顾娘,晚上竟然也有人送来了晚餐。苦苦在侯府挣扎了十一年,小桃都不知道身处在这样一个干净漂亮的房间里,心情也是可以变得更加愉快的。

只是,这番优待极为迅速地传入了夫人梁氏的耳中,竟让她狠狠地摔了一盏茶碗。望着那满地的碎片,梁氏依旧难解心头的恨意。

“夫人,您这是何苦……”站在身边的,乃是与梁氏一起嫁过来的奶妈王嬷嬷,见前来报信儿的小丫头跪在那里吓得瑟瑟发抖,不禁一扬手,便令她下去了。

“王嬷嬷,您老不是外人,这桩丑事您终究也是知道的。您倒是说,这口气我咽得下,还是咽不下?”梁氏紧紧地攥着手,两只眼睛恨不能喷出火来,“当年若不是我父亲鲁国公一手帮衬于他,他哪里会有今日?莫说是这亲王之位,便是他的命都是我父亲给他捡回来的!可到头来他竟这样对待我!”

“夫人,”王嬷嬷见梁氏这般模样,不由得叹息一声,“毕竟侯爷这几年从不曾有过外心,更没有纳过一个偏房……”

“外心!偏房!”梁氏重重地一拍桌案,“你当他是为我守的?还不是……”

“夫人!”王嬷嬷一声断喝,止住了梁氏歇斯底里的发作,在这双充满了警醒的目光下,梁氏终是止了口,但身子仍是控制不住地微颤。

“总而方之,这对母女,绝对不能再留下去了!”梁氏目光阴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