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要翩翩而来的王子,我要自己驾着七彩祥云追寻梦想

第二天一早,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艾昕托着下巴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雨滴一滴一滴落在窗台上。

刚接到沈秀丽通知,因为昨天长跑考核不合格,艾昕可能会被通报批评。

费靓心疼道:“自从赵队来了,艾昕就颓了。”

这话让艾昕心中一动。费靓说得没错,从赵煜城进队的第一天、天台上的那场“误会”开始,她就一直被某种偏见笼罩,搞得自己心绪烦躁。

“我该怎么办?通报批评好丢人的……”

“去找赵队,诚恳地沟通,你这次不合格完全是因为误会啊。”费靓鼓励她。

艾昕有些小小的困惑:“真的有用吗?感觉他不像是可以沟通的人。”

“像不像,也得努力了才知道。彼此不要有偏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不会让事情更坏吧?”

“有道理。”艾昕点点头。

晚饭后,雨渐渐停了,天气格外凉爽,学员们组了两队上球场打对抗赛,把赵煜城也叫上了。

费靓当然是很积极的拉拉队,还把艾昕也拉上。

但艾昕显然心不在焉,只盼着比赛快点结束,她要“开诚公布”呢。

好不容易熬到哨响,艾昕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密切注意赵煜城的动向。

“要不要我陪你去?”费靓好心地问。

“不要,我自己去。梁静茹给我的勇气。”艾昕拍拍费靓,为了给自己鼓劲,还开了个玩笑。

一身黄色球衣衬得赵煜城颇有些熠熠生辉的样子。艾昕跟在后面,发现他身上居然还挺白,完全不似平时露在外边的胳膊和脸庞那样健康色。

看来隐藏得很深啊。

赵煜城似乎并没有回队长办公室,他走到三楼,本来应该左拐的,却并没有,而是又转了一层楼梯,继续去了四楼。

四楼是他宿舍。

艾昕在楼下仰望了半天,思想斗争十分激烈。要么鼓起勇气去四楼,要么打道回府。

怎么办?今天再不“开诚公布”的话,明天会不会就通报批评了,到时候多尴尬。

还不如现在只对赵煜城一个人尴尬呢。

咬咬牙,反正我有梁静茹。心一横就小跑上了楼梯。

基地条件不错,赵煜城住房的是带卫生间的单人宿舍,早上报修了门锁,回去才发现还没人来修,便随手将门带上,没锁。

艾昕哪里知道。

她一口气跑到四楼,喘得不行。在门外顺了好一会儿气,这才敢上前敲门。

手一抬,咦,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看来赵煜城的确在屋里,便脆生生喊了一声:“报告!”

可等了一会儿,却没动静。艾昕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不见回应,突然心里突地一跳。

赵煜城明明白白是回了屋,可却没有关门。非但没有关门,喊门还不应。可别……出事了啊!

这么一想,艾昕紧张起来,推开门冲进去大喊:“赵队!赵队!”

下一秒,赵队就要被你吓死。

赵煜城冲完澡,刚套好裤衩,就听见外面有女人尖叫,屋里冲进来一个人!

“艾昕,你找死!”他愤怒地低吼,差点当场掩胸……

陡然出现的男人身体,让艾昕呆愣了两秒,眼见着又要放声尖叫,赵煜城冲过去,一把将她反扣,捂住了艾昕的嘴巴……

“你想让全楼的人都跑出来看吗?”赵煜城低声斥责。

艾昕被他扣得紧紧的,只觉得脖子和下巴一阵剧痛,人也快喘不过气来。

赵煜城反应这么快、思维这么迅速、头脑这么冷静,她是服气的。刚刚但凡自己尖叫出声,现在应该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学员和教官们围观。

那真是训练基地有史以来的最大头条,相比之下,罗正豪和古晶晶谈恋爱是真不够瞧了。

于是艾昕放弃挣扎和抵抗,顺从地抵在赵煜城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赵煜城有点意外,这还是那个倔强不听话的艾昕吗?

松开手,艾昕并没有回头。

赵煜城阴沉着脸:“深更半夜闯进教官宿舍,真是闻所未闻。你不怕丢人,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丢人。”

“赵队,我……”艾昕有些气馁,刚刚赵煜城健美的身躯晃到她的眼了,本来她是来“坦诚公布”的,没想到,竟然“坦诚”得这么彻底,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滚。”赵煜城言简意赅。

艾昕语塞,“坦诚”的心是彻底熄灭了,又不方便回头,低声说:“那我……回去……”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赵煜城的愤怒又上来了。

这胆大包天的女学员夜闯教官宿舍,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这几天惩罚得看来还不够,非但没有收敛,竟还变本加厉!

“操场上罚站军姿!”

“赵队……”艾昕瞠目结舌。

“别以为此事不宜声张,我就会放过你。”赵煜城冷冷地说完,又咬着牙将“滚”字说了一遍。

艾昕这下倒是真坦然了。罚就罚吧,虽然我也并没有想“看光”你,但你身为教官,的确也挺吃亏。

“请问队长,站多久?”

“通宵。”

“……”

现在艾昕一点不觉得赵煜城吃亏了。

此人但凡吃一丁点亏,必定十倍百倍地补回来。站通宵,这真是本届新训队开训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处罚,而且用在一个女学员身上。

这届新训队很行。

艾昕很行。

刚刚下过雨的操场,空气倒是格外的清新,也完全没有夏夜的闷热,除了脚下湿答答的之外,一切都很适合罚站军姿。

操场上的蚊子们见到送上门来的“外卖”,开心得不行,纷纷“嗡嗡嗡”地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过来“用餐”。一掌拍死了三个蚊子的艾昕不免有点后悔,应该让费靓一起来的。起码可以让她送点防蚊水过来喷一喷。

月亮悄悄地从云层中探出头,操场上稍稍亮了些。

“赵煜城,你这个冷血动物,我真是跟你八字不合……啪!”又打死了一个蚊子。

操场上渐渐有些月色亮起,艾昕赫然在草丛里看到了——蛇!

一场大雨,竟然把这玩意儿给招来了。

艾昕顿时浑身僵硬、头皮发麻,想要拔腿就跑,却发现双腿已不听使唤,除了瑟瑟发抖,一步都迈不开。

我的天哪,这不是八字不合,根本是命中克星才对!为什么遇见赵煜城后,自己变得这么倒霉?

蛇在草丛里蜿蜒,离她越来越近。艾昕有点想哭。蛇先生,我再也不腹诽冷血动物了,请你快走,不要来跟我亲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以及你的近亲赵煜城先生。

请你走开,带着你的亲戚一起走开,行不行!

冷血动物说,不行……

十点半,基地宿舍准时熄灯,艾昕却还没回来。费靓着急了:“艾昕怎么还不回来?”

古晶晶嘲笑:“谁让你出馊主意,大半夜找赵队,孤男寡女的,这要犯起错误来,可比我严重多了。”

费靓丧气:“晶晶你就别开玩笑了,他们俩个八字不合,谁也看不惯谁,我怕他们打起来。”

“那艾昕能打得过赵队?别是揍坏了,正爬回来吧。”古晶晶幸灾乐祸。

费靓气不过,颇有点语重心长:“晶晶,我觉得你这样真不好。我可以肯定你那事不是艾昕干的,男学员那边风声传得可早,你去一问就知道,艾昕撞见你们的时候,处分决定就已经下了。”

古晶晶突然安静下来,半晌,才幽幽地说:“我就是想出出气。”

“受不了你。你和罗队要是情比金坚,还在乎这几十天?拿无辜的人出气,你可真有出息。”

说着,费靓从床上起身,一边找鞋一边说:“不行,我得去找赵队,艾昕不可能夜不归宿的。”

熄灯号传到教官宿舍,赵煜城放下手中的书,闭了一会儿眼睛。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艾昕闯进来的那一幕。

脸有点红。

想起她的样子慌慌张张,似乎还隐隐听到她焦急地喊了两声。好像不像是居心叵测……

不过,如果不是怀有某种目的,她顶着夜色来男教官的单身宿舍,也很不合理啊。

接近赵煜城的女生,从小到大就没断过,可赵煜城总觉得这些女孩子不是专注花枝招展,就是喜欢挤眉弄眼,一点都不大方,连看一眼的兴致都缺。

艾昕倒不花枝招展,也不挤眉弄眼,就是胆大到令人发指。所以赵煜城很有兴趣看她,尤其是看到她被练得小脸通红还倔得要死的样子。

心中一动,赵煜城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

窗外正是操场。雨后,层云已散去,月色正好。可是,月色下的操场上却空无一人。

之前明明看到她站在那里,还时不时地拍一下蚊子,怎么一会儿就没人了?

跑了?

赵煜城不由皱起了眉头,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内疚顿时烟消云散,一阵怒意涌上心头。

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打算去“捉拿”临阵脱逃的艾昕,迎面却碰上了急急忙忙跑来的费靓。

“赵队好!”

“艾昕呢?”

费靓一愣,立刻脸色都变了:“我也是来找艾昕的!”

“去操场!”赵煜城心中顿时感觉不妙,迈开两条大长腿就跑,费靓也紧张起来,赶紧跟上。

“操场?”费靓一时没明白。

“罚她去操场上站军姿。一会儿就不见了人,会不会自己走了?”

费靓一口断定:“不可能!艾昕脾气是倔了点,但她认真,绝不会中途遛号。”

这断定,惹来赵煜城回头一瞥。

费靓怕没说服力,又强调道:“之前您罚她盘水带,她盘得手心全是水泡,也没吭一声,照样完成了任务。”

赵煜城不作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顾着大步往操场上去。

操场上空荡荡的,费靓跑得气喘吁吁,弯腰撑着膝盖:“怎么办,真没人,她去哪儿了?”

赵煜城环顾四周,突然指着一处:“在那儿,她晕倒了!”

艾昕倒在操场边上,已不是先前站军姿的地方,夜色朦胧,不仔细还真不容易发现。

二人飞扑过去,费靓急得直拍艾昕的脸庞:“艾昕,醒醒,醒醒啊。”

可是艾昕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干涩得能看到一道道的竖纹。

“艾昕,你怎么了?”赵煜城用力将她从地上扶起,却觉得她身子软软的,不听使唤。

被他一搬动,艾昕倒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下。

“艾昕,艾昕,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赵煜城急声问。

艾昕张张嘴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手指在动。赵队!”费靓一眼望见艾昕的手正努力指向自己的脚踝。

赵煜城顺着手指方向,拉开她裤腿一看,赫然出现一块乌青,整个脚踝肿成了馒头,而乌青中间有齿痕和血迹……

“她被蛇咬了!”赵煜城惊呼出声。

不待费靓反应过来,他已抱起艾昕,撒开腿就跑:“快去卫生队,快!”

一听竟然是蛇,费靓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抹眼泪:“会不会……会不会是毒蛇……”

“不能确定,要医生看了才知道。”

“咬……咬了多久,会不会……”

“别胡说!”赵煜城怒道,“你能不能别吵!”

“赵队……”微弱的声音从赵煜城怀里传来。

赵煜城赶紧低头,只见艾昕正努力睁着眼睛:“赵队……我……没事……”

“我送你去卫生队,有没有事,医生说了算!”赵煜城说得斩钉截铁。说完不放心,又叮嘱,“别逞强!”

艾昕躺在他怀里,浑身无力,脑子晕晕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脚上隐隐作痛好久了,不像是被毒蛇咬伤的那种麻痹感。

此时此刻,一句“别逞强”,让艾昕心头微微一跳,连带觉得赵煜城的胸膛都是滚烫的。

队医已经睡了,被赵煜城喊醒不说,因为动作慢了点,差点直接从床上揪了出来。

而费靓因为一直在抽泣,赵煜城嫌她影响心情,直接轰到了门外。可费靓哪里熬得住,依然在窗外探头探脑。

一番检查,队医脸色凝重:“情况不太好啊……”

赵煜城惊呼:“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毒蛇!”

队医一愣:“我什么时候说是毒蛇?”

“那你说情况不太好?”

队医处理着脚踝上的伤口,抬眼望了望这个传说中的魔鬼教官,说道:“蛇咬是外伤。但她身体状况很糟糕,劳累过度,是不是训练超量了?”

“……”赵煜城无言以对。

窗外的费靓适时插嘴:“训练是累,艾昕也要强。”总算给赵煜城解了围。

包扎好伤口,还要输液。队医和赵煜城二人合力,将艾昕送进病房,费靓瞅了个机会,总算能回到屋里。

“她太虚弱了,必须在这儿观察一晚上,你们留个人陪她。”

“我来!”

“我来!”

赵煜城和费靓异口同声。

队医望了望,不参与他们的“争夺”,回去休息了。

见赵煜城双手插兜站在床前紧锁眉头的样子,费靓觉得他也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便道:“赵队,你回去吧,我在这儿陪夜。”

哪知赵煜城皱眉:“我留下吧。你回去。”

多有担当的一句话啊,可惜,他也是个“帅不过三秒”的主儿。

“你们女生的体质实在太弱,已经倒了一个,明天不要再倒一个了。”

费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望着艾昕脸色苍白的样子,“脑残粉”费靓都有点生赵煜城的气了。

“赵队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起女生?”她一把拉过艾昕的手,摊开掌心。

掌心里伤痕累累,有已经结的痂,也有露着嫩肉的伤口,这本该是一双柔软的修长的美手,如今触目惊心。

费靓将艾昕的手伸到赵煜城跟前:“这像女孩子的手吗?不像吧。男女体能有天然的差别,这点我承认,但是像艾昕这样的,有比别人偷一点点懒吗?训练,她不折不扣;处罚,她无怨无悔,便是男学员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做到吧。”

赵煜城沉声:“入了消防队,就要有这个思想准备。这里没有男孩子的手或者女孩子的手,只有消防员的手。”

“好……好……”费靓点头,却没有将艾昕的手放下,反而一下子将她训练T恤的宽大袖子一下子拉到肩上。

她指着手臂上的一道道伤痕:“这些是水带抽的,这些是登高时摔的……”

赵煜城一眼望见肩窝处一片淤青,却不像是训练时受的伤,不由动了动眉。

这小细节顿时让费靓看在眼里,她也将视线落到艾昕的肩窝处:“这里的确不是训练受的伤。这是你们第一次在天台上碰面,被你擒住时候扣伤的。”

艾昕沉沉睡着,对身边二人的对话一无所知。

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费靓格外心疼,低声道:“她原本可以不躺在这里的。”

一道锐利的目光顿时射来。费靓一惊,想起赵煜城说过,不接受对他的任何质疑。立即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赵煜城开口了,出人意料地,语气很平和:“我是个有丰富经验的教官,你不用怀疑我的专业素养。这几天对艾昕训得的确狠,但我看过她入队以来的历次体测情况,这样的训练量,并没有超过她的极限。”

费靓为艾昕抱不平:“如果是平时,我也相信艾昕能扛得下来。但她这几日是女生特殊情况,赵队非但不准假,还加量训练,未免……未免太不近人情。”

“什么意思?”赵煜城又皱起了眉。他真的好爱皱眉,“她根本没履行请假手续!”

费靓惊呼:“怎么可能?昨天早上她几乎起不来床,是我去沈秀丽那儿请的假,绝对不会错!”

“但请假名单里没有她,我不可能弄错。”

“我也不可能弄错,我亲眼看着沈秀丽把她名字记下来。”

赵煜城疑惑地望着费靓,直觉告诉他,费靓没有说谎。

“那就是上报过程出了错。”赵煜城心中虽然已有愧疚,嘴上却不肯松口,“她的确说自己请假了,但并没有说明请假原因,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逃避训练。”

好好好,事到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费靓头疼,不想再跟他追究责任。

“她已经两个晚上疼得彻夜未眠,也难怪医生说她特别虚弱了。谁受得了啊……”费靓声音细细的,却听得出来抱怨。

这话,赵煜城就不爱听了。手一挥:“你回去吧。这儿有值班护士。”

费靓犹豫着不肯走,赵煜城脸一沉:“听见没有!”

这么大声,连床上沉睡的艾昕都被惊得一抖,费靓能不听见么。没人能左右得了赵煜城,自然是费靓乖乖地回了宿舍。

这一夜赵煜城是如何照顾艾昕的,不得而知。但艾昕因祸得福,得了一周病假。

她清醒后,曾经问费靓事情经过。看在曾经是“脑残粉”的份上,费靓没有说赵煜城坏话。还美言了几句,说赵队力气好大,抱着艾昕也健步如飞云云。

艾昕却并没有陶醉,追问:“他没有内疚吗?”

费靓还真没看出来,只好尴尬地摇摇了头。

“呵,我就知道,给我一周病假,可不代表他良心发现。这人根本就没良心!”

“不管他有没有良心,你就好好休养着,省得一训练又照面。”

谁说不训练就不照面了?三天后,艾昕就下了床。

她哪里歇得住,虽然没有开训,却不肯再麻烦费靓替她打饭,拖着虚弱的病躯去食堂和大伙儿一起排队。

一看艾昕出现在食堂,学员们还是有小小的骚动。

尤其男学员,这还是艾昕受伤后第一次见到她,都围过来热情地慰问。艾昕也不“冰山”了,连说自己不要紧,休息几天就好。

吃饭的时候,狄原终于找到了机会,端着盘子走到艾昕这桌,嘴一努:“费靓你去那边。”

“凭什么啊!”费靓嚷道。

“我有话和艾昕说,就一会儿,啊?”

“不行,赵队盯着艾昕呢,不能让他抓到把柄。我今天就定海神针定在这儿了。”

“就让五分钟,送你瓶红石榴,怎么样?”狄原使出“绝招”。

哪知费靓啐道:“呸,还艺术呢,这么铜臭。”

“切,你可真是……我对你艺术,你也感受不到啊,瞧你呆头呆脑的样子……”

“你……”费靓脸都气红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艾昕不耐烦,狄原这个人,说拗也很拗,不让他说完,他是不会走的,“又不是没位子了,你有话快说。”

“可是她……”狄原就是看不惯费靓这个超级“大灯泡”。

费靓不屑地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还不要听呢,怕吃不下饭!”

“你不是狗嘴,你吐一个我瞧瞧?”狄原不买账。

“狄原!”艾昕忍无可忍,“要么坐下吃饭,要么滚蛋,叽叽歪歪还是不是男人?”

“算,不跟你计较!”狄原朝费靓翻个白眼,在艾昕对面坐下。

一坐下,顿时就变脸了,笑容堆了上来,问艾昕道:“脚上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听说是一条剧毒的赤练蛇,真是吓死我了!”

谣言真可怕。“是一条三十米长的大蟒蛇。”艾昕面色平静地说。

狄原一愣:“不可能吧,大蟒蛇一张嘴,应该会直接把你吞掉吧?”

艾昕翻个白眼:“你也知道啊。赤练蛇一张嘴,不是休息三天的问题,现在应该正给我开追悼会。”

“……”狄原语塞。

回宿舍的路上,费靓对狄原一肚子意见:“这个狄原好烦。要不是看在他对你一心一意的份上,我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艾昕笑道:“一心一意个毛线。百来号人,只有八个女生,他没得选,看谁都是天仙。我还不信马上各奔东西,他还这么不依不饶。”

“要是还不依不饶呢?”

“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

“世事哪有绝对。”费靓顿时又转了主意,“其实他人虽然讨厌,条件倒也挺优秀,要真能一心一意,你也可以考虑啊。”

艾昕断然拒绝:“不考虑。我都满怀希望等着投入工作了,那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

费靓又羡又叹:“我和你不一样,工作嘛,尽责就好,还是谈恋爱最重要。我等着我的王子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呢,都快等傻了。”

七彩祥云和王子,是每个女孩子心中玫瑰色的梦。无论少了哪个,这个梦都会黯然失色。

可艾昕却有些不同。

她微微一笑:“我会自己坐着七彩祥云追寻梦想。这个梦想,不见得是爱情。”

望着费靓难以置信的表情,艾昕的眼睛突然起了神采,闪出夺目的光芒。

“如果我说,十五年前,我就立志要当消防队员,你信不信?”

“对哦,我一直奇怪你明明读的新闻系,为什么非要来当消防员。”费靓咋舌,“不过,十五年前你才多大,七岁,还是八岁?”

“那年我七岁,父母带我去宁州玩……”宁州是汉东省的省会,也是汉东最繁华最有格局的城市。艾昕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也是影响和改变了她一生的一幕。

“……宁州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我看到电视的广告,可向往了,当然要缠着父母带我去。我们玩了很多项目,别提多开心了,坐过山车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妈还安慰我,怕就闭上眼睛尖叫,叫完,也就结束了。哪知道过山车开到最顶端的时候,出事了!”

“啊……”费靓轻呼。

艾昕一指天空:“它停了,它挂在了空中,却又离云宵还有一段距离。”

“啊……”费靓再一次惊呼,“那怎么办?你当时是倒悬着的吗?”

“是啊,倒悬在空中,很多人都哭了,我妈也哭了,我爸又要安慰她,又要安慰我,我觉得他也快哭了。”

“那样很难受啊……”

“是啊,非常难受。其实最怕的不是静止,而是失控。挂在空中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想象失控落下的场景,简直害怕到瑟瑟发抖。我除了哭,除了无尽的恐惧,似乎已经一无所有……”

“天哪。”费靓轻轻拥住艾昕,似乎想给“一无所有”的她增加一点勇气。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那一刻,消防员来了。他们踩着云梯,那么帅气、那么英勇。”

艾昕陷入了回忆。想起自己最恐惧无依的时候,是一双坚强的手将自己抱住,是一个坚定的男声在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莫过于此。

“靓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一张脸庞,会一直留在你的脑海里,平常他悄悄地隐到你的生活背后,但当你需要力量、或面临艰难选择的时候,这张脸庞就会格外清晰,告诉你,就该这么做。”

费靓茫然地摇摇头:“我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安排好的人生,根本不需要自己选择。他们给我找最好的学区,请最好的补习,考上警校,入伍当兵,好像一切都无须选择,很是顺其自然。”

艾昕笑笑,友好地揽了一下费靓的肩:“这是件多幸福的事儿,这说明你顺利,能比别人少吃很多苦。我是警校体测就没过,说起来怪丢人的,很长时间,我都没脸去面对我脑海里的那张脸庞。一直到我毕业后考进消防队,才算是完成了我梦想的第一步。”

费靓这才明白,原来是艾昕被消防员解救过,所以她对这份事业充满了热忱。

“你后来一直没有再见过你恩人?”

艾昕摇头:“没见过,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宁州。当年我太小了,都没有对他说声谢谢,心中好抱歉。”

费靓绽开笑颜:“原来你当消防员,是为了寻找恩人啊!”

“是,也不是。能不能找到他已经不重要了,我能记住他,记住他给我的鼓舞和勇气,就已经是这一辈子的财富。我希望自己能和他一样,给别人以温暖。”

费靓羡慕地望着艾昕:“真喜欢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信心百倍的样子。跟你一比,我显得好二啊。”

“哈哈。那咱俩就双剑合璧。信心百倍,乘以你这个‘二’,就有两百倍了,多好。”

“啊,还能这样解释,真是尬释,哈哈。”

二人笑作一堆。

知晓了艾晓内在的驱动力,看到她坚持提前恢复训练的时候,别人惊讶极了,费靓却只有欣赏和佩服。

连赵煜城都很惊讶。

看到在队伍里出现的艾昕,赵煜城先是眼睛一亮,立刻又沉着脸问:“不是批了你一周的假?”

“报告队长,本人提前归队,要求恢复训练!”艾昕大声答道。

“开玩笑!”赵煜城哧之以鼻,“一边去!”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把艾昕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来的一丢丢感激又给击得粉碎。

魔鬼就是魔鬼,就算一天不吃人,也不代表他就变成了天使。也许只是那天他不饿而已。

还是指导员顾逸兴比较会做人,向艾昕招招手:“大队部正好缺个通信员写简报,你先去顶两天。”

赵煜城转头望了望顾逸兴,不得不承认,这回他的确是比自己解决得好。

不过,要是艾昕知道队长办公室还有谁,一定会觉得还是留下来训练比较好。

艾昕走进队长办公室,白晓卉正翻看赵煜城桌上的东西,一见有人进来,立刻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你是谁?”艾昕见她鬼鬼祟祟,不由厉声问。

白晓卉不愧是从小见过大世面的,一点儿没有偷看东西被撞破的尴尬,反而一脸明媚微笑,快步走到艾昕跟前:“你好,我叫白晓卉!”

白晓卉!大名鼎鼎的白震海独生女白晓卉!她白裙飘飘、长发温柔,倒是很漂亮啊。

一只洁白纤长的手已经伸到跟前,艾昕一愣,到底气势还是输了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艾昕,新训队通信员。”

虽说气氛是缓和了,但艾昕却下意识地不喜欢她。

就算你是首长的女儿,也不代表可以乱翻别人的东西。如果说你和未婚夫已经到不分彼此的地步,那也请在卧室,而非办公室。

队长办公室有四张办公桌,队长赵煜城、指导员顾逸兴、一张通信员专用,还有一张机动。接下来的几天,通信员办公桌就归艾昕了。

工作中的艾昕,并不理会白晓卉的存在。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出后,便开始认真地编写信息。

白晓卉被冷落在一旁,心中颇有些不忿。

她来之前给赵煜城打过电话。气人的是,赵煜城跟父亲通电话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实际上,连接站都没有。

赵煜城的解释是,新训队的工作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阶段。选拔、考核、总结、汇报……每一样都是接踵而来,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加之他是临时接手,更加不敢马虎。

白晓卉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赵煜城的专注。于是她将不满深深地藏起来,很体贴地表示,自己可以打车去基地。

不过,善解人意的一面只留给赵煜城。

打量着艾昕,白晓卉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女生个子虽然不够高,但鼻子尖尖,皮肤白晰,一双眼睛生得乌黑灵动,自有一种高傲的美。

这样的女生竟然能在赵煜城身边,很让人担心啊。

“煜城挺照顾你啊,女孩子的确还是当通信员好,训练太累了,你又这么瘦。”白晓卉假装关心,实为试探。

只是她太急切,连感情上一片空白的艾昕都隐隐感觉到了她的醋意。

不由内心觉得好笑,你不是未婚妻吗,怎么对自己男人一点信心都没有。

艾昕淡淡的道:“我受伤了,没法训练。赵队眼里没有男女。”

寥寥几字,把白晓卉不咸不淡地堵住,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只剩下艾昕“噼噼啪啪”的打字声。

赵煜城及时出现,总算打破了尴尬。

他倒也没有全然怠慢白晓卉,将手里的主要工作完成,让顾逸兴带学员继续训练,自己回队长办公室。

一见赵煜城,白晓卉兴奋得两眼放光,嘴里喊着“煜城哥”,就冲了上去,白裙子顿时飘起一屋子娇柔。

“来啦,什么时候到的?市里玩过哪些地方了?什么时候回去?”赵煜城问得非常例行公事,让白晓卉有些不悦。

“人家刚下火车!”白晓卉娇嗔。

“哦,不好意思……”赵煜城这才想起来,中午白晓卉还给自己打电话要求接站呢,哪来的时间游玩。

艾昕在一旁倒有点忍俊不禁。赵煜城这男友,当得够差劲,女朋友“千里迢迢”来探班,居然一见面就问人家什么时候回去。

憋住笑,艾昕开始考虑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体面撤退。

“阿姨最近还头疼吗?”赵煜城问的是白晓卉的妈,也就是白震海的夫人。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多久没回去了,我妈说,被你气得头疼!”

“我都来基地了,哪能随随便便回去。”

“你就是在宁州,也总是呆队里,不知道回家陪陪我爸妈!”

“……”

艾昕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这两人的对话,太辣耳朵了,艾昕可不想知道太多秘密,死得快。

“报告队长,简报已经写好,配图也已编辑好,保存在桌面上。如果没什么样其他事,我去训练了。”

赵煜城像是这才看见办公室有艾昕这么一号人,依然用例行公事的语气道:“布置什么就做什么,一点积极主动性都没有?”

呃……艾昕有点懵,布置什么工作我就做什么工作,这也错了?难道要布置什么,我不做,这才正确?

只好讷讷地:“请队长明示。”

这是艾昕第二次请赵煜城明示。不由让赵煜城怀疑起艾昕的智商:“身为通讯员,不仅仅是会编信息、发简报。今天所有上级部门的通知文件收了没?整理没?通知到人没?”

“……”艾昕无语了,自己只是通讯员,难道还要兼职当文秘?

谁让他是队长呢,他说当啥就当啥,他让当炊事员,艾昕也只能立刻就学做菜,嗯哼,在部队当领导,就是这么霸气。

于是重新坐下,将电脑打开。

“你把最近几期简报综合整理一下,写成千字左右的报道,《汉东消防》周刊有约稿。”

“好的!”

虽然是第一次干这活,但艾昕学新闻的,这点事还是应付得来。

白晓卉却有点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看到艾昕这个超级电灯泡打算识趣地走开,可赵煜城突然又把别人强行留下,这算怎么回事?

“煜城,时间也不早了,我肚子有点饿了……”

“哦,我请你……”

白晓卉立刻激动起来:“去哪里?”

“食堂快开饭了,今天的菜不错,我看过菜单了。”

赵煜城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艾昕觉得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原本还打算留下来装聋子。这下哪里还装得成,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的“交锋”。

白晓卉就更恼火了。

食堂!

就是那个几百人挤一起吃饭,无数人投来注目礼、还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被讨论的那个食堂!

而且,你确定王政委看到了白晓卉,不请她去小包间用餐?

那还怎么和赵煜城二人世界!白晓卉不答应。

“天天吃食堂,你也不腻。我们去市里吧,有好的西餐厅吗?”

“不知道啊,我没去过市里。”

“啊……你都来好几天了,没去市里转转?”才说完,白晓卉又自问自答,“不过也正常哈,你就是个宅男嘛。”

宅男……大电灯泡艾昕同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不能吐槽,不由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快速打下一行字:

【无聊透顶的人,别埋汰了“宅男”二字啊】

好像“冒牌宅男”也并不赞同白晓卉的评价:“宅男不爱运动,我算不上吧。”

“随口一说嘛。”白晓卉又撕娇,顺手将一缕长发掠到耳朵后边,风情万种,“我不管,你可答应了爸,要好好照顾我的。”

转头又看艾昕:“艾昕,你知道市里哪家餐厅比较好吗?”她以为艾昕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应该也过得挺小资的。

哪知道艾昕和赵煜城一样,也是一进基地就浑然忘却一切的“世外高人”,听她突然问自己,艾昕吓了一跳,赶紧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没去过市里。”

白晓卉狐疑地看看了艾昕,没有再追问。

“食堂挺好的,学员这么大运动量的训练都能撑下来,肯定也能照顾好你的胃。”赵煜城真是不解风情,还在推销他的“汉消高级餐厅”。

艾昕牌“弹幕”又一次上线。

【快分手吧,这种男朋友要来干嘛,清蒸都嫌寡淡哈哈】

可白晓卉好像一点不嫌弃,还在努力试图改造赵煜城。

“煜城哥,你能不能有点生活情趣。吃饭不能只管饱好不好?”

“食堂营养搭配也很好,不是只管饱。”赵煜城依然平静如水。

艾昕已经忍不住了,完全不能再呆下去,她会被赵煜城笑死的。

豁地站起:“报告队长,我要去洗手间。”

赵煜城惊讶得看着她:“让你干点活,事这么多,不想干直说!”

呃,艾昕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没看出来自己是想给他们营造二人世界?这么善解人意还要被训,真没天理。

话已出口,硬着头皮也要编完:“报告队长,我十分热爱目前的工作,只是想去洗手间而已。”

赵煜城一抬手腕,冷着脸道:“到休息时间再说。”

好吧,办公室工作都要按训练时间执行,赵队长还真是有创意。艾昕只能讪讪地坐下,继续完成赵煜城交待的、其实不需要立刻完成、而且也永远完成不了的工作。

不继续“弹幕”事业都对不起今天这场难得的围观。

艾昕第三弹……

【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女朋友,简直看不下去。这么不近人情的男人,有人要都该偷笑了好吗?】

白晓卉脸色比艾昕还难看。

对艾昕来说,赵煜城只是拒绝让她上洗手间而已;但对白晓卉来说,这根本就是拒绝与她单独相处,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反正我不吃食堂!”

“你从小就是吃部队食堂长大的,难道才工作就不适应了?”

白晓卉一扭腰:“就是因为从小吃,所以长大了不想吃了,不行吗?”

“也行。酒店已经帮你订好了,要不你就去市里吃吧,回头我跟王政委说一声,他会安排车送你去市区的。”赵煜城耐着性子跟白晓卉说。

“为什么要王政委送。爸关照了,只能麻烦你,不能麻烦别人。”

“教官不能随便离开基地。王政委也不是‘别人’,你也喊着叔呢。”

白晓卉的脸色更难看了。私下也就罢了,眼前还有个叫艾昕的女学员在看着,你在人家面前说这种话,到底是给谁好看?

不由的,白晓卉一开始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这个艾昕,到底和赵煜城什么关系?

望了望赵煜城,又望了望艾昕,下了最后通牒:“煜城哥,你连陪我一会会的时间都没有吗?”

艾昕“第四弹”:【同情你,他嫁给了——哦不,他已倾情迎娶消姑娘,一骑白马十里红妆百年好合千古绝唱万般风情,唯独不给你半点点。】

赵煜城自认除了没让食堂加菜,其他都安排到位了,不明白为什么白晓卉怎么都不满意。

陪?为什么要陪?

他的确是故意留下艾昕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晓卉就喜欢跟着他跑,在宁州是避无可避,纵然他在比较偏远的基层大队,白晓卉也常常不请自来。

赵煜城觉得这很影响他的工作,于是委婉地跟白震海提过意见,白晓卉才算收敛。

因为这个原因,赵煜城连白家都去少了。白震海和夫人对他有养育之恩,为此他心中还挺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还是尽量避免和白晓卉相处。

现在白晓卉又借机跟到基地来,赵煜城也是很头疼啊。但头疼不能言说,就随手拉上艾昕一起“疼”了。

不免的,赵煜城的眼神就溜向了正在键盘上“噼噼叭叭”打得欢乐的艾昕……

嗯?不对啊,好像不是工作的页面?

【我好像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不是她被气走,就是他被乱刀砍死。不知道白姑娘眼刀子利不利。最好让他死于白姑娘眼刀子底下吧……】

这是在直播啊!

赵煜城怒了。艾昕也太小瞧他了,以为站得远就看不到她在胡说什么?“魔鬼赵”名不虚传,连视力都是魔鬼级!

“艾昕!”他强忍怒意,突然点名。

“到!”艾昕从凳子上弹起,这已经成了本能。

“时间到,你可以走了。”

这也太突然了,艾昕慌了:“好的,我把内容保存一下。”

刚刚写得太嗨,“罪证”还都在桌面上没来得及关。说着,艾昕便弯腰去摸鼠标。

手才伸出去,还没碰到鼠标,赵煜城就开口了。

“不用了,放着吧,我还要修改一下。”

修改!

这东西看一眼都是重量级灾难,还能让你修改!怕你吐血!

“我保存一下,马上就好……”手又伸了过去。

“听见没有,出去!”赵煜城怒喝起来。

死定了,艾昕一身冷汗。偏偏白晓卉可高兴了,给艾昕送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就差直接喊一声“再见,永远不见”了。

艾昕从她的同情中看出了胜利的优越感。

一步三回头,她怀着沉痛的心情走出队长办公室。

直觉告诉她,赵煜城八成是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明天……哦不,如果赵煜城今天不打算亲自送白晓卉去市区的话,那很可能今天晚上,暴风雨就会来临吧。

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在自己是个伤病员的份上,对自己手下留情?

这念头刚一起,艾昕就否定了自己。想多了吧,赵煜城根本不知道“手下留情”四个字怎么写!

艾昕忐忑,白晓卉也没得逞。

赵煜城说他晚上还有很重要的夜训任务,不能陪白晓卉出去,然后“顺便”给王政委偷偷发了个信息……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大招”,要是劝说不管用,他就只好搬出王政委了。

果然,一听说白局长的宝贝千金竟然大驾光临,王政委立刻就出现了,先是表达了自己的问候,然后以长辈的身份带远道而来的她参观了一下基地。

白晓卉察觉了赵煜城的用意,恨得牙痒痒。

白震海女儿的身份,有时候挺好使,有时候也是个约束。面对王政委的热情邀请,白晓卉也只能假装欣然接受。

等她参观结束经过操场时,赵煜城正在示范攀登拉梯,行动迅捷如风,又稳又狠。

“是不是很厉害?”王政委笑眯眯地指指赵煜城,“这届新训队不好带,煜城任务很重,晓卉你要多担待啊。”

白晓卉还能说什么?再闹就显得不懂事了,她不能给父亲丢脸啊。只能讷讷地笑道:“没事,我妈让我给煜城哥送点吃的过来,家里自己做的,他一直爱吃。我等会儿就走。”

这下再说送她,就顺理成章了。

王政委假装才想到,一拍脑袋:“巧了,后勤处的同志要去市里,呆会儿正好送你过去。”

“谢谢王叔叔,不用麻烦了,我爸再三说了,到了这边,不许给你们添麻烦。”

王政委大笑:“白局长家教真好。放心吧,不麻烦,后勤处的同志休假回家,人家私车,搭个顺风车不违规吧?”

白晓卉却没有回答,哀怨的眼神已经跟着赵煜城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