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荒唐

程白素性冷淡, 那些颜色浅淡并不浓烈的衣服一上身,便将她原本的明丽盖下来几分,但在酒气熏染下,那种因为职业需要被掩藏起来的容光, 便如同被浸泡、发胀似的满溢出来,化作泠泠的靡艳, 一抬眉梢,便让人招架不住。

那真是从胸膛里烧起来的热气。

谁也不记得是怎么进的屋, 又是怎么上的楼, 只知道彼此的温度顷刻就因身体的靠近交融在一起,她喝下去的酒让边斜原本清醒的脑袋都跟着沉醉。

他出门去找她的时候心慌意乱,就穿了件衬衫。

外头的风吹得他身体微冷。

但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游移上来,解开那一粒粒扣子, 将她指腹慢慢贴在他胸膛时, 他整个人便无法自制地感觉到了一股压不住的燥热。

程白喝醉了。

边斜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程白凑上来亲吻他。

他掐住了她的腰:“程白,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程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 轻且淡, 就像是一片羽毛般, 落在人的心上,不重,偏能溅起几分涟漪。然后哑着嗓子,故意惹人生气似的笑:“不知道……”

她抬眸, 对上他目光。

那是一种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审视的目光, 然而何种冷静也不过是开春河面上那一层薄冰罢了, 下面藏着的是火,是欲,是渴求,是疯狂。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吧。

她沾着酒气的唇瓣,顺着他削尖的下颌,贴着他脖颈那一侧的线条,落在他喉结。

掐在她腰上的手掌顿时压得紧了些了。

幽暗的室内一时浮荡着隐约的喘气声。

但边斜其实是个自制力超乎寻常人的人。

他试图控制她,宽大的手掌贴在她颈侧,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一双眼底原本还有着的一点温和,却在这瞬间褪了个干净,以至于竟给人一种鲜见的、冷峻的错觉。

程白静静地望着他。

边斜道:“我不是一个好勾引的人。”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是,勾引他并没有那么好脱身。

但他觉得现在的程白可能听不明白这话的深意。

因为她凑近了,贴在他耳边,那尖尖的舌一卷,灼烫的气息便全喷吐在他耳廓之内,是刻意压低的气声,竟对他道:“可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想上我了吗?”

他第一次假借着取材为名进天志当了她助理的时候,被她诓出去跟詹培恒喝酒,醉里那一句“性冲动”,实在是坦诚得惊世骇俗,让她记了很久。

边斜终于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攥了她的手腕,压着她,抵着她,迫得她不得不背贴了窗边那面墙,然后看见他眸底的那一层薄冰碎开,搅进几分深得让她也看不懂的情绪,将她吞没。

忘情地吻,甚至凶狠地噬咬。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气息,也分不清到底是情爱的缱绻多一点,还是压抑的沉怒一点……

喝醉的人最感性,最脆弱,有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放大,也很容易对人倾诉衷肠。

他们会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放纵且放肆。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酒精的过错。

不管酒醉的时候做了什么,待到明日晨起天明,懦夫们便会戴上那令人憎恶的虚伪面具,将昨夜的一切都推给他们如泥的烂醉。

一如此刻的程白。

但边斜从未如此期许过——

他的程白,不是一个懦夫。

而但凡成功的男人,不管外表有多乖顺温驯,扒开皮来都是一匹彻头彻尾的狼。

程白领教了。

他掌握着她,压制着她,让她炽热,让她颤抖。

她试图与他较量。

直到脸埋进那柔软的枕头,彻彻底底地被占有,才知道自己不是国王,只是向国王匍匐的臣民。

那一刻程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眼底热热的。

枕头下濡湿了几许。

她忽然就用手把自己的脸盖上了,窗外的光透过她稀疏的手指缝洒落她脸庞,坠入她瞳孔,在一场放肆与释放之后,回到最初的安静。

程白睡着了。

在他的床上。

屋里一片狼藉。

他侧身躺在她身旁,就这么静静地凝望她很久,然后才起身来,披了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从屋里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的桌上,菜都已经冷透了,红酒开了放在一旁醒着。

旁边搁着一本才打印出来不久的样书。

再旁边是一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里面嵌着一枚镶了一圈钻的戒指。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酒,仰头喝掉,又把桌上的饭菜都倒了个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那一只盒子扔进角落的柜子里。

“咚”地一声响。

*

程白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荒唐过了。

睁开眼时,边斜就躺在她身边,似乎还没醒。

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酒味。

但屋里似乎被人收拾过了,并不十分凌乱,大床床尾的脚踏上放了件睡袍,她走过去穿在了身上。

毕竟是边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

只好用腰带系上。

但依旧显得松松垮垮。

脑袋还有些沉沉的,显然是昨夜宿醉留下的后遗症。

程白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外面便是一整片落地窗,天早已经大亮了,泛着冷白色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让地上的茶几,茶几上的水杯,和水杯里的水,都显出一种通透的感觉。

可她却觉得一片荒芜。

甚至陷入一种巨大的迷茫。

边斜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沙发里抽烟,细长的手指松松地夹着细长的烟,独自安静地朝外面望着,精致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发亮的天光,可很久也没抽上一口。

细细的烟线浮上来,像是河里飘荡的水草。

于是他忽然觉得程白像是一只鱼。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从沙发后面地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脑袋亲昵地凑到她脸颊边,温声道:“醒多久了?”

程白转眸看他。

他的吻便落在她眼角。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程白恍了一下神,无端有些沉默,却问:“你好像从来只说喜欢我,却从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边斜便将下颌轻轻靠在她头顶,淡淡地笑:“我很聪明的。”

“……”

程白终究是说不出话来了。

边斜注意到那茶几上放了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邮箱的界面,显然是醒了之后已经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一个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朱守庆。

程白整理一下稍显混乱的心绪,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朱律?”

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和急促:“程律,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这边联系到苏妙了,她答应出来见一面,你什么时候来?”

程白顿了一顿,才道:“过会儿吧。”

那头的朱守庆也不大能察觉出她的异常,秉承着所有大律师挂电话都十分干脆的优良习惯,直接一句“行,我们等你”,然后挂了电话。

程白收了手机,看边斜:“我要去律所。”

边斜“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笑:“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