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阳光很暖,凌上攻躺在摇椅上打盹。一只橘猫跳上来,在她肚子上踩来踩去。

“唉!”凌阿爹放下锄头,止不住的叹气“这个懒样子,谁会娶你哟。”

凌上攻小耳朵一动一动的“那我就去外面随便拖个人回来喽,反正每年在沙漠走丢那么多人。”

“胡闹!”凌阿爹把锄头一丢“我女儿那是天上的太阳,不是谁想娶就能嫁的。”

橘猫翻白眼,怕是要老在家里了。

凌上攻睁开眼,阿爹沐浴在阳光下,笑盈盈的看着她。

“阿爹等着你成亲呢!”黝黑的皮肤,阿爹笑的很憨,好像她真的要成亲了一样。

“阿爹……”凌上攻呓语,眼角的泪蹭到慕远清的胸口上。

众人刚回到军营,场面有些乱糟糟的。

看到慕远清抱着个刺客,更是惊掉了下巴。

“她说什么?”肖羽把身体凑过去。

慕远清抱紧凌上攻,巧妙的避开“那个抓到的马奴呢?”

“关在地牢呢!”肖羽回答,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

慕远清不语,径直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肖羽“?”

将军抱了一路也就算了,难道还要亲自放地牢去?

……

凌上攻是被寒气冻醒的,那就像是从艳阳高照,一下子坠入寒冬腊月。

“族长……族长……”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是阿木。

凌上攻睁开眼,一张惨白的脸关切的看着她。

“真的是你!”凌上攻兴奋的抱着阿木。

阿木不坑声,就那样让她抱着。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凌上攻鼻子一酸,就是哭了出来。

她捶着阿木“你这一年都去哪里了。”

阿木忍着疼,勉强的笑着“我以为……你……”

不在了……

她真以为,在这世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对了,你的伤。”凌上攻想起慕远清射的一箭。

阿木摇头“我没受伤。”

她也感到奇怪,倘若那只箭若是在偏一寸,她就没命了。

但那箭只是从她肩膀穿过,将她拉下马。

凌上攻不信,她伸手就要看阿木的肩膀,阿木却跳起来躲避她的手。

“族长,我真的没事。”阿木抓住她的胳膊“倒是族长,你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凌上攻悻悻的收回手,遮遮掩掩。

“没事,就是葵水来了而已。”她找个借口搪塞。

“阿木,你是怎么逃出村子的?又为什么会为西戎人牧马?”凌上攻岔开话题,她记得当时是没有人活着的。

阿木性子淡漠,为何会为西戎人做事。

阿木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糊口罢了。”

“族长,这一年都是在楚军营?”阿木问她。

“你怎么知道?”凌上攻皱眉。

阿木凄惨一笑“族长,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年吗?”

若不是冬瓜告诉她,她还以为是楚行云做了手脚。

“昏迷?”凌上攻有些疑惑,她何时昏迷过。

阿木刚要开口,此时牢房门打开,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作势要把她拖走。

“你们想做什么?”凌上攻觉得来者不善。

二人并不说话,押着阿木就要走。

凌上攻去阻拦,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族长放心。”阿木给了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就被拖走了。

“阿木……阿……咳咳咳……”凌上攻滚下了床。

此时她才发现,地牢里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有床有被,还有桌子和整套完整的水洗。

营帐内,文清一脸铁青的瞪着慕远清。

“好玩吗?”文清气的说不出话。

慕远清不语,只是在细细的回味着嘴里的腥味。

莫老头处理好伤口,诊脉后眉心舒展“将军,您的毒全解了。”

他说的话,包含了另外一个意思。

“怎么没毒死他呢。”文清哼哼“什么叫全解了啊?”

莫老头认真道“起初那名刺客下的毒未完全解开,只是那毒隐藏太深,我未曾察觉。”

“你是说那毒还没解开?”慕远清蹙眉,那毒的药性,可比毒蛇厉害多了。

“不过不打紧,蛇毒刚好将毒性催发出来,又因及时把毒液吸出,故而两两相抵恰好解了毒。”莫老头也是松口气。

如若处理不及时,真是要给将军收尸了。

慕远清盯着手腕的蛇牙印看了许久,虽说知道那丫头留了一手,但却一点也生不气。

“进去。”肖羽押着阿木进来,把她推倒在地。

阿木太虚弱了,试了几次也没从地上爬起来。

肖羽想去扯阿木的头发,被慕远清一个眼神制止住。

“你叫阿木?”慕远清难得沉下心来问。

阿木不说话,双手用力,勉强坐了起来。

“肖羽,去地牢把那刺客吊起来。”慕远淡淡的说。

“你想问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阿木知道,眼前这人说一不二。

“告诉我,荻族到底发生了什么?”慕远清想搞清楚,这个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荻族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阿木愤恨不已。

如若不是行动不便,她定能取了慕远清的首级。

文清倒是生气了“是个人就嚷着给荻族报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借报仇名义来扰乱军心。”

“我族就剩下我们二人,你休要污蔑我们。”阿木因为激动,而猛烈咳嗽起来。

慕远清示意莫老头去看病,被阿木拒绝。

“用不着你们施舍。”阿木挺起背“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厩的马是不是你所为?”慕远清问。

“是我又如何。”阿木承认,只可惜为了族长,她不得不打乱计划。

慕远清沉下脸“如果你不说,那她就会替你受刑。”

阿木知道她是指族长,她将下唇咬出血,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们。

“我荻族百年来与世无争,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到底得罪了你们什么,居然要赶尽杀绝。”

慕远清与文清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

“我军从未与贵族打过交道,更不知你们村在何处。”慕远清否认。

荻族对于漠北人来说,只是个传说。几百年都未有人寻找到,他还能去灭了一个传说不成?

“你当然不会承认。”阿木把手伸进衣服里。

那动作甚是不雅观,众人把眼睛瞥向别处。

阿木将东西从衣服里拿出来,摔在地上“这个你们不会不认吧?”

那是一个墨蓝色的肚兜,而上面的“慕”字却异常的扎眼。

“这是……”文清也顾不得了,低头就把肚兜拿了起来。

“这不是军旗吗?”肖羽瞪大双眼,这女人把它做成了肚兜!

“不是!”慕远清平静的说“军规。”

“是了,怎么把军规忘了。”本来怒火中烧的文清,听到这句话,火都灭了。

战不丢旗,军旗就是军魂所在。

“你且好好看看,我军的军旗和它有何不同?”文清命令肖羽去取军旗。

阿木一怔“不可能!这就是你们的军旗!”

她指着墙壁正中央的龙头弓“你敢对着它发誓,说这与你们无关吗?”

如果不是那块残缺的军旗……

如果不是她从西戎那里,得知龙头弓在这里……

肖羽怒气冲冲的回来,把军旗递到她面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阿木拽过旗子,拿起来与肚兜做对比。

材质相同,花纹相同,字体相同……

“迎着阳光看。”文清稍作提醒。

肖羽掀开门帘,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阿木举着旗子,迎着阳光。

阳光之下,那面旗子犹如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个慕字像只麒麟,游走在湖面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木丢掉旗子,又将肚兜举了起来。

肚兜面上黯淡无光,除了透过来的光线。

“我慕烈军自成立以来,就绝无丢旗、弃旗一说。”慕远清正色道。

“况且,如果真是我们做的,我们定要清扫证据,为何偏偏留下这么明显的提示?”文清好奇,这么明显的诱导,为何她们还会上当?

“那它呢?”阿木指着龙头弓“如果不是你们,它为何在此?”

慕远清蹙眉,他记得凌上攻刺杀他那晚,也是因为这个龙头弓。

“这弓我自幼带在身旁,我不知道你们是何用意。”他伸手将弓取了下来,顺手丢给阿木。

阿木手捧着弓箭,她小心翼翼的摸着箭身,然后摸着手指停留在弦上。

嗡——

发麻的指尖,压倒了阿木最后一丝理智。

阿木僵硬的爬在地上,然后突然接近癫狂的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阿木捂着胸口,吐了口鲜血。

她的清白……她的骄傲……

原来都交付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上。

阿木擦擦嘴角“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然后她目光坚定的看着慕远清“毒害战马一事是我做的,与族长无关,你杀了我,放了她。”

慕远清冷漠的看着她“我为何要放过她?”

“族长在村子被屠杀时受了刺激,昏迷了一年,所以她定是因为这把弓箭。”阿木仰头,一副赴死的表情“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慕远清心里一直在重复那句,受了刺激,昏迷一年。

他心情突然闷沉了起来,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场面,才让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晕过去。

“我要知道你们荻族被灭的事,不要有一丝隐瞒。”慕远清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阿木却摇头“我当时不在村子,回去的时候,村子已经被烧没了,我只是在灰烬里,勉强找到了那个旗子。”

“那你又如何得知你族长昏迷的?”文清追问,这明显就是个问题漏洞。

阿木避而不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放了我族长。”

慕远清听到了事情原委,挥挥手令肖羽把她带下去。

他想了想,又叫住了她“你族长叫什么名字?”

他现在有点好奇,这么个糊涂的一族之长真名了。

阿木咬着牙,依旧是那句“放了我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