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都是狼崽子惹的祸

1

新川峡夏天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瞬息万变。

中午还酷热难当,这到了下午天就变了,西北边的天空卷起了厚厚的乌云,紧接着,热风裹着沙尘滚滚而来,顷刻之间把整个天地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过后,一阵轰轰隆隆的雷声又在天空炸响了。很快,铜钱大的雨滴坠下,在沙地上砸出了数不清的小麻点。紧接着,雨水把沙石、红柳等沙生植物上的灰尘洗了个干干净净,那石子亮晶晶的像玛瑙,那植物白中透绿,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苏青林打开了窗户,一股鲜冽的沙泥味儿扑面而来,浸人心肺,使他感到清凉无比、格外舒畅。

苏青林紧张地工作了一个下午,到晚上雨住了时,他才把《基地三年计划纲要》修改完毕。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家里,就见陈雅玲和刚刚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他歉疚地说:“我又回来晚了。以后你们就别等我了,好不好?……都饿坏了吧?来,快吃吧!”

陈刚摇摇头:“不,我们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对吧,阿姨!”

“刚刚快吃,吃了我们还要回去睡觉呢!”陈雅玲一边把碗递给苏青林一边说。

苏青林端着碗刚吃了几口,就听到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他端着碗站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怎么不坐下来慢慢吃,又有事吗?”陈雅玲望着他。

“雅玲,对不起,我又得马上走,就吃这一碗吧。”他三下两下吃完饭放下了碗筷:“你们吃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你快忙你的吧,别管我们。”陈雅玲道。

苏青林感激地望着她:“雅玲,你也要注意身体呀,别太累着。”

陈刚见苏青林又要走,急忙喊道:“爸爸,我的算术考了100分,你还没有看我的试卷呢!”

苏青林高兴地说:“好样的,应该奖励一下。你把试卷放在我的床头上,等爸爸回来再好好看。”

出门的时候,陈雅玲从厨房里拿来了准备好的大饼卷咸菜鸡蛋,用纸包好递给了苏青林,又低声叮嘱道:“悠着点,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苏青林把大饼又还给了陈雅玲:“雅玲,基地来重要客人了,我得马上陪他们去吃饭。谢谢。”

门外,马云天已站在吉普车旁等着,见苏青林出来了,连忙拉开车门,让他先上车。苏青林急切地问:“他们这么快就到专家楼了?”“对呀。”马云天兴致勃勃地说:“是陈子云书记陪同来的。先来的是苏联专家组组长,叫、叫库什么茨来着。”

“库尔茨。”苏青林补充道。

“对,库尔茨。还有他的助手罗吉诺夫,是个20几岁的年轻人。”吉普车已经起步前行了,马云天握着烟斗,慢条斯理地说:“其他专家共有40多人,说从下月开始,陆续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都到了。”

苏青林望着马云天点点头:“看来中央和省委比我们还要急,这样的话我们就更不能懈怠了。”

吉普车在浓浓的夜色里向专家楼驶去……

2

洗完锅,收拾了一下屋子后,陈雅玲又把陈刚的试卷放在了苏青林的床头上。她带着陈刚出门准备到自己的家去睡觉。刚锁上门,陈雅玲就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人在自家的院门口转来转去。她拉了陈刚轻轻地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楚来人是王希维,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显得很焦急的样子。她连忙把陈刚拽了一下,站住了。

她心里觉得莫名地烦躁,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对王希维把话说清楚。告诉他,我们是老同学,是同志,不是……可是,怎么开口对他说啊!尤其让陈雅玲不能理解的是王希维为了他自己,竟然唆使田秀丽说出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来,真是不应该呀!幸亏苏青林的气量大,不然的话谁知道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呢?

陈刚抬头见陈雅玲皱着眉头一脸焦急的样子,便对她轻轻地说:“阿姨,我去告诉王叔叔,让他别再来了,你不喜欢他。”

“刚刚,别这样。”陈雅玲拉着他,生怕他一下子跑过去了:“这是大人的事,小孩不能多话。”

忽然,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循声望去,一辆吉普车由医院方向开了过来,陈雅玲不由一阵欣喜,这下可解围了。想着一定又有急重病人来了,她便大步朝家门口走去:“哟,是希维呀!”王希维急切地玩笑说:“雅玲,我等你等得头发都白了!”

说话间,印有红十字的吉普车开过来停了下来,她急忙停下了开门的动作:“怎么了?”王希维长叹了一口气:“一定又有病人了……”

护士长下了车:“陈副院长,有手术!”

“好,我这就走。”陈雅玲说着转过了身,对王希维说:“希维,真是对不起,我必须得回医院去!你,回吧。”

“你真忙啊!”王希维不无遗憾地望着她。

陈雅玲迅速地打开院门,对陈刚说:“你快进去睡觉吧,我把门从外面锁上,好吗?”

陈刚点点头:“好吧,阿姨再见。”

王希维连忙走上前去,将手里拿着的饭盒递给了陈刚,“给你们包了饺子,明天早上热一热,和阿姨一块吃。”

“谢谢王叔叔。”陈刚说着便关上了门。

陈雅玲伸手锁上了院门,快步走到车前,上了车。

王希维站在那里,一副落魄失意的样子。他眼巴巴地望着车开走了,一脚狠狠地踢飞了脚下一粒石子。他实在弄不明白,这老天为什么没把好运气留给自己呢?每一次找陈雅玲都不凑巧,他不相信陈雅玲会感受不到他对她的一片痴情,可是……他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行,绝对不能放弃!我王希维是不可能放弃想得到的东西的,否则的话,我还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3

夜色中,苏青林和马云天的吉普车缓缓驶过了新川峡有色金属工业基地指挥部,在一大片干打垒房屋中间唯一的一栋三层小洋楼前停了下来,这是新川峡目前最漂亮的房子。

在颇为气派的一楼客厅里,陈子云书记正在和苏联专家组组长库尔茨谈话。库尔茨是一位60多岁的长者,身体强壮,鹤发童颜,说话时不断打着手势,显得精力充沛。坐在一旁的年轻助手罗吉诺夫年轻英俊,一脸的笑意。

陈子云见通讯员喊了声“报告”进来了,问:“青林同志到了吗?”

“到了。首长。”通讯员说。

话音刚落,苏青林、马云天一前一后走进了会客厅,向陈子云立正、敬礼:“总指挥同志,副总指挥苏青林,副书记马云天向你报到。”

陈子云招招手,转向苏联专家:“库尔茨同志,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基地最高统帅苏青林同志,这位是他的助手马云天同志。”

库尔茨伸过手来和他们两人一一握手,陈子云又向他们介绍了这位苏联老大哥。库尔茨打量了一眼年轻英武的苏青林并和他热情地拥抱,说:“中国同行,基地的统帅,能与你共事,哈拉硕!”

翻译说:“哈拉硕,是好的意思。”

“库尔茨同志,欢迎你到中国新川峡来指导工作。”苏青林热情地握紧他的手:“我代表基地的全体同志向你和你的助手问好,致敬!”

谈了一阵工作之后,王希维、田茂才也接到通知赶来了。

大家在马云天的带领下一同到隔壁的餐厅赴宴,餐桌上摆放了七大碟八大碗的美味佳肴。宾主落座后,苏青林按中国人的规矩,先向主客敬酒。紧接着,苏青林夹了一大块肉放在了库尔茨面前的盘子里,并介绍说这是狼肉。

“狼?狼肉?”库尔茨感到吃惊,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冲苏青林说:“没吃过。”

陈子云也有些不解,怎么会有狼肉呢?马云天见罗吉诺夫一口吞下了狼肉,就又给他夹了一块,说:“各位有口福啊!我本来是去打只黄羊来招待客人的,顺便再捎带几只兔子,可回到食堂,你们猜怎么着?”

陈子云笑着问:“狼不会自己跑到厨房里来吧?”

苏青林嘿嘿一笑,“还真让总指挥给说准了。云天同志是来者不拒,掏出枪来朝狼‘啪’的一响,我们就多了一道菜。”

库尔茨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又尝了一口狼肉,竖起大拇指对马云天说:“枪法,哈拉硕!狼肉,哈拉硕!”

大家说说笑笑,杯觥交错。马云天见库尔茨一口就喝干了一杯葡萄酒,小声对苏青林说:“这甜玩意恐怕不够劲呀!”

苏青林点点头后连忙叫通讯员端来了吕泰山送给他的锁阳酒。

马云天抚着桌上的酒坛子冲陈子云说:“陈书记,这酒可不得了哇!”

“怎么个不得了法?”陈子云问。

“我也是从吕村长那里学来的。”马云天望了望苏联老大哥,“我来个现学现卖。”

苏青林叫通讯员给客人们上酒。

“这酒香啊!”马云天端着酒杯,闻了一下,顺口道来,“吃了沙狗球(锁阳),撬门不用手;喝了锁阳酒,犁地不用牛。”

陈子云被逗乐了,他认为和外国人在一起,气氛就应该轻松一些。于是,他夸张的伸出了大拇指:“厉害,真厉害!”

库尔茨见大家大笑,端着酒杯问陈子云:“这酒,怎么啦?”

陈子云对翻译说:“告诉他。”

翻译把“沙狗球”的壮阳功能讲给库尔茨听了,后者大笑着喝下了一杯酒,连声说:“好酒,沙狗球,哈拉硕!”又叫罗吉诺夫快喝。

罗吉诺夫望着他,摇头。

马云天会意地一笑:“他年轻,老婆又没来呢,他怕这沙狗球。”

罗吉诺夫似乎听懂了马云天的话,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了,大家哈哈大笑……

4

戈壁滩刚刚披上朝霞的时候,几辆吉普车就顶着寒意出发了。在苏青林的吉普车里,还坐着从北京来的头发花白的陈教授。陈教授是地质部根据周总理的指示派来基地帮助探矿的专家。同车的还有吕九庄深谙戈壁脾气的吕泰山老村长。后面跟着的两辆吉普车上,分别坐着王希维、田茂才和其他的地质勘探人员。

无道可行的戈壁沙滩崎岖不平,吉普车在上边颠簸着。苏青林久经沙场,自然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路途的艰难。可他见陈教授紧紧地抓着扶手,也难以稳住身子的摇晃时,便轻轻地对司机李铁军说:“铁军,开慢点!”

李铁军松了下油门,把档位换到了低速挡上,车速慢了,却又不时地被前面的红柳、白刺等沙漠植物阻拦,车子仍旧磕磕绊绊地、艰难地在戈壁滩上行进。

在第二辆吉普车里,王希维坐在前座上闭目养神,思绪却还留在昨晚的宴会前后……

当时,他默默地喝了几杯“沙狗球”,便觉得浑身燥热起来。酒宴快结束时,他趁人们酒酣耳热、谈兴正浓之隙,他抽身离开了酒宴,踏着夜色朦胧的基地石子道,急匆匆地赶到了陈雅玲的家门口。他气喘吁吁地伸手一摸,铁将军还把守着院门,他没有想到,陈雅玲去医院加班做手术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一阵戈壁的夜风袭来时,他有点泄气了,酒也醒了一半。他自知久立在此不妥,就重重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他不愿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就他一个人,只好踯躅独行在基地这平坦的小路上。他摇摇晃晃迎着凉凉的风走着,心里还在想着陈雅玲……

不知在路上转悠了多久,他转到了离马云天家不远的地方。他想这个时候,基地酒宴一定早已散了,马云天他们也该回来了。他向前走着时,见有个人在马云天家的门口站着,他很是奇怪。如果是马云天,他怎么不敲门呢?于是,他便藏在暗处,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都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马云天自己。马云天顺着门缝朝院子里看,睡房窗口的布幔透出了灯光,他断定她还没有睡呢!他就继续轻轻地敲门。结果是,他老婆吴玉珍不但没有出来开门,而且还把灯吹灭了。

王希维见马云天在自家院门口走过来走过去的转悠,显得很是恼火。突然,他抬起脚向门踹去,可脚在门边又收了下来,他可能是怕半夜三更惊动了左邻右舍吧。他放下脚叹了一口气后,又轻轻地敲了敲门,见仍无反应,便调头一屁股坐在了院门边的石头上,掏出烟斗塞上烟丝,点火抽了起来。

王希维见此情景觉得好笑,做了这么多年政治思想工作的马政委,没有想到在自己刁蛮的老婆面前,竟是这样的一筹莫展。

火光一闪,王希维看到的是马云天一脸无奈的愁容,像个被老婆赶出了家门的庄稼汉……他摇摇头,觉得马云天好可怜。可是仔细一想,人家还可以敲门,而自己呢?连敲门的机会也没有啊!王希维不想再继续看了,也不好意思走过去宽慰这位“同病相怜”的马政委。

王希维闪出了暗影,向一旁走了几步。他转身朝后边再看时,见马云天磕了磕烟斗,“嚯”地站起来,板着门框向上一跃,翻入了院子。王希维不由一惊,这马政委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吉普车剧烈的一抖,他的思绪被打断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车子在一道沙地的陡坎下熄火了,一个车轮陷在了沙坑里。王希维便下来号召大家推车,可是,推了半天也是无济于事。

前面的吉普车发现后边的车没有跟上来,便掉头迎了上来。苏青林下车让李铁军在车上拴好绳子拉后面的车子,这才将王希维他们的吉普车拉出了沙洼里的“陷阱”。

吉普车在戈壁滩上继续艰难地爬行,像几个小甲虫似的。

太阳越升越高了,沙漠里渐渐的升腾起了热浪。车行至小龙山脚下时,前后两辆车都被一簇一簇的骆驼刺等沙漠植物卡住了。苏青林跳下车,转身扶着陈教授下了车。他见前面的路更加难行,便对大家说:“没办法,我们只有步行了,让铁军他们慢慢折腾吧。”

几个小时后,在小龙山的嶙峋怪石之间,苏青林一行数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休息、喝水。

陈教授个子不高,身子却很硬朗,他握着地质锤敲打着身边的一块块石头:“小凤山有那么大的铜矿,我判断,这小龙山里也应该有其他的贵重金属。”

“陈教授,我和王工也是这样认为的。”苏青林起身望了望南边的小凤山东山后,指着北边的小龙山说:“最早发现的铜矿就在这里。民国时期勘探出的金矿也在这里。当年吕村长发现的金沙矿也在这里。”

陈教授点点头,很感兴趣地问田茂才:“田队长,你父亲最早是在哪里发现的孔雀石?”

田茂才朝小龙山西北方向的戈壁滩指着:“离这儿差不多有十多里地吧。”

他们喝了点水继续朝西北方向走。陈教授边走边敲路边的石头。王希维也很兴奋,东瞅瞅西看看,捡了不少石块放进了背包里。

夏日如炉,骄阳似火。

大家汗流满面,衣服都湿透了。走到小龙山脚下休息时,都一个劲地蹲下喝水。

王希维刚想打开水壶喝水时,不远处一块石头吸引了他。他拧紧水壶盖子跑了过去,他饶有兴趣地蹲下看着这块闪着绿莹莹光斑的石头。不一会儿,他捡起这块石头后大喊:“田队长,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种石头?”

田茂才走过来从王希维手中接过石头在手上掂了掂,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肯定地说:“对,就是这种石头!”

“是孔雀石吗?”坐在陈教授一边的苏青林一惊,急忙站了起来。他和陈教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陈教授急切的将田茂才手中的绿色花纹状的石头拿在手里,用放大镜看了一会儿,然后兴奋地望着苏青林:“苏书记,我们找到孔雀石了!”苏青林接过来看了看,高兴地说:“是孔雀石,一点也不含糊!”

苏青林见大家都凑上来了,就把孔雀石给他们看:“陈教授,由此我们可以断定,在小龙山中一定有铜镍矿床。”

“苏书记,你这么有把握?”陈教授望着他。

苏青林欣喜地接过孔雀石对陈教授说:“陈教授,当年,我在大学里见过加拿大镍矿的标本,是我的导师谌步磊让我看的,和这快石头几乎是一模一样!”

陈教授竖起大拇指,“真是名师出高徒啊,你的导师谌步磊是我的同学。苏书记,我同意你的看法。”

5

大家一边朝山坡边走一边谈论着发现的孔雀石,好不热闹。正走着时,苏青林发现陈教授的脚步已经有些不大稳了,同时,他嘴唇上还起了一层黑色的干皮。他忙上前扶住了陈教授:“陈教授,你休息一下……快来!水!”

可是,所有的水壶都空了。

“我没什么……能坚持。”陈教授在苏青林的搀扶下,慢慢移动着脚步。苏青林对通讯员:“快去,把老村长给我请来!”

吕泰山从远处拿着一块石头跑过来了:“苏书记,我在这里!我也找到了一块石头!”陈教授接过吕泰山手中的石头时,大喜:“老村长,这……这是……是一块孔雀石!”陈教授转向苏青林,吃力的说:“书记同志,如果……我们对前面……发现的那块……孔雀石有点……吃不准的话,那么……面对这块……这块孔雀石,我……可以肯定……的说,我们……的脚下,就……就是……是大型的铜镍……铜镍矿床……”

苏青林问吕泰山:“老哥哥,有没有办法找到水?”

吕泰山望了一眼陈教授的嘴巴,胸有成竹的说:“苏书记,别急,我自有办法。”他指了指远处戈壁与沙漠接壤的地方说:“在沙漠的边缘,长着一种宝物,吃了它不但能解渴生津,还能解饿呢。”

“老村长……什么宝物呀?”陈教授的精神马上振作了起来,风趣地说,“这宝物……莫不是曹操……‘望梅止渴’中……的‘梅’吧?”

吕泰山“呵呵”一笑:“陈教授,曹操的‘望梅止渴’是水中捞月,而我这止渴的‘梅’如同是井中取水。”

“吕村长能文能武,思维敏捷,妙法多多。”苏青林扶着陈教授:“走,跟着吕村长,去寻‘梅’解渴去也。”

陈教授推开了苏青林的搀扶,迈开步子跟在了吕泰山的身后。苏青林笑了起来,说吕村长的“望梅止渴”果然高曹操一筹啊!

吕泰山在戈壁沙漠接壤的地方停下了,大家的目光也集中在了吕泰山的身上,看他究竟能不能找出宝物来。他在一丛丛白刺、红柳墩边蹲下来仔细地观察。一会儿工夫,他在沙地上找到了豆粒状的一点红尖儿,他高兴地扑过去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地挖开了沙土层。顺着红尖挖下去,如同狗生殖器状的一根粗壮的植物被挖了出来。吕泰山拎着这个东西说:“苏书记,陈教授,这就是锁阳,俗名叫沙狗球,解渴又解饿,还大补哩。”说罢,他用手搓去了锁阳上边的土,然后把锁阳一折为二。他把一半给了陈教授,又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了大家。

陈教授吃得津津有味,赞叹说:“果然有生津解渴的功效啊!”

这时候,突然起风了。吕泰山看了看西北边,忧虑的对苏青林说:“苏书记,是沙尘暴来了。我们赶紧走!”

苏青林望着西北边黑压压的乌云说:“这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怎么这沙尘暴说来就来了呢?”吕泰山一边指挥着人马撤退,一边对苏青林说:“这风来势凶猛,毫无遮拦,我们赶紧走!”吕泰山的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沙尘就压过来了……

王希维连忙往一个崖沟里跑,被吕泰山看见了,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王希维,然后高声对大家说:“遇到沙尘暴,千万别往低处躲。那样,沙石会把人活活埋了的。”吕泰山用另一只手拉住了陈教授:“苏书记,这沙尘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手拉手,都跟着我走!”

苏青林见吕泰山这样说,就主动的拉住了陈教授的另外一只手:“同志们,我们听老村长的!我们只要跟着老村长走,我们就能够走出危险!”

大家果然一个拉着一个,紧紧地跟在了吕泰山的身后。他们顶着狂风卷起来的沙石,艰难地向前走着。沙尘暴越刮越大,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人们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对此,吕泰山心中有数,他拉着陈教授和王希维,顶着风低着头走……大家的脸上、手上,还有脚脖子上,都被沙粒打的生疼。吕泰山告诉大家,不要泄气,我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苏青林也给大家打气说,我们跟着老村长就没事。我们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胜利!

大家低着头,有的还闭着眼,跟着吕泰山指引的方向前进,前进……

“好了,路找到了!”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了,大家突然听到了吕泰山的喊声,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也抬起了头……眼前还是一片大沙漠,大家不知道路究竟在何方?

吕泰山停了下来,对大家说:“你们看到前面那个圆圆的西瓜了吗?”

大家顺着吕泰山的手看过去,果然,前面的沙子上,一个西瓜露出了一点点脑袋……

吕泰山跪在沙地上,轻轻地挖开了西瓜周围的沙子,原来是半拉西瓜皮……他挥挥西瓜皮说:“有了它,我们就等于找到路了。”大家仍然手拉手围拢在了吕泰山的身边,吕泰山坐在沙地上告诉大家。沙县人出门赶路,其干粮就是西瓜。西瓜吃完了,他们就把瓜皮平扣在抹平了的沙地上,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给迷路者指引方向,而是给过路人留下瓜皮解渴……

“老哥哥,我明白了。”苏青林笑着说:“我们看到了瓜皮,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找到了路,对吗?”吕泰山把瓜皮分配给了大家后,告诉大家:“我们不但找到了路,而且马上就能看到我们的吉普车了。”

是吗?大家立即朝着东南西北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吉普车的影子。吕泰山告诉大家:“吃完瓜皮后,大家继续跟着我走,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就看到车子了。”

吃完瓜皮后,大家顿时有了精神。在吕泰山的指引下,半小时后果然彻底的走出了沙漠。这时候,风沙也渐渐小了下来。可是,天已经黑下来了……

“吕村长真了不起,要不是你给我们引路,今天我们都要困在沙漠里了。”陈教授喘着气,背对着风沙,好奇地问:“吕村长,这半个西瓜皮的奥妙果然神奇啊!”

“神奇,的确神奇!”大家都啧啧赞叹。

一位叫程边山的地质队员深有感触地说:“今天是我们勘探历史上最有效率的一天。”

另外一个地质队员接着说:“这么强的阵容嘛,教授、工程师、基地总指挥,还有高级向导,效率自然是高了。”

程边山听了同伴的话以后,沉思了一会儿说:“一个地质人员不仅要有渊博的知识,更主要的是要有实践。像吕村长一样,既有知识又有丰富的实践,不然,我们就会困在沙漠里直到饿死、渴死。所以,我认为,曹操的‘望梅止渴’是静止的、保守的,而吕村长的‘望梅止渴’是发展的,是前所未有的,也是前进的……”

陈教授听了点点头说:“嗯,年轻人,高见,高见!我们都要多向吕村长学习啊!”

田茂才在一旁看着程边山,突然冒出了一句:“依我看你们应该留下来,在我们基地探矿队工作!”

两个年轻人高兴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真的吗?我们求之不得呢!”

“好哇!苏书记,你们挖墙脚挖到我们地质部的头上来了!”陈教授指着苏青林笑道。

忽然,远处传来了隐隐的呼喊:“苏书记!苏书记……”

“看,灯光!”王希维高兴地叫道。

“李铁军他们把车开来了。”苏青林看见在迷蒙的远处,车灯在闪亮。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回应:“李铁军,我们看到灯光了。”

大家一阵雀跃。

6

李铁军他们想尽办法把吉普车开出艰难的地段后,绕道向苏青林他们靠拢。他们的车在坑坑洼洼的戈壁沙地里艰难地行走着,走一阵,他们下车把路面平整一次,扒沙、垫石,忙了一路才走到了这里。

天完全黑下来时,大家才走到了车前。李铁军等人拿起车上的水壶递到了苏青林他们的手里。他们“咕嘟咕嘟”不停地喝着,直到所有的水光了才罢休。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狼嚎声把大家都惊呆了。

“糟了!我们被狼群包围了!”吕泰山警觉起来。

大家向周围一看,一双双绿莹莹的狼眼在黑暗中闪耀着,狼的嚎叫声更尖厉了,车灯下可以依稀看到凶恶的狼们,正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看着人们。

大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了,刚脱离了沙尘暴,又遭遇了群狼的围攻。

吕泰山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走到李铁军面前,问:“车里是什么气味?”

“没什么味呀?”李铁军摇摇头。

“不对吧。”吕泰山凑近车厢,“你是不是……”他见苏青林看着群狼准备掏枪,连忙拦住:“打不得,今天这架口(架势),开枪不但无用,还会招来更多的狼。”

“那怎么办?狼越来越多了。”苏青林焦急地问。

吕泰山又用鼻子在车厢里嗅了嗅,动气地大声对李铁军说:“把车上的狼崽子放了!”

“车上有狼崽?”苏青林疑惑地盯着李铁军。

李铁军低下头,轻声地应道:“是,书记。下午我们修路时在沙坑里捡的。”

苏青林连忙叫道:“还不快放了!”

李铁军战战兢兢地把小狼从车厢里抱出来,放了。

一匹母狼跑上前来,叼起狼崽又放下,前后左右嗅了一阵,抬起脑袋朝天长长地嘶叫了一声,然后叼起小狼崽转身就跑了。这显然是一匹头狼,它走了,几十匹狼也“呼啦啦”转身跑了。

“看你惹的这祸!”吕泰山冲着李铁军说,又望望大家:“狼心很齐,它今晚要是救不了它的孩子,几个拿枪的好猎手都不是群狼的对手。狼们会前赴后继,直到剩下最后一匹狼……”

“铁军,记住了!”苏青林感叹不已,“我们大家都应该记住。”

“总算有惊无险啊!”陈教授恭敬地望着吕泰山说,“幸亏泰山老弟啊,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呀。”

苏青林心潮起伏,常在沙漠边生活的人,不仅仅是在沙海里弄潮,而且也是在沙海里搏击啊!透过今天的沙尘暴、锁阳、狼崽子、群狼……他进一步看到了劳动人民的伟大,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人民群众永远是解放军的坚强后盾。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都谈论着狼的话题。吕泰山心有余悸地说:“狼也有它的处世哲学啊。”

苏青林点点头,刚才的一幕值得自己深思……人类应该具备的一些可贵的品质在狼的身上同样可以看到,众狼一心,在不得不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的时候,必群起攻之;顺水行舟,狼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共同进退,狼虽然习惯独自活动,却是最团结的群体,当有伙伴受伤或者是遇险的时候,绝不会有个狼逃走;卧薪尝胆,狼绝不会在自己弱小的时候去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狼群团结齐心、奋勇向前、前赴后继的精神不正是我们在新川峡基地建设中所需要的吗?眼下,新的矿点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接下来就是万众一心,动用所有人的智慧和力量大规模开采国家宝藏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