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随着春节一天天临近,到看守所探望在押人员的亲属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不知道看守所的接待室八点半才开门,不管路途多远,那些在押人员的家属来了之后,一大早就在门外等候。这时节天寒地冻,他们避在墙角下缩成一团,有老人也有孩子,场面看上去有些凄楚。

王燕发现后,对值班民警说:“早晨提前打开接待室的门,让等候的在押人员亲属进去避寒。”值班民警应允着去做了,心里也涌出了一股暖流。这么多年来,王燕不仅对那些干警像亲人一样地关照,而且对在押人员和他们的亲属也是那样地关心。看守所的干警们都知道王燕在看守所工作这些年积累了一定的经验,那就是,如果照顾好了在押人员的亲属,对稳定和教育在押人员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些天,王燕把自己的工作都安排好之后,每天早晨都亲自跑到接待室跟那些探视在押犯的亲属聊天,她希望了解在押人员亲属的想法,了解他们的家庭成员和现在的生活状况。她也会叮嘱在押人员的亲属们一定要利用难得的探视机会,教育在押人员遵守看守所的纪律,充分利用自己的合法权益,做好诉讼准备,珍惜生命,树立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在押人员的亲属身份不同,那些经济条件好的,可以在附近宾馆住下来,那些穷的住不起宾馆,就在大街的屋檐下躲避两宿,见了监室内的亲友后,把从家乡带来的几件衣服和土产品留下,就匆忙离去了。

从农村来的孟传忠的老母亲因为省几个钱,连宾馆也没住。

孟传忠的母亲已经70岁了,花白的头发,瘦弱的身体,要过春节了,她实在想儿子,连夜摸到了看守所,她知道看守所晚上是不让在押人员和家属见面的,老人就在看守所的大门口蹲着。寒风吹透了她的棉衣,老太太抱着双肩缩成一团,后来实在太冷了,老太太就从地上站起来,一颠一颠地小跑着,当她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身上才出了一点汗。可是,随着寒风的吹拂,这些汗又像冰一样贴在了身上,刺骨寒凉。老太太就这样来回地折腾着,在天快亮了的时候,她开始发烧了,浑身滚热,再也跑不动了,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早晨,王燕上班的时候,看到看守所大门口倒着一个人,立即找人把老太太抬进了看守所卫生室,请看守所的韩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韩医生,这位老人家怎么样?”王燕问。

“是受了风寒,得了感冒。”韩医生一边卷着听诊器的胶皮带一边说。

“想办法给她治疗下吧!我给她安排一下住处。”王燕说着往出走。

韩医生给老人打了退烧针开了消炎药,老人家躺在诊室里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王燕给老人安排住宿回来后,急忙到诊室去看她。王燕一看老人醒了,急忙问道:“您是哪位人员的亲属?”

“我是孟传忠的妈。”王燕注意到,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胶皮娃娃。她知道,即使发烧,老太太手里还攥着那个胶皮娃娃,看起来这个娃娃对老太太来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在王燕的关心和韩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孟传忠母亲的身体明显好转了,王燕立即安排老人与孟传忠见面。

见面后,老人就要回家,王燕劝她多住几天,把身体彻底养好再走。老太太说:“没事,我一个农村老太太,结实着呢!”

王燕拗不过孟传忠的母亲,只好同意老人返乡。她给孟传忠的母亲买了火车票,还亲自把她送上了车。老太太拉着王燕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她颤抖着嘴唇说:“王所长,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王燕说:“大妈,您说这话不就远了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太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胶皮娃娃,递给王燕,说:“我儿子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把这个东西亮出来。”

“大妈,这个东西能管住你儿子?”王燕很好奇。

“你就别问了。我儿子看见这个保证听你话。”老太太胸有成竹地说。

“行。那我先拿着。”王燕把这个胶皮娃娃精心地放在了包里。“大妈,您老人家一路走好啊!”王燕在火车站跟孟传忠的母亲道别后,她脑子里想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回看守所去找孟传忠。

孟传忠49岁,因为斗殴致使对方重伤所以被送进看守所的。当年结婚不长时间,老婆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从此他再也没结婚,老父亲死得早,现在就剩下老母亲一个亲人了。他似乎无牵无挂,在监室里特别霸道,早晨他要上厕所,所有的人都要给他腾位置,晚上睡觉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地盘,身边的人敢怒不敢言。有一次王燕跟他聊天,隐约感觉他心里还有隐情没有说出来,可怎么教育感化,他就是守口如瓶。

王燕一边往监舍走,一边伸手摸着包里的那个胶皮娃娃,她不知道这个胶皮娃娃究竟对孟传忠有多大的威慑力,只觉得这东西磨损严重,应该有些年头了。她千方百计地想这个胶皮娃娃到底能帮她什么忙,怎么也想不出来。于是,她决定试一试这个胶皮娃娃到底有什么功效。

走到男监舍门口,她对管教说:“把孟传忠叫到谈话室来。”

管教把孟传忠提到谈话室,王燕对他说:“孟传忠,你老母亲跑这么远来看望你,你见了老母亲有什么感受?”

孟传忠脖子一拧,说:“没感受,就是觉得她跑这么远来找罪受。”说完,孟传忠满不在乎地看着王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王燕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漫不经心地拿出了胶皮娃娃,在手里把玩着,不动声色地观察孟传忠的表情。

孟传忠盯住胶皮娃娃,脸色一下子变了,有些结巴地说:“这个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王燕说:“你母亲临走的时候送我的。”

孟传忠紧张地问:“我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王燕微笑了一下说:“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这东西是唐僧手里的紧箍咒,你既然什么都不想跟我说,那你就回去吧。”

她站起来喊李晓东:“把孟传忠带回监室。”

孟传忠连忙说:“王警官,别别,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王燕说:“那好,你说吧,不许有遗漏。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孟传忠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孟传忠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我以前在青海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绰号叫猴子的哥们儿,他就是这个城市的人,有一次我们聚在一起喝酒,猴子说他在家乡杀了人,这才逃出去躲避起来。我这次跟人打架,猴子也帮忙了,出事后猴子去了甘肃。”

“你知道猴子常去的地方吗?”王燕问。

“他说他在平凉有个亲属,可能投靠那个亲属去了。”

“孟传忠,只要你好好表现,相信你会被判减刑的。”

“我也不指望减刑了,说了出来我心里好受就行了。”

“你为了老母亲也要早一点回家,你知道吗?”王燕提醒着。

“我对不起母亲。”孟传忠说着,低下了头。

王燕让李晓东带走了孟传忠,她回到办公室给刑警队长挂电话。“我有个重要情况要跟你说说。”

“王所,这次不会被骗吧?”刑警队笑着说。

“我这里有个叫孟传忠的犯人,刚才跟我提供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说本地有个外号叫猴子的人曾经杀过人,这次猴子和孟传忠一起斗殴后,担心公安机关通缉,跑到了甘肃平凉的一个亲属家去了。我看这个猴子背后有故事,你说呢?”

“我说王所,你虽然身在看守所,但还想着破案的事儿,真不愧是警校出来的!明天我去你们看守所,去见见那个孟传忠,说不定这次真能破个大案呢!”

刑警队长到看守所见了孟传忠,将猴子的详细情况进行了摸底,回到刑警队后,亲自跟甘肃警方取得了联系。在甘肃警方的协助下,将猴子抓获归案。在预审人员的心理攻势下,猴子没挺多久,就交待了碎尸案的作案过程,曾经引起轰动的女婴碎尸案宣布告破。

上级为此通报表扬了看守所,王燕看着通报,想起了孟传忠。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孟传忠,说:“根据有关规定,检举他人重大犯罪事实,经确认无误的,将给与减刑奖励。看起来,你应该获得减刑。”

孟传忠并没有显得多么高兴,反而说:“我的刑期多一年少一年没什么差别,反正这一辈子是完了。”

看着孟传忠这样消沉,王燕又拿出胶皮娃娃摆弄着,一边摆弄还一边看着孟传忠的眼睛。孟传忠急忙央求说:“王警官,你就别拿这东西在我眼前晃悠了,求你行吗?”

王燕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见了胶皮娃娃就软了?”其实,王燕拿出这个胶皮娃娃,就是看孟传忠那个消沉的样子,心里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让他能振作起来。

孟传忠低着头,用眼睛看着鞋尖。犹豫了半天,才给王燕讲述了这个胶皮娃娃的故事。

原来,孟传忠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村里民兵连长的儿子同班,看到民兵连长的儿子有一个胶皮娃娃,他特别羡慕,就偷偷地藏了起来,被民兵连长的儿子发现后,两个人打斗起来,他竟然把对方打掉了一颗牙。孟传忠的父亲因为是富农出身,在村里是被批斗对象,每次组织批斗的就是民兵连长。孟传忠偷民兵连长儿子的东西,并且打掉了人家的一颗牙,就被民兵连长定性为打击报复,要把孟传忠和他父亲一起游街。

孟传忠的母亲就去向民兵连长求情,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她想如果儿子被游街了,一辈子就毁了,将来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她就对民兵连长说,我儿子不懂事惹祸了,我当娘的承担一切,愿意陪着他爹一起游街。

当时正是闷热的中午,民兵连长一个人在家,他瞅了孟传忠母亲好半天,突然对她说,你让我弄一下,这事就过去了,要不嘛……就按政策办。孟传忠母亲在村里的婆娘中算是有姿色的,民兵连长过去见了她就往死里瞅,现在终于逮住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去拽孟传忠母亲的胳膊,她没有反抗。

回家后,她把孟传忠狠狠地打了一顿,说你要是再偷别人的东西,我把你的手剁了。打过儿子,她又心疼了,卖了家里的五个鸡蛋,从供销社换回了一个胶皮娃娃给儿子。后来民兵连长喝醉了酒,把事情抖落出去,孟传忠的父亲抑郁愤懑,没几年得病死了,从此母亲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来。遗憾的是,母亲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儿子却没有给母亲争光。

王燕没想到这个胶皮娃娃,有着这般沉重的爱,有着这般无奈的辛酸。她对孟传忠说:“你呀你,真让你母亲失望了,你要还是个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悔过,不管判几年,都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从监狱里出来,回家去赡养你的老母亲。”

说着,王燕忍不住对着孟传忠的后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孟传忠泪流满面地说:“王警官,你狠狠地打,打狠了我心里舒服些。”

王燕把手里的胶皮娃娃交给了孟传忠说:“你把它带在身边吧,该怎么做你心里知道。”

孟传忠接过胶皮娃娃,贴在了胸口,眼睛也湿润了。王燕知道,孟传忠的老母亲给她的这个胶皮娃娃,确实起了大作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来看守所探视在押犯人的亲属也越来越多。王燕抓住这样的机会跟前来探视的亲属聊天,她总是希望这些亲属们能帮助他们做一些工作,让亲人的温暖感动这些在押犯人,使他们能够认识到自己所犯的罪行,安心地接受监管。

这天,王燕在接待室正跟在押人员的亲属聊天,一个小男孩突然跑上去抱住她的腿喊叫起来,说:“你为什么把我爸爸关起来了?你放了我爸爸,我给你钱,你放了我爸爸!”

说着,小男孩把手里皱巴巴的几块钱塞给王燕。这时候,身边的一位妇女一把拽过男孩,由于拽得过猛,男孩子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

王燕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拉起男孩,问:“你的爸爸是谁?”

小男孩这会儿只顾着呜呜哭,不说话。他身边的母亲替孩子说。“他爸爸叫王义,我们是从老家来看他的。”

这个妇女面色发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王燕从妇女的面容上本能地感觉到,这对母子一路上没少受罪,忙让民警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说:“路上顺利吗?这么远一个人带孩子来,不容易。”

妇女点点头说:“真不容易,我后悔不该来……”

说着,妇女忍不住哭了。男孩看到母亲哭了,似乎受了惊吓,扑到母亲怀里哇哇大哭。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母子俩的情况,但看眼前的情形就很可怜了,于是都不停地叹息。王燕猜测这位妇女一定有难言的苦楚,就把母子俩带到办公室去询问。

原来,王义是因为偷窃进来的,被判了一年徒刑,就在看守所服刑了。妻子在他没犯事的时候,已经跟他离婚了,上幼儿园的儿子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的变故,只听别人说爸爸被抓走了,需要很多钱才能救出来,于是每天捡废品卖钱,要救出爸爸。前些天,儿子闹着要见爸爸,妻子心软了,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跟朋友借了一千块钱的路费赶往看守所,没想到在长途汽车站被小偷扒窃了,母子俩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上。

她说:“我最恨小偷,我就不该来看他!”

王燕说:“你应该来,虽然你们离婚了,可王义还是孩子的爸爸。”

王燕立即安排王义跟妻子见面。王义听了妻子的哭诉,举起巴掌抽自己的嘴巴,说报应呀,我出去后再也不扒窃了。会见结束,王义请求王燕帮自己一个忙,说服妻子跟他复婚。“我不想离开老婆和儿子,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提前出去,挣钱养活老婆儿子。”

王燕去试探王义妻子的口气,妻子一口回绝。王义喜欢喝酒喜欢打麻将,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她稍有怨言就招来一顿打骂。她说:“我不想走回头路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再苦再累,也比跟着王义过日子舒心。”王燕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说服她,就跟她要了联系方式,准备以后慢慢做她的工作。

看守所的民警们得知王义妻子的情况后,主动给她捐了两千多块钱,让她非常感动。她对王燕说,“离开家的时候,亲友们都说看守所是个黑窝,不给管教塞钱,甭想见到王义,没想到你们还给我这么多钱,让我怎么感谢你们?!”

王燕说:“感谢的话就免了,尽管你跟王义离婚了,我还是希望你经常给王义写信,配合我们做工作,一起把他教育好。”

她点点头说:“这个我能做到。”

快要下班的时候,王燕接到刑警队长的电话:“王所,晚上有约会吗?”

“你干吗?”王燕问。

“还能干吗?请你吃饭呗!”

“哪有闲心出去吃饭啊,这么忙。”王燕不想赴约。

“忙才出去放松呢!你说你一天到晚跟犯人打交道,哪有开心事?所以,我建议你啊多出去活动活动,这样才能心情愉快呢!”刑警队长在劝说着王燕。

“我一大堆工作在那放着,心里跟长草似的。”

“还是去吧,破获了女婴碎尸案,你立了大功呢!”

“我真的有事,以后找机会。都是老同学了,没说的,先忙你的工作吧!”王燕委婉地拒绝了刑警队长的盛情。

王燕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沿着走廊朝监舍的方向走。王燕走到女监舍,姜红在那里值班,她向姜红了解刘慧敏的表现。姜红说比前几天好不了多少,总是嚷嚷着让李晓东来伺候她。女人要是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王燕说办法总是有的,要靠我们去想。对她这种人,我们不能跟她硬碰硬,她以前是李晓东的妻子,又来过我们看守所,对这里的情况比其他犯人熟悉得多,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去感化她。我发现,往往外表比较强硬的人,她的内心必定是空虚的,因为虚空,才用强硬的外表去掩饰自己,刘慧敏就是这一类人。所以,你也别着急,我们会有很多办法让刘慧敏接受监管的。

姜红佩服王燕这种分析能力,她说,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会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的。

王燕问:“最近女监舍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红说:“女卫生间太拥挤了,蹲位不够,因为去卫生间吵架的次数增多,有些人从中看热闹,也跟着挑事,如果扩大卫生间的面积,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我已经跟局里打了报告,申请维修资金,准备在春节后开工,在女监舍的另一面增加一个卫生间,一个盥洗室。”

离开女监室,王燕又去了男监室,看到李晓东朝他走来,王燕就迎了上去说:“怎么还没下班?”

李晓东说:“刚交完班。你过来有事情?”

“要过春节了,在押人员的思想容易出现波动,一定要细心观察。我随便走走看看,心里就会踏实些。”

“你不是天天都在监舍里走吗?”

“在押人员的心理也在天天变化呀。儿子最近学习好吗?”王燕把话题转到了李晓东的儿子身上。

“还好,不过已经知道刘慧敏的事情,有些不爱说话了,学习成绩也下滑了,我给他报了补习班。”

“你下了班早点回去吧,我去女监舍看看。”

王燕刚要走开,被李晓东喊住了。

“王所,有件事情我想给你汇报一下,8号监室的英语教授,明天刑期已满。”

“我知道的,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释放。”

“其实明天上午释放,我们就等于多关押了他十几个小时。”

王燕听了一愣,说:“那你的意思……”

李晓东说:“准确的时间,应该是明天凌晨就要释放,如果你同意,我想过了零点,我就把他送回家,他的家离这儿不远。”

王燕一想,怎么不可以呀?就来个零点释放。她说:“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眼下快过年了,他的亲属一定盼着他早回去,咱们早释放一个小时,他跟亲属就早一个小时见面。”

当天夜里,王燕定好了时间,准时在零点起床,让李晓东从监室把英语教授提出来。其实英语教授一直迷迷糊糊没睡着,明天就要回家了,他的心情哪能不激动。

李晓东轻轻打开监室的门,走到英语教授身边把他推醒,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李晓东小声说:“动作轻一点,别把别人吵醒了,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英语教授紧张地说:“走?明天就该释放我了,往哪转移我?”

英语教授觉得深更半夜要带他走,是不是又出事了,要把他秘密转移到什么地方?李晓东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忙说:“送你回家。”

英语教授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镜也戴上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吗?走吧,王所说亲自送你回家。”

英语教授急忙返回监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8号监室的时候,看到李主编几个家伙还在睡觉,他就走到每个人身边看了一眼,嘴里轻轻地说:“各位,我先走了。”

这时候,贩毒的金力男翻了个身子,嘴里唔噜几句,又睡去了。英语教授知道金力男逃脱不掉死刑的命运,只是个时间问题,于是就又回身走到金力男身边,把自己剩余的几百块钱,塞在他的枕头下面,低声说:“兄弟,我不能送你了,以后每年我会给你烧几道黄纸的。”

李晓东在外面催促他了,说你走不走?你不走等到天亮,跟他们好好打招呼。英语教授就慌忙走出监室。

大约两点多钟,王燕和李晓东把英语教授送到家,他们的家人做梦一样,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回来了。老婆因为喜出望外,抱住他哭了。

一家人围着英语教授说笑的时候,王燕拽了一把李晓东,两个人悄悄退出屋子,发动警车走了。英语教授听到警车发动的声音,才想起王燕和李晓东进了家门,竟然没喝一口水,于是追出来,警车已经消失在街道远处。

李晓东把车开出很远,突然看到王燕没穿棉大衣,于是停下车,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披在王燕身上。王燕推辞了几下,也就接受了,把棉大衣裹在身上,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她靠在座位上,眯上了眼睛,那样子像是睡觉,其实她的心一直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