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晓东离开徐梦婷家,直接到了学校门口接孩子。等了一刻钟,他的父亲匆忙赶来了,看到李晓东在,有些吃惊,说今晚太阳要从东边落了?你怎么有空来接孩子?李晓东说自己外出办事路过这里,正好晚上不值班,就来接孩子了。

父亲听了,马上掉头往回走,说那你把孩子接回家吧,孩子老跟着我们,也想她妈了。

“你看你整天折腾的,那个家都不像家了。”

李晓东把儿子接回家,妻子刘慧敏还没下班。他让儿子进屋写作业,儿子因为很少见到爸爸,却执意要跟他玩,他陪儿子玩了一会,看天色已晚,就命令儿子写作业,自己扎上围裙就进了厨房做晚饭。

李晓东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只是经常不在家,有些生疏。他在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响,过了快一个小时,做了两菜一汤,都端出来摆在了餐桌上,当他把米饭盛好递给儿子要吃饭的时候,一看表,都7点多了,妻子还没回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儿子,你妈每天几点下班?”

“我不知道,我在爷爷奶奶家住。”

李晓东这才想起,每天晚上儿子都被接到爷爷奶奶家里了,刘慧敏什么时候回来,儿子怎么可能知道?

“儿子,咱们吃饭,吃完饭再写作业。”

李晓东和儿子一边吃饭,心里一边想着妻子,估计自己吃不完饭,她就回来了,正好一起吃。所以他吃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很多,耳朵一直竖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儿子吃完饭了,他也不得不赶紧吃完,把碗筷都拾掇好了,给儿子洗漱完,哄儿子睡觉。

儿子想着见母亲,闹着不睡,坚持要等妈妈回来。李晓东说:“儿子,你睡吧!明天早晨还要上学。”

李晓东好容易把儿子哄睡了,刘慧敏还没有回来,他就打开电视,消磨时间。到了十点多,他实在有些生气了,就给妻子打电话,妻子的电话却关机。

“这人,半夜了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的事情,哪像个母亲!”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

大约十一点多了,他听到楼下有停车的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扒开窗帘向楼下看去,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到刘慧敏从一辆奔驰车里走下来,驾驶室探出一个男人的半拉身子,对刘慧敏招招手,刘慧敏送给他一个飞吻。这是谁的车?李晓东死死盯住奔驰车的后屁股。奔驰车启动了,缓缓地开走,他终于看清了车牌号码,记在心里。他要查出这辆车的主人,也就是刘慧敏送给飞吻的那个男人。

楼梯内传来刘慧敏“嗒嗒”的高跟鞋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钥匙声,刘慧敏在开门。李晓东急忙坐回到沙发上,显得若无其事地看电视。

刘慧敏推开门,看到家里亮着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李晓东今晚回家了。

李晓东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刘慧敏:“怎么回来这么晚?”

刘慧敏镇定了一下,一甩头说:“加班了。”

李晓东闻到了刘慧敏身上很浓重的烟味,他带着怀疑的口气说:“你当个会计还加班?什么急事用得着你半夜三更地加班?”

“会计就不加班了?就你警察加班?”刘慧敏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就不信你一个会计会这么忙,再忙也要顾及一下孩子吧!”

刘慧敏跳起来说:“你顾家了吗?你什么时候管过孩子?我忙我能挣来钱,你看看,咱们家里的这些大件,哪个不是我挣来的?要是指望你,我和孩子都得喝西北风去!我同学的丈夫刚买了一辆奔驰车,你整天骑一辆破自行车,丢不丢人!”

这种话,李晓东听得太多了,过去刘慧敏这么说,李晓东憋红了脸,就是找不到反击的话,毕竟老婆说的是事实,家里大小家具都是老婆挣回来的。刘慧敏挖苦李晓东的时候,只要他一接话,刘慧敏就会跟他没完没了。有时候,李晓东就想,都怪自己瞎了眼睛,当初怎么娶个这样的泼妇呢!可是心里有苦,李晓东跟谁说去?只能在工作中发泄心中郁闷。他喜欢上班,离开家就像飞离了鸟笼子的鸟一样,再也不用受刘慧敏的束缚了,至少,耳根子是清净的。

但是今天晚上,李晓东心里憋着一股无名之火,他气愤地站起来说:“别以为你挣了几个臭钱,就不知道你是谁了,没你挣钱,咱们家照样生活,你以后把精力用在照顾孩子上,如果单位真忙,干脆辞职算了!”

刘慧敏说:“我辞职?你凭什么让我辞职?要辞你辞,你挣那几个破钱,还上什么班呀!我要给你换个轻松的单位,你不走,恋着你们那个女所长,别以为我心里不知道!哼,嫁不出去的剩货,还以为自己是天仙呢!”

“你闭嘴!别把王燕扯上!”

“哟,心疼了?我刚说了一句,你就跳起来了!”

“我和王燕就是同事关系,你要再胡说八道,我抽你的嘴!”

“你抽呀?抽给我看看!”刘慧敏说着,朝李晓东扑过来,说,“李晓东,你出息了是不是?敢跟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李晓东知道这么跟她吵下去,一晚上也争吵不出个对错来,干脆关了电视,抬腿走进了卧室。刘慧敏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晚上,夫妻俩并没有睡在一起。

李晓东躺在儿子的身边,怎么也睡不着。刘慧敏明显在跟他撒谎。加班只是她的借口,她身上的烟味儿说明她不是在酒吧里就是和其它男人单独在一起。她自己有车不开,却让别人开车送回家,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早晨,李晓东起来照顾儿子吃完饭,送儿子上学了。他离开家的时候,刘慧敏的房门关着,她还没起床。

李晓东上班后,心里总觉得有事,妻子早晨没起床上班,不会出事吧?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拨打了刘慧敏的手机。毕竟是自己的老婆,他不能不关心呀。刘慧敏的手机通了,可就是没人接。

这时候,他想起昨晚记住的那辆奔驰车牌号,就给交通队的哥们儿打电话,请求帮忙查询。一会儿,查询结果出来了,车主叫孙立,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这么说,昨晚刘慧敏跟她老总在一起了?李晓东早就感觉妻子跟房地产老总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远远超出李晓东的想象。

李晓东急忙去了王燕办公室,姜红正跟王燕回报徐梦婷的事情。李晓东就对姜红说:“姜大姐,你稍等一下,我先跟王所请一会儿假,回家取点儿东西。”

王燕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刚上班就要回家取?我正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徐梦婷家。”

李晓东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回来后咱俩再去,也就半个小时,行不?我可是三天两头加班,请半个小时的假,不算过分吧?”

“你这是找我请假,还是威胁我?”

“请假。我就不能请假了?”

姜红笑了:“李晓东,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好像跟谁较劲儿似的,王所长没说不能请假呀?”

王燕故意说:“刚上班,就是不能请假。”

李晓东说:“那我私自走了,你想怎么处分我都行。”

说着转身就走,王燕和姜红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今天李晓东确实不正常。

王燕大声喊:“半个小时,我等你开车出去!”

李晓东心急火燎地回到家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反锁着,他有些奇怪,就算刘慧敏今天没去上班,可也没必要反锁着门。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

此时,李晓东动了一下心眼,他从楼道的窗户爬出去,外面是一个平台,从平台攀过去,要跳过一个天井,天井对面是他家厨房的窗户。昨晚上做饭他注意到了,窗户虽然关着,里面却没有拴住。一般不熟悉情况的人,没有敢从天井爬过去的,一旦失手就会坠到楼下。

李晓东要看看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刘慧敏和孙立刚开始温存起来。今天早晨上班时,孙立发现刘慧敏没到单位,就给她打电话,关心地问她怎么啦?刘慧敏躺在被窝里撒娇,说昨晚回来晚了,被那个警察打了一顿。“我说太晚了要回家,你不让我走,都怨你!”

孙立忙安慰刘慧敏,说你没事吧?需要我去看你吗?刘慧敏说,我的车昨晚放在宾馆那里,你不接我,我怎么上班呀?孙立忙不迭地答应到家里接刘慧敏。

刘慧敏觉得,李晓东早晨一走,又不知道几天回家,所以孙立去家里接她的时候,她就穿着睡衣打开了门。孙立一看刘慧敏裸露的身子,浑身的血就开始升温,一把抱住了刘慧敏。

刘慧敏反手把门从里面锁死了,引导着孙立去了她的房间。孙立三两下扯开了她的睡衣,她故作生气地说:“你要冻死我呀?!”说着钻进了被窝里。

随后,孙立也脱了个精光,跟了进去。

刘慧敏说:“昨晚你折腾了我两次,还没折腾够呀。”

孙立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够,小东西!”

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晓东已经站在房门外,自然听得清楚。他的腿像灌了铅,钉在那里不动了。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要回家来呢?自己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一定要揭穿,现在该怎么办?

正犹豫着,听到屋内传来了刘慧敏的淫声浪语和孙立粗俗的喊叫,两个人已经进入忘我境地。李晓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李晓东真想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他不愿走进这间屋子,不想回忆这一幕。

李晓东摁住孙立一顿暴打,真想用刀劈了这对狗男女。但他毕竟是警察,最终理智战胜了鲁莽。看守所里有多少在押人员,都是因为不理智悔恨终生,他不能做这样的蠢事。

他冷静下来,对妻子说:“刘慧敏,你等着,咱们法院见!还有你,孙立,你也等着,我不会这么饶了你!”说完,愤怒地冲出了家门。

孙立已经被打懵了,李晓东出门好半天,他才醒过来,哆哆嗦嗦穿上衣服就要朝外走。刘慧敏一把抓住他说:“你往哪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孙立这才想起刘慧敏,于是坐在床边发呆。

到了这个时候,刘慧敏也没了主意,毕竟这不是光彩事情,李晓东真要跟她离婚怎么办?她试探地说:“他真跟我离婚了,你娶不娶我?”

孙立含糊地点点头,说:“能不离就不离,要是咱俩的关系公开了,以后就不好办了。”

刘慧敏听了孙立的话,知道孙立不想跟她结婚,于是就哭起来。孙立答应再过一个月,等楼盘预售款上来后,就给刘慧敏200万。这样,刘慧敏才不闹腾了。

刘慧敏恋上了房地产老总是有原因的。起初,刘慧敏和老总之间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相处得比较密切,后来因为新开发的一个项目,刘慧敏帮助老总做了很多工作,在几次与相关部门打交道的事情上,刘慧敏都尽心尽力,为老总赢得了巨大的效益。老总认为刘慧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除了对刘慧敏言听计从外,也给了她不少好处。本来就对物质生活十分注重的刘慧敏,对这些都欣然接受。逐渐地,刘慧敏对老总产生了好感,老总也离不开刘慧敏了。但是,老总是有家室的人,老婆又是个很严厉的人,老总不敢跟刘慧敏公开在一起,只能背后偷偷摸摸地干一些鸡鸣狗盗的事。

孙立说的预收款,是一种违规操作,操纵人就是他和刘慧敏。别看孙立是房地产老总,其实兜里没几个钱,都是从银行贷款的。眼下银行收缩资金,他的资金无法周转过来,于是就在一座楼盘还没开工的时候,偷偷提前预售楼房,所有预定房屋的客户,必须先交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一次性交全款的,房价优惠百分之十。这种违规操作只能暗地里进行,作为会计的刘慧敏,成为孙立的左膀右臂。

刘慧敏气呼呼地说:“我等着你的200万,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骗了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刘慧敏确实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不跟李晓东离婚,从此也要低三下四地在他面前生活。如果李晓东真跟她离了婚,这种事情张扬出去,她再成家也困难了。这个城市不大,生活圈子很窄,东边刮风西边就下雨,没办法的事情。

孙立哆嗦了一下,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单位还有许多事情,你在家休息吧。”

刘慧敏说:“休息什么?这个家我一天也不想呆了!”

刘慧敏跟孙立一起去了单位。在单位她的心情能好一些,因为在那里她可以找到不同于一般人的感觉。

李晓东回到看守所后,一头扎进宿舍里没露面。王燕在办公室等他,怎么也不见人影,就给他打电话,手机响了好半天没人接,气得王燕直跺脚。无奈,王燕拽上姜红,两个人骑自行车去了徐梦婷家。

王燕把徐梦婷的信交给了高璐瑶。看完信,高璐瑶低头不说话。王燕问高璐瑶,我做你的干妈好不好?高璐瑶依旧低头不说话。姜红就说,你怎么不叫他干妈呀?高璐瑶抬头瞅着王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王燕知道她暂时叫不出嘴,就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说:“不叫了,你听我的话就行,等我给你联系好学校,送你上学好吗?”

高璐瑶用力点点头。

王燕和姜红正准备离开,姜红就接到老公的电话,说姜红的父亲骑自行车摔了一跤,让她赶快回去。姜红的老公很少在上班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如果父亲只是一般的擦碰,他自己就处理好了,今天既然打了电话,说明老父亲一定摔得很重。姜红忙跟王燕请假,说我回去看一眼,没事我就早点回看守所。

王燕说:“你快回家,回去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家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