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目标对准摇鹅毛扇的“军师”

2月23日 星期六

我还没顾得“进攻”,对手却先发制人了。昨天上午,田局长的办公室一下子拥进40号移民,嚷嚷着要换移民点,他们是夏里乡圪沟村的,照规划安置在了平原镇的南寺村。这些人叫着喊着,南寺南寺,啥鸡巴事都难死啦,到他们那村是要把俺圪沟村难死哩。移民们把田局长围到了办公桌跟,周围挤满了人,要他写出同意换点意见,有人在桌上摊纸,有人递笔,老田不依,有人就上前操纵局长的手逼他去写。老田哪里尿他们这一套,随即用力一挥右臂,谁知那手背拍在这人的脸上,有人故意起哄,嗷嗷叫道:“移民局长打人啦。”在场的人都弄不清真相了,结果这40号人把办公室砸得一塌糊涂,最后去了公安干警才把移民疏散。

这种势头还在发展,那天浇垄村闹事,若马上处理,就不会有这乱七八糟的事!事态和情绪也是一种病,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不加以抑制,它就蔓延、泛滥成灾了。对农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所谓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教育导向,感染熏陶,效果太慢,甚至弄不成事。特别是面对一个群体,要治服他们,必须有威,威就是命令,就是震慑,就是令对方无条件就范,就是叫他们怕你三分,而决非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

我独自思索着,感悟着,一个治“病”的“药方”已出来了。

浇垄村共10个居民组,带头闹事的就是这居民组长。他们官不大,号召力不小,在农民中很有蛊惑性和煽动性,要叫胡作非为的居民组长们威风扫地,短平快的办法就是抓人,把这些胡闹的组长抓起来。至于抓他们的理由呢?好办,办这种事,弄政法的人是行家里手。

这些组长只是马前卒,还得把摇鹅毛扇的“军师”整治一下。下边报的材料写明,军师们都是在市里当干部的浇垄村人。他们遥控指挥运动着移民,如G局的局长姚天恩,R局的副局长王晴,S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赵银,M部科长石头板等等。这帮人不像农民,也不像那些居民组长,他们的活动都是在幕后的,比较隐蔽,表面他们与政府不发生冲突,他们只是指挥着农民,叫农民“冲锋在前”,这帮人就比农民难对付了,农民干啥都很透明,都在明处。

他们干啥却不承认干了啥,他们在暗处,你还不好抓住他们的把柄,与他们治事,得特别把握政策界限,讲究斗争策略。治军师们的病,由市委组织部长出任主治大夫尤为合适,效果一定奇佳。因为他的手中掂着官帽。

好了,我暗暗下了决心,我的这两种“病人”,请政法委书记与组织部长两位“主治大夫”操刀手术。

快到下班时间,我把二位“主治大夫”请到宾馆的“谋略厅”雅间,这是一个位置深幽、环境宁静的用餐地方,这样做一是显示我对二位的尊重,二是不打扰或影响二位的工作,就趁午餐的时间来个一石二鸟。

先定了饭单,然后就书归正传,我把想好的思路陈述一番。组织部长阮群知马上表示支持。只是在谈及如何抓居民组长时,洪山稍稍犹豫起来。他说起近来某市由于公安部门错抓了人,受到上级惩处,弄得全省通报。显然,他对抓居民组长,有点拿不准。

我当然给他打气,特别指出,眼下治理浇垄村,已成为燃眉之急……

组织部阮部长旗帜很是鲜明,话说得更干脆。

我已看出,洪山实际上也下了决心,要抓人。只是在动手之前,他总爱再听听别人的意见,他更想听听反面的意见,然后再通过辩论把反面意见否定了,心里才踏实。

意见很快统一起来,晚饭后由组织部出面召开“军师”会议。抓人的事,定在明天上午,由洪山具体操办。

临别时,阮部长开玩笑地说,你当市长的可不能只当好人,晚上的会得到场,有些具体要求得讲讲。我告诉他,我当然要去,这是多好的狐假虎威的时机啊。

晚饭后,7点多的时候,G局的局长姚天恩、R局的副局长王晴、S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赵银、M部科长石头板都来了,我和阚秘书长、田局长、柳副局长、秦副局长、组织部的阮部长,还有干部科长何行也都到了。

事先并没有与姚天恩他们四个人说明开什么会,组织部只是通知有重要事情,现在一看在座的人员,他们已推测出是干什么的了,一个个坐在那儿,耷拉个头,没精打采的样子。通讯员为每人倒上杯开水,他们的八只眼睛都盯着水杯冒出的热气,场面很静,这大概是阮部长的策略,会前冷却冷却,凝固凝固,反思反思。俗话说:做贼心虚。四个人物一看出场人中多是与移民有关系的,不觉得心有点虚。还是姚天恩老练些,他端起茶杯,呷了口开水,脸上堆出了微笑,像是给身边的三个同仁,又像是向领导说道:

“这几天事太多,赶上省里检查工作,咱这会散了,我还得去给厅长汇报点事。”他是表白自个的忙碌辛苦。

这时,阮部长开口了:

“今天请你们来,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姚局长、王局长、赵经理和石科长,你们老家都是遥疆乡浇垄村的,这个村在日月霞库区里面,到今年汛期就要被库区的蓄水淹没,你们村要到成官镇的活迪村去,规划方案已经上级批准,你们老家到活迪村落户,是板上钉钉的事。作为国家干部、中共党员,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你们很清楚。可是,你们几个都干了些什么?不管主观愿望是什么,客观上你们已经起到了煽动移民与政府对立、对抗的作用,不是吗?什么要做浇垄鬼不做活迪人。什么话嘛。不像话!想做鬼,没门,政府能叫活人去做死鬼?屁话!”“阮部长,我说说情况,恐怕有些事你还不……”“不要说了,姚局长,你的情况,大家都了解,这些时你都在哪个地方,召集过哪些人,说了些什么,想叫村里的人去干什么,大家都清楚。”“不是……那回事,阮部长,这几天我……”姚天恩有些慌了,他没想到阮部长这么不给面子,他欲解释什么。

“好了,不争论,我不跟你争论,你也别解释,老姚,”部长改口不再称他局长了,“一切由实践检验,由时间证明。老姚,还有你们三个,听着,召你们来,不是来听你们解释什么的,也不是开辩论会的,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辩论。你们的浇垄村,明明是浇地的浇,是田垄的垄,是谁出的馊主意,非说是条蛟龙,蛟什么龙?村子里连吃水都缺,还能有龙?莫名其妙,乱弹琴。人家那里明明是活迪村,活是生活的活,搞活的活,怎么会成火呢?迪,是开导、导向的意思,活迪,多好的名字呀,却非说是火地,什么逻辑,老农民不知道这个理,你们做干部的,总懂吧?这活迪,不仅名字好,地方也好,我到村里看了,全是一马平川的水浇地,这么好的地方,你们还要闹,到底想干什么?前些天,你们村的人把市领导围堵到乡政府,整整一天,太放肆了,现在还到处跑着上访,你们还解释什么!从今天起,给你们三天时间,回到浇垄村做工作,若做好了,移民们听话了,气顺了,照规划的时间和地点搬家,你们就到组织部汇报,听候指示;若三天之内工作还做不下,告诉你们,不要怪领导不客气。”果然是军人作风,阮部长先前在某野战军任过团长,至今他的工作方法还带着军人的烙印。

M部的石科长是个老干部,虽然是个科级,年龄已逾半百,高大又微胖的身躯比他的局长还有分量,他抬起头,有些为难地对着阮部长,说:

“我可是不常回家呀,阮部长,老家的事,说心里话,我真说不准,阮部长,不瞒您说,现在村里谁当支书,谁是村长,我都不知道哩。”“我不是说了,不解释,不争论嘛,既然请你来,就有那个必要,你就有那个价值,怎么啦?这么多年的业务科长干得呱呱叫,还能做不好老家乡亲的事?好了,下边由俞市长讲话。”阮部长面孔转向了我。

“阮部长讲得很好,散会后马上落实。”阮部长的话讲到这份儿上,真可谓对我的工作鼎力支持了,我当然更该赤膊上阵了,“咱们的移民工作,已进入倒计时时刻,眼下必须照着规划做事,不能有任何变更规划的幻想。国家和省里已下了指示,哪个地方的移民拖了工程的后腿,就拿哪个地方是问,咱们金远任务重,动作慢,形势很是严峻!浇垄村工作的成败,就看你们几个了。怎么样,有困难吗?若觉得为难,请现在就说明,以免耽误事。”我有意这样提问,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但却达到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