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晕眩

11

李斌良知道,每天全国公安机关发出的协查通报难以计数。如果有明确指向和线索,还能引起重视,而像春城分局发出的通报这样,只是寻找一个身份不明的死者身源,很难引起各地公安机关的重视,他们多数把它存到厚厚的协查通报资料中,直到在某起案件中,碰到了有人员失踪,才会和协查通报比对一下。所以,不能完全把破案的希望放到这方面。

要想破案,还得靠自己,靠自己扎扎实实的工作。

好在老天保佑,身体的感觉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头晕和疼痛已经变成了间发性,因此,李斌良也就有了底气,尽快破案的欲望也越发强烈了。

为此,他召开了有刑警大队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和各中队长参加的案情分析会,市局刑侦副局长任大祥也出席了会议。

会议开始,李斌良先提醒大家不要指望协查通报,然后要大家发表意见,此案如何尽快取得突破。

李斌良的话音落下后,任大祥接了过去:“我完全同意李局长的意见,我们不能指望着协查通报破案,而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出击。我觉得,查清死者的身源应该是我们的主攻点。大家都说说,我们能通过什么途径,尽快查到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没人出声。

李斌良看看与会人员,几个中队长或者看着大队长,或者低下头,几个大队领导呢?大队长徐进安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颊和眼泡都有些浮肿的教导员王天目光迷离地望着屋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副大队长赵民则垂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任大祥:“别闷着,都没想法吗?说出来。进安是大队长,你先说说!”

徐进安:“好吧,我说点不成熟的想法,仅供参考。我觉得,任局和李局说得都非常正确,当前,查清死者身源是案件取得突破的主攻方向,我们确实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协查通报上,而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千方百计寻找线索,尽快破案。”

这……怎么在重复自己和任副局长的话?有什么用啊……

李斌良有些焦急起来,还好,徐进安及时地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我觉得,还得在死者吃住行环节上下工夫。我们已经确认,他的背后应该有奉春人,他来奉春,肯定会和这个人接触,而且,从他投宿旅馆到离开直到被害,这段时间里他都干了什么,还没有查清,如果能把他这段时间的活动查清,也就接近查到他的身源了!”

说得有道理,可是,怎么才能查清,徐进安没说。

关伟接着徐进安的话开口了:“我看,运河旅馆还得查,郑运河那小子挺滑,可能还有话没对我们说,我看,还得攻他。”

关伟的话让李斌良的心一动:难道,真的像他说的这样?看上去,郑运河的样子挺忠厚的。可是,人不能看外表,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对,询问他的时候,自己确实觉得他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没说出来。只是,后来他说出赵民动员他找自己提供了情况,就把这个疑点放过了。

“那你说,怎么攻?”

关伟:“能不能找他点儿别的毛病,把他拘起来。这样,就容易拿下了!”

有人冷笑一声。

是赵民。

关伟看着赵民的方向,脸红了,目光也透出愤怒:“赵大队,你笑什么?我知道,我脑瓜笨,没你聪明,你高明,那把你的高招儿拿出来呀!”

陈云亮帮腔:“是啊,笑别人干什么,把花花肠子掏出来呀!”

赵民不理陈云亮:“哎,关队,别这么说呀,我哪有你这么高的招儿啊,只要怀疑谁有话没向我们说,就找个什么理由把他拘起来,看他说不说。这招儿实在太高了。”

“你……”

“行了行了,关伟,你也不是新警了,怎么出这馊主意?让领导犯错误吗?把郑运河当作一条重要线索调查对,可你的招儿就不对了。不要再说这个了,说别的。对了赵大队你也别光挑别人毛病,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任副局长一番话,既压服了关伟,平息了争执,又把焦点引到赵民身上。李斌良也想听听赵民的意见,就没有出声,盯着赵民等他发言。

可是,赵民却头也不抬:“我没意见。”

关伟和陈云亮都冷笑一声。

任副局长:“赵民,我怎么看你情绪不对头呢?咱们是刑警,破案是咱们的职责,不尽心就是失职,你有情绪也得等破案之后再说。快说说,到底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李斌良对赵民的情绪猜出了几分,他的辞职和调离申请都被自己否了,他当然有情绪。不过,任副局长说得对,作为一个刑警,有情绪不能影响侦查破案。

赵民依然垂着头:“我真没什么想法。其实,有些工作咱们已经做了,只是有个能不能做到位的问题。”

嗯……这个想法对,再好的部署,落实得不到位也是白搭。

任大祥:“赵民,你指的是什么工作没到位?”

“死者的行动路线。他如果是从外地来的,一定要乘坐交通工具,像他这种人,不可能开车来,所以,他或者是乘火车,或者是坐公共汽车,也可能是坐出租车来的。因此,应该把这三种车作为重点查透,尤其是查案发一两天之内,更要作为重中之重来查。”

关伟冷笑一声:“大海捞针!”

赵民:“捞针怎么了?线索要是伸手就能抓着,要咱们刑警干什么?我要说的就这些,没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

赵民的想法确实没什么特殊的,这方面,李斌良和任副局长已经部署有关警种开始调查交通工具了。但是,关伟说得也对,这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因为,死者如果是乘坐火车或者公共汽车来的,很难指望司乘人员记住他,如果是乘出租车来的,全市上千辆出租车要一辆一辆排查,找到这辆车也困难重重。

但是,赵民的想法中有一点非常正确,那就是,破案没有那么多容易的事,有时尽管思路正确,但是能否取得突破,还得看工作力度,看具体查案人员的态度和能力。

这么想着,李斌良把话说了出来:“我觉得,赵民的意见很有启发性,下一步,要在全面开展各项工作的同时,重点调查交通工具。参战人员一定要增强责任感,把工作做深做细。对疏忽大意、遗漏线索的,一旦发现,要追究责任。”

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后,李斌良把赵民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12

赵民一进屋就说:“李局,求你了,把我调出刑警大队吧。我说了,我也不一定非得当官儿,只要离开刑警大队,到哪个单位都行,当一般民警也行!”

李斌良:“那好,再说说你请调的理由。”

赵民:“申请报告上写了,身体不好啊,胆囊炎、胰腺炎,心脏还不好。”

李斌良:“行了赵民,跟你说吧,你的病我身上都有,甚至比你还重,不信,咱俩去医院检查,比一比,看谁的身体更差!”

赵民:“这……别的都可以挺,心脏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斌良:“这你也哄不了我。你心脏不好十有八九是心血管供血不足造成的,这种病我同样有。行了,这些理由都不成立,别说了!”

赵民:“可是,我……”

李斌良:“我说别说了。赵民,跟你说实话吧,你既然要求调离刑警大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即使不存在身体问题,我也会考虑的,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案子摆在这儿,刑警大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赵民:“那也不差我一个呀,有徐大队关队他们,多我一个少我一个能怎么的?”

“赵民,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是吗?我也不想这样,也想堂堂正正,可是,我能做到吗?我要敢这么做,别说刑警大队,恐怕早被清出春城分局了。对了李局,你还是抓紧研究,把我调离刑警大队吧!”

李斌良:“又来了。赵民,你还让我说什么?对了,等我对局里的情况有数之后,会进行人事调整的,到那时,如果发现你不称职,你想留在刑警大队还不行呢。行了吧?”

赵民无奈地:“好吧。那……李局,你找我干什么?”

李斌良:“研究案子啊!”

赵民:“这……有徐大队,还有大案队长,市局刑侦副局长也在,你找我一个挂名的副大队长单独研究案子,合适吗?”

李斌良:“哎,我发现你想法怎么这么多?我就是想听听你的个人意见,怎么了?”

赵民:“我的意见已经说过了,没别的了。”

李斌良:“可是,我还希望你再多动动脑,能想出更多的办法来。”

赵民:“没有了,我说过了,侦破思路虽然重要,但是关键在落实。很多时候,侦破思路再好,具体去查案的人不认真,好思路也白费了!”

李斌良:“能不能说具体点儿?”

赵民:“还需要什么具体的?你布置他去调查,他到底去没去你知道吗?即使去了,他调查得认真不认真,你知道吗?对了李局,我提醒你一下,尽管你是一把手,可是,你刚来,可不能光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有些工作,得你亲自抓呀!”

李斌良:“谢谢你的提醒。只是,我只有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我才需要你这样的人。对了,我找你,就是希望工作部署能得到认真落实。”

赵民:“李局,你……”

李斌良:“我希望你暂时把调离的心思放下,全力投入到破案中去,凡是你认为的关键环节,一定要亲自调查。对,你挑几个合手的人,需要谁跟我提出来,行吗?”

赵民看看李斌良,终于点点头:“这……好吧。李局,还有事吗?”

“没有了。不过,我现在需要支持,所以我希望,我们经常沟通。可以吗?”

“我……跟你?”

“对。”

“李局,谢谢你,我一定尽力!”

赵民好像有点儿动感情,扭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李局!”

李斌良:“赵民,还有事吗?”

“有,审查录像的事,还得下点儿工夫!”

“你是说……”

“仅审查案发现场附近的路口还不行,我们已经知道,死者是从运河旅馆出来的,还要把他出来之后可能的行动路线查一查,特别是沿途一些路口的监控录像,没准儿能发现什么。”

是个点子。这个赵民,真是个刑警的料。

“好好,你这个提议很好,我马上跟他们联系!”

赵民这才转身往外走,可是,刚把门打开又站住了,技术大队长冯才走进来。

“李局,省厅打来电话,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听了这话,正要往外走的赵民也站住了。

李斌良:“快说,什么结果?”

冯才:“检验比对后确认,那把锤子上有两个人的血迹。一个是死者的,另一个是你的。”

李斌良:“这么说,可以确认,这把锤子就是凶器了,就是它,置那个受害人于死地,也是它把我打晕了!”

冯才:“应该是这样!”

赵民走回来:“冯大队,你可是搞技术的,什么叫‘应该’啊?对,你能确认,李局长和死者头上的伤痕是这把锤子形成的吗?”

冯才:“应该是吧……”

赵民:“怎么又是应该,我要你拿出科学依据来。你说,那把锤子能形成李局和死者头上的伤痕吗?”

冯才:“这……不好说!”

赵民:“怎么不好说?你们没检验过伤口和锤子吗?”

冯才:“检验过。李局和死者头上都是钝器伤,这把锤子也是钝器。”

赵民:“这话说的,钝器和钝器可不一样!我问你,你能不能确定,是这把锤子形成了李局和死者头上的伤口?”

冯才:“这个,不是一下就能定论的,因为,这牵扯到凶手行凶时的动作、锤子砸下的角度等,对,我们给李局做检验时,他的伤口已经被医院缝合了。”

赵民:“可是,那个死者呢?他的伤口没有缝合吧!”

冯才:“可是,他头上挨了不止一下,伤口很不规则,肯定被砸过多次,所以,也不能一下就定论是不是锤子砸的。赵民,你别钻牛角尖了,锤子在现场附近找到的,上边又有李局和死者的血迹,尽管从伤痕上不能定论,可是不出意外,应该是它形成的。”

赵民:“又是应该。”

冯才:“赵民,你算了,我就这么说。要不,你来当技术大队长,来做这个结论?”

赵民:“不敢不敢。对不起了,应该!”

赵民拍拍冯才的肩膀,出去了。

冯才:“李局,你看这人,谁能跟他配合?跟谁也尿不到一壶里去!”

李斌良:“可我倒觉得,作为刑警,应该有一种这样的精神!”

冯才:“那倒是。可是,他太钻牛角尖了。为这个吃多少亏了,还一点记性没有!”

李斌良:“我倒希望他永远也别改。对了,看上去,你们关系不错吧!”

冯才:“还可以,工作配合上没说的。就他这脾气性格……”

李斌良:“咱们先别说脾气性格,说他人品和能力,这两方面怎么样?”

冯才:“人品……咋说呢,你自己慢慢品吧。不过,据我所知,没有歪门邪道那一套。啊,能力我知道,这些年案子没少破,有两把刷子。对了,他是不是提出请调报告了?李局,你要真想在春城分局长干,如果让他离开刑警大队,就是犯了大错误!”

噢?

“是吗?听你的话,他在刑警大队的作用很大呀,你给我具体介绍介绍!”

“这,不不,我多嘴了,你还是自己品吧,别听我的。当然,也不能轻易听别人的,所有人,都得慢慢品,别轻易下定论。”

噢!

李斌良:“冯大队,谢谢你的忠告。对了,赵民刚才也提醒我,在破案上不要坐在办公室指挥,有些事要亲自参与。你认为他的话对吗?”

冯才:“对不对你自己考虑吧。不过,赵民这人我了解,他性情虽然怪一点儿,可是,说话从来不撒谎。”

李斌良:“嗯,那我就多听他的了,可我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事事都往外跑啊,就先在办公室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吧。对了,现场周围街道上的录像你们都查了吧,发现什么了没有?”

冯才:“啊,量太大,是刑警大队和我们共同查的,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又是“应该”。

李斌良:“录像带都放在哪儿?我想看看。”

冯才:“我也不知道,都在刑警大队吧。你问问任局或者徐大队吧。”

李斌良:“好,你忙去吧!”

冯才看看李斌良走了出去。李斌良拿起话筒拨了任副局长的号码。

任副局长:“录像带?你问它干什么?”

李斌良:“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往外跑,在办公室呆也呆不住,就帮他们看看录像吧。”

任副局长:“我跟他们都看过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斌良:“嗯,那我也想看看。它们都放在哪儿?”

任副局长:“我这儿有两盘,刑警大队还有几盘吧,我让他们给你送去!”

“那好。对,你那儿有录放机吗?借我用一用!”

“行。”

工夫不大,任副局长和黄淼走进来,分别拿着录放机和录像带。

黄淼:“李局,你是真闲不住呀,这些具体活儿,让下边干呗,录像还用你亲自审查吗?”

李斌良:“啊,呆着也是呆着,随便看看!”

二人放下东西离去,过了一会儿,徐进安把刑警大队的录像带也拿来了,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稀里哗啦的看上去不少。

徐进安:“李局长,都在这儿了。现场周围五百米之内的所有录像带。”

李斌良:“这么多?”

徐进安:“啊,是案发前二十四小时之内的。”

李斌良:“好,放这儿吧……对了,你还得找交警搜集一下,把运河旅馆附近几个路口的录像带也给我拿来!”

徐进安一愣,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答应一声放下录像带,然后看看李斌良,欲言又止。

李斌良:“徐大队,有事吗?”

徐进安:“没有,啊,是不是有人说啥了?”

李斌良:“说什么了?”

徐进安:“说我们刑警大队工作不认真呗!”

李斌良:“没有没有,我是呆着没事,想看一看。对了,你们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徐进安:“没有。不过,也许有遗漏的地方,你再审核一遍吧!”

徐进安说着,脸色不快地走出去,显然,他心里更不痛快。

李斌良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出发点是为了工作,可是,往往不知不觉伤了谁。

可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很快,他把录放机安放好,录像带放进去,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了黑白图像。

审看录像是个非常枯燥的活儿。你需要的镜头时间很短,可能是几分钟,或者一两分钟,甚至几秒钟,但是,审查的录像带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几十个小时。而且,为了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必须瞪大眼睛,牢牢地盯着,李斌良盯了不一会儿,就觉得后脑勺又疼起来,头也有些发晕,但是,他咬牙坚持着。可是,看了不一会儿,徐进安打过电话来:“李局长,快过来一下吧!”

李斌良:“怎么了?”

“赵民跟陈云亮干起来了,谁也劝不住!”

这……

“好,我马上过去!”

13

刑警大队走廊,一片喧哗。

“……赵民,你不用假积极,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长久,我早晚扒下你的皮……”

陈云亮指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在大声吵着,却不见赵民的影子,只有徐进安、关伟和两个中队长在劝着陈云亮。

李斌良:“小陈,怎么回事?”

“你问他,叛徒、内奸,我早晚把他挖出来……”

陈云亮指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吵着。

大概是听到了李斌良的声音,赵民打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从里边走出来。

“小陈,我不理你,你还没头儿了?谁是叛徒内奸?你这是侮辱人明白不明白?告诉你,刑警大队有叛徒内奸,但不是我,你别不识真假人……”

“谁不识真假人了?你说,你不是内奸,刑警大队谁是内奸,你把内奸给我点出来……”

陈云亮指着赵民的鼻子向前凑着,李斌良上前把他拦住:“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吵什么?”

陈云亮虽然住口,但仍然是一副不甘罢休的样子。

李斌良:“小陈,走,去我办公室!”

一进李斌良的办公室,陈云亮就气呼呼开口了。

陈云亮:“李局长,你别上他的当,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该这么信任他。”

“好好,小陈,你别着急,慢慢说,你说赵民不是好人,是内奸、叛徒,到底什么意思?”

“这……他跟耿凤臣有关系!”

“什么,你说,赵民跟谁……耿凤臣……”

“对,就是杀害我哥哥的逃犯,耿凤臣犯事前,赵民跟他经常来往,可铁了,耿凤臣所以抓不着,肯定是他搞的鬼!”

明白了,在那起事件中,耿凤臣杀害了陈云亮的哥哥陈云清逃跑,到现在还没归案,按照陈云亮现在的说法,赵民和耿凤臣有可疑的关系。

出人意料,这可是以前不知道的。难道,赵民会包庇耿凤臣?

“小陈,你说这些,有没有根据呀?对,你有证据证明他包庇耿凤臣吗?”

“要是有我早毙他了!不过,他肯定有问题。”

“小陈,别说得这么肯定。你是警察,应该知道,指认谁有没有罪,靠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怎么能给一个人定论呢?对,你再说说,他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这……反正,他不是好东西,别看他装模作样,分析案子头头是道,可他人品不好,能力再强也干不出好事来!”

“赵民人品不好吗?你举两个例子!”

陈云亮:“这……反正,他不是好东西,你不能信任他!”

陈云亮举不出例子,话却说得这么肯定,李斌良很不高兴,忍不住批评了他几句。

陈云亮也很不高兴,可是,他实在举不出赵民是内奸的证据来,只能答应不再找赵民的麻烦,然后气呼呼离去。

陈云亮刚走,赵民又气呼呼闯进来:“李局,我看,你还是批准我辞职算了!”

“赵民,怎么又是这套?”

“你没听到吗?我是叛徒、内奸,我跟耿凤臣是老铁,我包庇他……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辞职吗?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一个内奸呆在刑警大队合适吗?”

“赵民,你别着急,慢慢说,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

“我没什么说的。对,我过去是跟耿凤臣有来往,那时,他还没犯罪,我缺乏警惕性,没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报警说有人给他的配货站捣乱,我出面处理过两回,他挺感谢我的,就到处说我的好话。这就是叛徒内奸吗?对,你还是批准我辞职吧,我一个内奸,可不能在刑警大队呆着了!”

“赵民,你别急,你想过没有,陈云亮为什么对你有看法?”

“这还不明白吗?他哥哥被耿凤臣开枪打死了,他恨死了耿凤臣,而我又和耿凤臣有过来往,自然也被他恨上了。可是,耿凤臣是耿凤臣,我是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我会包庇他吗?哼,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小陈!”

“你的意思是……”

“有人挑拨离间。跟你说吧,陈云清没牺牲前,我俩的关系相当不错,我怎么能帮着耿凤臣害他呢?”

“那,你刚才说有人挑拨离间,是离间你和小陈的关系吗?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能说,我为自己辩护没用,你慢慢品吧!”

也是这句话,都让自己慢慢品。

李斌良想了想:“那好,赵民,你忙去吧,小陈年轻,你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赵民:“好吧!”

赵民掉头走了出去。

李斌良的心被弄得挺乱,搞不清到底该相信赵民还是陈云亮。说起来,这些年来的经历,使他对公安机关内部情况有了超出常人的了解,里勾外连者有之,黑白不分者有之,通风报信者有之。确实,自己刚刚来到奉春,如果看不准人,弄不好是要栽跟头的!

难道,赵民真的像陈云亮反映的那样?

不会吧……

可是,陈云亮为什么那种态度?真的像赵民说的那样,他是因为哥哥被杀,对赵民产生了误解?真的有人挑拨离间?那这个挑拨离间的人又是谁……

李斌良很想进行一番调查,可是,这种事不是很快能查清的。

等一等,换个时间再说吧。

李斌良又开始看录像,他打开录放机和电视机的开关,双目落到屏幕上,努力集中精力看录像,可是,仍不时有电话或有人请示问题。看了两个小时,仍然没看出什么来,这时,又一个特殊的电话打过来。

“您好,您是李斌良局长吗?”

一个悦耳而又陌生的男声,听口气,肯定不是局内人。

李斌良:“您好,我是李斌良,请问您是哪位?”

“啊,真是李局长,您真的上班了,身体没事了?”

李斌良:“谢谢,我没事,请问您……”

“我是《奉春日报》的记者韩峰,想采访一下您,可以吗?”

“采访我?我有什么可采访的?”

“李局长,我们听说,我市刚刚发生一起很离奇的案件,不但有一个人被害,您本人还受了伤,全市人民都很关心这件事,现在,谣言很多啊!”

一股火从李斌良心底生出:就为这个?想让我在全市人民面前丢脸吗?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刚到任不久就被人打晕在黑暗的小巷中,这是我的耻辱,你们想揭我的疮疤吗?

对方好像猜到了李斌良的心思:“李局长,您别误会,我知道,您可能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可是您想想,您要不站出来说一说,各种传言会更多,有些可能对您的形象更不利。对,还有人说,您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您在电视上露露脸儿,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其实,这只是我们采访您的一个内容,更重要的是,春城区在整个奉春市占有重要地位,春城能否稳定,也直接影响到全市的稳定,我们想就您的施政方针……啊,说得不准确,就是您对维护奉春治安的想法、思路,对公安队伍建设的理念各方面,进行一下采访报道,我觉得,这是对您的帮助吧!”

对方很健谈,很善讲,听上去也很有水平,而且,对方还拨起了李斌良心中潜隐着的一根琴弦,于是,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韩峰听了非常高兴。

“那好,我马上就过去。”

14

李斌良放下电话,急忙找出警服穿好,又把大盖帽小心地戴在头上,对着镜子端详一番,还好,正面基本看不到绷带。

很快,黄淼带着一个背包男子走进办公室。

黄淼:“李局长,这位就是《奉春日报》的记者部主任韩峰。韩主任,这位是李局长!”

“李局长您好,打扰了!”

“没关系,请坐,请坐!”

“韩主任,喝水!”

黄淼迅速给韩峰和李斌良各倒了一杯茶水。

“李局长,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了。有事我找你。”

“那好,我先过去了。韩主任,您忙着!”

“好好,黄主任,谢谢您了!”

“不用。”

黄淼看看韩峰,又看看李斌良,走了出去。

韩峰在斜对面的沙发坐下,打开皮包往外拿着采访用的东西,李斌良借机打量了一下他: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样子,高高大大,肤色健康,五官端正,黑眉大眼,浑身洋溢出一种干练和书卷气相混合的职业气质。

韩峰很快把要用的东西拿出来,但是,不是笔和本,而是一台微型电脑,他手脚利落地把电源插好,打开电脑,然后微笑着对李斌良开口了。

“李局长,首先感谢您能在百忙中接待我。咱们开门见山,就开始吧,怎么样?”

人挺爽快,挺对李斌良的脾气。

“好,开始吧!”

韩峰:“李局长,为了消除您的戒心和顾虑,我先说明一点,我们报社记者和电视台记者是不同的,他们的采访都被镜头摄下来,因此,你说了什么就无法改变,也无法否认,而我们则不同,是写在纸上的,写完之后,还要征求您的意见,然后才能发表。因此,您尽可以放开谈,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他真了解人的心理,李斌良本来有些戒备,听了他这番话,顿时轻松了不少。

“那好,你尽管问吧,只要不违反公安纪律,不泄露侦查秘密,不造成不良影响,我都可以告诉你。”

“那好,首先我问一下,听说,前天夜里,您遇到了危险,遭到不明袭击,并昏迷了过去。有这件事吧。”

这事没必要隐瞒了,隐瞒也隐瞒不住。李斌良点头承认。

“您能把经过讲一讲吗?”

李斌良想了想,大致地讲了一下受袭击的经过,但是,他省略了去那个小巷的原因,只是说,晚上没事,想出去散散步,顺脚走到那里。

韩峰注意地听着、记着,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没有完全相信李斌良的话,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顺着这个话题向别的方向探寻下去。

“那么,李局长,您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我的意思是,这是一起预谋案件,还是一起偶然事件?对,据说,在您昏倒的地方还出现一具尸体。”

有点儿敏感了。李斌良想了想,小心地说:“我出现在那个小巷里是偶然的,而且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我个人受到袭击,应该是偶然的。至于那具尸体,案件正在侦破中,恕我不能奉告。”

韩峰:“那么,您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李斌良:“你指的是什么?”

韩峰:“我有两个意思。一、您是否有决心侦破这起案件。二、根据这起案件,您对奉春的治安有什么看法?”

有点挑衅性了。对第一个问题,李斌良想起,自己在侦破山阳原县领导郑楠妻子和女儿被害的案件时(参见拙作《黑白道2.暗算》),曾面临过这样的提问,当时,自己负气地表态说,不破案,就辞职。回头看,那时还是太年轻了一些,现在,绝不能这么回答了。

“至于能否破案,我个人还是有决心的,但是,这也需要整个春城分局全体民警的努力,更需要上级公安机关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从案发开始,市局刑侦副局长任大祥同志就在我们局指导工作,我们将团结战斗,争取早日攻破这起案件。”

李斌良对自己的回答既满意又不满意。不满意的是,自己说的是官话,这不符合自己的性格,没有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那还用说,我刚到奉春就遇到这样的案子,连我自己都差点送命,要是不破,我还有脸当这个公安局长吗?”满意的是,这种回答减轻了很多压力,而且把任大祥也圈了进来。

韩峰:“好。那么,第二点呢?通过这起案件,您对春城的治安有个什么样的判断?”

李斌良:“嗯,我只能说,这起案件给我很深的印象。但是,我上任时间很短,初步看,社会治安还比较平稳。所以,我还不能就这起孤立的案件对春城的治安做出什么判断。”

韩峰:“嗯,不过,我希望您能尽快形成对春城治安的客观判断,因为它会指导您今后的工作呀!”

李斌良:“对,我会尽快摸透春城治安情况的。”

韩峰:“嗯……我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奉春有很多传言。其中一种传言就说,您遭遇的事件是预谋的,是针对您的,就是要给您当头一棒,给您个下马威。”

李斌良心中的怒火一下被点起来:妈的,能是这样?谁敢这么干,他为什么挑战自己,他想干什么?这话又是谁说的,什么意思?

可是,他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是吗?可是,我不会根据道听途说来做出判断和决定的。”

韩峰也笑了笑:“李局长,您可同以前不太一样了。”

李斌良:“人总是要变的……哎,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吗?”

韩峰:“听说,您嫉恶如仇,坚韧不拔,有时还锋芒毕露,可是,今天的采访我却没有发现这些特点。”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样子的?”

韩峰:“啊,李局长,别忘了,我是记者!”

这……

虽然没来过奉春,但毕竟是一个省,何况自己的事情没少上过报刊,或许,他看到过什么报道,接触过什么知道自己的人,听说过一些自己的事。

韩峰继续说:“李局长,也许,我看到的只是表面,我不知道您的心灵深处有了什么变化。说真的,我个人不希望您变化,希望您还是过去的您,不要那么成熟,那么世故,奉春不需要这样的公安局长。”

李斌良被韩峰的话触动,一时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韩峰观察着李斌良:“李局长,我听说,您这些年来破获很多有影响的大案,这些案件都很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您承受过很大的压力,当然,您都坚持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这种经历对您的内心是不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该怎么回答他呢?

人是环境的产物,自己的经历也不可能不对自己产生影响。经过那一起起大案,你变得沉重了,悲观了,增添了更多无奈感,曾经有过的锐气、热情好像也减退了。但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并没有改变,你的心还是热的,血还在流淌,只是,你的心头积累了过多的悲伤和失望。

但是,你还没有绝望。

可是,他毕竟不是过去的他了,他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

“韩主任,你的话好像超出了采访范围了。”

韩峰:“啊,对对,这就算我个人的问题吧,当然,您可以不回答。”

李斌良:“回答也无妨,至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如果我能在奉春扎下根,你继续在奉春当记者的话,我相信你会感受到的。”

韩峰:“李局长,您的意思是,让我拭目以待?”

“但愿我不会让你太失望。”

“太好了,李局长,您能这么回答,我心里就有底了,谢谢您。对了,李局长,既然已经超出了采访范围,我就顺便再问一个问题吧。不过您放心,这不会写入我的文章里。”

李斌良望着韩峰,等着他发问。

韩峰:“我想问一下您个人的情感世界,您的私人生活,您的家庭,您的亲人……”

李斌良突然觉得心一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峰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着。

李斌良:“这确实超范围了。不过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您是说……”

李斌良:“你不是记者吗,不是了解我的过去吗?”

韩峰:“可是,有些信息也不一定可靠,我想证实一下。”

李斌良:“那好,我告诉你,我早就离婚了。怎么样,证实你的信息了吧!”

韩峰:“早就离婚了?多长时间了?”

李斌良:“快七年了。”

韩峰:“这么长时间了?您再没建立家庭?”

李斌良:“没有。”

韩峰:“为什么?没遇到合适的人,还是……”

不快涌上李斌良心头:“韩主任,你到底要干什么?”

“啊……对不起,李局长,我太过分了,我道歉,您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了,实在对不起。对了,我现在掌握的材料,足以写一篇像样的报道了。来,我再给您照几张照片就结束。”

李斌良脸色恢复了正常。他按照韩峰的要求,摆了几个姿势,一会儿,韩峰就照完了。现在的相机实在是好,照完了,就能从镜头里看到效果,韩峰拿给他看了看,他觉得还不错,在大盖帽的遮掩下,基本看不到头上的绷带,人也还算精神,还算自然。

韩峰收拾好东西后,起身同李斌良告辞,当他往外走时,黄淼时钟般准确地出现在门口:“李局,我送韩主任吧,你别动了!”

不动也要送到门外呀,就在韩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欲出去时,他忽然又扭过头,好像非常随便地说了一句话。

“李局长,我发现您接受采访时很自然,回答问题也很得体,过去一定和记者常打交道,是吧?”

“是……不是……啊,打过,打过,再见!”

韩峰在黄淼的陪同下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李斌良一个人,一时之间,酸楚、苦涩,也有那么点甜蜜的复杂情感,水一样从心底泛起,漫过心头,向全身扩散,其中最珍贵的部分欲从眼里流出来。

“您过去一定常和记者打交道,是吧?”

是的,何止是常打交道!韩峰,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呀?

门被人轻轻敲响,李斌良急忙拭了一下眼睛,平静了一下,打开门:“苗雨,请进!”

黄淼停在门外未动,不解地看着李斌良:“李局,你……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

黄淼:“你刚才叫我什么,好像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什么雨!”

啊……这……

“是吗?对不起,黄主任,请进,对了,你有事吗?”

黄淼:“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对记者说话要注意,他们可精了,你无意间的一句话被他们抓住,不知给你生出什么事来。对了,你午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李斌良:“不不,我基本上已经好了,就让我在小食堂吃吧!”

“那怎么行!刚出院几天哪,伤口还没全愈合呢。不行,绝不能这样。快说,想吃什么?”

李斌良:“你别再问了,从今天午间开始,我就在小食堂吃饭,你千万别再忙,再做我也不吃了。对了,这几天让你费心了,谢谢你苗雨……啊不,谢谢你黄主任!”

李斌良停下来,看着黄淼,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黄淼睁着一双漂亮并闪着几分幽怨目光的眼睛看着他。

李斌良:“对不起,黄主任,我说走嘴了,我,我……”

黄淼眼波一闪,笑了:“没关系。李局,这个人的名字我可听两遍了,她是谁呀?”

“她……”

李斌良愣住,看着黄淼,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黄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不等到回答不罢休。

李斌良垂下眼睛:“啊,一个过去的熟人。”

黄淼:“是个女人吧?李局长,既然念念不忘,肯定和你关系不一般吧?”

“啊,只是个朋友,一个朋友。”

黄淼:“那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对了,李局,这一定是你心中的秘密,我不该问。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身边真该有个女人照顾,可以把她找来吗?”

“你说什么呀,找谁?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好,你忙着,我过去了!”

“好好,你忙去吧,谢谢你了!”

“又客气了!”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李斌良碰到黄淼幽深的目光,急忙把目光移开。

黄淼盯了李斌良一眼,转身走出去。

李斌良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黄淼的背影。

不能不承认,黄淼的背影很美,这种美不是少女那种婀娜之美,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之美,和少女相比,她的体态更加丰润,却又依然曲线分明,尤其是细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形成一种特别的曲线,对男人产生一种极大的诱惑。

李斌良觉得生理上又有了反应。妈的,怎么回事!

15

午饭时,李斌良走进小食堂,一些正在吃饭的民警看到他,都站起来,用关切、惊讶等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他。李斌良急忙摆手,要大家继续吃饭,然后拿起餐具,这时,一个食堂工作人员走到他的身边,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李局长,到里边吃吧,我给您送过去。”

这……

里边是个小房间,是局领导吃饭的地方。按李斌良的本意,他是想留在大房间和民警们一起吃的,可是,食堂工作人员的眼神中闪着一种特殊的东西,他想了想,走进了里间。

里间只有一个人,是任副局长。他看到李斌良,急忙站起来。

“李局长,快来,咱们一起吃。”

李斌良走过去,和任大祥对面坐下,不一会儿,食堂工作人员把吃的端上来,李斌良注意到,这边和那边的饭菜明显不同,而且,自己和任副局长的饭菜也不同,和黄淼给自己做过的差不多,既清淡,看上去色泽好、有胃口,又不乏营养。

这……

李斌良不解地看着食堂工作人员。

“嘿嘿,李局长,这是按黄主任的指示,给您特别做的。李局长您尝尝,要是不可口,我们重做!”

“啊,可口,可口,谢谢了,你忙去吧!”

“好,李局长,任局长,你们慢慢用!”

食堂工作人员退了出去。

“李局长,吃吧。这个黄淼啊,对你可是特别关心哪。对,你一个人,生活上肯定有很多不便,今后,有些事可以让她担起来。”

这是什么话!

李斌良:“不不,我都习惯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来,吃饭吧,任局,这些菜我吃不了,咱们俩一起吃吧!”

“我可不吃,你别不高兴,你这菜太清淡,不合我的胃口,你看我吃的都是什么?”

果然,任副局长面前的菜肴要比自己的显得油腻得多。

“对了李局长,我正好有些事要跟你探讨,我一直在琢磨它,可是,怎么也琢磨不明白,你说,这起案件到底怎么回事呢?”

李斌良:“你指的是……”

任大祥:“我们探讨过。你说,你刚刚来奉春,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呢?”

李斌良:“我说过了,是偶然的吧。我正好去了现场那儿,恰好赶上了这件事!”

“能有这么巧的事吗?对了,你说过,你是接到一个电话去的那儿,有人约你去,对吧?”

李斌良:“对。”

“那,你再想想,他约你时,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李斌良:“我说过了,他说有重要情况向我提供,约我去那儿,不许带别人。”

“就这些?李局长,你是头部受的伤,所以,我前两天没深问你,你会不会因为脑震荡,把有些东西忘记了?就凭这些话,你就信了他,一个人半夜三更去了那里?”

李斌良:“是啊。怎么,这些还不足以引起我们当局长的重视吗?”

任大祥:“那你也太冒险了。对了,你去那儿确实什么也没看见?”

李斌良:“没有。”

任大祥:“你对这一切怎么看呢?我怎么总觉得不是偶然的呢?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李斌良:“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设圈套对付我的?”

任大祥:“你就一点儿没往这方面想?”

李斌良:“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很快就否了。我刚来奉春,谁也不认识,刚刚开始工作,也没得罪过谁,也没涉及到什么大要案,谁会对付我呢?”

“也是啊,”任大祥点着头,“如果是偶然的,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是偶然赶上了。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斌良:“任局,你是老刑侦,这还用我说吗?”

任大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根据各种迹象看,是死者约见的我,我想,他一定真的有什么重要情况向我反映,而他反映的情况涉及到什么人,如果他对我说了,会给这个人带来危险,而他的行动被这个人发现了,所以,这个人就铤而走险,在他见到我之前杀害了他。可能是行凶后还没等走开,我就到了,他为了脱身,就偷袭了我。不然,他真想害我,为什么只把我打晕就逃走了呢?”

任大祥思索地:“有道理,应该是这样。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又意味着什么?”

李斌良:“我们分析过,如果这样,这起案子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案子。”

任大祥:“是啊,那会是什么案子呢?”

李斌良:“那就有待我们侦破了!”

任大祥叹息一声:“谈何容易啊。李局长,你觉出来没有,这个案子不是很快能突破的,恐怕,要打持久战哪!”

李斌良:“恐怕要这样……对了任局,我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工作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了。你是市局领导,如果是持久战……”

“啊,我已经决定了,下午就回市局。说是协助你工作,其实我在这儿,影响你独立指挥。一个老局长,刚刚调走,一个新局长,刚刚调来,下边听谁的呀!”

话说到了李斌良心里,他不由暗叹:这个人,可真精啊!

任大祥:“可是,我回去后,有一点不太放心,你毕竟是一把手,又刚来,很多工作等着你抓,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这个案子上,应该尽快安排刑侦副局长啊!”

看来,这是他要说的正题。

李斌良:“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分局的副局长应该由区委任命啊!”

“可是,分局有建议权哪,何况,你是新调来的局长,意见举足轻重,上级一定会尊重的!”

李斌良:“那好,我考虑一下。”

任大祥:“要抓紧。李局长,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你就是浑身是铁又能碾多少钉啊,得有人帮啊!”

“那是。任局,我一定认真对待。”

“那就抓紧开会,定下来,然后向市局和区委正式提出来。”

“行行,我一定认真对待……对了任局,你一说这事,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你是分局多年的老局长了,对局里的人肯定都很了解吧?”

“嗯……差不多,不过,那也得看谁,下边小年轻的,我虽然能叫上名字,可也不能说个个都了解。”

“我说的是中层干部。”

“那差不多。你打听谁?”

“赵民,他这个人怎么样?”

“赵民?他呀……他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他。”

“啊……这个人,怎么说呢?过去吧,我是说当中队长和刚提副大队长的时候,挺能干的,是条咬狼的狗,特别能拿案子。可是,后来就慢慢变了,让人有点儿琢磨不透……嗐,现在,我还真不好说啥了。”

“有人说,他跟耿凤臣有什么关系,对这种说法,你怎么看?”

“这……我好像也听说过,耿凤臣没出事时,他给他撑过腰,可是,要说他是耿凤臣的同伙,这还不能完全相信。当然,也是无风不起浪……李局长,实在对不起,这事儿,我还真不好回答,你慢慢品吧……对了,我刚才说的事你得重视,尽快把刑侦副局长配上,你就有助手了!”

“我一定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