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寺疗养院拥有章台地区绝无仅有的一片竹林。护士长办公室就挨着这片罕见的竹林。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卢华常来这儿，送病人，或接病人，或其他业务上的往来。卢华不像其他女人，她不喜欢竹子，更不喜欢它们成林，她觉得它们单个儿时已然矫情，小气，挤在一块儿更显矫揉造作，摇摇晃晃地叫人难受。她今天来，是要求见郑彦章。她原以为她要来见个人，还不跟玩儿似的？没料想，通报进去都快二十分钟了，还没让她进门，说是要“请示”。见政治局委员哩？您说这叫什么事嘛！真有病！

好不容易，那位瘦骨嶙峋的高个子护士长终于“请示”回来了。

“我以为您去生孩子了哩！”卢华忍不住地挖苦道。她跟她挺熟，一起开过好多次会。那护士长忙笑笑：“实在很抱歉，郑局长还处在深度昏迷中，还不能让任何人探视……”卢华失望地说：“还昏迷着？能不能让我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看一眼……”护士长说：“卢大姐，咱们是同行，您应该比谁都懂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您就别再为难我了……再说，黄市长早丢下过话，不管谁来见郑局长，都得有他的批条才行。”卢华无奈地说：“那好吧……什么时候郑局长醒了，就请你带句话给他，我女儿葛平从外头打回长途电话来，有十分紧急的情况要向他报告。”

卢华一走，几位院领导马上把这位护士长召到院长办公室。几个领导都对卢华今天突然提出要见老郑觉得可疑，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个名堂，于是他们又一起匆匆向郑彦章的病房走去。郑彦章的病房设在疗养院侧院一个孤零零的小楼里，这儿的气氛似乎显得过于紧张，小楼的门从里面锁上了。院长敲过门以后，守候在门厅里值班的两名男护士和两名女护士立即跟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其中一位男护士透过玻璃门，看清了外头确实是院长和书记，才稀里哗啦、嘁哩喀喳地打开门上好几道锁，把他们几位放进楼去。

卢华转身出了圆觉寺，并没回万方，而是打了个的，直奔苏群家而去。还是扑了个空。她这才努着劲儿地往家赶，因为，她跟平平约好了通话时间，不能错过。自从平平到了北京，从通话时的情况来看，好像是平静了许多，再也没哭过，只是还显得焦虑，仍然拒绝透露她具体的住址，拒绝透露她去北京的“原因”。但从她这一两天频频地急着要找郑彦章和苏群联系来看，她去北京似乎负有“重大使命”，这使命肯定不是别人委托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把她逼到了那个份儿上，使她不得不这么做，又必须这么做。

哦，我可怜的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