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朋和郭亚南。

破釜沉舟的面对面。

郭亚南凄然一笑，说：“你如愿了？”

李凯朋沉默——他早就想好了，面对郭亚南，他唯有保持沉默。

郭亚南说：“你犯了一个官员最不该犯的错误，你知道吗？我可以去省纪委、中纪委告你，让你顷刻之间身败名裂。”

沉默。

郭亚南说：“现在，我向你索赔，不过分吧？”

沉默。

“李凯朋，你还是男人吗？你知道吗？你所做的一切，如果让人们去评判，人们会难以置信，会啼笑皆非的。”

沉默。

郭亚南说：“回首我走过的路，我只感到我是多么愚蠢……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并且，一直会爱到粉身碎骨浑不怕！我想不出答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你能吗？”

沉默。

“告诉我，为什么？”郭亚南站起来，一边撕扯着李凯朋的衣领，一边环顾四周，终于抓起一只花瓶——那是一只琉璃花瓶，是郭亚南去泰国旅游时带回来的。郭亚南举起花瓶，对着墙壁掷了过去……破碎的花瓶划过李凯朋的心，他的心也跟着碎了……碎成无数碎片，再也不能复合！

郭亚南抽泣了一会儿，从文件包里拿出那摞月亮湾的文件，放在李凯朋面前。

李凯朋扫了一眼，一惊，大惊。

郭亚南说：“在你把我弄到四海妇产医院之前，我去了趟广州，花五千元做了这些文件，都是假的……我已是骑虎难下，我收了开发商的钱，又不想把钱退给他……如果，把征地的钱弄到手，我就远走高飞，逃出去，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沉默。

“咱们交易一下吧，如果你能帮我，把月亮湾拿下来，我就不会去告你；如果，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诈骗犯，我在逃走之前，就会把你的儿子送到省纪委……你想看看你的儿子吗？我把他带回来了……”

儿子，确实是儿子，李凯朋是知道的。在给郭亚南做了B超检查之后，赵晶特意让李善民给李凯朋打了电话，李善民是这样说的：“凯朋啊，给你五分钟，你抉择一下，之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那五分钟，是李凯朋一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好像，他的一生就在那五分钟中结束了。

儿子又怎样呢？如果，这个儿子让你颜面扫地，你又能给这个儿子什么呢？请原谅你的父亲吧，我亲爱的儿子！

郭亚南起身打开了餐厅的冰箱，指着下面的冷冻室说，“李凯朋，你儿子就在这里睡着呢！”

沉默。

郭亚南说：“再给你五分钟，你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李凯朋，你侵犯了我，侵犯了你儿子的母亲，无情，残忍，决绝，你知道吗？你已经杀了我……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幽灵……我的生命，已经随着我的儿子去了……”

郭亚南说完，重新坐下了，和李凯朋面对面，等待五分钟一点点地流逝。

李凯朋对着冰箱看了一眼，冰箱敞开着，往外冒着白色的气……

沉默。

五分钟的沉默。

郭亚南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向冰箱，在冷冻室的最上层，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不！”李凯朋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大喊了一声……

“‘不’什么？”郭亚南转身问李凯朋，“想跟我交易，是吗？好啊！你要是同意了我的条件，你儿子就归你了；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条件，你儿子就归省纪委了！你不是省管干部吗？省管干部最怕的就是省纪委了，是吗？你不怕省纪委吗？那好，我就去中纪委！中纪委，你怕吗？”

沉默。

郭亚南见李凯朋又陷入了沉默，就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了餐桌上。之后，打开……里面果真是一个冷冻着的死胎……

郭亚南指着那个死胎说：“这就是你的儿子……你看，他还有小鸡鸡呢！可惜呀，他的小鸡鸡还没长大，他的爸爸就杀了他……”

郭亚南说完，把那个死胎一直推到李凯朋的眼前。

李凯朋只感到一股凉气扑来，他倒吸了一股凉气，想闭上眼，却睁大了眼——天啊，真的是一个婴儿，小小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天啊，真的是一个孩子……真的是！

李凯朋只感到一阵眩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凯朋醒来的时候，郭亚南已经走了。李凯朋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餐桌上的塑料袋也不在了。

李凯朋艰难地将身体移到沙发上……他好久没睡床了。不知为什么，他一睡到那张床上，就会梦到郭亚南。郭亚南，在最近的几个月，已经成了噩梦的化身。

李凯朋蜷缩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当他可以思考的时候，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反复地问自己：是真的吗？刚刚过去的一切，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