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承新市的立新县沃野千里,地力勃发。这个人口近百万的大县,粮食产量一直稳定在10亿公斤左右,是全国著名的商品粮基地之一。

叶士民任承新市财政局局长之前,做了两年财政局副局长,而在任财政局副局长之前,是立新县粮食局局长。

粮食局局长在产粮大县,是一跺脚地乱颤的实权人物。每年10亿公斤粮食的收购、保管以及调运,粮仓的建设,粮食系统36个粮库几百号人的调动、升迁,和几千万资金的支配都牢牢地被叶士民控制着。现官不如现管,连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也要找叶士民办事。

粮食局下属的36个粮库规模大小不同,地理位置各异,“肥瘦”自然差异很大。叶士民把36个粮库主任运于股掌之中,哪个听话顺眼,就调他到收入丰厚的粮库;哪个不听话了,就被调到最穷的粮库或者撤职。叶士民的这一招很灵,36个粮库主任整天战战兢兢。每当逢年过节,或是叶士民家里有个大事小情,36个粮库主任及粮食局的大小头目就削尖了脑袋往叶士民家里拱,贵重礼品、高级补品、奢侈用品,还有一打一打的崭新钞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叶士民任粮食局局长时,正赶上储粮资材采购制度的改革。上级不再统一调拨,局长或副局长拥有绝对的签批权。立新县一时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叶士民一挥笔,白纸也能变金票”。叶士民手里的笔就是一个大银行,笔一挥,一张普通的纸条就可以换来金灿灿的钞票。

叶士民根本不问实际需求,只要是吃了他人的好处,就会爽快地拿出笔,一阵龙飞凤舞后,纸条就变成“军令书”了——

李股长:请收茓子两车。

王主任:小张是我的朋友,请接待。

刘主任:请收下温度计10万个。

……

每张条子下面,叶士民都会补充一句——另,如有人反映或检查,我全权负责。

仅一年间,叶士民就向25个粮库滥批条子125张,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3000多万元。

叶士民任粮食局局长前的那年,立新县购进粮食资材总价值是1614万元,叶士民任局长后的第一年,猛增到6648万元,是上年的5倍;第二年,达到了12376万元,比上年又增长了36%。

全县各粮库的资材积压严重,大部分资材在购进时都比市场价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库库都堆满了席子、茓子、温度计等物品,有的资材可用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其中一个粮库,仅温度计就有215万支,可用40年;钢丝绳20万米,可用100年。

一些席子和茓子严重偷工减料。如席子标准规格为5.5×1.6米,而那些不法分子给粮库的,5个不顶一个;茓子的标准规格为23.1×0.4米,他们卖给粮库的,11个才顶一个。

粮库的工作人员无奈地感叹:席子像个屁股垫,茓子像个裤腰带,坑了共产党,肥了鬼和怪。

叶士民任局长的几年,立新县得到的粮食贷款高达15个亿,而种粮的农民一年辛苦到头,却始终拿不到现款,只能攥着“白条子”黯然神伤,求告无门。

叶士民在任局长之初,不是这样的。他对工作全心全意,起早贪黑带领全局职工抓收储、抓调运,多次受到省、市有关部门的嘉奖,有一次,还受到中央的嘉奖。

可是,叶士民到底没能免俗——有了权力,人是会变的。

叶士民在粮食局和下属单位共有三处办公室,每处办公室里都有一张宽宽大大的双人床。女人求他办事,他不收礼,不收钱,只“收人”,有问题是吗?好,到床上研究解决。

叶士民的表现,承新市的领导不是不知道,市纪委也收到过不少举报信。可是,有几个市领导没找叶士民办过事儿呢?

当年的市委书记祝铁金还和叶士民拜了把子兄弟,通过叶士民,祝铁金的儿子一年就赚了300多万。

为了“保护”叶士民,祝铁金硬是冲破了重重阻力,把叶士民调到了承新市的财政局。

有市委书记亲自庇护,叶士民到了财政局后更是如鱼得水了。夹着尾巴做了两年的副局长,在祝铁金退下来之前,顺风顺水地就成了承新市的财神爷——财政局一把局长。

蓝正武说得很对,他们的根须太长了,太密了,他们早就结成了一张关系网。你想把这张关系网炸毁吗?搞不好的话,网没毁掉,你却被困在网中央了——说不定,还会被残忍地活活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