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肖明轩带着治理办和相关部门的有关人员(前者有苗安山、丁小凡等人,后者有陈志之之辈),前往天河流域视察治理工作进展情况。他们一行来到恒昌县,听取了县上的汇报,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河草原。

他们过了马莲沟村,在进入山区的沟口上,被检查站的检查人员挡住。原来沟口一侧修了一间简易小房,小房旁边安装了一个挡杆,专门检查进入草原的车辆和人员,防止砍伐森林、挖药材、垒羊圈的事件发生。肖明轩他们下了车,到检查站询问、了解了一些情况,检查人员就开启挡杆,给他们的车辆放行了。

进入草原,只见一队一伙的民工,正在大路一边栽水泥桩呢,栽好的地方,正在拉铁丝网,放眼望去,弯弯曲曲的铁丝网,沿着大路边沿向前延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白光,在绿色的原野上,显得十分耀眼。

“这种办法到底能够发挥多大作用?”肖明轩问同车的苗安山。

苗安山说:“据外地的经验,作用还是比较大的。”他指着左边,“这是第一步,先把这边的牲畜撤到那边指定的区域,再把这边围起来,禁止牲畜进入。以后,每年从指定区域内撤出一定数额的牲畜,实行圈养,撤出的区域再围起来,这样,两三年之后,绝大部分牲畜撤出草原,大部分草原被围起来。再过十年八年的,圈养方式被群众完全接受,就可以撤掉铁丝网,到那时,整个草原的植被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肖明轩不自然地笑笑:“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接着他说,“阻止祁连山的雪线继续上移,关键还是恢复涵养林。哎,育林工程就在前面的山上吧?”

苗安山说:“对,再往前走一走就到育林区了,过一会儿我们前去看看。”

他们就这样说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草原深处,道路也变得更加曲曲折折,坑坑洼洼,又走了一会儿,就无路可走了。他们只好下车,徒步向山区走去。进了山,在迎面山坡上,成群结队的民工在挖坑种树。站在肖明轩旁边的苗安山介绍说:“这是在砍伐严重的地方补种树苗。”接着他介绍了补种的树种,方法和意义。

肖明轩点点头,向山上走去。到了跟前,他见这里有一个个腐烂了或者重新发芽了的树桩,可见这里原来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如今稀稀拉拉的,这里三棵,那里五棵,树根裸露在强烈的阳光下,没有充足的水分,树上多半是枯枝败叶,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眼下,在这片被砍伐过的山坡上,人们沿着一层层等高线,正在种下一棵棵小树。

苗安山介绍道:“这也是育林的第一步,第二步是飞播,飞播要求适当的季节和气候条件,有些是人工可以创造的,有些就只能等待大自然的恩赐了。”

肖明轩点点头,向种树的民工询问了一些情况,又问起了民工的生活、生产条件,他问一位中年人:“一天吃几顿饭,有没有肉?”那中年人一一做了回答。他又问,“多长时间回一次家?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放?”中年人很利索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县、乡领导说,“这里的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你们一定要安排好他们的生活。”县乡领导点头称是。这时,民工们见市长和那个中年人说的热火,就陆续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他问这问那,他就和他们拉呱起来。拉呱了一会儿,向民工们道了别,带着他的人马往回走。

路过马莲沟村,肖明轩想到村上去看看,车就拐进马莲沟。一进了村,他们就看见了白花花的日光温室,肖明轩叫司机把车直接开到那些温室旁边。他们下了车,温室的主人就出来了,肖明轩上前去,问道:“这是你家的?”

那人说就是就是。肖明轩又问:“能不能进去看看?”

那人就说:“领导说哪里的话,这有啥不能进的。”说着,他揭起温室门上的帘子,站在一旁,让来人进去。挨到丁小凡进棚时,那人问,“丁主任也来了?”丁小凡和他握握手,随便问了一句话,就进去了。

那人等来人全部进去后,自己也放下帘子跟了进去。丁小凡把他叫到肖明轩的跟前,介绍道:“这是肖市长。”又把他介绍给肖明轩,“这是搭建日光温室的积极分子,在这村上带头种蘑菇的就是他。”

肖明轩就伸手握住他的手,问了问蘑菇的生长情况,他就拨弄着长满蘑菇的菌棒,详细地介绍了蘑菇的品种、长势和对未来销售前景的预测。肖明轩看着这些鲜嫩的蘑菇,禁不住拿手摸摸,又向他和乡上的领导问了几个问题,就出了温室。此时,马维存、凌琳、姜爱侬他们也闻讯赶来了,丁小凡就把他们一一介绍给肖明轩,介绍到凌琳时,肖明轩问道:“你就是凌琳?还是个小青年嘛。”

凌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老大不小的了。”

肖明轩刚想说什么,苗安山开玩笑:“小凌的意思,该不是向肖市长要个一官半职呢吧?”

凌琳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赶忙说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肖明轩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要你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真心实意地为老百姓做事,有这个想法,我看也不过分;就是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组织上也是会考虑的,总不能老让踏踏实实做事的老实人吃亏。你们说是不是呀!”

于是大家就趁势和凌琳开玩笑,说肖市长已经答应了,你就等着高升吧。肖明轩扫一眼大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答应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答应,就是有什么事,那也得通过组织。你们都知道,在干部使用上,个人说了不算。”大家附和了几句,肖明轩又和姜爱侬握了握手,夸奖了几句,对他和凌琳说:“你们做得很好。年轻人就应该这样,下来做点事,比成天呆在机关上有出息。”

姜爱侬说:“有市长的这句话,我们知足了。”

肖明轩又对跟随他的人说:“我们要多创造这样一些机会,让更多的年轻人下来,像小凌和小姜他们这样,实实在在做点事。”

大家说了一些应酬的话,就在马维存的引领下,去看标准化保温羊舍。马维存向肖明轩介绍说,全村的羊已经全部撤下山来,实行科学圈养。他们参观了羊舍,又去看了看苜蓿地,苜蓿已经割了一茬,第二茬长势喜人,看来让全村的羊只过冬,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

看完苜蓿地,肖明轩去看了看秀才爷,又走访了几户农户,听听村民们对封山育林工作的看法,征求他们对今后治理天河流域的意见,就带着他的队伍回市里了。

褚珊恩自那天和吕四权、霍海谈及要补秦寿的那个缺以后,一天天加快了步伐。能找的人他都找一找,能托的情他都托一托。连省上某位领导的司机都给天龙市的有关领导打过电话了,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他找的人又多是他和霍海的老乡,老乡们就不断地给霍海加加码,霍海就不得不想办法给他办了。

霍海谙熟组织人事工作,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就是,对于那个位子所属的部门来讲,褚珊恩是外单位的人,而他要补的那个位子又是个虚职,不像实职那样,可以工作需要为由,从外单位提拔一个进来。而那个助理调研员,其实质就是给个名头,享受个待遇,实在没有从外单位提拔一个进来的道理。第二个障碍就是来自这个局的一致反对,在党政机关工作,一般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上面的那几个职位,一旦空缺,竞争之激烈是可想而知的,岂容外人觊觎!

霍海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先把褚珊恩调到社会事务局,呆一段时间,不就不是外人,可以顺理成章地补那个缺了吗!想到这里,他把吕四权叫来,向他面授机宜,褚珊恩工作调动之事就此展开了。

褚珊恩去陈志之的办公室,陈志之已有风闻,吕四权也拐弯抹角地给他打过招呼,他便知其来意。他对此人的品行也略知一二,故有点不悦,便淡淡地说了声“坐。”褚珊恩就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陈志之低了头,佯做沉思状,半天,他说:“褚科长,不是我推辞,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局多少年来都一直超编,业务上需要几个专业人员,喊了几年,都因超编,调不进来。不瞒你说,前些日子,霍书记说了要进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你要是在我这个位子上,你说咋办呢?希望你理解。”

褚珊恩清了清嗓子,向地上吐了口痰,抹着嘴说:“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我只管我的事。照实说,编制问题你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你只要同意接受就行了。”

陈志之看着褚珊恩,越看越像秦寿,连行为举止都十分相像,简直就是第二个秦寿。他听有人说,这帮人就像过去黑道上的某某帮某某派一样,其成员都气味相投,沆瀣一气,胡作非为。既然是帮派,就有一个名称,有人就替他们起了个诨号,叫做“官迷”帮。他们认定了某个官位,是势在必得的,所以陈志之想,再这样磨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愿意和这种人再磨。于是,他从写字台后面走过来,从门后拿出拖布,把褚珊恩吐下的那口痰拖掉,出去到卫生间洗了洗拖布,拿进来放回原处,褚珊恩就有点不耐烦,说话的口气也明显硬了。陈志之便不客气地说:“褚科长,社会事务局不是我陈某人的,也不是哪个领导的。谁个人说了也不算。你容我按程序走,开个会商量商量再给你个回答,你看这样行吗?”

“你走什么程序我不管,但时间要快。”褚珊恩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陈志之心中极为不快,他正思谋着怎样处理这件事呢,吕四权进来了,陈志之便说了褚珊恩的事,尽管他知道吕四权也是谋划人之一,但还是向他问道:“你说怎么办呢?”

吕四权说:“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按领导的意图办。”

这就是“官迷”帮的特点,只要谋下一个事,他们会把各自手中的权力用到极致。人家既然向你开了口,达不到目的,那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顶,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徒劳无益的。陈志之想,与其毫无希望的去顶,还不如一次性遂了他们的愿,免得老被他惦记着,一有机会就给你找点麻烦。陈志之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按程序,开会决定吧,顺便把霍书记说的那个人也一块儿研究掉吧!”他的下一句话没有当着吕四权的面说出来,只在心里说,“免得那个霍书记三天两打电话,给我施加压力。”

会议说开就开。在会上,陈志之把调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做了说明,大家在发言中,都说本部门,包括下属单位都严重超编,怎么进人?

吕四权听着不顺耳,他清了清噪子,毫不客气地说:“超编不超编,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我们只考虑接受不接受。说老实话,调这两个人,是市上主要领导的意图,既不占我局的编,又不拿局里的钱,更侵害不到你们的利益。我就不明白,给局里白白添两个人手,还说三道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新任副局长童湘仁说:“编制不是问题,人事部门已经说好了,只要报上去,就会批的。”接着他附和了吕四权几句,别人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目前的人事工作,无法可依,机关事业单位超编制调人,一般而言是人事工作纪律不允许的,但没有相应的法律约束,做了也不违法。这就给掌握一定权力的人大开了方便之门。因此,在这种事情上,领导人要硬来,反对也无用。于是,与会的人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同意,把这难题推给了陈志之。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就这样,褚珊恩调动之事如愿以偿,顺便,把霍海的那个亲戚也调进了局属事业单位。

褚珊恩进了这个局,没有具体的工作,成天在这个科转转,在那个科转转,闲聊中,吹嘘自己过去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得到领导的赏识。完了再给你许个空头人情。大家都知道他来这里的背景和意图,也知道他的这番表演是为了什么。吕四权也有意识在各科走动走动,不失时机地把褚珊恩美言几句。情愿为褚珊恩的下一步棋摇旗呐喊。